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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定離 -【悠悠心不老】《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1:43 AM     標題: 定離 -【悠悠心不老】《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6-7-2 09:54 AM 編輯

【書名】:悠悠心不老

【作者】:定離(老娘取不出名字了)

【內容簡介】:

  當年她是上神裡年紀最小的,大家都說不能早戀。

  現在她是上仙裡年紀最老的,大家都喊她祖奶奶。

  摔,能不能讓人好好談個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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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1:52 AM

第一章 祖奶奶

  蘇甜連夜下山,磕磕絆絆走了幾十里夜路之後就累得雙腿打顫,精緻軟靴的底子已經破了,她不知道在哪兒踢了一腳,緞面上魚戲蓮子圖破了個洞,正好把她大腳趾頭露了出來。

  她實在走不動了,在一棵大樹底下坐下,小心翼翼地脫了鞋,藉著頭頂從樹葉底下稀稀疏疏灑落的月光仔細看,蘇甜發現她一雙腳底磨破血糊糊的,襪子都跟肉黏在一起。她伸手去脫襪子,就跟要剝掉一層皮似的,疼得她呲牙咧嘴連連哼氣。

  蘇甜靠在樹上歇腳,本打算休息一下繼續趕路的,結果夜風涼爽,吹得她腳底都沒那麼火辣辣的疼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

  「前面就是青丘狐族地界,老大,我們不能再追了。」男子生得賊眉鼠眼肥頭大耳,他一邊說一邊減緩速度,本來是追前面的這會兒直接往後靠,落在五人後頭。

  「朱佑說得對。老大,不能再追了。」

  蕭望目光如電,他哈哈笑了一聲,「你看那狗日的聽到你們的話臉上都笑得跟花一樣,愣是以為老子不敢追了,不就是一群騷娘們白斬雞,一個個臭烘烘的傢伙我會怕?」

  他嗓門很大,聲若洪鐘,在這寂靜的夜裡能傳出幾十里外。跟在後頭的朱佑嚇得腿都軟了,若是被青丘的狐狸聽到後果不堪設想,瞅著老大他們幾個追得高興,他果斷地當了縮頭烏龜,打算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

  也就在這時,一道金芒劃破夜空,那金光飛射如閃電,帶著呼嘯之聲,嘭地一聲扎入了前方那人的背心。因為馬上就能逃出生天了,那人原本臉上還帶著笑,而如今這笑容徹底凝住,他整個人被長槍串起來往前飛了好遠,最後重重落地,深深扎入泥地裡。

  青丘狐族的界碑就在他眼前,那塊瑩白透亮的石頭上,倒影出他暴突的雙眼和絕望的臉。

  蕭望力大無窮,長槍飛擲而出,連人帶槍飛出二十里外,恰好落在狐族界碑之外,算不得驚擾狐族。他這一槍也耗費了不少的力氣,面色都白了許多,不過他依然是哈哈大笑了三聲,接著轉頭沖身旁副手道:「去把我的槍和那隻死豺狼給我撿回來。」

  「媽的,一隻八百年的豺狼也敢跟老子搶地盤!」他兩隻蒲扇大的手重重拍了兩下,接著道:「朱佑呢,那傢伙又縮卵了?回去了有他好看!」

  被點到名的朱佑打了個哆嗦,他正要撲過去拍馬屁,結果眼角餘光瞄到旁邊草叢裡竟有個人,月色朦朧,那姑娘的臉像玉一樣瑩白透亮,漂亮得好似天上的嫦娥仙子似的。

  朱佑大喜,立刻吼道:「老大老大你誤會我了,我沒躲,我,我是找到了個妞!」

  他衝過去把雜草扒開,伸手把草叢裡的蘇甜直接打橫抱起來,邀功似的送到蕭望面前,「老大,是個妞!真的妞!又白又軟,還有氣兒呢!」

  「快看,比畫像上的嫦娥仙子還漂亮,還香香噠。」朱佑深吸幾口氣,懷裡的女人香怎麼都吸不厭,他都有點兒不捨得鬆手了。

  香?

  蕭望鼻子微微一動,隨後心道:「我怎麼覺得有點兒臭烘烘的。」

  難道是因為這裡跟狐族太近了?

  蕭望頭一低,視線落在了朱佑懷裡的女人身上,他嘖嘖嘆了兩聲,評頭論足道:「頭髮亂蓬蓬的跟雜草一樣,臉慘白慘白的像刷了麵粉,這腰還沒我腿粗……」他瞧著這母的頭髮蓋了半張臉,伸手便要把頭髮給拂開,手觸到她臉頰的時候覺得軟軟的嫩嫩的,就跟豆腐似的,那感覺還不壞。

  他指腹貼在那張臉上,心頭竟有點兒不捨得鬆開。

  也就在這時,那母的眉頭皺起,還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嬌嬌柔柔的,把這群大老爺們的一身血腥氣都給壓下去不少,本來個個都是猙獰臉,這一下神情都放柔了許多。

  「老大你輕點兒!」朱佑著急道。

  「我怎麼了我?」蕭望不滿地哼了一聲,旁邊的小梳子立刻接嘴道:「你把人家姑娘都弄疼了。」

  「放屁,老子根本沒用力。」蕭望把手拿開,結果就看到這母的臉上都出現了一道紅印子,還有點兒腫了,像是被抽了鞭子一樣,叫他傻了眼。

  「都捏成這樣了。」一雙雙眼睛控訴著他,蕭望覺得憋屈極了。

  「我他媽真沒用勁兒。」這貨怎麼就跟豆腐一樣呢,一捏就碎了。

  派去撿長槍和豺狼屍體的胡一刀回來之後,蕭望他們就該打道回府了,這撿來的人要怎麼辦呢?

  「我們黑風山女人少,老天開眼送來這麼俊俏個丫頭,以後大夥兒分著睡,保管生一堆一堆的小豬小鳥小狼狗……」老大其實不怎麼近女色,但這姑娘實在太漂亮了,朱佑怕老大獨佔,鼓起勇氣道。

  蕭望瞪他一眼,「就這副德行,還指望陪你睡!」他抓過少女手腕,「這他媽一捏就碎了,還能給你生小豬?想得美呢你……」

  蕭望發誓他真的只是隨便拉了一下,結果就聽到咯噔一聲脆響,再一看,少女手腕還真被他給捏斷了,而這一次,遭了大罪的蘇甜終於醒了過來,她睜眼的時候眼睛裡就有了淚水,大顆大顆珍珠般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長長的睫毛蝶翼一樣輕輕顫動,讓幾個糙漢子都有些無所適從。

  蕭望面紅耳赤心頭發虛,想了想道:「你怎麼了,別哭啊,我又不吃你。我們雖然是妖怪,但不吃人。」

  這少女身上沒靈氣,不是妖,應該是人,人的話,最怕被妖怪吃掉不是。蕭望是這裡的老大,他打包票說沒人會吃她,這裡的妖怪就絕對不敢動她身上一塊肉,本來是句安慰的話,沒成想手底下幾個兄弟都怒視著他,蕭望露出一幅無辜臉,肩膀一聳,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不說她怎麼知道我們是妖怪!

  老大武力爆表智商不夠怎麼辦,在線等!

  蘇甜是疼醒的,她睜眼就看見幾個身上帶著血腥氣的壯漢,一開始是有點兒慌,只不過她有一個本事,能感覺到別人對自己是否有惡意,情緒裡是喜好還是厭惡,而這些情緒,或多或少會影響到她。也正是這個本事,讓她最終遠離了青丘。

  此時蘇甜用眼睛把幾個人都一一打量過後就放下心來,這些人對她都沒惡意,她也就放心了。

  「別哭了,你受傷了,我那山頭有個大夫,帶你回去治。」蕭望見她淚眼婆娑的,嘆了口氣,聲音也特意放低了一些。旁邊的小梳子嘴巴都張大了,老大腦子怎麼突然這麼靈光了,居然想到用這樣的辦法騙人家小姑娘過去,他在心頭默默地點了個贊。

  而手裡抱著豺狼屍體剛剛返回隊伍的胡一刀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很憨厚地插嘴道:「老大,我們山上那個是獸醫。」

  「閉嘴!」

  在夥伴們的怒視當中,胡一刀縮頭當了鵪鶉,不敢再開口了。而蘇甜則點了點頭,「好,我去。」

  她被人當球一樣踢了踢去,大家都不想養著她,橫豎沒地方去,也就跟著這幾個人走好了。

  反正他們是沒惡意的。

  話說完,幾個漢子都是眼睛一亮。

  蕭望想了想,手一抬,指定小梳子背著人。被點名的小梳子高興得合不攏嘴,另外幾個雖然失落,卻也聽從老大安排。

  他其實有點兒想自己來背,但他手太重了,怕把人腿給掰斷了,故而只能把機會讓給別人。小梳子還沒成年,鳥毛都還沒長齊,交給他是最穩妥的。

  想到這裡,蕭望覺得自己還是蠻有智慧的,他根本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對面山頭的老樹精再敢這麼說他,他非得把它連根拔起不可。

  幾個妖怪帶著蘇甜快速地離開了青丘地界,而直到此時此刻,都沒人發現,長壽宮裡的那個人不見了。

  ……

  九重天上,仙宮正殿裡正爭論不休。

  「帝君,我那地方山窮水惡靈氣不足,根本不是養老的地兒,祖奶奶住在我那裡整日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瘦了幾圈。」青丘的老狐狸白嵐唉聲嘆氣,「我實在不忍心看祖奶奶日益消瘦啊……」

  「說到底還是你怠慢了她,祖奶奶要是出了什麼差池,你可擔待不起。」鳳族的紅菱冷眼道。

  「對,你們鳳族住的地方山清水秀,萬年梧桐木源源不斷的提供靈氣,那樣的風水寶地肯定能讓祖奶奶滿意。」見到那火鳥抬槓,白嵐立馬順桿爬,「鳳族孝子多,肯定不會怠慢祖奶奶的。」

  見到帝君看了過來,紅菱也急了,「祖奶奶身子嬌弱,我們火鳳一族的孩子是野出了名的,要是有個磕磕碰碰傷到祖奶奶,那罪過就大了,我們擔待不起啊。」說到這裡,紅菱竟是屈身一跪,「為了祖奶奶安危著想,還請帝君另選洞天福地。」

  天帝無奈,又朝下一個人看了過去。

  站在紅菱後頭的是東海龍王的悍妻,只見她頭抬高,往前一站,理直氣壯地道:「大家都知道我族男兒好色,祖奶奶生得貌美如花,去我那兒不妥。」

  要臉不?

  龍性好淫全天下人都知道,但你這麼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出來,真的合適嗎?

  紅菱嘴角抽了一抽,總算明白了一山還有一山高。

  見這群人推來推去,就是不肯要人,帝君也火了,「你們到底要怎樣?」

  這一下,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所有人都嘰裡呱啦說了起來。

  「帝君,那位沉睡了千萬年才醒過來,身上一絲靈氣都沒,身體還不如一個凡人呢,我們住的地方哪一處不要仙法,特別是我的飛羽閣,出門都得飛,她住我那兒是真不方便。」

  「祖奶奶也太挑嘴了一些,我們準備的瓊漿玉露她都喝不下,我知道,千萬年前的天地間靈氣充裕,那時候的吃食肯定要比現在精貴,但我那山頭貧瘠,也真養不起祖奶奶啊。」

  「而且祖奶奶身子碰都碰不得,脆弱得不得了,走路都能摔跟頭……」

  天帝聽了這些話,只覺得腦仁疼。

  一年前,他們破了一處封印禁制,結果發現裡面躺著一個周身金光閃閃的仙人,那神光,一看就知道是上神。現如今天上修為最高的也是上仙,出了個上神,還是沉睡的遠古上神那可真了不得。

  起初所有人都高興,後來就發現,這上神沒靈力了,身子脆得跟紙糊的一樣,一戳就能破個洞,最要命的是她不能吸收靈氣,還要吃東西否則得餓死,偏偏她口味還很挑剔,靈芝不是千年份的不食,人參不是九葉的嚥不下去,結果人越來越消瘦了。

  這祖奶奶好不容易活了,叫人給餓死了肯定說不過去,硬著頭皮去養吧,總擔心她會斷氣,這麻煩誰都不敢擔啊。

  凡間生子防老,然而老了卻無人所養的事情見得不少,如今天上情形也差不多,大家都尊她一聲祖奶奶,卻沒人願意贍養她。帝君揉了揉太陽穴,「這樣吧,給她分一座靈山建洞府,你們都送些可靠懂事的僕人過去,好好照顧著她。」

  「那就只能這樣了吧……」

  商量完畢,天帝又該頭疼送哪座山了,如今這些稍有靈氣的山頭,哪一個不是有主的。就在他皺眉思考的時候,大殿外一個聲音急吼吼地道:「青丘狐族太子白淵有急事要報!」

  聽到自己兒子來了,老狐狸白嵐眼皮直跳,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

  「傳!」

  白淵滿臉驚慌,進去之後直接道:「不好了,祖奶奶不見了!」

  「什麼!」

  不好的預感成真了!白嵐臉色鐵青,怒道:「混賬東西你說清楚點兒。」

  「我們,我們剛剛去給祖奶奶送飯食,結果進房間後沒見到人,整個青丘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她。」白淵結結巴巴地道。

  遠古上神失蹤,天界眾仙雞飛狗跳,而此時此刻,他們口中的祖奶奶也就是蘇甜,被小梳子背著走了一宿,終於到了他們的地頭黑風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1:59 AM

第二章 奶娃娃

  天濛濛亮,月亮還未完全跌入地平線,朝陽已經靜悄悄的冒了個頭。

  黑風山的妖怪們昨天夜裡跟別地兒的妖怪幹了一架,這會兒都還沒起,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沙沙的風聲作響。然而就在這時,嘭嘭的拍門聲響起,敲鑼打鼓一般,打破了這黎明前夕的寧靜。

  「嘭嘭嘭!」

  「老王快開門,有病人!」朱佑跑在最前頭,用手拍打木門,他一邊拍一邊大聲喊,「快點兒快點兒……」

  房間裡,一個長了滿臉白鬍子的老頭嘟囔著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結果外頭動靜越來越大,像是要把他門板給掀了一樣。黑燈瞎火的,他披了件外袍,褲子都沒穿就站了起來,穿了鞋點了燈,這才慢騰騰去開門。

  「鬧什麼鬧,晚一天又不會死!」雖然年紀大了,但他精神頭還是很足,嗓門兒也大,中氣十足。黑風山的妖精哪個不是皮糙肉厚的,除非當場斷氣,只要活下來不用看病自己也能熬過去,是以像這樣天還沒完全亮就敲門的少之又少。

  老王一嗓子喊完,外頭就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會死的,快開門。」

  聽到那聲音老王一抖,他腳步加快走到門邊,把房門打開,著急道:「老大你怎麼也來了,難道你傷著了?」

  蕭望手一揮,「去去,我沒事,給這貨看看,我一不小心就捏斷了個手,本來以為是小傷沒在意直接趕路了,哪曉得她臉白得一點兒血色都沒了,人也冰冰涼涼的,像是昏死過去了。你快給她治!」

  老王一聽也緊張起來,提著燈湊到小梳子背後去看,看清那姑娘臉色之後嚇得一哆嗦,人也往後退了一步,哎呀媽呀,那姑娘面皮白的喲,跟殭屍一樣了。

  「讓你給人看病,你躲什麼躲!」看到自己手下膽小如鼠,蕭望眼睛一瞪,伸手一抓,把老王給拎了過來,讓他整個腦袋都快衝人家姑娘臉上了,「看仔細點!」

  老王哭喪著臉,「這怎麼看啊,她本體大不大,小的話就扶進房裡讓她變成本體我來醫,大的話就在露天變。」

  說到治病,老王就有了底氣,他有條不紊地吩咐起來,「朱佑你去燒鍋開水,胡一刀你去把我的藥箱拿出來,小梳子,慢慢把她放地上……」

  「她本體是什麼來著?」老王又問了一遍。他是個獸醫,原本也就給豬啊牛啊看看病,後來來了這黑風山,給老虎獅子黑熊看病也都不會眨一下眼,但看到蛇蟲鼠蟻一類的他還是會發怵,看這姑娘長得漂亮柔柔弱弱的,沒準是個兔子精,兔子好,兔子他不怕,治不好還能烤來吃了。

  「她是人啊。」小梳子直接把人抱進房間放到了床上,「跟我們不一樣,不是妖怪,是人!」

  跟在他後頭進房間的老王整個人都不好了,剛剛從胡一刀手裡接過的藥箱子都險些砸地上,「是人?」

  「哎喲喂,我呢個去,我是個獸醫,你叫我醫人!」

  胡一刀憨憨一笑,把老王往前一推,「上,死馬當成火馬醫唄!」

  「我醫馬還在行。」老王嘀咕一聲,這會兒看人姑娘確實臉色太差,他再磨蹭幾下嬌滴滴的人就得見閻王了,這才硬著頭皮過去看,一通忙活過後,他一抹腦門上的熱汗,「差不多了,我盡力了,能不能醒就看她自個兒了。」

  「你們誰偷偷藏了什麼老人參的都拿點兒來,沒準還能幫上忙。」

  以往這些妖怪受了傷都是硬抗,用最簡單的跌打損傷藥,個個藏著靈草靈藥都不捨得吃,老王也是隨口說了一句,卻沒想到,這幾個傢伙飛一般地出了房門,不多時就捧著自己的心肝寶貝過來了。

  小梳子拿的是朱果,朱佑手裡捧著一枚蛋,大家嫌棄地看著那枚蛋,結果朱佑哼了一聲,「這可是顆靈蛇蛋,大補。」

  胡一刀恍然大悟,「哦,當初玄紅下的一窩蛋少了一個,她鬧了許久最後還離開了黑風山,原來她崽子是被你偷了。」

  「玄紅離開跟蛋又沒關係,她一窩下那麼多蛋,少一個又沒什麼。」朱佑反駁道:「還不是因為老大不解風情。」

  說完,朱佑下意識往老大那看了一眼,結果就發現,剛剛還站在那的人居然不見了。

  片刻之後,蕭望又出現在大門口,他胳膊底下一邊夾一個白蘿蔔,大步往房間裡走。

  「把這個給她熬湯喝。」

  老王接過兩個比他腰還粗的大蘿蔔,差點兒還沒拿穩,險些閃了腰,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抱著蘿蔔,有些懷疑地道:「蘿蔔?」

  「是啊,有句俗語不是說,蘿蔔是小人參嗎,我這兩個這麼大,是大人參了吧。」蕭望洋洋得意地道,「後山結的,我一直沒捨得摘,還想等著它們成精的呢……」

  左右手下腦門都冒汗,「老大太蠢怎麼辦喲……」

  ……

  蘇甜睡了很久,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傷被處理了,就連腳底的泡都被挑了,上了草藥還用布包了起來。

  她扭頭看了一下,發現房間裡還坐在一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白鬍子老頭,他精神頭很足,這會兒正埋頭搗藥,動作神情很是專注。

  淡淡的藥香飄進她的鼻孔了,還有些好聞,蘇甜深吸口氣,然後……

  她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好幾聲。

  老王謔地一下把頭抬起來,看到人醒了,笑呵呵地道,「醒了?餓了嗎?這裡有人參朱果靈蛇蛋……蘿蔔,你要吃哪個?」蘇甜坐了起來,她眼睛滴溜溜的轉,視線最後落到桌子上盤子裡的肉包子上。

  那眼神直勾勾的,跟八百年沒吃飯似的。老王本來拿著朱果過去要遞給她,結果瞧她注意力不在朱果身上,順著她的視線扭頭看過去,老王樂了,「對了,我都差點兒忘了你跟我一樣是人,想吃肉包子是不?我給你拿。」

  接過肉包子,蘇甜深吸了口氣,她只咬了一口就咬到肉了,而那肉餡特別香也不油膩,還有香菇碎末,吃起來味道好極了。跟那些神仙住一起的時候,他們天天都吃靈果和靈泉,蘇甜還以為千萬年後的世界沒有別的美食了,如今看來不是沒有,只是那些神仙不懂得享受而已。

  她斷了隻手,只能單手捏著包子啃,明明吃得很快,臉頰都鼓了起來,咀嚼的時候就跟吃倉鼠似的,但那吃相一點兒也不難看,反而還挺可愛。

  老王見她年紀不大,模樣乖巧可愛,心頭也是唏噓不已。這麼漂亮個小姑娘,怎麼就跑到黑風山來了呢,若是她是跟家人走失的,他得說服他們把她送回去。

  畢竟黑風山上公的多,之前有個母的,幾乎跟這裡所有公的都有一腿,作風不太好,讓她待在這兒,就等於入了狼窩。

  見到姑娘吃完了包子,老王又給她端了杯茶,「這是人參茶,胡一刀送的人參,給你補身體的。」

  「謝謝。」蘇甜接過茶盅喝了一口,本有些嚥不下去,但想到是那妖怪送的,也就強忍著反胃喝了。這裡的靈氣貧瘠,能夠出個有靈氣的小人參也不容易,那妖怪自己生吃了還能漲點兒修為,如今都泡了茶,拿回去於他們也沒多大用,她不能辜負別人的一番好心。

  只是喝茶的時候,蘇甜眼睛一直瞟著桌上剩下的那個肉包子,老王看在眼中,他呵呵笑了兩聲,「那包子是三百里外的望仙鎮福記肉包買的,皮薄餡兒多,可好吃了。」

  老王把剩下的那個肉包拿過來,有些感嘆地道:「當年福記的小娘子也是你這般大,容貌俊俏著呢。」

  可惜佳人已逝,現在的福記老闆,已經是她孫子了。老王嘆了口氣,又問,「姑娘你多大了,家在哪兒,是不是走丟了?若是想回家的話,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蘇甜稍稍愣了。她知道昨夜那些人其實都是妖怪,這裡也是妖怪窩,面前這個倒是人,但她一直以為他是被妖怪綁來看病的,倒沒想到,這人似乎權力還挺大。

  「他們……」蘇甜猶豫了一下,眼神警惕地瞟了一下門外,「是妖怪?」

  「是啊,你知道了?」老王呵呵一笑也不隱瞞,當下道:「是啊,他們都是妖怪,不過都很好相處的,我剛來的時候跟你一樣擔驚受怕的,後來處久了,覺得他們比好多人更單純可愛。」

  「喏,他們也挺喜歡你的,這朱果是小梳子送的,小梳子是隻孔雀,現在年紀小模樣沒長開,等他大了,保管是這黑風山最俊的男人。」

  蛋是朱佑送的,朱佑是隻三百年的野豬妖。

  胡一刀是修煉了五百年的黑熊,最喜歡吃蜂蜜。

  「那蘿蔔……」

  蘿蔔是老大送的,老大本體也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

  說到老大的蘿蔔,老王就一頭黑線,他想了想道:「姑娘我猜你大約十七八歲?」

  蘇甜沒吱聲,她默默地把包子吃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手指。

  問女人的年齡很不禮貌啊,特別她這種幾千萬歲高齡的女人,滿天神佛都得喊她一聲祖奶奶。她一覺醒來就已經是千萬年後物是人非了,而從前的記憶也著實模糊,但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剛剛過了十六歲。

  老王見她沒回答,又道:「那是十四五咯?反正就這麼大,年輕真是好。」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道,「這蘿蔔呢,是老大送的,但是……」

  一個但是語調千回百轉,吊足了人胃口。

  「老大平時最喜歡把年紀掛嘴上,那三百年的小妖怪居然在我面前撒野,那五百年的妖精毛都沒長齊……說的他好像年紀特別大似的,但我偷偷告訴你,他其實只有十七八歲,有可能還更小一些。」

  蘇甜眼睛瞬間一下瞪圓了,簡直難以置信,她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會不會被滅口了。要知道,妖精一族,十七八歲的小妖精都不能變人形,跟沒脫奶的小娃娃一樣。

  黑風山的老大,長得高大結實力大無比的蕭望,其實是個奶娃娃?

  「所以他年紀小見的世面少,腦瓜子也不太靈光,這蘿蔔是他送的,你也別嫌棄呀。」老王從來沒見過老大緊張過一個姑娘,主動給姑娘送東西,這個時候,忍不住幫忙說了兩句好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甜,我叫蘇甜。」蘇甜笑了一下,臉頰上露出了一個小酒窩。

  蕭望就是這個時候推開房門進來的,外頭一束陽光隨著房門打開,與他一同進了房間,照在了蘇甜臉上,滿滿地盛在了圓圓的酒窩裡。

  蕭望一顆心哐哐噹噹的跳,跟萬馬奔騰似的。

  這貨醒了都不叫我!

  原來母的真的挺好看的,山下的女人是妖精啊,比真正的妖精還能勾人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04 AM

第三章 追風逐月

  「你醒了!」蕭望濃眉大眼,膚色是古銅色的,身上明明是件普通的灰袍子,卻被他穿出了戰甲的味道來。

  他精神抖擻站在門口的樣子,落在蘇甜眼裡就跟門神一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蕭望大步走到蘇甜面前,「今天看起來有氣色多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桌子,大家送的吃食她都沒動,蕭望眉毛跳了跳,語氣頗嚴肅地問:「吃過了嗎?」

  蘇甜笑著答:「吃了兩個肉包。」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含笑,目光凝視著他,舉止神態落落大方,這真是奇了怪了。蕭望心道。

  他長得壯,常年帶著一干手下討生活,身上殺氣也是很重的,尋常人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害怕,以前那些妖精在他面前都瑟瑟發抖來著,這小姑娘居然會對他笑。

  她居然對著老子笑!笑得他心花怒放的。蕭望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故作鎮定的移開眼,視線落在老王擱桌上的藥杵上不動了。「蘇甜是吧,你為何會出現在青丘地界?」

  蘇甜略一沉吟,眉頭微微顰起,還沒來得及回答呢,就聽蕭望道:「過去的事情暫且不提,你有家人麼,是想回家,還是就待在這兒?」

  不等蘇甜說話,他又連珠帶炮地道:「就算送你回去現在也不行,你傷沒好,不宜走動。」

  他一大老爺們居然有點兒慌,怕她說要回家。這麼一個軟綿綿的姑娘,要是願意留在黑風山上也挺好,絕對是一處亮眼的風景,他都願意常來看看。

  蘇甜點頭,這才有機會開口,「我一個人,沒有別處去,就待在這裡吧。」

  「那好!」蕭望激動地往旁邊的藥櫥隔板上一拍,啪的一聲跟打炸雷似的,藥櫥架子轟然倒塌,上頭大量的草藥滾落下來。老王本來是高高興興站在旁邊的,這會兒急得拿起掃帚就往蕭望身上打,一邊打還一邊罵:「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

  蕭望高高大大的一壯漢,雙手抱頭被一白鬍子老頭追得跳腳,他直接跑出房門,一溜煙就不見了。不多時就有幾個小妖過來,說是奉命來收拾屋子,老王指揮他們收拾藥草,不多時就弄好了,看他們動作極為熟練,不像是第一次做。

  「老大下手沒輕重,你以後要是被他捏疼了,一定要大聲說。」他平時威嚴得很,但若是自個兒犯了錯,也會被手下攆得跟兔子一樣到處跑,著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啊不對,是妖。

  今個兒老大那副樣子,明顯是動了少男心,他腦子缺根弦兒,日後得天天提醒他才行。想到這些,老王又瞄了一眼蘇甜,發現姑娘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知道她對老大目前是沒有半點兒旖旎心思的,頓時心頭給蕭望點了根蠟。

  「嗯,好的。」蘇甜笑呵呵地答應。她想這妖精也真是怪,看著厲害,居然會被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追著用掃帚打,脾氣還挺好的。就是她看不出來他的本體是什麼,不知道是什麼妖怪呢?

  一般來說,三五百年的小妖精哪怕修煉成人身了也會或多或少的帶點兒本體特質,比如說朱佑耳朵很大,還保持著豬耳朵的形態,胡一刀臉上還有密密的黑毛,就跟絡腮鬍差不多,但據說只有十七八歲的蕭望,身上完全沒有半點兒妖怪特質,當然或許被衣服遮了,如今的她沒有靈氣從前的法術口訣也忘得差不多了,看不到他衣服底下藏了什麼……

  「午飯想吃什麼?」傷病員麼,在意的無非就是吃喝睡了。

  「跟你一樣就行。」蘇甜發現她能吃進去包子,對那些有靈氣的藥草反而難以下嚥,她估摸著自己沉睡千萬年已經變得跟凡人差不多,那就跟老王一塊兒吃喝,沒準還能長點兒肉。

  「那也行。你要養身體,我讓小飛去鎮上買點兒豬骨頭老母雞給你燉湯喝。」說罷,他走到門口,拿出一面銅鑼敲了三下,片刻後便有一道黑影快速本來,那身形快若疾風閃電,讓蘇甜都微微一驚。

  來人在進屋之時還帶起幾道殘影,他站定之後探頭往屋子裡瞧了瞧,看到蘇甜後眼睛瞪圓,隨後伸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是個年紀看起來十五六歲,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年,他頭髮很茂盛還是棕紅色,就紮了個馬尾,顯得很有精氣神。

  老王拿出一點兒碎銀交給少年,交待他說:「那姑娘以後就在咱們山頭安家了,她現在身子不好得補補,喏,你拿銀子去買隻老母雞,再買一些豬大骨,我熬骨頭湯喝,吃哪兒補哪兒。」

  「好咧。」名叫小飛的少年狂點頭,接過碎銀後轉身就跑,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人走了,老王就回頭介紹道:「這小傢伙名叫小飛,是隻馬妖,當初被人欺負腿都給打折了,我替他接上以後他就一直很感激我,知道我喜歡福記的肉包,每天都給我買,他腳程快,回來的時候包子都還熱的呢。」

  果然是馬,這頭馬妖還年幼,速度就這麼快,日後能飛了,再有點兒機緣的話,肯定能足踏雲,背生翼,追風逐月。

  蘇甜點頭,「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

  「說什麼呢,你不也是個孩子……」老王說完,「等會兒徐娘子會過來照看你,洗漱什麼的都得她幫忙。對了,你沒來這之前,徐娘子是黑風山唯一的女妖精,老早以前還有隻蛇妖玄紅,後來她走了,一去不回啦。」

  又跟老王說了會兒話,蘇甜就覺得有些累了,她縮進了被子裡,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外頭有好多人簌簌叨叨的說話。

  「叫蘇甜啊?名字真好聽。」

  「又睡了?我進去看一眼中不中?」

  「好不容易來了個母的,還不讓我們看!」那些聲音嘰嘰喳喳的,但蘇甜倒不覺得煩,只是她太疲倦了,實在沒力氣爬起來跟人聊天,也就在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怒喝道:「都圍著這裡吵什麼,吵醒別人怎麼辦,還不快散開!」

  「老大,就你嗓門最大好麼?」

  在那之後,門外安靜了。老王也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吱呀一聲響,房門虛掩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感受著外界動靜,不多時,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明明是睡的是簡陋的炕頭,蓋的略有些粗糙扎皮膚的被子,比之從前那些仙宮福地裡舒適環境差了千百倍,蘇甜卻睡得安穩了許多,連那些慘烈廝殺的夢,也都不再來驚擾她了。

  她記憶已經缺失模糊了,但那些仙宮的人會告訴她千萬年前故事的結局,遠古眾神隕落,將魔族驅除出三界,並徹底封印,使得他們無法再進入三界之中,換來了永世安寧。他們或臉色沉重心懷敬仰,或滿臉笑容不以為意地講述那段黑白歷史,而那場戰爭,她親身經歷過。

  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莫過於,一覺醒來,故人已逝,往事如塵埃,這天底下只剩下一個人,銘記著當年的血和淚,於其他人來說,那不過是一段記載在玉簡上褪了顏色的黑白歷史。

  她的世界就在那一片黑白之中。她記不得太清了,明明不記事,但每一次刻意去想,都會心痛和徬徨,像是被剜心割肉一樣疼。偏偏日常有人來詢問她,打破沙鍋問到底,有的是因為好奇,有的則是說要完善那段歷史,每一次被提起,她都會做夢,夢中的人都看不清容貌,但死亡無處不在。

  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蘇甜枕著那塞滿了米糠的枕頭,睡得格外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12 AM

第四章 讓她騎

  蘇甜是個傷病員,往日裡也沒休息好過,這一睡就睡了個昏天黑地,她醒的時候看到夕陽的餘暉從窗戶撒進來還覺得自己大概睡了幾個時辰,結果剛剛坐起來,就見床頭一個中年女人道:「甜甜,你醒了?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擔心死咱們了。」

  想來這位就是黑風山唯一的那位女妖徐娘子了。她長得高大魁梧,眉細眼小,嘴巴卻很大,容貌不是太好看,不過笑容很溫和,應當是個好脾氣的人。

  蘇甜茫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頭,「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是啊。他們可擔心了,都趴在外頭等呢!」徐娘子笑了一下,嘴角裂開,露出兩排又細又密的尖牙。她五官雖然生得不耐看了些,但頭上身上看不出妖怪的特質,如今嘴一張卻是露了底,那兩排尖牙,可不是人能擁有的。

  徐娘子看蘇甜發怔,立刻摀住了嘴,接著換了話題:「小飛昨個兒就買了老母雞,我給燉了湯,一直熱著呢。我讓他們給端上來。」

  她扭頭朝外面嘰裡咕嚕喊了一通,結果外頭就鬧成了一團還有打鬥之聲響起,接著就看到朱佑笑呵呵地端著一個小爐子進來,爐子火燒得不旺,上面煮了一鍋湯。

  他雙手捧著爐子飛快地跑到蘇甜面前,「快快,趁熱喝,把身子骨養好。」

  爐子放下,朱佑把雞湯連鍋端到了蘇甜面前,笑得眼睛都眯了道縫,「甜甜你手不好,我餵你吧。」

  徐娘子已經拿了碗過來,舀了一碗湯後道:「去,一邊去,哪兒輪得到你!」

  朱佑頓時鬼哭狼嚎起來,「為了搶到這個機會我連老大都打贏了,你瞧我臉都被拍腫了,居然要趕我出去……」說話的時候它雙手摀住耳朵,蘇甜眼神好,看到他雙手被火爐燙得通紅,這會兒正用手捂耳朵的方法降溫,她笑著道:「謝謝朱大哥。」

  就見朱佑一愣,隨後手也不捂耳朵了,兩隻大耳朵扇子一樣飛快地搧動,接著他直接衝出了房門,大聲喊,「甜甜叫我大哥,她說謝謝朱大哥!」

  外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絕於耳。蘇甜其實也有點兒臉紅,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妖啊仙的能有她高壽,祖奶奶級的人物,居然厚著臉皮叫別人大哥,她也是夠了。

  蘇甜低頭喝湯掩飾尷尬,喝了幾口之後有些反胃了,不是別的,這老母雞應該熬了一天一夜,肉都燉爛在裡頭,湯黏稠,且太油膩了一些。她想了想道,「徐大姐瞧見桌上那蘿蔔了嗎?削一截蘿蔔進來煮著吃吧。」

  屋外正懊惱的蕭望頓時雙眼發光,好像腦袋上立刻豎起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搖頭擺尾了一樣。

  「她沒吃朱果人參老母雞,要吃我的蘿蔔了!」

  沒有搶到送湯機會的黑風山老大這會兒忽然揚眉吐氣起來,他興奮地一揮手:「走小的們,打拳去……」

  屋外頓時哀鴻片野,然而就聽他又道:「身子不壯,拳頭不大,怎麼保得住地盤,守得住姑娘……」

  話糙理不糙啊,眾多妖怪一愣,隨後心想,似乎有那麼一點兒道理,於是呼啦啦啦一大片人都走了,也沒人記得跟蘇甜打招呼了,要知道,他們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就是為了跟新來的美人打聲招呼,混個眼熟啊。

  屋內,徐娘子手一抬,便有一道水流從她掌心湧出,將那一截白蘿蔔洗得水嫩嫩的,接著她手變成爪,五指跟刀子一樣刷刷刷幾下把蘿蔔切片扔進鍋裡,邊切邊說:「哪弄來這麼大的蘿蔔,都快成精了。」

  小火爐裡燒的不是柴,是山上的一種火石,稍稍添點兒靈氣進去,那火焰頓時就熊熊燃燒起來。不多時蘿蔔就熟了,蘇甜發現那蘿蔔還很甜,味道確實不錯。

  她吃飽喝足,徐娘子又打了盆水,把帕子打濕了遞給她,說:「洗把臉醒醒神,你剛來,我也得跟你送點兒見面禮,喏,這個給你。」

  蘇甜洗了臉,就看到徐娘子拿了一顆又大又圓的珍珠過來,「我挑了好久,這顆最大。」

  那珍珠何止是大,簡直跟雞蛋差不多,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謝謝徐大姐。」蘇甜高高興興地收了東西,誠懇道謝。她是遠古神族,見過的好東西太多,此時並不覺得珍珠貴重,但那份情誼卻是難得珍貴的,得好好珍藏起來。

  「這裡還有一些小的,你扔石子兒玩。」徐娘子又丟了個布袋子過來,落在被子上。蘇甜拿起來把繩子解開,就看到裡面有好幾十顆珍珠,那一瞬間,漫天光華從那袋子裡流瀉出來,那毫不起眼的布袋子裡,像是藏了一輪皎潔月光。

  扔石子兒玩……

  「老王帶著幾個小傢伙上山採藥了,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回來了。正好我這會兒也餓了,我去抓點兒魚吃,你自己先玩會兒啊。」徐娘子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她走過的地方有一點點兒水印子,足以說明她是水中的妖精。

  而水裡的妖精,能產珍珠的是河蚌和珠蟞魚,徐娘子無疑是後者。

  珠蟞魚倒是很珍貴的靈獸,上古時代就有,生活在澧水和余澤中,食了它的肉可以避免瘟疫。這段時間,蘇甜也知道好多上古時代的物種都消失了,珠蟞魚似乎也不多見,天宮天河畔就養了一隻,還有小仙娥專門照看,那些仙女頭上的珍珠髮簪,大都是珠蟞魚吐的珠子。

  黑風山應該有靈泉,不然徐娘子哪怕喜歡這裡的妖怪她待著也難受。有靈泉的山頭現在稀罕得很,難怪蕭望他們經常要跟人打架了。

  蘇甜每天喝蘿蔔湯,吃肉包子,養了幾天腳底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這日她起身準備去外面曬曬太陽,結果就聽到老王跟小飛在門外小聲商量事兒。

  「你甜姐兒已經五天沒有方便了。」

  「方便?」

  「就是沒拉屎了!」老王怒:「非要說這麼直白,我這幾天給她熬的藥了加了清熱通便的草藥都沒見效,你立刻去鎮上,去買點兒巴豆吧,我估摸著她現在肯定挺難受。」

  「那肯定啊,五天沒拉屎肚子不脹成個球!」小飛很誇張地道。

  蘇甜跟他們只隔了一道房門,現在她的臉色相當精彩,確實跟便秘一樣。

  她雖沒有靈氣,然根本上並非凡人,她現在身子虛,吃進去的那些食物根本不能填補她身子千萬年的虧損,所以也不存在排泄,她自個兒也完全忘記了掩飾,如今……

  蘇甜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以後她還得去茅房蹲著假裝方便嗎?

  好吧,這真是個跨越千萬年的大難題。

  「記著別讓人坑了,賣草藥的可沒福記包子店的人老實。要數清楚知道嗎?」老王叮囑道。

  遠處,小飛的聲音遠遠傳來,與風聲融在一起,「知道啦,我可是黑風山最聰明的,我讀書識字,數數也能數到一百呢……」

  蘇甜:「……」

  老王應該要進屋了,蘇甜立刻回到床邊,默默地坐在炕頭上扔珠子兒玩。

  老王推門進屋,看到蘇甜垂著頭沉著臉在那用手指撥弄珍珠,心道她肚子鬧得不清。老王一尋思,覺得蘇甜一點兒沒運動也是個原因,他便道:「你這幾天躺太久了,我帶你出去轉轉……」

  恰在這時,眼角餘光瞄到大步走來的蕭望,老王立即改口,「哎我年紀大了腿腳不便,讓老大領著你四處轉轉,看看黑風山的風景。」

  蕭望是來看蘇甜傷好些沒的,沒想到領了這麼份兒差事,頓時望著蘇甜眼睛都快發光了,只不過他也是個實心眼,脫口而出,「你還腿腳不好,今兒誰帶著幾個毛頭孩子攀懸崖採藥草的。」

  老王:「……」

  蘇甜本來就想出去走走,這會兒有蕭望領著正好,她點點頭,把珍珠一顆顆收進袋子裡裝好,這才走到了門口。

  跨出房門,緩緩步入那暖陽清風當中,蘇甜深吸口氣,只覺得無比美好。

  蕭望也跟著吸了口氣,隨後他眉峰一皺,為啥總覺得有股臭烘烘的味道呢?難道是老王的茅房沒打掃乾淨?他撇了不遠處的茅房一眼,心頭想著要給小妖們派點兒活了。

  不過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蕭望笑呵呵地道:「現在是秋天,黑風山的楓樹可好看了,我帶你過去。」說著他就要去抓蘇甜的肩頭,大掌快要按在她肩上的時候,蕭望忽然手一抖,他險些忘了,她跟黑風山的小妖是不一樣的。

  這麼一巴掌拍在她身上,沒準能把她打散架了。

  蘇甜正奇怪,蕭望怎麼說了一半就沒動靜了,側過頭,就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下來,放在她肩膀上,然後道:「你坐到我身上來,我帶你過去看。」

  蘇甜本以為蕭望會變成本體馱她,哪曉得他直接手撐地,半跪在地上……

  老王看不過去直接一腳踹上了蕭望屁股,然而他腿腳不軟,身子紋絲不動,只是不解地轉過頭來,暴怒道:「你他媽踢老子幹什麼?」話外音就是,老子又哪裡做錯了。

  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明明是聲色俱厲的凶悍模樣,眼神卻單純得很,蠢萌蠢萌的。

  「她是個人,是個姑娘!」

  是啊!楓葉林不好走,我拎著她不行,怕把人給拎壞了,抱也不敢抱,怕給揉碎了,所以才直接讓她騎上來嘛。

  老王氣得吹鬍子瞪眼,心道「你老還委屈著呢。」他往門口一站,雙手擴到嘴邊大聲喊,「狐三,快過來,老大有事找你。」

  蕭望唰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站得筆直地道:「叫狐三做什麼?」

  「讓狐三馱著甜甜。」

  片刻之後,一個二十七八相貌堂堂地男子走了過來,「老大叫我做什麼?」他一邊說話,一邊瞟著蘇甜,嘴角含笑,神態風流,身後那條大尾巴都甩得格外瀟灑。

  「變成原形,快點兒。」蕭望看不下去了,直接踢了他一腳。

  「呃,好。」

  俊俏男子一下子變成了一隻白毛狐狸,它狐狸毛通體雪白,背上卻是禿了一塊,左邊耳朵也缺了一角,想來經歷過很殘酷的戰鬥,才落下了難以復原的傷。

  狐三:「老大太可惡了,竟然讓我變成本體,露出禿背給甜甜看。」

  狐三心頭已經給蕭望打上可惡的標籤了。然雖然埋怨,他卻沒有半點兒遲疑,這條命是老大救的,老大的任何命令,他都會服從。

  黑風山的妖怪這麼團結,不受其他妖怪欺負,皆是因為蕭望。

  誰要是敢欺負他們,蕭望會帶著他們打回去,這就是他們的老大,也是他們的主心骨,若老大真的要自私地獨佔姑娘……

  自詡英俊迷人的狐三大方的表示,他就不會當著老大的面挖他牆角了!

  呵呵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18 AM

第五章 小仙人

  黑風山並不是只有一座山頭,這周圍方圓三百里內,都是蕭望他們的地盤。

  他們還有一處結界,若是有外人來犯會第一時間知道消息,且用蕭望的話來說,那結界結實無比,還沒遇見過能打破結界的妖精。至於結界是誰留下來的,如何形成的卻沒人知道。蕭望帶蘇甜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黑風山最高的那個山頭。

  「我先帶你認路,黑風山哪兒都可以隨便去,但這裡,沒我引路的話就不能過來,這是黑風山的規矩。」

  明明是要帶人看風景的,蕭望條件反射一般地帶著新人來立規矩了,新加入黑風山的妖精都要經過這一遭,他也帶了許多回,每次都表情格外嚴肅,杵在那跟要表演手撕活人一樣。

  狐三垂著尾巴趴在地上,它埋著頭,不敢看遠處那深坑。蘇甜從它背上下來,往前走了兩步,揚著脖子看了一眼。

  那坑中躺著一塊骨頭,很大很大,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泛著盈盈的光。

  不是說帶她來看風景的嗎,怎麼一個眨眼就來看骨頭了。她往前又邁了一步,打算看清楚一些,結果腳底下被狐狸尾巴一掃,狐三甕聲甕氣地問,「蘇甜你不怕嗎?」

  除了老大,黑風山所有的妖精都不敢獨自一個靠近這裡。

  所以哪怕大家都知道黑風山的結界跟這骨頭有關,卻沒派誰來守護一下,皆是因為如此。

  「老王到了這裡腿都軟了,蘇甜,你不怕嗎?」這次發問的是蕭望,他眉頭皺起,語氣格外認真。

  蘇甜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顫抖,蕭望瞧她臉色發白嘴唇毫無血色,眼神也有些呆滯,伸手在她眼前揮舞兩下,這才驚道:「她嚇蒙了。」

  原來如此……

  蕭望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蘇甜的肩膀,「哎,你醒醒,別怕,這根是保護我們的骨頭,不嚇人。」

  蘇甜這才緩過神來,她往後退了一步,「是什麼動物,能有這樣大的骨頭呢?」

  「誰知道,應該是神獸吧。」蕭望哈哈笑,自豪地:「我們黑風山,可是有神獸保護的!」

  「好了好了,現在去看風景了,狐三咱們出發咯。」蘇甜重新坐到狐三背上,被它馱著快速奔行,狐三四足離地,竟是穩穩飛在了空中,身後蕭望依舊是人形,他在地上狂奔,速度也不比狐三慢上多少。

  微風拂面,吹得她髮絲飛揚。黑髮如綢,與那銀白的狐狸尾巴交相呼應,像是白紙黑墨,在這風景裡作詩作畫。

  蘇甜剛剛並不是嚇傻了,她只是聽到他們的說法之後就故意傻在了那裡,免得多生事端,既然她現在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那就簡單點兒好,若是引起懷疑就不值當了。她挺喜歡這的,想在這裡待下去。

  只是不曉得那是什麼骨頭,竟然有能庇護山河的能力。她到底是有好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這會兒腦子轉了一圈沒想出什麼名堂,索性不再想,認認真真地欣賞起來。

  黑風山名字不咋的,風景確實不錯,秋楓如火,燒得紅霞漫天,放眼望去,十里紅妝。主峰過去的那個山頭有條瀑布,霧氣濛濛雲霧繚繞,從山澗落下後綴入小湖當中,而此時此刻那湖中央,露出一個金燦燦的魚背,鱗片在水中熠熠生輝。那裡就是徐娘子住的地方了。

  片刻之後,狐三飛入楓林當中。楓葉時不時落下,那火紅的顏色讓蘇甜心頭都被燒暖了一樣,她看到有片葉子落到眼前,伸手去抓,恰好那時候狐三往前一蹦,她立刻伸手緊緊抓住了狐三的毛,身子也伏低了一些。

  當坐騎的狐三眼睛一亮,他看到前頭有隻蝴蝶在那飛,當下飛跑過去撲蝴蝶了。蘇甜一手緊緊抓著它,一手也伸手去夠那蝴蝶,她雖然年紀很大,但之後的歲月都是沉睡過去的,依然還有少女心性,悶了這麼許久,見到好玩的也想去抓一抓碰一碰,一人一狐玩得高興,後頭緊緊跟著的蕭望不高興了。

  明明是他提出來帶人看風景的,怎麼現在反而沒他啥事了,感情他過來打醬油的呢?

  瞧狐三那張狐狸臉笑得賊眉鼠眼的賤相!老王不厚道,叫誰不好叫狐三,搶走甜甜注意力也就算了,還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蕭望越想越不高興,看著那隻翩翩飛舞的蝴蝶也不順眼了。

  狐三在那顛來顛去撲蝴蝶,蘇甜就抓得它越緊,都快摟脖子了!正好有一片楓葉落到蕭望面前,他沉著臉把楓葉抓住,然後兩指夾住,一記飛刀扔了過去,啪的一下,無辜的小蝴蝶被一刀劈了兩半。

  蘇甜:「……」

  狐三繼續往前跑,看到了隻小燕子,飛身一躍,就見一片楓葉比它動作更快,那燕子啪地應聲落地,身後老大朗聲道:「回去烤麻雀吃!」

  那是燕子!

  狐三一路往前,蛐蛐螞蚱兒小蝴蝶小蜜蜂都不見蹤影,他看到一隻正打盹兒的小貓熊,樂顛顛地載著蘇甜過去,「你看,這是團團,可愛不?」

  「它現在還小,每天從早睡到晚,吃了睡睡了吃,雷都打不醒。」

  蘇甜點頭,眼睛都亮了,「它好乖。」黑白糰子團成了一團,毛茸茸的就想伸手捏一把。

  蕭望手夾楓葉正要甩出去,忽然又強行收了回來。

  不行,那是山裡還沒化形的妖精崽子,不能劈了。他大步往前走,招呼狐三把蘇甜放下來,接著伸手一指道:「我們從這裡過去,正好在那山頭看日落,我帶你過去,順道看看長眉樹老。」

  他說完斜睨了一眼狐三,明明沒有像從前那樣豎眉瞪眼,愣是把狐三看得冷汗淋淋的,它只能找個藉口溜了。

  蘇甜則是順著蕭望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邊山頭,有一棵老柳樹,怕是已經有了幾千年了罷,只是看著那棵樹,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和藹老人。

  柳樹靜臥山巔,整座山皆在它垂吊之下。

  柳樹旁邊有一塊青石板,蕭望小心翼翼地把蘇甜舉起放在了肩膀上,像是扛著一袋大米一樣,把她扛起之後幾個起落便到了青石上……

  一聲招呼不打直接把人扛走真的大丈夫嗎?

  被他倒掛在肩膀上的蘇甜:「……」

  蕭望把蘇甜小心翼翼地放到青石上,明明是個壯漢,此時卻緊張兮兮地看著她,琥珀似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看起來乾淨清澈,格外單純,他小心地問,「沒傷到你吧?」

  祖奶奶甜本來有點兒無語的,現在卻淡定了,她笑了一下,「沒事。」

  橫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還能跟他計較不成。

  妖精中的奶娃娃呢,說不定還沒那隻睡覺的貓熊大,她怎麼能跟他生氣呢。

  「沒事就好。」蕭望搓了下手,在蘇甜一旁坐下,接著他伸手夠到一根柳條輕輕一拉扯,「長眉樹老,在?」

  柳樹簌簌抖動,一根柳枝啪地一下抽了過來,蕭望怕打到蘇甜,伸出雙臂給她擋了。他身子高大,襯得蘇甜小小的,就那麼張開懷抱,像是能把整個人都嵌在懷裡了一樣。

  「別打別打,蘇甜很脆的,一打就腫了斷了。」蕭望道。

  ……

  蘇甜安慰自己,「他還是個孩子。」

  「呵呵。」蒼老的笑聲傳來,緊接著所有柳條輕輕飛舞,其中有根枝條捲成了圓環,直接套在了蘇甜的頭上,給她帶了柳葉編的花環。

  蕭望在一旁解釋,「這意思是長眉樹老以後就罩著你了,整個黑風山,只有我和你有這個待遇呢。」

  「它清修了三千多年了,還未化形,日後是要飛昇成仙的。」

  「只是聽說成仙艱難,還要經歷天劫,五雷轟頂,我一直很擔心。」長眉樹老沒有化形,它又是樹,紮根在此,天雷若是來了,只能硬生生地挨劈,蕭望不免有些怒意,「現在有靈氣的地方都是那些仙人佔著,都不讓我們進,修煉不易,生存艱難,偏偏雷劫一點兒沒變,這麼多年,就沒哪個妖精飛昇成功了的。」

  黑風山雖然有母的,幼崽卻有不少,都是父母雙亡被他們收養的,其中有一隻幼崽的父母原本是很強大的妖精,然而被雷劈得渣都不剩,偏偏那天劫說來就來,想躲都躲不了,不想飛昇都避不過。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什麼這些一出生就是仙?」

  蘇甜幽幽道:「因為它們祖先修煉得早。」

  遠古時代,靈氣濃郁,天地萬物皆可修煉。蘇甜想起有一天夜裡,她傻呆呆地仰著頭等天上的月華精氣帝流漿掉嘴裡,吞了一晚上,她就直接化了人形……

  蕭望覺得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今天一下子就懂了,他先是一愣,隨後道,「也對。不想那麼多了,你看你看,那紅雲像不像匹馬?」

  那何止像一匹馬,分明就是一匹馬!

  一匹身體通紅的駿馬從天邊踏雲而來,它足下生花,速度快若疾風閃電,眨眼已經到了蕭望跟前,緊接著它噗通一聲跪下,馬頭調轉到蘇甜身邊,把嘴裡叼著的藥包放到了蘇甜懷裡。

  這是小飛?

  「老大,剛剛我去鎮上買藥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風度翩翩的仙人,他說我神駿異常要收我為坐騎,還給我吃了一瓶瓊漿玉露。」小飛神采飛揚地道。

  小飛看著蕭望說:「我還沒答應,想先問問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26 AM

第六章 會數數

  現在的瓊漿玉露蘇甜知道,就好比遠古一滴帝流漿兌了一瓶子水,味道清清淡淡的。她醒來喝過不少,很難下嚥。

  小飛本就神駿,喝了一瓶子玉露之後更顯神異,修為進階,本體自然也強健許多。此刻它棕紅色的鬃毛又長又順,身上的肉緊實有力,馬蹄都閃閃發光。

  他看起來很高興。

  蕭望抬頭看了一眼遠方,不待他開口,小飛就道:「我回來的時候跑得很快,那仙人跟不上我,我還小心仔細檢查過,用徐娘子送的粉末一路掩蓋氣息,還有長眉樹爺爺幫忙,沒有暴露黑風山的位置。」

  他們這些妖怪可以跟妖怪搶地盤,卻沒辦法跟神仙鬥。

  黑風山有靈泉還有結界,若是讓那些仙人看上了,上奏什麼天帝封了山主,他們這些妖怪雖然不至於被殺死,卻也無家可歸了。當然,想要繼續在山上修行也可,卻要守諸多規矩,還要奉仙人為主,最可怕的是有的仙人還要求門下所有獸類不得打架鬥毆,平時吃素,這樣的日子誰受得了?

  小飛是黑風山妖精裡最機靈的,他說沒有把仙人引過來,蕭望還是相信他的本事的。

  「你吃了他的玉露,他就這麼放你回來了?」

  蘇甜以為蕭老大會懷疑什麼,豈料下一句他直接說:「那真是個好人,你想去的話,就去吧。」

  「嗯。」小飛點頭,「我也想當仙人坐騎,日後當仙獸,到時候混出頭,讓大家都成仙!」他又說:「那我去跟其他人打招呼……」

  小飛唰地一下起身,後腿一蹬地騰飛上空,駿馬奔騰,在空中猶如一團彤雲升起,又劃出一道火紅的曲線,勾出殘影翩翩。那身影漸漸遠去,卻在快要消失之際,小飛的聲音再次傳來,「甜姐兒,你的藥,別忘了吃,吃了就能拉屎了……」

  蘇甜臉唰地一下紅了,臊得慌。

  見到蕭望看了過來,蘇甜腆著臉問,「小飛要走了?」

  蕭望目視遠方說:「是啊,他自己其實都拿了主意了,我還能拘著他不成。現在修煉又不容易,跟著神仙走,日子總要好過些。」

  蘇甜歪頭問他:「那你呢?」

  面前的少女頭微微側著,一本正經地注視著自己,白嫩如瓷的肌膚,尖尖的小臉蛋,圓圓的酒窩,睫毛還一扇一扇的,蕭望一顆心又哐當哐當跳起來,他喉頭一動,把視線艱難地從她身上挪開,紅著一張臉梗著脖子道:「我,老子會乖乖讓人騎?滾他丫的!什麼玩意兒。」

  渾然忘了,剛剛是誰蹲在地上,喊她騎上來的。

  「噢。」蘇甜應了一聲不再說話,她坐在青石上,雙手抱著膝,看著遠方漸漸西沉的紅日,把所有的山頭都鍍了金。

  現在的那些神仙都有專門的靈獸園,需要野生坐騎的多半是飛昇不久,根基很淺的仙人。而現在修行不易,至少幾千年沒有誰飛昇了,也就是說,那個要點撥小飛當坐騎的神仙應該飛昇了許多年了仍舊混在底層,沒什麼靠山,且還不富裕,沒啥仙靈法寶,否則的話,他可以輕鬆從靈獸園裡領一頭訓練過的坐騎。

  哪怕小飛再神駿,在這靈氣貧瘠的凡塵長大,他也比不上靈獸園裡馴養好了的坐騎的。

  不過那人願意先給它服用瓊漿玉露,還准他回來跟其他人商量,想來品行還不錯,小飛可以跟著他試試。

  蘇甜想事情的時候,蕭望在旁邊靜不下來,他素來是個閒不住的,現在也不例外,跟著坐了一會兒後他就屁股上長刺了一樣坐不住了,跑到柳樹底下打起拳來。打了幾下還覺得不過癮,手往前一伸,袖子裡咕嚕嚕滾出個東西直接落到他掌心裡,他往上一拋,就見一柄寒光閃閃的鐵槍出現在他手中,而他立時喝了一聲,一槍刺出,便有破空之聲傳來。

  蘇甜扭頭去看,發現蕭望已經在舞槍了。

  他的槍法剛烈,直來直往,沒有任何虛晃的花招,就跟他人一樣,是個直腸子,都不帶一點兒拐彎的。

  這槍法雖然看著厲害,但只是因為他本人厲害,力大無窮顯得氣勢十足,想來蕭望並沒有學習過什麼厲害的槍法。蘇甜看他舞槍的時候忽然腦子裡湧出了一些遺忘的記憶,她從地上撿了根柳枝,也站在青石上舞了起來。

  一開始動作有些生澀,後來就越來越流暢,只是因為身體不適,發揮不出原本的威力,加上她身上沒有一點兒靈氣,這槍法就沒有半點兒威力了。

  她一套槍法展示完,額頭上已經有了薄汗,幾縷頭髮被汗黏著,一張臉也紅撲撲的了。

  蘇甜微微喘氣,她轉頭看蕭望,想問他看明白沒,就見蕭望手裡的槍都掉在地上了,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目光呆滯地瞅著她。

  蘇甜眉頭一皺,輕哼了一聲。多少小輩,想讓我指點一下,這可是失傳已久的上古功法絕學——霸王槍。

  蕭望這才回過神,啪啪啪地拍起手來,「甜甜你在跳舞嗎,軟綿綿的,跳得真好。」

  蘇甜:「……」

  算了,等她恢復一些了再來教吧。

  金烏徹底墜入山澗,天色暗沉下來,蕭望一瞧天色,把槍撿起來變小之後收起來,扛著蘇甜就下山,走了幾步還回頭沖老柳樹喊道:「樹老,下次再來看你,你好好修煉,一定會順利飛昇的。我們都等著沾你的光。」

  等到長眉樹老飛昇成仙了,他們這一片地很有可能就直接劃給了它管,到時候他們也就不用擔心別人過來搶地盤了。

  蘇甜被扛著,頭只能看著路,她頭髮很長拖了地,蕭望還很細心地給她擼起來抓手裡,她也就默默忍了這個出行方式了。臨走之前,蘇甜扭頭看了一眼山上的老柳樹,輕聲道:「你會順利渡劫飛昇的。」

  蕭望速度很快,腳下步伐很穩,一會兒功夫就回到了老王的屋子外頭,沒有半點兒顛簸。

  將蘇甜放下,蕭望大喊一聲我回來了。

  老王紅著眼睛出來,徑直朝蘇甜走了過去,從她手裡把藥包給拽了過去。

  「小飛走了?」

  「嗯,走了。」黑風山跟老王感情最深的就屬老王了,他這會兒心裡頭不高興,蕭望自然明白。

  蕭望重重拍了一下老王的肩,「小飛是去過好日子了,有什麼不高興的。」

  老王被他拍得險些摔地上,這會兒也不傷感了,直接上火地把蕭望罵了一通,一番發洩,人也精神了許多。

  看著蕭望臉上憨憨的笑容,蘇甜忽然覺得,他其實也不傻吧,就這麼一下,就把老王給哄住了。

  蘇甜笑眯眯地跟著說了幾句好話,「小飛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厲害了,他那主人應該不錯,會准他回來看我們也說不定呢。」她一邊說一邊往屋子裡走,正要坐到桌邊等飯吃,就見老王喊,「等等,等我藥熬好,喝藥了再吃。」

  房子裡還熬著藥,他把小飛新買回來的巴豆也加了進去,接著招呼蕭望過來給火石裡加了靈氣,不到片刻,藥就咕咕冒泡了。

  又燒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他盛了一碗黑乎乎的湯遞給蘇甜,「先喝了。」

  也就在這時,徐娘子端著吃食過來,也擺上了桌。

  蘇甜沉著一張臉,不願接湯碗。她背過身,伸手去取筷子,打算吃東西了,結果就見蕭望大馬金刀往她面前一站,手一用力,整張桌子都被拖離了她一丈遠。

  祖奶奶在天宮裡不願吃喝,臉一沉,漫天神佛都拿她沒奈何,所以她下意識就這麼做了,哪曉得,這裡的兩妖一人,不僅不懼,反而還開始數落她。

  「你這丫頭,鬧肚子這麼多天了,怎麼能不吃藥呢?」

  「你當自己是貔貅呢!只吃不拉!」

  「小孩子不吃藥是要挨揍的!」蕭望一手按在桌上,粗著嗓門恐嚇道。

  「乖,把藥喝了,我這還有點兒蜜餞果子。」老王把藥湯遞給了徐娘子,自個兒去藥櫥那翻了翻,當真翻了一包蜜餞果子出來。

  徐娘子把湯碗遞給了蘇甜,蘇甜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苦著臉接過湯碗一口悶了,正苦得吐舌頭,嘴裡就被塞了一顆蜜餞果子,她臉嗖的紅了,喏喏道了聲謝。

  「好了好了,可以吃飯了。」徐娘子笑呵呵地宣佈。

  直到這時,蕭望才鬆了手,將桌子又給推回了蘇甜面前。

  菜是小雞燉蘑菇,炒了個青菜,還有條紅燒魚,燒得有點兒糊,但蘇甜千萬年嘴裡沒嘗過味了,自然是不會嫌棄的。

  蘇甜吃飯的時候,徐娘子和老王在商量事。

  「小飛走了,現在誰去鎮上買東西呢?」

  小飛化形是個少年,妖怪特質是他的頭髮,馬鬃毛還留著,但旁人都看不大出來。黑風山的妖怪要去鎮上採買點兒什麼東西,都是讓小飛跑腿,他速度快,也不嚇人,最重要的是會數數,不會被凡人騙。

  現在小飛走了,這跑腿一職就缺了空,派誰填呢?想來想去,竟是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妖。

  「以前準備的米啊麵的,正好夠我一個人的,現在多了甜甜呢,而且黑風山的妖精也不是都吃生的,他們有時候也會來我這兒打打秋風,喏,你看,東西都不夠了,最多還能吃個三五天。」老王指著側屋小廚房裡的存貨道。

  蕭望自告奮勇地拍胸脯,「我去!」

  「你,你一過去能嚇哭嚇瘋多少人,上次的事你不記得了?要是他們一害怕去請個茅山道士,有得你們煩的。」老王趕緊打消了老大的念頭,「而且老大你還不識字。不會數數!」

  蘇甜聽到這裡,抿嘴一笑。

  她的一舉一動蕭望都偷偷看著,這會兒見蘇甜偷笑,蕭望立刻急了,誰說我不會了,他立刻伸出兩隻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數了過去,「一、二、三、五、三……」

  五大三粗的莽漢,扳手指頭一本正經地數數,眉頭擰成個川字,起得褶皺都能夾死蚊子了。

  噗……

  蘇甜實在沒忍住,徹底笑崩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33 AM

第七章 點石成X

  笑完了,見大家都盯著自己,蘇甜抿抿唇道:「不如我去好了。也不用經常去,黑風山有結界,土壤肥沃,特別是長眉樹老坐鎮的山頭溫暖如春,我們可以在那種些稻米青菜蘿蔔,外頭院子裡養些雞鴨兔子什麼的、徐娘子你那裡還能挖個池塘養些魚苗,這樣一來,不用去鎮上也能有食材了。」

  「還得買點兒布匹和針線,我瞧你們衣服都有好多破洞,可以用針線補補。」蘇甜這幾日也在觀察大家,她發現這山裡的妖怪平日基本都吃生的,衣服褲子大概也是從凡人那偷的,破了也不知道補,能有一身齊整的衣服,就算是很愛收拾的妖怪了。

  她既然是要常住,又挺喜歡這裡的,總不能白吃白喝,得做點兒事,修煉法訣暫時想不起來幾個,但縫縫補補,蘇甜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會的。

  而且她還很好奇凡間城鎮是什麼樣子,是不是有特別多的好吃的,譬如福記大肉包那樣。蘇甜現在身子虛,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愛吃。有靈氣的吃不下,普通的食物卻能吃好多,米飯一頓都能吃幾大碗,飯量是老王三倍!

  「甜甜出去也行,等你們出去了,我找幾個壯的就在旁邊搭個房間,讓甜甜住我隔壁。」老王住的這地方算黑風山比較好的地盤了,這裡冬暖夏涼位置寬敞,還能再搭個木屋。

  現在蘇甜傷好得差不多了,也該換個地方住。黑風山壯勞力多,一天工夫就能搭出來。

  蕭望卻是不大樂意,他有點兒擔心蘇甜去了就不願意回來了,當下道:「你會數數?」

  蕭望沉著臉問,「能數到一百嗎?」

  蘇甜笑呵呵地點頭,「差不多吧。」

  聽到她的話蕭望臉色一緩,心道那也沒多厲害,自己努力一點兒,應該能追上……的吧。

  「那我跟你一塊兒去,你買東西,我扛著。」蕭望道。

  老王立刻搖頭說:「老大你看起來那麼凶。」

  徐娘子也連聲附和著說:「是啊是啊,可別把老闆嚇得尿褲子了。」

  蕭望喝道:「誰他媽說老子凶了,老子又不是不會笑。買東西的時候,老子笑著買還不行?」說罷,蕭望僵硬地咧了嘴角,還呲著牙說,「看,這不就好了。」

  老王和徐娘子齊齊打了個哆嗦,「好嚇人。」

  「眼神別那麼凶,眉頭被豎起來,嘴角彎一彎,像這樣……」蘇甜看著蕭望,甜甜一笑,做了個示範。

  蕭望本來因為假笑而有些發僵的臉緩緩放鬆下來,他眼睛注視著蘇甜,總覺得那笑容真的影響到了他,讓他不自覺地跟著嘴角上翹,身心愉悅,就像她在發著光,踩著陽光走到他身邊,替他撫平了煞氣騰騰的眉梢眼角。

  「這樣還行,看著慈祥多了。」徐娘子描述道,她剛一開口,蕭望就嗖地一下掉頭看了過去,一張臉又恢復如常,叫徐娘子手裡剛剛端起的茶杯都掉了地,她誇張地拍著胸口連連說:「魂兒都快給我嚇沒了。」

  「你跟著去也行,但必須全程盯著甜甜不挪眼,對著她笑知道了嗎。」老王揉了揉額頭開口。

  「那是自然,我不看她看誰,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登徒子當街調戲甜甜怎麼辦!」蕭望說完問,「那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不急,得等甜甜……」

  蘇甜立刻道:「我手好了,腳傷也好了。」

  她轉了轉手腕,將筷子舞成了朵花。

  「等甜甜肚子鬧好了再說。」

  免得拉褲子裡多不像話。

  老王看著蘇甜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甜:「……」

  蘇甜臉上笑容驟然消失,她秀眉緊鎖,皺成了苦瓜臉,下一刻,她手中筷子放下,雙手抱著肚子,憋著氣道:「我,我,我想去方便……」

  「好咧!」老王興奮地拍了下大腿,「茅房在這邊,在這邊,裡頭可乾淨了,每天都有專門的小妖處理,一點兒異味兒都沒,來我帶你過去……」

  外面太陽已經落山了,月亮剛剛冒了個尖兒,這會兒又有烏雲出來,把月牙尖兒都藏了起來,老王瞧著光線太暗,指示蕭望去提了燈出來,掛在了茅房外頭。

  那茅房搭建得挺好,裡頭也確實挺乾淨。底下挖了個深坑,但坑裡像是被什麼岩石給一層一層的蓋了起來,味道很輕,她進去之後有幾塊石板,石板中有縫隙,想來是要蹲在石板上方便。

  「看得清嗎?」蕭望大嗓門在外頭喊。

  「看得清。」蘇甜站在茅房裡無語,她竟也有裝著拉屎的時候,真是欲哭無淚,凡人蹲坑一般得多久呢,她要在裡頭待了多久出去才合適?天上仙人除晦只要掐個靈氣法訣即可,而祖奶奶她,更是從來沒有方便過!

  她在茅房裡數數,打算數到了兩百就出去,說實在的,蘇甜也不太擅長算數,記憶雖然模糊,但她到底記得那時候大家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看上什麼東西了,就拿自己的東西去換,也不需要算什麼,所以她大概也真的數不了多少吧……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數到一百零五的時候,外頭突然有了聲音,「怎麼一點兒味道都沒,還沒通暢麼,不應該啊,巴豆都吃了……」

  蘇甜頓時呆住,臉都變得跟外頭的天色一樣黑了。

  她自認為身上沒有一點兒靈氣,以凡人的的身份生活很容易來著,哪曉得凡人不只吃和睡,她還得拉……

  蘇甜繃著一張臉,慢吞吞地蹲下,隨後她伸出了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手指輕輕繞了個圈兒,上面便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花來。

  頓時,一股惡臭傳出,被風一吹,漸漸飄遠。

  「什麼味兒,我快吐了。」徐娘子捏著鼻子道。

  老王也以手捂著口鼻,悶聲道:「都五六天了,陳年舊屎,肯定臭。」

  只有蕭望冷著臉提著燈道:「哪裡臭了,一點兒都不,甜甜別聽他們瞎說,一點兒都不臭,你別怕,接著拉!」話剛說完,蕭望就險些打了個乾嘔,他對味道最為敏感,這會兒嗅到的氣息比老王他們重上千百倍,臉都有點兒發青了。

  片刻過後,黑風山不在這個山頭的妖精們都嚷嚷起來,「什麼味兒啊,什麼味兒,天啦,熏得我頭昏腦漲……」

  「我暈了,我暈了……」

  「嘔……」

  蕭望招呼大家散開,他扭頭看了一眼那茅房,心道:「以後跟別的妖怪搶地盤,把甜甜的大便往對方山頭一丟,過了半個時辰再去看,沒準一山的妖怪都能暈了。」

  啊呸,想什麼呢!

  屋內,蘇甜連忙掐了手指頭上的花,她估算失誤,把本體露多了點兒,味道似乎已經到了妖怪們難以接受的地步,下次一定要控制好一些,估計一片花瓣就好了。

  祖奶奶甜本體是植物大王花,她自從有了靈智化形過後就再也沒變回去過,主要原因就是她太臭了,臭得人神共憤天怒人怨,不過好在她化形後沒什麼味道,基本上聞不出來。收了花,餘味兒仍在,蘇甜蹲在茅房,苦苦思索著變化之術。

  千萬年前萬物皆可修煉,各種法訣層出不窮,驚天動地。像是變化術這樣的小法訣,只需引動一點兒天地靈氣即可,她現在體內雖然沒有靈氣,但借助天地靈氣變一變應該是可行的。

  「甜甜,你好了嗎?要不先歇會兒,會不會腿麻了?」

  蘇甜:「……」

  她揚聲道:「馬上就好。」

  話音落下,腦子裡靈光一閃,她心頭默念口訣,芊芊素手伸出,在茅坑裡的石頭上輕輕一點。

  別人點石成金,她是把石頭變成了一坨屎……

  沉睡千萬年,好不容易才甦醒的遠古上神蘇甜思索良久,終於施展出了千萬年來的第一個法術——點石成屎,好在,她成功了。

  在她引動天地靈氣的那一剎那,有一顆流星從天劃過,蕭望等人仰著頭看天空,只覺黑沉沉的夜驟然一亮,彷彿在那一瞬間,天地當中的稀薄的靈氣都震盪了一下,隨著那顆流星,墜入了遠方山頭。

  「甜甜出來看星星了。」徐娘子大聲喊。

  蘇甜站起身,揉了揉快蹲麻了的雙腿,提著裙子出了茅房,她把兩手攤開,徐娘子立刻甩出一道水柱落到她掌心,她洗了手啪啪地拍了兩下,也跟著仰頭道:「有好多星星呢。」

  夜風徐徐,她仰頭看天,長髮如瀑,上面只綴一顆珍珠,微微泛光,眉間髮上,處處都是風景。她眼睛亮如星子,那一雙眼睛裡彷彿容納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輝。

  蕭望心想,若她喜歡,就算天上星星,他也伸手摘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40 AM

第八章 結界

  流星墜地,天地靈氣震動,此等異像像極了寶物出世,這一夜注定不平靜。黑風山的妖精們睡得倒是香甜,與他們距離千里的雙子峰的妖怪們卻是苦不堪言了。

  一道一道身影落入山中,從前很難見到的仙人,跟下餃子一樣出現在了雙子峰。

  雙子峰的老大是一隻千年狼妖,手裡沾過人命,看到仙人出現的時候差點兒就尿褲子了。好在他們似乎漫山遍野的找什麼東西,沒把注意力放在山裡的妖怪上,它這才帶著手底下的兄弟連夜逃走,只是出去之後一時間又有點兒徬徨,天下之大,似乎無處可去了。

  它目光幽幽看向遠方,那裡,是黑風山的方向。

  良久之後,黑狼妖咬咬牙,輕哼了一聲。

  ……

  小飛也載著他的新主人早早出現在了雙子峰,他主人名為秦望舒,飛昇於四千三百年前,如今依然是個散仙。小飛速度挺快,他們剛好位置跟雙子峰也近,因此出現得很早,秦望舒說雙子峰有寶光出現,他要四處轉轉,看看能不能尋到什麼機緣,讓小飛去山下一處凹地裡等著。

  小飛在那等了沒多久,就看到好多坐騎也跑到這裡等主人了。

  這些坐騎五花八門的,他基本都不認識,高高興興地去打招呼,結果那些坐騎看到它脖子上的玉牌都露出不屑之色,到後來,小飛也不跟其他坐騎打招呼了,他在一旁臥下,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離開黑風山才一天,他就已經開始想家了。不是主人不好,別的坐騎脖子上都套著項圈掛著繩扣,唯有他只帶了塊身份玉牌,足以說明主人給了他很大的自由。只是離別是愁,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

  等了一會兒,坐騎們就開始吃東西,它們大都拿的是仙草仙露出來吃,小飛瞧著沒勁兒,化為人形,從隨身攜帶的包裡取出了一隻烤雞,撕下雞腿嚼了起來,吃一口肉,喝一口辣辣的烈酒,比起那些草根玉露有滋味得多。

  「你一匹馬竟然吃肉?」說話的是隻仙鹿,一對彎曲的鹿角特別漂亮,上面還綴了流蘇,其主人應當是個女仙。它驚訝地說完,往旁邊不自覺挪了好遠,彷彿小飛身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避之不及。

  「那是秦望舒剛收的坐騎,那傢伙那麼窮,以前天天在靈獸園外頭轉,最劣等的天馬都買不起,現在不知道哪裡牽來一匹雜毛馬妖。」

  ……

  小飛聽到這些坐騎的議論只覺得心頭很煩,他雖性格良善,卻不是受得欺負的,黑風山的妖精跟了個能打的火爆脾氣的老大,受了委屈沒有忍著一說,他當下抬頭怒罵了一聲,「閉嘴,少他媽瞎叨叨。」

  「它居然罵髒字。」漂亮的仙鹿委屈極了。

  這一聲吼得罪了仙鹿又惹了眾怒,好幾頭坐騎衝過來要打它,小飛頓時飛遁入空中,朝它們揚了揚馬蹄,它早發現了,那些坐騎都拴著呢……

  其他坐騎想追,卻是追不上了,主人下了命令在這裡等候,它們身上都有法寶拴著,是不能像小飛這樣到處飛的。

  見到誰也追不過來,小飛在空中轉了幾圈,發出一聲歡快地嘶鳴,隨後他直接飛快地跑遠,橫豎要等很久,他才懶得跟這些坐騎浪費時間,倒不如回黑風山看看老大他們在幹嘛……

  千里之外的黑風山上,蘇甜洗漱完畢推開房門,本以為自己起得夠早了,哪裡想到這門一打開,就看到門口齊刷刷地蹲滿了妖怪。

  蕭望穿了一身青色袍子精神抖擻地站在門旁邊,他指著那些幻化成了本體的妖怪道:「去鎮上路程遠,你挑個個頭大的馱著你。」

  老虎、獅子、狐狸、熊、孔雀、野豬、蟒蛇……

  狐三高興地甩著尾巴,它開始馱過甜甜的,甜甜應該會選它吧?狐三剛剛昂起頭,就被老大凶神惡煞地瞪了一眼,他頓時有些慫,慢慢地縮了縮身子。

  說好的不當面挖牆角,他還是主動放棄這次機會吧。

  ……

  門口的院子裡堆滿了大大小小靈獸,一聽到蕭望說要選個頭大的就紛紛把本體變大,結果一個擠著一個,亂成了一團,怒罵聲四起,鬧得雞飛狗跳不可開交。

  蘇甜其實剛睡醒還有點兒迷迷糊糊的,這會兒立刻清醒過來,她指著一頭哞哞叫的大青牛道:「就它吧。」

  其他的靈獸騎著到城鎮太可怕了,而青牛的話還好,哪怕被人看見了,也不會引起那些凡人恐慌。

  她選了坐騎就被蕭望直接扛到了青牛背上,蕭望一拍牛頭,「走囉,去鎮上買東西啦。」

  黑風山距離最近的鎮有三百里路,青牛妖的速度比小飛要慢得多,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望仙鎮,到了鎮子它就留在外頭等,蕭望則扛著東西跟蘇甜一起去了鎮上。

  要買的東西很多,老王那裡的銀錢不夠了,他們得先賣掉一些動物皮毛才行。上次豺狼妖的皮毛也處理乾淨了,本來蕭望是打算留著給蘇甜弄個皮裘的,最好能煉成法寶,然而蘇甜不太喜歡那灰不溜秋的毛色,加之現在需要錢買東西,這就一併拿到鎮上來賣。

  望仙鎮並不是什麼繁華的小鎮,大清早的時候人也不多,蘇甜按照老王給畫的地圖先去福記包子店買了包子,這才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往收動物皮毛的店裡走。

  直到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才透過薄薄的雲層撒了下來,在青石路上投下了淡淡的影。晨光下,路邊的攤販才剛剛擺出來,行人也沒幾個,蘇甜那等容貌的姑娘走在大街上,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她那張臉,哪怕身上套個麻袋穿,別人也會覺得美,彷彿這剛剛露頭的晨光,都被收攏到了她身上,襯得路邊的其他人都灰頭土臉,雲泥之別。

  蕭望也是盯著蘇甜看,看她吃包子,吃得滿嘴油,恨不得伸袖子給她擦嘴。只是下一刻,蕭望就感覺到很多人都在看蘇甜,他頓時不高興了,瞪大一雙眼睛怒視周圍,本來還算有點兒人聲的街道頓時安靜下來,那一雙雙凝視蘇甜的眼睛都移向了別處,不少人垂下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哎喲媽也,這是哪兒冒出來的煞神!

  蕭望這才冷哼了一聲,昂首挺胸亦步亦趨地跟在了蘇甜後頭。

  走了幾家店詢問價格,蘇甜最終把所有皮毛賣了十五兩銀子,接著她又按照地圖上的指示去買了米麵食鹽和一些種子,等吃的東西備齊全了,她看到路邊有一家賣布的,也樂呵呵地走了進去。

  黑風山妖精太多,一人做一身新衣服的話肯定錢不夠,她先給那些剛剛能夠化形的幼崽做衣服好了,其他的打好補丁,將就著穿。

  幼崽調皮,選的布應該是紮實耐磨的,蘇甜一邊想一邊看,她瞧得仔細,時不時動手摸一摸,還跟店裡的女繡娘探討針線繡法,蕭望閒不住,他尋思了一下,告訴蘇甜他先把東西拿到鎮外牛青那裡,讓她慢慢看,他一會兒就回來。

  蘇甜點頭答應,眼睛還黏在布上。

  結果就看到蕭望伸手遞了個東西過來,「這個你拿著,闢邪,妖魔鬼怪都近不得你身。」

  那是用紅繩套起來的一顆獸牙,牙齒有一指來長,光澤內斂,入手光滑,像是玉石一樣。蕭望昨夜一整夜沒睡,把自己還是幼崽時候換下來的牙齒鑽了個洞,用繩子串好,打算給送給蘇甜做禮物,這樣的話,她的身上就有它的氣息,尋常妖魔鬼怪都不敢近她身了。

  之前在路上他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去送禮,糾結得不行,現在麼,買的東西太多,他一個人扛太多了也誇張,趁著蘇甜選布,他把其他的送出去再過來,也正好將自己準備的禮物給她,美其名曰他不在的時候給她護身。

  等到蘇甜收下並直接掛到了脖子上,蕭望心頭美得冒泡,他一手扛起兩袋大米,接著又把其他的東西一股腦背背上,上千斤的重物就這麼扛著,還能健步如飛地往前走,路上的行人都看傻了,紛紛給他讓路,而蕭望則越走越快,一陣風兒似的出了城門,朝著青牛妖的方向快步過去。

  蕭望剛把東西往青牛背上搬,眉頭猛地一皺,臉上的傻笑也完全消失了。

  「糟了,有人在攻擊我們的結界,黑風山出事了。」

  也就在這時,他身上的傳音螺裡出現了徐娘子焦急的聲音,「老大,快回來,雙子峰的那千年黑狼妖打過來了,說是要給他兄弟死豺狼報仇,他們這次發了狠,現在結界快破了!」

  黑狼妖嗜殺,手底下的妖怪有上千之多,以往也騷擾過黑風山,但都是派妖怪過來試探,沒有像這樣傾巢出動過。這次既然撕破臉,怕是存了心要滅掉他們,佔領黑風山的地盤,若是讓他們把結界攻破,黑風山的妖精們就有危險了。

  「他媽的,趁老子不在就偷襲,快回去!」蕭望拔足狂奔,速度比四足騰空的青牛妖還快,只是飛了一段距離之後,他才猛地想起,「糟了,甜甜還在鎮子上。」

  「老大,今天的結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快撐不住了!」聽到傳音螺裡帶著哭腔的聲音,蕭望心頭一顫,他已經沒有時間掉頭去尋蘇甜了。

  狂奔之中,蕭望回頭看了一眼望仙鎮的方向,心尖尖上彷彿被螃蟹鉗子夾了一下,他微微一顫,隨後沉下心,扭轉頭,朝著傳音螺大聲喊:「馬上就到,堅持住!」

  「甜甜怎麼辦?」雖然有些擔心,牛青也完全沒有減緩速度。

  「先回去,把那群狼妖都宰了,等下再回來接甜甜。」蕭望粗著嗓子道。

  天黑之前,他一定能回來接蘇甜的。蕭望緊了緊手裡的槍,哪怕千年狼妖,他也不懼。

  他得活著。

  他是要回來接蘇甜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47 AM

第九章 煉妖冊

  蕭望趕回黑風山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上千頭壯實的狼妖化作本體,還布了個尖三角陣型,領頭的就是雙子峰的千年狼妖,它體型巨大,本體猶如一座小山,此番正蹲在原地,虎視眈眈地看著結界以內的黑風山妖怪。

  黑風山的妖怪們也聚在了一起,雙方只有一個結界之隔,相比雙子峰整齊劃一的狼群,黑風山是什麼飛禽走獸都有,不過上百來頭,顯得勢單力薄。

  徐娘子早已化作本體,她雖是魚,此刻卻是體型最大的,魚肚皮朝上,六條腿上汩汩地往外噴著霧氣,整個黑風山都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她這樣做是以防結界破了打不過,然後用水霧幻陣迷惑拖住狼妖群,讓其他妖怪們先逃,能跑一個是一個。

  蕭望知道這法術會讓徐娘子道行受損,他當下火冒三丈,手中鐵槍遠遠拋擲而出,猶如一道燃燒著的流星箭一般朝千年狼妖的位置刺了過去。

  千年狼妖頭一偏,發出一聲咆哮,隨後眼神微閃,它發現那一槍威力驚人,若是硬接有危險,還是閃開為妙。它身子雖然很大,但極為靈活,躍入空中險險避過鐵槍,在鐵槍落空後還用後腿一踹,本想借力將槍踹飛以震聲勢,不料後腿碰到時被震的腿部發麻,落地之時,它的後腿隱隱顫抖。

  黑狼妖站定,惡狠狠地道:「回來得正好,小兔崽子,我要用你的頭顱,祭奠我那義弟在天之靈!」

  蕭望手一抬,猶如標槍一樣插入地裡的鐵槍嗡鳴震動,再次化為流光返回他掌心,他厲聲道:「你他媽趁我不在來偷襲,今天老子就要把滅你滿門!」

  「正好冬天來了,剝了狼皮做裌襖!」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兩軍交戰之前,都要吼一嗓子做動員。

  千年黑狼妖喊:「小的們上,取敵首級一顆,賞瓊漿玉露一瓶!斬殺蕭望,妖丹無需上交,另賞千年靈芝一朵,淨增百年道行!」狼群一陣騷動,一雙雙狼眼冒著兇狠的綠光,俱都盯上了蕭望,狼群之中,發出了一聲接一聲的狼嚎。

  蕭望渾然不懼,他也大吼一聲,「快快快,老子把甜甜落鎮上了,打完了快去撿回來啊!」

  蕭老大居然把甜甜一個人丟鎮上了!

  黑風山的妖精們頓時跟火燒了眉毛一樣,一群大老爺們眼睛都紅了!甜甜一個人在鎮上,被壞人欺負了怎麼辦喲……

  「衝啊,殺了這群狗日的……」

  原本處於絕對下風的妖怪們一個個鬥志昂然殺紅了眼,就連那本來已經快要被攻破的結界,似乎也因為老大的回歸而重新變得牢固。

  千年狼妖看著那黑風山的蕭老大以人形作戰,手中長槍可大可小隨意變幻,殺入狼群每一槍都能穿透一具身體,鮮血染紅了鐵槍,血如雨下,而他站在屍山血海之中,猶如修羅戰神一般。

  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麼妖怪,不變成本體,肉身都如此強悍,它找準機會一口咬過去想將其撕碎,都險些崩斷了獠牙。難不成還是頭神獸?

  千年狼妖心生怯意,它明白,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然而如今悔之晚矣,唯有置生死與度外放手一搏……

  望仙鎮內,蘇甜早已選好了布匹,她坐在店裡等蕭望來接。

  面前的熱茶已經涼透了,布店熱心的夥計又給她換了一杯,還端出一碟子瓜果給她。蘇甜一邊嗑瓜子一邊等蕭望,從正午一直等到了日落。

  其實蘇甜知道,蕭望應該是遇上什麼事情了,所以一直沒來得及過來,她有點兒擔心會不會對上了捉妖的道士,又怕黑風山出了事情,但不管是哪樣,蘇甜覺得現在的自己都想不出任何辦法。

  她現在身子依然很弱,體內也沒有靈氣,沒辦法自己走回黑風山,也沒辦法循著味道找到蕭望,更沒有辦法推算出發生了什麼事。從前輕而易舉的事情,她現在一件都做不到。

  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等在原地,不添麻煩,等他回來之後,可以不用浪費時間精力去尋她。摸著脖子上掛著的靈獸牙齒,蘇甜臉上的笑容一點兒一點兒消失,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終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走到門口張望,希望看到蕭望熟悉的身影昂首闊步地走過來,然而並沒有……

  蘇甜是能夠感受到旁人對自己的情感的。那些內心鄙夷嫌棄她的,她能感覺到負面情緒,灰濛蒙的,像是陰雨天烏雲沉沉,讓她情緒低落。當初在青丘,有幾隻女狐妖就特別不喜她,每次看見,她心頭就悶得慌。

  而對她好的,一個個都跟小太陽似的。

  黑風山的妖精們都是暖洋洋的,而妖怪頭子蕭望,就像是天上的太陽貼臉上了,所以,她知道蕭望是不會害她的。

  蘇甜倚在門邊眺望遠方,這種等待讓她莫名心慌,且隨著金烏西墜而愈加惶恐不安,她眼眶都有些發熱,手緊緊摳在門上,一股濁氣鬱結在心口,狂草瘋長纏繞成結,蘇甜情緒有些失控,她總覺得這樣的等待彷彿曾經經歷過一樣,只是她想不起來了,拚命想要去回憶,卻覺得頭痛欲裂,只能咬著嘴唇作罷。

  「姑娘,我們要關門了。」布店的老闆走上前來,客氣地說道。

  「喔。」蘇甜將幾匹布抱懷裡,她抱得有些吃力,漲紅著臉慢吞吞地走到了店門口,她直接在門口的石獅子旁坐下,打算繼續等下去。

  「姑娘家住何處,我讓店裡的夥計幫你送回去吧。」

  「天快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待著不安全。」店家有些擔心地道。特別是這麼漂亮的姑娘,這鎮子上地痞流氓也是有的,若是被他們瞧見了,指不定得做出些什麼齷齪事來。

  「他說天黑以前會回來的,叫我在這裡等他。」蘇甜搖搖頭道。她有些委屈,但這委屈,卻並非來源於蕭望,是藏在記憶裡的委屈,不知道應該對誰,但曾經必定存在過。

  有個人讓她等。

  然後,她大概沒等到吧。記憶模糊不清,感情卻猶如刀削斧刻在心上,一丁點兒誘因,便能將如潮的情緒牽引而出,讓她眉間緊鎖,目光徬徨。

  見蘇甜執意等待,店老闆搖搖頭沒說什麼,他們把東西收拾好了關了門,臨走之前還告訴蘇甜,「前面不遠就有客棧,要是天黑了就去客棧裡頭等。」

  蘇甜道了謝,她在石階上又坐了一會兒,等到月亮都爬出來了,也沒見蕭望回來,蘇甜這才起身,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往巷子口賣餛燉的小攤那走,打算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剛走沒多遠,就有三個男人攔了她的路,「這麼俊俏的小娘子,一個人打算去哪兒啊?」

  「買餛燉。」蘇甜悶悶地答,她情緒不高,秀眉微微顰著,都沒抬頭看人。

  這姑娘,真是老實得叫人憐惜啊!領頭的地痞嘿嘿一笑,「吃什麼餛燉,跟我走,帶你吃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保管叫你吃了就捨不得走。」

  說完,他伸手就去拉蘇甜的手。

  「我只想吃餛燉。」蘇甜說完想要從一邊繞過去,結果領頭那兩人伸手攔了她去路,她皺眉後退,孰料另外一個男人立刻閃身到她背後,還把胸膛往前一挺,將蘇甜輕輕一撞,還哎喲了兩聲,「姑娘,你撞得我胸口疼,快給我揉揉……」

  「撞疼了我兄弟,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蘇甜愣了一下,她仰頭,很認真地打量了面前的幾個男人。

  沉睡千年的上神依舊是上神,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卻並不代表沒脾氣。說起來,蘇甜脾氣並不小,這會兒看到面前攔路,對她意圖不軌的幾個凡人,她皺眉,喝斥一聲:「滾。」

  「喲,小妞脾氣還大!」

  領頭的高個兒男子伸手就要去掐蘇甜的下巴,蘇甜心情不好,懶得跟人糾纏,她沒力氣,也沒靈氣,這城鎮上天地間靈氣也稀薄得很,只能用最樸實的攻擊方法了。

  索性天黑了四周也無其他人,只可惜了巷子那頭香噴噴的餛飩了。

  手指一點,指點溢出一丁點兒花瓣,頓時一股惡臭傳出,熏得三個普通凡人登時臉色發青,直接暈了過去,蘇甜垮過三人往巷那頭的餛燉攤過去,只是走了一段距離,她就明白,自己攤上事兒了。

  明明只有十幾丈遠的巷子,遠處的吃食攤子點的燈籠依然還亮著,她往前邁步,卻怎麼也走不到目的地。

  普普通通的困陣,只需一點兒靈氣便可輕易破除,然而此時的蘇甜,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她環顧四周,冷聲道:「什麼人在裝神弄鬼,出來!」

  話音落下,就聽一個女聲叱道:「妖怪,朗朗乾坤之下還敢出手傷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嘔……」

  一白裙女子從天而降,她右手持三尺青鋒劍,左手執一古舊的牛皮捲軸,腳踏一丈紫綢,衝著蘇甜大吼了一聲:「煉妖冊,給我收!」

  蘇甜手指微動,打算再化為本體虐人,然而下一刻,她臉色大變,偏偏如今身體太弱,明明知道危險,也反應不及。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啪的一下,一股力道拍上了她的後腦勺,而她整個人瞬間僵住,完全無法動彈了。

  「這妖精身上靈氣都沒多少,弄那麼大陣仗做什麼,一張定身咒就完事了。」一黑衣勁裝男子從陰影中走出,他左手捏著鼻子右手拿了個麻袋,把袋子往蘇甜腦袋上一扣,就把整個人裝了進去,而手裡的袋子也瞬間縮小到巴掌大,他將口袋的紅繩一拉,接著單手利索地挽了個結。

  「這傢伙估計是個花草妖,宗門裡不是正缺個花妖煉丹麼,先帶回去吧。」男子將袋子收好,沖那女修解釋道。

  「這麼臭,誰要?嘔……」

  煉出來的丹藥誰他媽吃得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2:59 AM

第十章 秦望舒

  後半夜,黑風山狼屍遍地,蕭望提著槍站在屍山血海之中,沖那夾著尾巴要逃的千年狼妖吼了一聲,「哪裡跑!」

  待到把千年狼妖的頭砍了下來,他才撐著鐵槍站穩,搖搖晃晃地伸手摸了一下胸膛,一手的熱血。狼妖瀕死前給了他一爪,他身後有兄弟不敢躲,硬生生地受了,那一爪深可見骨,像是一顆心都差點兒給它直接掏了去。

  直到此時,蕭望才有點兒後怕。

  徐娘子受的是元神上的傷,這會兒沒反傷的反而只有她一個,她沉默地清點了一下,啞聲道:「死了六個兄弟,還有十來個受重傷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在山洞裡躲了大半晚上的老王自個兒拖著藥箱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他都不忍看這現場,卻又不得不強睜著眼。老王選了個稍微平整的地方,先給傷輕的止血,然後讓他們把重傷的抬到長眉樹老那裡,長眉樹老是清修的樹靈,它不能離開自己所在的山頭,也不參與殺戮,否則幾千年的修行都會受到影響,但它總是願意救助黑風山的妖怪,若是真遇到老王都處理不了的,都得抬到長眉樹老那救命。

  老王一邊忙碌一邊問,「蕭老大,你怎麼樣?」

  說完就見蕭望轉過身,大步走到他面前,「把我這裡包紮一下,我要去接甜甜了。」

  殺了一晚上,平時力大無窮的蕭望也有些倦了,手裡的槍都彷彿比從前要沉了許多,他握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本該好好休息一下,往地上一躺呼呼大睡的,現在卻等不及了。他還得去接甜甜,現在天都快亮了。

  老王把小梳子的翅膀綁好,這才簡單地給蕭望把傷口也處理了一下,「我知道接甜甜重要,你帶兩個輕傷的兄弟去接,快去快回!」

  蕭望自己肯定是要去的,老王知道他也勸不住,只能安排兩個手下守著他。他受傷不輕,得看著才行,萬一路上暈了,也好有個照應。

  「我去。」小飛本來是回黑風山看看的,哪曉得遇上了黑狼妖攻山,它也留下來打架,它速度太快倒是沒有受什麼傷,就是太累,腿腳都在打顫,根本馱不了人。「我熟悉路,還知道條近道。」

  朱佑連忙從後頭躥出來,舉著手喊:「我,我我,我受傷不重,我也去接甜甜。」它是最會躲的了,打架的時候東躲西藏的,只傷了胳膊,算是黑風山妖精裡受傷最輕的了。這會兒也不是罰它的時候,蕭望點點頭,「嗯,馬上就出發。」

  小梳子也想去,但他翅膀傷了跑不快,只能看著朱佑和老大離開去接甜甜回家。

  ……

  三百里遠的距離,小飛領著蕭望和朱佑跑了一刻鐘就到了。

  蕭望綁好的傷口又滲了血,若不是朱佑聞到血腥氣拖著他稍微慢點兒走,只怕還要不了一刻鐘。他們到達望仙鎮的時候天濛濛亮,四周還沒行人,蕭望循著氣息去找,結果就看到有兩個乞丐抱著幾匹布過來,那布匹上有蘇甜的味道,三個妖精都聞出來了,然而沒瞧見蘇甜,大家都緊張起來。

  朱佑正要去揪著人詢問,就見蕭老大已經朝著一個方向跑了過去,他們跟著跑過去追到了一條巷子裡,卻沒有看到甜甜,也沒看到什麼異常之處。

  就在這時,蕭望呸的吐出一口血水,他手指上沾了點血,在旁邊的石牆上畫了個符號,片刻後,蕭望的臉就沉了下來。

  臨走之前,他把獸牙給了蘇甜,那獸牙裡他弄了個符咒,只要有鮮血為引,便能知道位置所在,因為是一次性的符咒,他一開始沒用,現在用了才發現,甜甜的位置竟然遠在幾千里之外。她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天就跑那麼遠,就是凡人的馬車都不行,也就是說,甜甜肯定是被妖怪或者懂法術的修士給弄走了……

  蕭望鐵拳重重砸在牆壁上,他一雙鐵拳如巨鎚,一拳過去整個牆壁轟然倒塌,而他自己的手卻僅僅擦破了皮。

  從兜裡掏了一個小玉瓶,把瓶子裡的丹藥往外倒,結果只倒了兩粒出來,蕭望又搖了搖,發現裡面什麼都沒了,這才自己服下一粒,另外一粒則給了小飛。這是無比珍貴的靈氣丹,就連跟狼妖拚命他都沒捨得用,原本是打算留著送給長眉樹老渡劫飛昇時使用的,然而這個時候要去追回甜甜,靈氣丹也不得不動用了。

  「甜甜被人抓走了,追!」

  服用了靈氣丹,蕭望的傷勢迅速癒合,體內猶如有了一口靈氣泉眼,汩汩地冒著涓涓細流,將他體內疲倦一掃而空。小飛也是如此,它速度最快,直接化為原形,載著老大和朱佑飛遁出去,猶如一道烈焰一般躍上高空,眨眼消失不見。

  朝著獸牙所指引的方向奔行三千里,朱佑看著有些熟悉的山水風景,突然緊張兮兮地道:「前面百里就是青雲宗,是青雲宗啊!」

  「甜甜怎麼會被抓到青雲宗來,難道她跟我們相處太久身上有妖氣,被青雲宗那些人族修士當成妖怪抓了?」他面露駭然,「老大,不能往前了,前面是青雲宗地界,青雲宗的護山劍陣,尋常妖怪一靠近,就會被插成篩子的!」

  青雲宗,是當今天下第一修真門派,四千年前,青雲宗還出了個飛昇修士環宇真人,飛昇那日長虹接引,紫氣東來,整個天地間的靈氣都濃郁了幾分,青雲山的修士修為齊齊進階,就連沐浴在紫氣下的尋常家禽,都靈智初顯。

  雖然大家都不曾親眼見過,卻都口口相傳,彷彿當日盛景就在眼前一般。

  青雲宗的修士道行高,捉妖技術也好,它們這些妖精往日遇上一個青雲宗修士都撒丫子跑,躲都躲不贏,更別說沖人家宗門裡去了。朱佑此刻兩股戰戰,比當初闖青丘都驚恐不安。畢竟青丘的是狐仙,衝撞了狐仙受點懲罰也就算了,這些卻是斬妖的修士,落到他們手裡基本活不成,被一劍殺了還好,聽說還會直接拿去丹爐煉丹,實在是嚇死個妖。

  「青雲宗這樣的宗門,不是說只抓害人的妖精嗎?」蕭望提著鐵槍下了馬,「我們又沒害過人,怕什麼怕!」

  甜甜就在裡頭,他都追到這裡,總不可能打道回府。

  「再往前就有劍陣了,你們走我後頭!」蕭望眼神一凜,手握長槍大步往前邁,不多時,便有破空之音傳來,一仰頭,便見無數飛劍幻影從天而降,刀光劍影密織成網,蕭望揮動長槍去格擋,只是片刻,便是一身劍傷。

  小飛和朱佑雖然被他護在身後,但飛劍劍影太多,也多多少少受了點兒傷。朱佑腿一軟,雙手抱住了蕭望大腿,「老大,別去了,這劍陣是自動催發的,你就是被扎得滿身窟窿死在這裡,青雲宗的人也不知道,我們闖不過去的。」

  最多第二日清晨有人下山時路過這裡,看到多了幾具妖獸屍體搖搖頭喊人拖走罷了。他們這些修行幾百年沒什麼根基的妖怪,跟這樣龐大的修仙宗門完全沒法比。

  「你回去罷!」蕭望頭也不回地道。他手中長槍揮舞,再次往前踏了一步,結果漫天劍雨紛紛襲來,他那直來直往的槍法根本攔截不住多少,蕭望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血人,索性現在沒有深入其中,劍陣威力還不算大,對於蕭望來說都是些皮外傷,只是看著嚇人。

  他繼續往前,並且大聲喊,「甜甜,別怕,我來了。」

  劍陣越來越密集,威力也逐漸增強,蕭望揮槍的動作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只是這個時候,他腦子裡忽然出現了甜甜那天用柳枝跳舞的樣子,他腦子裡回憶著她那時候的動作手竟是不由自主地跟著舞動起來,在蘇甜那裡軟綿綿的槍法,被蕭望下意識地模仿出來,他每一槍刺出,都能帶出破空之音,每一槍刺出,都有銀色光芒乍現,那是槍芒。

  身上彷彿不疼了,蕭望覺得自己的槍揮得越來越順手,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奇妙體驗,彷彿那些劍影是他的陪練一樣,一身的傷便是他進步的標誌。然而在朱佑和小飛眼裡,現在的老大渾身是血,卻還堅定不移地往前,他們生怕他突然就倒下了。

  朱佑眼珠子飛快轉動,他想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想要上前,結果側眼看到小飛竟是轉身就跑,朱佑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也瀉了,過去就是送死,朱佑心一橫,默默道:「老大,您走好……」

  「小飛你去哪兒?」他大聲喊出來,大約也是想告訴老大,他並不是第一個跑的吧。

  卻在這時,小飛的聲音從風中傳來,「我去找我主人,你拖著老大,堅持住,我找主人來幫忙!」

  是了,小飛的主人是神仙,青雲宗的人把甜甜帶走了,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但小飛的主人是神仙啊,若能請動他出面,一切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老大,你等等,小飛去請他主人了,等他回來了,我們肯定能上山找甜甜的。」

  「青雲宗好歹是出過仙人的門派,他們肯定不會為難甜甜,最多懷疑她與妖怪有染,但沒關係啊,我們沒殺過人。」朱佑變回原形,拚命往劍陣裡衝,一口咬住蕭望就把他往後拖,而這個時候,蕭望也從那種狀態裡出來,他想了想道:「我沒事,那我們就在這裡等等好了。」

  「在劍陣裡等?」見老大的確不像有事的樣子,朱佑才哎喲哎喲慘叫著衝出了劍陣,它身上被劍影捅了好幾個口子,這會兒疼得它都快緩不過氣來。逃出劍影範圍,朱佑偷偷倒出珍藏的一粒丹藥放進嘴裡,它趴在地上休息,看到老大在劍陣裡練槍,呸了一聲道:「媽的老大本體到底是什麼,竟然跑到人家宗門護山劍陣裡練槍法,真不愧是咱老大!」

  ……

  雙子峰上,秦望舒兩手空空地下了山。他是來得最早的一批,卻是一無所獲。下山的路上他遇到了個熟人古雲松,心頭微微一沉。

  「看來,秦仙友並沒有什麼收穫啊,來得早並沒有任何用處。」

  古雲松比他晚幾百年飛昇,但現在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仙人了,修為也早在自己之上,只因為以前兩人經常被一起比較,在一些事情上有點兒分歧,這古雲松對自己不太友好,每次碰上,免不了揶揄諷刺幾句。

  「機緣未到,強求不得。」秦望舒淡淡回應,隨後從他身邊越過,往坐騎聚集地走了過去。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秦仙友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秦望舒沒有答話,繼續往前走,只不過到了地頭,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坐騎。

  他沒給坐騎任何束縛,人和坐騎簽訂的也是平等契約,所謂平等契約,就是雙方都是平等身份,朋友關係,所以他沒有在坐騎元神上設禁制,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神識都感應不到,足以說明他跑得挺遠,至少是千里之外了。

  「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坐騎,一匹紅馬?」秦望舒揉著眉間無奈地問。

  結果一群靈獸七嘴八舌地數落起小飛來,嘰嘰呱呱跟吵架似的。他有些無語地摸了一下鼻尖,跟被傷害了的母鹿道了個歉,接著便打算等一會兒看小飛會不會回來接他,若是一會兒不回來,他就自個兒先回去。

  剛剛尋了個乾淨點兒的地方盤膝坐下,秦望舒就感覺到了小飛的氣息,他腳踏飛劍循著氣息過去,結果就看到小飛閃電似的躥了過來,它渾身通紅,跑得皮毛都裂開,周身染血,就連蹄下祥雲,都成了血紅色。

  「你怎麼了?」

  「望舒仙人,甜甜被青雲宗的修士抓走了,求你救救她。」

  甜甜,被青雲宗的修士抓走了?青雲宗,就是古雲松飛昇前的師門,故而秦望舒熟悉得很。

  秦望舒微微錯愕,隨後問:「甜甜是什麼妖,她害了人?」

  若是如此,他可不能插手了。

  「甜甜是人啊,是凡人!」小飛憤憤地道。

  「哦,她莫非有修煉根骨,被青雲宗帶走收為弟子了,這個,是好事吧?」秦望舒笑著道。

  跑得快斷氣的小飛一愣,神情呆呆地,好像是有這個可能,哎呀,他們剛剛怎麼就完全沒想到呢。

  看到自己坐騎一臉蠢樣,秦望舒還樂了一下。

  「可是我們老大已經去闖劍陣找甜甜了啊,你快點兒過去啊,不然老大就被劍削死了。」

  呃……

  青雲宗的護山劍陣都敢去闖,他老大也真是個奇葩妖。去晚了,怕是只能收屍了。秦望舒腳下飛劍瞬間變大,他手一伸,將小飛拉到劍上,隨後足尖在飛劍上一踏,瞬間人劍化為流光遠遁而去,速度比小飛更快,千里之距,不過瞬息。

  小飛都呆了,「你速度這麼快還要坐騎幹嘛?」

  「這個是要靈氣的。」秦望舒實在不好意思說因為他很窮,靈氣都不充裕,而仙人特有的信仰願力他也幾乎沒有,所以並不能長時間的御劍飛行。

  他大抵是這天底下最倒霉催的神仙了吧。

  秦望舒自以為自己是最倒霉的仙人,然而事實上,天底下最最倒霉的神仙,現在被人貼了定身咒套了麻袋,丟在了煉丹房的牆角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12:22 PM

第十一章 妖怪

  煉丹房內,一人高的丹鼎燒得紅彤彤的,鼎內汩汩地冒著熱氣,濃烈的藥味兒瀰漫整個房間,其中還夾雜著一股硫磺味兒,味道並不好聞。

  此時房間無人,左邊牆角用鐵鏈拴著一隻年幼蠱雕,右邊牆角則放著一個麻袋。

  蘇甜就被裝在麻袋裡。

  那張輕飄飄的定身咒,她想了許久,最後才借助這房間裡的丹爐內溢出的靈氣將定身咒給衝開,等解了定身咒,蘇甜動了一下,這才發現那麻袋也是個法寶,她要打開還得繼續努力才行。

  剛剛輕輕動了一下,對面牆角的蠱雕就開始啼叫起來,它不斷往蘇甜的方向撲,拴著的鐵鏈都繃直了,在地上拖得嘩嘩地響。

  蠱雕的叫聲猶如嬰兒啼哭,聽著有些滲得慌。蘇甜元神虛弱,只能靠一雙眼睛看,這會子隔著麻袋外界只能瞧出個大概,但也能從丹藥味當中聞到一股血腥煞氣,正是蠱雕的方向。

  蠱雕本就喜歡以人為食,那隻蠱雕體型不大,怕是沒少吃人。且那凶煞氣息不太正常,蘇甜深吸口氣,腦子裡蹦出個魔字來。

  莫非,這蠱雕去哪裡感染了魔氣?

  天地有靈氣,自也有晦氣,有仙,則有魔。只不過猶如天地之分,遠遠相隔,然千萬年前,魔族佈陣設戮仙橋,大舉入侵,遠古眾神為護佑蒼生拚死血戰,最終消滅了入侵的魔族大軍,斬斷戮仙橋,封印了魔界通道。

  這些是天界歷史上記載的,蘇甜本來沒什麼印象了,但此時感覺到蠱雕身上的氣息,她的記憶閥門像是被打開了一樣,一時間大量的畫面湧入她的腦海,讓蘇甜臉色發白,她嘔出一口鮮血,神情立時萎頓下去。

  牆角的蠱雕聞到血腥氣後更加瘋狂,拚命掙扎想要掙脫鐵鏈,鳴叫的聲音也一聲高過一聲,和著嘩啦啦的鐵鏈聲,顯得極為尖銳刺耳。

  聽得房間裡的聲音,守在外頭的青雲宗煉丹學徒把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細縫,看到蠱雕雙眼血紅心頭咯噔一下,隨後慌忙退出房門捏了個法訣,將傳音紙鶴送了出去。

  「縉云師父,蠱雕發狂了。」

  那邊縉雲真人收到消息立刻趕回煉丹房,他手中長劍出竅化作流光斬向蠱雕一角,用一個琉璃盞接了血水,在蠱雕掙扎時一劍破開它的身體,將裡頭的妖丹挖出用靈泉洗盡投入丹爐,接著又放了大量藥草進去。

  蠱雕死了,跟著縉雲真人進去的小徒也不害怕了。他跑到角落裡麻利地把麻袋拖出來,「師父,是要放花妖進去了嗎?」

  縉雲真人點頭,他這爐丹煉過幾次,一直沒成功,而現在植物修煉成精的越來越少,要不就是那些幾千幾萬年的老妖怪,奸猾得很根本抓不到,若這次再失敗,他在上古秘方怕是要擱置許久才能再次嘗試。

  「這是個什麼妖怪?」秘方裡對花草妖品種沒有要求,幾百年能化形的就行,他一邊看著的丹火一邊隨口問,結果就聽到小徒弟搖搖頭,「是松濤林那邊的芷晴和宋路送上來的,沒說是什麼妖怪,但手指能翻花,還很臭,也不知道煉出來的丹會不會受影響。」

  天地浩渺,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有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成精也不是什麼奇事。松濤林的宋路是個有幾分本事的年輕人,他送上來的妖怪應該是靠譜的,縉雲真人便不再多問,只等時候到了,將花妖直接投入丹爐。

  他囑咐小徒一刻不停地往丹爐裡加高階火石,自己也在丹爐旁邊添加藥草,不多時就忙得一頭汗,然這個時候,卻有人聲在外頭傳出,「散修秦望舒路過此地,感應到故人氣息,特上門拜訪。」

  話說得客氣,但人卻是不怎麼客氣的。秦望舒說到底也是飛昇仙人,在凡人眼裡那是自帶光環的,他要進山,自然是無人敢攔。若非青雲宗也出過仙人,現在品級比秦望舒還高,大家見了他都是要行三拜九叩大禮的。

  秦望舒走在前面,他身後跟著血咕隆咚的蕭望。朱佑和小飛走在最後,仙人後頭跟三個妖怪,這組合讓人有些不解,秦望舒便笑著解釋,「它們是我收的坐騎。」

  一頭豬、一匹馬、還有一個拿桿槍,氣勢洶洶看不出本體……

  有弟子多看一眼,忍不住嘀咕一聲,「難不成這仙人在學唐三藏。」

  蕭望按照符咒指引直接往煉丹房的方向過去,而這個時候,有弟子終於忍不住出來阻攔了,「前方是青雲宗煉丹大師縉雲真人的煉丹房,他現在正在煉製要緊的丹藥,任何人都不得打攪。」

  就連仙人都不能!

  青雲宗自己也有仙人老祖,時不時還會回門派照拂一二,故而大家對這散仙雖然客氣,卻並不畏懼。

  若是這些普通弟子知道自家老祖跟這個散修不對盤還是對頭,指不定還得把秦望舒給打出去。

  「煉丹!」

  聽到這兩個字,蕭望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炸毛了,「甜甜被擄到煉丹房裡,你說他們在煉丹!拿活人煉丹!」他再也忍不住提槍往前衝,好幾個修士一起出手都沒攔住,結果就有一人喝道:「孽畜,再不停下,就地正法!」

  一方古樸玉簡懸在空中,上面煉妖冊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亮得扎眼。蕭望渾身僵硬,被那金光籠罩之後,猶如大山壓在身上,一時動彈不得。

  「宗主!」

  來人正是青雲宗現任宗主尋道真人。他是知道秦望舒這個散仙的,自家老祖的對頭,脾氣還挺倔,當下語氣也不客氣,若是秦望舒要鬧事,他也可以把老祖請來,不過片刻的事。

  「秦望舒,我敬你是飛昇修士,一路過來都以禮相待,你竟縱容坐騎在我青雲宗門下撒野,莫非是不把青雲宗,不把雲松真仙放在眼中了?」尋道真人冷著臉道。

  這邊兩人冷眼對峙,那邊蕭望已經艱難地挪了一步,他手臂微微抬起,一點一點地舉起長槍,這樣的動作倒是叫青雲宗的修士目瞪口呆,在掌門的仙品煉妖冊籠罩之下,這妖怪竟然還能動彈。

  不僅能動,他怒喝一聲,腳猛地跺地,把地板都踏出了個深坑,手中的長槍也瞬時扔了出去,直接飛向了煉丹房緊閉的房門。

  嘭的一聲,房門破開,槍尖落下,縉雲真人全神貫注地煉丹,都沒注意到外界動靜,這會兒看到一桿槍紮了過來,慌忙躲開,一張被丹火熏得紅彤彤的臉都黑如鍋底了。

  槍甩出去,蕭望胳膊也斷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同時喊道:「甜甜別怕,我來救你了。」

  尋道真人稍稍一愣,隨後怒喝一聲,「秦望舒,今日之事你必須要給個交代!」

  秦望舒揉了揉眉心,忽道:「那麻袋裡有什麼?」他眼神清澈,看向縉雲真人的目光裡,閃著異樣的光。

  縉雲真人皺眉冷聲說:「捉的一個害人的花妖,打算入藥。若這次煉丹出了意外,我青雲門老祖必定會登門討說法的。」

  若賠不起,鬧上天宮要你好看!

  「哦,明明是個人哪裡是妖。」秦望舒呵呵一笑,「難不成你們拿活人煉丹?」說罷他手一點,輕輕扯開麻袋上的紅繩,露出了裡面垂著頭髮髻散亂的人來。

  蕭望看到蘇甜眼睛都紅了,「你們竟然把甜甜套麻袋裡!還打暈了他,看我不打死你們!」

  右手斷了還有左手,他左手抬起成爪虛空一抓,竟是把鐵槍喚回,那槍從地面上拔起,發出嗡鳴一聲巨響。眾人眼神又變幻莫測起來,這槍其貌不揚,若非這一手,大家都沒看出來,還是個不凡的法寶。

  這樣的法寶,居然在一個妖怪手裡。

  妖怪不都喜歡用爪子用牙齒和身體的各個部位攻擊的嗎?

  昏迷的蘇甜聽到槍鳴,她緩緩抬起頭,眼皮慢慢睜開。

  眼神許久才聚攏,待看到門外的蕭望他們,蘇甜眉頭微微一皺。她起身站起,朝著蕭望的方向緩步過去,身上氣勢太清冷強勢,一時竟無人阻攔。

  便在這時,秦望舒幽幽道:「這明明是個普通凡人,竟然被你們當妖怪捉來煉丹,青雲宗也是人間第一大派,也是出過飛昇仙人的人,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一定會稟明天君,讓你們老祖給天下正道一個交代。」之前青雲宗宗主尋道真人的話,被秦望舒輕飄飄地還了回來。

  尋道真人臉色大變,連忙道:「仙人勿急,這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眼前的女子分明是個凡人,她自身沒有半點兒妖氣,身上應該佩帶了一點兒沾染了妖氣的東西,尋道真人修行不俗自然看得出來,當下便明白,攤上事了。

  「她脖子上佩帶的獸牙有妖氣,肯定是這個緣故,我們才抓錯了人。」

  「這人誰帶回來的,快傳他們上來說清楚!」

  這時候,蘇甜走到了蕭望身邊,她拿起了蕭望的槍,那槍很重,但此時卻被她握在了手中。她正要動手,胳膊就被蕭望直接拽住,「這麼重,你別拿。放心,我還沒倒下呢!」

  長槍被蕭望直接拽走,她也被人拉到背後護著,「誰欺負你,來一個我殺一雙!」

  然而這個時候,煉丹房內的縉雲真人大步走出房門,「誰說她不是妖怪的?山河經注異獸圖譜之首就是她啊!」

  微風吹拂,蘇甜那張臉落在了眾人眼中,不施粉黛,容貌天成。縉雲真人直視那張絕美容顏,只覺得心頭巨震。

  他怎麼都沒想到,山海經註上第一頁上沒有任何註解的美人,真的會有那麼一天,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12:46 PM

第十二章 傳家寶

  山河經注是青雲宗開山祖師爺偶得的一件遠古秘寶。只可惜並非什麼修煉法訣,而是介紹天底下奇草異獸的圖冊,遠古的奇珍異獸好多都消失了,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在當時並沒有引起重視。

  直到後來環宇真人古雲松飛昇成功,他說這圖冊蘊含靈韻寶光,只需靜放於室,便能養神靜心,他能飛昇成功有這圖冊功勞。如今飛昇成仙,這圖紙就留在青雲宗,庇護宗門上下,爭取多出幾個飛昇仙人。

  後面飛昇仙人沒再出過,但加入青雲宗的弟子倒是越來越多,說起青雲宗,就會提到飛昇仙人和上古秘寶,給這宗門添了不少的神秘感和說服力,自此成為天下正道之首。

  這就是宣傳帶來的效果了。

  青雲宗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這傳說中的山河經注,此時聽得煉丹大師縉雲真人的話,一個個恨不得多長兩雙眼睛看得再清楚一些,也有聰明些的往後退了幾步,山河經注首頁大妖啊,這得多厲害才能做到!

  縉雲真人快速返回藏寶樓,將山河經注取了回來,當著眾人的面緩緩打開,眾人屏息凝神,待看清那畫上美人,又瞧瞧躲在妖怪背後的少女,當著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畫中人跟眼前人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畫中人嬌憨天真,那一股子清純甜美像是從畫裡透了出來,猶如一泓清澈見底的靈泉,讓人看了就渾身舒坦。而面前的少女則冷冷冰冰的,站在那妖怪背後,還拿眼睛斜睨眾人。

  「山河經注之首,我們看不出她本體,只能說明她實力強悍,我們看不透。」剛剛見到女子真容,縉雲真人想起自己日夜翻看的圖冊腦子一下就炸了,然說這話的時候,他依然覺得不可思議,有些臉紅。

  「甜甜是妖怪,實力強,還能被你套麻袋裝起來啊!」朱佑躲在仙人背後嗆聲道。

  「山河經註上說了,再強的妖怪都有弱點,修行千萬年的妖怪也能被一片草葉子放倒,興許抓她來的弟子正好用對了方法也說不定。」縉云真人梗著脖子辯解,不管怎樣,今天他們都不能把這女子帶走。

  山河經注之首,必定妖怪無疑!這裡頭介紹的都是妖怪,上古密卷第一,能輕易放走?

  這個時候,捉人過來的芷晴和宋路也被傳喚過來了,兩人把蘇甜如何害了三個人,又怎麼把她給捕來的方法說了,皆是一口咬定她手指上生了花,然後惡臭的毒氣傳出,弄昏了三個凡人,必定是妖怪無疑。

  蕭望頓時罵道:「放屁!」他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說的臭氣,沒準就是甜甜放了個屁呢。」

  想到這裡,蕭望頓時覺得就是這個理,「一張定身咒就能把人擄來,這就是你說的相剋之法?你一定身咒能捉住化形完美一點兒妖型都看不出的大妖?」

  「當老子傻好忽悠呢!」蕭望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滿嘴噴糞的狗東西!」

  蘇甜:「……」

  在場眾人皆是無言以對,放屁能毒倒三個人,這還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真的是妖怪吧……

  青雲宗修士一口咬定蘇甜是妖怪,不放她走。秦望舒要把人帶走,少不得要動手了。他也是知道山河經注的,同樣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山河經注有沒有動手腳,這會兒也明白,小飛要救的這個甜甜跟圖譜上的少女確實是一模一樣,青雲宗要查清楚也能說得通,他要出手干預,確有些不妥。

  他正要開口,就聽到那少女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家的傳家寶,怎麼落到你們手上了?」

  蘇甜從蕭望背後探了個腦袋出來,伸手指著山河經注道:「我家原本也是修真世家,奈何萬年前遺失了祖傳法寶,此後家道中落如今只餘了我一個人,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祖傳法寶。」

  「原來是被你們偷了去。」蘇甜目光盈盈,神情委屈地道。

  蕭望頓時怒罵:「你們這群小偷,強盜,偷了甜甜祖傳法寶,現在還偷她的人!看我不打死你們!」蕭望發起火來誰都攔不住,單手揮著槍就要上,還是秦望舒伸手按了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那哪兒按得住。秦望舒本輕飄飄的一按以為能制住著蠻牛,豈料他根本按不住,這頓時叫秦望舒吃驚不已,倒沒想到,小飛口中的老大的確有些實力。莫非是幾千年的大妖怪了?他凝神去看,瞧不出本體,也看不出年紀,確實有些深不可測了。

  秦望舒按不住的人,被蘇甜揪著衣角拉住了。她說:「青雲宗是天下第一修真大派?」

  蕭望立刻回道:「我呸,一群強盜!」

  「豈有此理!」宗主尋道真人厲聲道:「此乃我青雲宗開山祖師爺得的機緣,你竟然如此污衊我們,定不能輕饒!」

  「那就是你們祖師爺是小偷!」朱佑底氣十足的回嘴。

  這一句話把人都氣瘋了,尋道真人說:「你說是你傳家寶,你有什麼證據?你叫它一聲它會答應?你說你家是修真世家,那到底是哪一家,說來聽聽,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今天就別走了!」

  「還有你們這幾個妖怪,詆毀辱罵青雲宗,對宗門不敬就是藐視仙威,今日也一併自殺謝罪!」

  蘇甜悶聲道:「我沒證據。」

  長得像又不是能說服這群人的證據。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抬起頭,直視青雲宗宗主尋道真人,甜甜一笑道:「但我叫它一聲,它會答應啊。」

  說罷,手一抬,輕聲道:「來,山河經注,快過來!」

  話音落下,那古樸圖冊上猛地迸發出耀眼光華,猶如日出東方,萬丈光芒從山澗躍出,將在場所有人和物都披上一層彩霞。

  縉雲真人只覺得手中的圖紙猛地飛入空中,他用盡全力都抓不住,那本平時完全沒有任何寶光,看著也不是法寶的圖冊,竟然猶如一顆流星一般,飛向了那個少女手中。

  蘇甜將圖冊握在手裡,笑著道:「你看,它不就答應了。」

  一群人傻了眼,心頭簡直是萬馬狂奔,這特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甜看著手裡的圖冊,眼神溫柔,嘴角含笑。

  什麼山河經注,不過是她當年閒的無聊隨手塗塗畫畫的,第一頁的卻不是她畫的,而是誰畫的,她這會兒還沒想起來,只是她明白,那肯定是個很重要的人。

  神魔大戰之前的記憶她都想起了不少,那時候天地萬物皆可修行,好多異獸植物都有靈智,她跑去給他們畫像,順便問,「你最喜歡什麼味道啊,你最怕什麼啊……」

  最初的時候大家都老實巴交的,一個個傻乎乎地交了底,喜歡什麼怕什麼都一股腦告訴她了。她也是問著好玩,並沒有放在心上,之後這破本子還不知道扔哪兒去了。結果現在在這些修士手裡,這手抄本就成了山河經注,記錄妖獸異草弱點捉妖伏魔的指點秘籍了。

  她的本子她的畫,哪怕她現在沒靈氣,她叫它,它也會答應。

  蘇甜揚眉,沖尋道真人道:「現在,能證明它是我的傳家寶了嗎?」她直接把本子揣兜裡,若是有誰不長眼的還要來搶,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這圖冊在別人手裡沒多大用,在她手裡,卻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能力,至少,教訓這些修士,妥妥的夠了。

  「這是我宗門聖物!」尋道真人紅著眼睛說。

  蘇甜咧嘴一笑,「哦?你叫它一聲它可答應?」

  尋道險些噴出一口老血,真是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6 01:02 PM

第十三章 非人哉

  「青雲宗乃是名門正派,如今山河經注重回主人手中,想來青雲宗也有這個氣量,不會為難這小姑娘才對。」

  名門正派!修真第一大派,在人間吹得天花亂墜,那古雲松飛昇之前除魔降妖成了一代宗師,飛昇之後好多尋常百姓家裡都供奉著他的畫像,焚香祈福鎮宅驅邪,加上還有一整個宗門的弟子信奉他,這才使得他的修為後來居上,穩穩地壓了秦望舒一頭。

  青雲宗看重名聲,這會兒,有秦望舒這個散仙在場,他們也斷然做不出強佔他人之物不歸還的事情來。

  秦望舒料定這點兒,趁著古雲松還沒過來的時候把話說明白,而他這會兒要帶著幾個人走,青雲宗要攔也是沒道理的。

  「幾位既然來了我青雲宗便是貴客,怎麼能這麼快就走了,若是老祖知道,定要責怪我招待不周了。」尋道真人給自家老祖發了訊息請示,暫時沒得到回應,門派重寶被別人取走的責任他擔不起,只能想辦法把人拖住,等老祖來定奪了。

  「時候不早,我們得回去了。」

  天亮沒多久,太陽明晃晃地掛在頭頂上,秦望舒睜著眼睛說瞎話,氣得尋道真人袖子裡的手都在發抖。

  他還欲挽留,就見秦望舒一拱手,道了聲改日再會,接著手一招,喚來祥雲一朵帶著蘇甜和黑風山的幾個妖怪飛入空中,眨眼就溜得無影無蹤。

  秦望舒是飛昇散仙,青雲宗的修士哪裡攔得住,等到人跑得不見蹤影,尋道真人終於忍不住低聲罵道:「這鳥人,非人哉!」

  臨走之時,蘇甜回頭一望。她記憶恢復了不少,元神也隨之強大起來,哪怕現在同樣沒有靈氣,卻能敏銳的捕捉到周圍的一切。

  青雲宗內並無魔氣,這四海天地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那之前蠱雕身上的氣息,莫非是她感覺錯了?那隻蠱雕殺過不少人,煞氣也濃,興許正是如此,才讓她有了錯覺。只是蘇甜仍有些不放心,打算等會兒問問秦望舒這個仙人。

  ……

  祥雲又白又軟,飄在天上速度也快。小飛現在對主人也十分崇拜,看到秦望舒隨手就能招出這樣的坐騎心頭有點兒惶惶不安,對自己的坐騎地位有些緊張起來。

  卻在這時,秦望舒臉一白,直接喊:「小飛馱著他們!」

  腳底下白雲彷彿被風吹散了,雲上的人自然也呆不住,紛紛下餃子一樣往下掉,小飛身子變大動作麻利的把他們一個個接住,而這個時候秦望舒則踩在自己的飛劍上,長吁一聲道:「沒靈氣了。」

  蘇甜側頭略一思索,問道:「現在天地間靈氣很少嗎?」

  「那是自然,跟從前完全沒法比。」以往從天地間吸收靈氣就夠了,現在卻不行,還得到處找天材地寶靈石靈泉來補充,是以每次發現有什麼天地異象,都會呼啦啦地去一大片人,神仙也不例外。

  不知道那雙子峰到底出了什麼好東西,秦望舒去的那麼早仍是一無所獲,心裡還是有幾分遺憾的。

  「那現在有魔族嗎?」

  說到魔族,在場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驚。朱佑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會,魔族不是被封印了麼,甜甜你想什麼呢?」

  「甜甜你真是修真世家的孩子啊?你再叫它幾聲,那寶貝發光的時候可真好看。」朱佑樂呵呵地往蘇甜胸口瞄,他可是瞧見了,甜甜把那圖冊放懷裡的。

  隔著衣服看麼,胸前還挺有料的,雙峰飽滿,像倆大肉包。朱佑正看著呢,忽然腦門鈍痛,「老大你做什麼呢?」

  憑白無故給人一腦瓜崩,老大那手勁兒多大,直接在他頭上敲了個大包。

  蕭望不滿地說:「甜甜叫我,我也答應啊。」

  這話是沒錯,但這麼對比起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還是秦望舒認真回答了蘇甜的話,「戮仙橋一直都有重兵把守,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放過,很多仙人身上都有逢魔石,這是遠古就存在的一種石頭,對魔氣特別敏感,若真是出現魔氣了,大家也是立刻便知。」

  秦望舒取出一塊圓圓的石頭攤在手心裡給蘇甜看,接著說道:「那些魔物只存在歷史當中,已經被遠古眾神封印鎮壓,甜甜不必擔憂。」

  「喔。」那她就不擔憂了吧。

  別人準備得那麼充分,她也就別瞎操心了。有那閒工夫,還不如教黑風山的妖怪們一些法術呢,她如今想起了一些修煉法訣,覺得回去之後就開堂授課,總比他們遇到敵人直接用肉身抓扯撕咬的好。

  蘇甜低著頭思考應該怎麼教學生,那邊蕭望已經炸毛了。

  甜甜!

  這狗屁仙人剛剛認識居然喊她甜甜,還笑眯眯地跟她說話,蕭望鼻孔都快噴火了,怎麼看秦望舒都不順眼,然而剛剛是秦望舒幫了他們,他不能沖恩人發火揮拳頭,只能憋著一口氣,瞪著秦望舒,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扎出個窟窿來。

  偏偏這會兒蘇甜低著頭,給人一種害羞的模樣,蕭望忽然覺得有點兒慌,他雖是個大老粗,也具備正常的審美觀,芝蘭玉樹風度飄飄的仙人秦望舒,眉眼如畫含羞帶怯的甜甜,兩個人看起來,似乎格外的和諧。

  此時陽光正好,微風習習,驕陽灑下細碎的金子鋪在二人身上,猶如天地山河所繪出的瑰麗畫卷,美好得讓人不忍打攪。

  蕭望突然大喝一聲,身子往蘇甜的方向重重一靠。他不是人,他是妖怪,打攪一下沒問題吧!

  「哎呀……」

  「老大怎麼了?」

  「我心口疼!」他其實受了很重的傷,夜裡被千年狼妖抓了一記,心都差點兒給掏了出去,之後又被劍陣切得滿身是傷,靈氣丹藥能讓他精神百倍,在他高度緊張之時也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鬆懈下來,倒真有些疼了。

  本來是想破壞那兩人相處時的和諧美好,現在撞過去時,蕭望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他、蘇甜、朱佑同乘一騎。

  甜甜在他前面,朱佑在他後頭。此時依靠在甜甜背上,蕭望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他說:「甜甜,對不起啊,讓你等久了。」

  蘇甜回頭,發現蕭望一臉倦容,他面色蒼白,嘴唇乾裂毫無血色,身上還有極為濃烈的血腥氣,有些屬於他,更多的並不屬於他。他沒及時過來,果然是黑風山出事了。

  此時的蕭望累極,直接靠著蘇甜昏睡過去。蘇甜也沒敢亂動,她調整姿勢讓蕭望靠得舒服些,隨後才問:「黑風山上出什麼事了?」

  「雙子峰的狼妖趁老大外出來偷襲,死了六個兄弟,還有很多重傷。」說到這些,朱佑就是一臉怒意。

  「哦,那我們早點兒回去。」

  小飛則道:「望舒主人,我先把老大他們送回去再來接你。」

  秦望舒說:「行,我們一道過去。」死傷了不少妖怪,他是個散仙,一些簡單的治癒法術還是會的,去了沒準能幫點兒忙。

  孰料小飛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望舒主人你別跟過來啊,我懶得撒抹去足印的粉末了,你別來啊……」

  秦望舒:「……」

  他的坐騎跑了,不僅不帶他,還不願告訴他黑風山在哪兒,他這是被嫌棄了嗎?

  回去之後,大家第一時間把蕭望送到了長眉樹老那兒,蘇甜沒跟著去,黑風山靈氣足,她引動天地靈氣,也能施展最簡單的治癒術,她去傷病員房間裡走一圈,不動聲色地給他們一人掐了個回春法訣。至於蕭望,他傷的確很重,她暫時治不過來,還得交給長眉樹老才行。

  蘇甜一個一個的去看,她過去就引起了很大的騷動,不少妖怪扯著嗓子喊,「啊甜甜,看到你回來我腰不疼了腿不痛了傷口都不流血了……」

  蘇甜心想,這不廢話麼,我施展了回春術的!遠古法訣只需少許天地靈氣,便有妙手回春之功,以後教你們。

  她在看望受傷妖怪的時候,長眉樹老也運用自身靈氣,將蕭望身上的傷勢治癒了七七八八。

  它說蕭望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現在可以直接抬到老王那去醫,用普通的跌打傷藥就能好。這次,長眉樹老治癒黑風山的重傷妖怪損耗不小,柳葉都黃了許多,吩咐大家好好照顧身體後,它直接休眠了。

  老王和黑風山的妖怪紅著眼睛給長眉樹老鞠了躬,回去之後又連忙給蕭望上好藥,徐娘子也沒休息,端來大魚大肉給老大補身體,孰料蕭望一口不吃,還沉著臉吩咐老王煮一大鍋水煮白菜過來。

  「老大你怎麼改吃素了?」

  「我要修仙!」受了秦望舒的刺激,蕭望打算修煉成仙,這樣才能跟甜甜看起來登對。聽說妖怪要清修才能最快成仙,抱著這個信念,蕭望開始啃青菜,誰勸都不聽,就連蘇甜過問了幾次,他也不為所動。

  「甜甜,你再去勸勸老大,他受傷那麼重就是要好好養,那麼大個個子,天天吃菜葉子,身體怎麼受得了?」老王憂心忡忡地找蘇甜商量。

  蘇甜放下了手裡的小本子,她給所有受傷妖怪施展了回春術後就疲憊地歇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就一直在看自己的小畫本,拿到手裡都沒放下過,若非老王來找她說話,她還會不停地翻看下去。

  那裡面,有她的過去,有她的朋友們呢,她一開始看了就沉迷其中,都捨不得鬆開手。

  見到老王一臉擔憂,蘇甜低頭看了一下小本子,微微一笑說:「那行,我再去試試。」

  記憶已經遠去,而她活在當下。

  ……

  黑風山的老大開始吃素了,一連三天吃了幾籮筐的青菜蘿蔔,吃得臉都綠了。就在他眼冒綠光之時,蘇甜啃著肉包子去看他,她衝他揮了揮手裡的肉包子,脆生生地問:「想吃嗎?」

  蕭望再也把持不住,拿過肉包一口吞了,只是吃著包子的時候拿眼睛偷偷看蘇甜,心頭突然冒出一句葷話,「我連你都想吃了呢……」

  然後,他自個兒就臉紅了。

  蘇甜也稍稍愣了一下,吃個包子都能幸福得臉紅眼睛發光,這孩子可真是,蠢萌蠢萌的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1:04 AM

第十四章 想睡覺

  黑風山這次一共死了六個兄弟。

  在蕭望傷好一些的時候,大家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葬禮。把死掉的兄弟的骨灰撒在了長眉樹老的樹根下,說是有長眉樹老罩著,他們的靈魂就會安寧。

  葬禮結束後,徐娘子就開始給大家發戰利品了,一人三顆妖丹,剩下的她都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其實上次攻山的狼群有上千頭,得到的妖丹自然也上千,黑風山的妖怪只有一百多,每人能分到上十顆才對,至於為啥是三顆,徐娘子表示一人三顆大家都數得清楚,放手裡看得明明白白,發多了難免有些蠢的會被小夥伴忽悠騙走幾個,還是發三個保險。

  蘇甜:「……」

  她偷偷看了一眼蕭大王,看著他盯著手心裡的妖丹看,默默地給徐娘子點了個贊。

  其實這天底下的妖怪有很多特別聰明狡猾的,才能把人啊仙的騙得團團轉,為何黑風山的妖怪都這麼奇葩呢?莫非是一方水土養一方妖怪?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老大都這樣了,也不指望小弟能有多聰明了。

  蘇甜也得了三顆妖丹,灰撲撲的珠子,有一股淡淡的腥臭氣。這說明那些狼妖修為都不怎樣,若是修為高的妖怪,妖丹晶瑩剔透,到最後會像水滴一般。她拿著妖丹無用,擺在房間裡嫌難看,本打算送給其他妖怪,轉念想到自己以後是要教法術的,就留著獎勵那些學的快的妖怪好了。

  這樣想著,蘇甜摘了片葉子把妖丹包起來,結果一旁的妖怪看到了都跟著她學,一個個把妖丹包得跟粽子似的。

  而這時,小梳子忽然湊過頭來問,「甜甜,你的傳家寶能給我們看看嗎?」

  「對啊,聽說還能發光,像太陽一樣。」

  「我說的是霞光萬丈紫氣東來,什麼叫像太陽一樣,你們這群沒文化的。」朱佑沒擠進蘇甜旁邊的小圈子,這會兒在後頭大聲喊。

  這幾天朱佑早就把蘇甜的傳家寶到處宣傳了,大家都十分好奇,想知道那傳家寶是什麼樣子的。看到一雙雙期待的眼睛,蘇甜笑呵呵地把小畫本拿了出來,「就是這個咯。」

  「你叫它一聲它會答應?」小梳子眨巴眼睛道。他現在看起來十三四歲,但唇紅齒白,眼尾上翹初現邪魅,容貌已經格外俊俏了,長長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樣,看人的時候已經自帶了風流韻味兒,日後長大了,這副皮囊怕是得迷倒無數女妖。

  「為什麼呢?甜甜你沒有靈氣呀?」又有妖怪問道。

  「因為這畫本裡,收羅了他們的名字。」蘇甜翻到了第二頁,撫摸著上面的圖案,微微笑著道。

  「名字,這是煉妖冊嗎?」妖怪們齊刷刷地後退一步,頗有些驚惶地看著蘇甜手裡的小本本。捉妖師手裡的煉妖冊,若不知道名字收妖就要費勁得多,若是知道了妖怪真名,那要把妖怪收進去簡直輕而易舉,靈氣都耗不了多少。

  「不是,畫畫的人和他們是朋友。」

  蘇甜指著第二頁上的道:「喏,九鳳,九首人面鳥身,喜歡啄梧桐樹裡的小蟲子吃,喜歡問,你看我哪張臉最漂亮,天天自己跟自己吵架……」

  她手指輕輕撫過畫上九鳳,就見那黑白曲線彷彿有金光流瀉其中,流轉交匯過每一筆後,一個虛幻的九頭鳳鳥輪廓從她指尖飛出,繞著她手指盤旋,又再次隱入圖內。這些老朋友早已隕落,然而在當年她畫的時候,它們都告訴了她真名,裡面也有一縷殘魂融入其中,時隔千萬年,她還能再次呼喚那縷殘魂出來,繞她指尖飛舞。

  這就是為何蘇甜有底氣,若青雲宗的人真敢攔她,她也能招出遠古異獸殘魂,攪得青雲宗雞犬不寧。這畫本,只有在她手裡,才能發揮出這樣的作用,因為,它們把名字交給了她。

  千萬年前,每一個妖怪都有一個藏於心底的名字,就好像蘇甜,她其實真名也並非蘇甜一樣,只是不知道,現在的妖怪跟以前是不是一樣了?不過看他們剛才聽到名字和煉妖冊的反應,想來這點兒是沒差的。

  「那甜甜你會畫嗎?給我們也畫像好不好?」小梳子說這話的時候蕭望扭頭就看了過來,眼睛都發光了一樣,他腦子裡飛快地思考,穿哪件衣服最帥氣,左思右想之後,決定把那天那千年狼妖身上穿的戰甲扒下來,那衣服銀光閃閃的,他穿起來肯定霸氣。

  現在畫他們?蘇甜思考的時候,旁邊的一隻妖怪又問,「是不是得告訴真名才行。」

  它話音落下,大家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最後還是狐三笑眯眯地搖了一下手裡的扇子,「狐三是我藝名,當年那一窩狐狸我排行老三,要告訴真名也行啊。」他沖蘇甜拋了個媚眼,「我偷偷告訴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記著,對我負責。」

  蘇甜:「……」

  蕭望:「咳咳咳!」

  小梳子撇撇嘴,「我喜歡梳羽毛,所以叫小梳子,我真名,我真名……」小梳子怯怯地看著蘇甜,「甜甜我告訴你的話,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捉妖師。你要對我負責……」

  蘇甜表示壓力山大。

  蕭望咳得都快哮喘了。他眼看還有人湊上去要叫蘇甜負責,立刻衝過去大手一揮,「亂想些什麼,甜甜要你們名字有什麼用,她又沒靈氣不能修煉不能跟你們簽契約,別胡鬧!瞎折騰,走,跟我打拳去。」

  老大要不要這麼掃興……

  蘇甜這才道:「畫畫不要真名的。」只不過當初大家都傻乎乎的,一問就答了真名,那時候天上帝流漿亂飛,大家都靈智初醒,誰還想得到要給自己取個藝名啊。

  「那我去拿畫本,甜甜你祖宗這本子是什麼啊,保存這麼久還完好無損。」小梳子又眨眼問。

  「不是紙,是一種奇石,當初他用刀將石頭切得薄如蟬翼,還用了上好的熒墨石磨成筆。」所以才能承載畫上所有妖怪的一縷元神,保存千萬年不朽。

  蘇甜自然地解釋完,才發現她想不起那個把石頭切薄的人到底是誰。

  記憶殘缺不全,索性也沒什麼大礙,「你們拿紙筆來,我試試看,隨便畫畫。」

  不多時就有妖怪從老王那取了紙筆過來,小梳子搶到了第一個模特位置,他變成一隻孔雀落在石頭上,脖頸微微彎曲,姿態優美地看著蘇甜,身後長長的尾羽打開,鋪開一扇七彩屏風,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斕閃閃發光。

  蘇甜在凳子上坐著,她散落的頭髮別在耳後,隨意地翹著腿,對著小梳子寫寫畫畫。

  她看著小梳子。

  蕭望在看她,看她眼神專注,小臉紅撲撲的,唇若花瓣旖旎。因為抬手袖子下滑,她露出猶如白藕一樣的手臂,還有翹腿時露出的白嫩小腿,那白皙滑膩的顏色,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撩撥他的心房,讓他心跳加速,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蕭望抱著兩顆白蘿蔔睡了一晚上。他往日都一覺睡到大天亮,結果那天腦子裡就閃著那白藕胳膊和小腿,稀里糊塗的做了夢,夢裡情潮洶湧起伏,他把持不住半夜就醒了過來,臉漲得通紅地去洗了褲子。

  這下,更睡不著了。

  蕭望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他光著膀子在外頭跑了一圈也沒降火,最後跑到狐三他們洞口,一腳踹門進去,把正在睡覺的狐三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

  狐三跟朱佑相鄰,隔壁的朱佑還以為又有妖怪打上來了,立刻從床上翻到了床底下,隨後耳朵一動,聽到老大聲音也跟著摸到了隔壁山洞。

  蕭望一大老爺們,平時說話都跟敲鑼打鼓似的,這會兒紅著臉問:「我想跟甜甜睡覺了怎麼辦?」

  朱佑剛睡醒還有點兒迷糊,他立刻老實回答,「我也想啊。誰不想啦……」

  他直接被蕭望一巴掌拍牆角去了。

  「那你告訴她唄。」狐三打了個哈欠,老大半夜襲擊居然說這個,真是無聊,你去問問,黑風山的妖怪,哪個不想了?

  「怎麼說?」

  「直說。」

  「那甜甜不喜歡我怎麼辦?」蕭望心很忐忑啊。他們這些妖怪,若是喜歡就展示自己的實力求配偶,但甜甜是人,老王說了,人跟妖怪是不一樣的。至於為何這會兒為啥沒去騷擾老王,實在是老王住甜甜隔壁,他怕吵醒甜甜了。

  蕭老大在狐三洞府裡碎碎念個不停,吵得狐三和朱佑都不敢睡了。這時候,狐三走出洞府摘了洞口的一朵野秋菊遞給蕭望,「這緣分都是天注定的知道嗎,一切都是天意,若是單數,甜甜就喜歡你,雙數,她就不喜歡你,你看著辦吧。」

  蕭望一臉緊張地接過秋菊,出去數數了。

  洞府裡頭,朱佑壓低聲音問,「狐三,你這麼說,不怕嗎?」

  狐三嘀咕,「終於能睡覺了。」他聽到朱佑的話嗤了一聲,「怕個屁,你以為他數得清楚啊……」

  朱佑:「……」

  你這死狐狸居然坑老大!

  坑得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1:14 AM

第十五章 老朋友

  山頂上,蘇甜其實也沒睡著,夜已深,秋風涼,蘇甜卻一點兒睡意都沒。

  她沒點燈,趴著睡床上,枕頭墊在胸口處讓自己趴得舒服些,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翻圖冊。

  小本子裡頭的每一個朋友都被她叫出來看了一眼,她的記憶並不完整,而通過叫出老朋友的殘魂,總能多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斷,叫她會心一笑又心頭微酸,這就使得她都捨不得睡了。

  等翻到後頭,蘇甜輕輕喚綠蘿的時候,她發現畫上的綠蘿並沒有發光,殘魂也沒有顯現,心頭登時咯噔一下,難不成綠蘿的那縷元神都完全消散了?

  綠蘿是植物修煉出靈識的,跟她一樣都是花草,遠古時代,她們關係也挺不錯的。她叫了一會兒圖案上都沒反應,蘇甜的心情就有點兒沉重了,本來老朋友們就只剩了一縷殘魂,而綠蘿卻是一丁點兒都不剩下,這圖冊裡的元神怎麼會消失呢,蘇甜有點兒困惑,心頭亂糟糟的,烏濃的眼睫上都綴了淚珠兒。

  等了一會兒,她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繼續往下翻,結果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誰在喚我?」

  蘇甜整個人都驚呆了,隨後她掀了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將手中的畫冊舉在眼前,又喊了幾聲,「綠蘿,綠蘿,你還活著?」

  圖冊上本來的黑白畫忽然染了綠意,像是浸在了一湖春水裡,裡頭忽地伸出一截細細的彎曲的藤蔓,上面還長了一片嫩葉子。藤蔓纏上蘇甜指尖,發出愉快的聲音,「蘇甜啊,你還活著呀?」

  綠蘿也睡了很久,但她不是被迫沉睡,而是自己休眠的,它們這些植物所成的妖很喜歡通過休眠來恢復自身實力,綠蘿則是活得太久懶得看人間滄桑,一頭睡了過去,若不是蘇甜喊她,她至少還能睡上千百年。

  「你現在在哪兒?」陡然遇到一個同類,蘇甜都激動得掉眼淚了。

  「我,我在……」綠蘿剛剛睡醒也不清醒,她想了一下道:「不知道是哪兒,我知道你的位置,我來找你吧。」綠蘿的一縷元神在蘇甜的圖冊之中,被蘇甜喚醒過後,她能夠輕易的感應到蘇甜的位置。

  「好的,我現在沒有靈氣,找你也不太方便。」蘇甜點頭道。

  「你怎麼混得那麼差了。」綠蘿笑著道,只是下一刻她忽然低呼了一聲,「不好。」

  「怎麼了?」難不成老朋友剛醒就發生意外了?蘇甜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睡太久了,身上住了不少人。暫時不能隨便挪動。」

  在天地間生長了千萬年的綠蘿,沉睡千年已經狀如山脈,她現在是世人眼中宛如龍脈的山川,貿然移動,會讓很多生靈遭殃的。

  「等我幾天,我煉個分身出來再來找你。」綠蘿說。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講了很久往年的事情,綠蘿又說大家都隕落了她一個妖多麼無聊,神魔大戰的時候她以為必死無疑,哪曉得竟然醒了過來,之後一直吃吃睡睡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很是無趣。

  「我找了很久,當時那些有靈智,修為不凡的朋友一個沒剩下。」說到這裡,綠蘿聲音有些哽咽了,「活著的那些生靈都傻乎乎的,我連一個能說話的都沒。」

  她在天地間尋找很久,每一片土地都翻過,找到的只有從前同伴的屍骨,沒有一個活下來。而蘇甜,在她的記憶裡,應該是屍骨無存的,卻沒想到,她也活著。

  蘇甜聽到綠蘿的話沉默了一下,她忽然覺得,自己睡一覺醒過來就是千萬年後算是很幸運的了。綠蘿那時候的寂寞,只是從簡單的描述中,她便能感受到。

  彷彿獨自一人行走在荒漠,只有孤寂和死亡陪伴左右。

  「我現在住的地方有很多小妖怪,很蠢但是很善良,特別好玩特別逗,到時候你來了,咱們一起教他們學法術怎麼樣?」

  蘇甜將黑風山的妖怪們介紹給綠蘿,她笑呵呵地講最近發生的事,也讓綠蘿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沒過多久,綠蘿就道:「聽著很有意思的,那先不聊了,我去煉一具分身,盡快來找你。」

  纏繞著蘇甜的藤蔓飛快地隱入了圖冊當中,綠光也漸漸消失,蘇甜嘴角勾起,臉上的笑容都濃得散不開,她連忙翻到下一頁繼續喚,希望還能撞見個活著的,然而眼看翻到了最後,也沒有誰在應她一聲了。

  蘇甜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她手指微微顫抖地翻開了最後一頁,卻發現那一頁畫得跟鬼畫符似的,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麼,而她也沒有什麼印象。

  她手指摩擦書頁,並無半點兒反應。等了許久,依然如此。

  蘇甜把圖冊合上放好,她發現自己整整看了一夜,此時天都快濛濛亮了。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呢?就在蘇甜打算鑽被窩在躺一會兒的時候,她神識捕捉到窗戶外有一點兒動靜。

  這麼早,蕭望就起來了?

  蘇甜從窗外望過去,恰好看到蕭望伸了個頭過來,而蕭望顯然沒想到蘇甜已經起來了,一雙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似的,還發著幽幽綠光。

  蕭望把秋菊都拔成了禿頭,也沒數出個準確的數,但他也沒直接扔掉,而是把花瓣全部都收集起來,打算讓老王幫忙數數,這才忙不迭摸到了老王這邊來。

  他過來之後自然想著看看甜甜,本想偷偷看一眼就好,哪曉得,甜甜竟然坐在床頭,她烏髮如瀑,髮梢垂落在床上鋪了一層,銀色月華灑落其上,使得那如潑墨一般的頭髮上有玉色光澤,像上等的綢緞纏纏繞繞包裹在了他心上。

  而她上半身只著了件肚兜,金色芙蓉花開在她飽滿的輪廓上,使得那朵花看起來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樣,彷彿伸手便能摘得,捧入手中把玩。黑髮如墨,肌膚似雪,回眸一望,眸子裡像是有天河星辰一般,明亮灼目。

  蕭望手裡用葉子包著的秋菊掉到地上都渾然不覺,他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覺得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鼻子裡都像是有熱血流出,而身下那處更是漲得發疼,高高頂起褲子完全不受他大腦控制了。

  「你起了?真早。」蘇甜不是凡間姑娘,裸了胳膊腿她自個兒並不覺得是多大個事,這會兒看到蕭望都起來了,也就不打算睡,橫豎不睏,她取了中衣披上,問:「這麼早,過來有事嗎?」

  「是不是傷口疼,要換藥了?」蘇甜又問。

  蕭望這才回過神,他臉漲得通紅,雙腿也夾緊了些,這會兒怕蘇甜看到自己的反應,都想夾著尾巴逃了。被那雙清亮的眼睛盯著,蕭望結結巴巴地道:「沒事,沒事,這邊風水好,我上來打個拳!」

  他轉過身,在旁邊的大樹底下呵呵哈哈地出了幾拳,隨後發現這火完全降不下來,又聽到身後屋子裡蘇甜起床下地的聲音,頓時又羞又窘拔腿就跑,翻過一個山頭往山坳處的小池塘裡一蹦,整個人直接就沉水底下去了。

  蘇甜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她往樹下看,卻發現剛剛還在那打拳的蕭望已經一陣風似的跑遠了,她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接著出去打水洗漱了一番,又去廚房做了些早點。

  上次去鎮上買的東西除了那些布都是帶回來了的,她瞧著那些種子,便打算這幾天帶著傷好了的妖怪們去整理個小菜園出來,把東西都種上。還有那幾隻雞鴨和魚,不知道還活著沒。

  ……

  蘇甜和老王在房間裡吃早飯的時候,在涼水裡泡了半個時辰,換了一身衣服的蕭望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回來,躲在了蘇甜的窗戶外頭。

  他早上的時候跑太急,把菊花給掉了。

  看著地上散落的秋菊花瓣,像是還被人踩了一腳,都踩了個稀巴爛,蕭望臉一沉,渾身冒殺氣,忒麼的誰踩的,你出來,看老子不打死你!

  轉念想到會在這裡溜躂的不是老王就是蘇甜,蘇甜的可能性更大,蕭望整個人都有些欲哭無淚了。

  這特麼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真是天意弄人,啊不對,弄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1:20 AM

第十六章 好學生

  上午的時候,蘇甜喊了七八個傷好了的妖怪去長眉樹老所在的山下整了片菜田。

  這裡靈氣濃郁,都不需要費什麼心思去養,普通的青菜隨隨便便都能長好,就像後山的大蘿蔔一樣。她把種子灑在地裡,弄完之後回去的路上又在松林裡撿了一筐子蘑菇,煮了鍋蘑菇湯,鮮得她都快咬掉了自個兒舌頭。

  吃飽喝足,蘇甜也沒補眠,她一點兒不睏,在門口大樹底下坐下,取了針線替黑風山的妖怪補衣服,剛打好個補丁,就見一團火紅的雲飄了過來。

  她用牙齒把線咬斷,把衣服和針線收拾好後才笑著道:「小飛怎麼又跑回來了?」

  天天往家跑,你那主人不惱你?

  「甜甜,望舒主人讓我來告訴你,最近都不要外出咧。」

  這時候,蕭望和狐三他們也蹭蹭蹭地跑到了蘇甜所在的山頭,老遠就開始嚷嚷:「為啥不讓外出啊?」

  「青雲宗派了好多人暗地裡找甜甜,應該是想把山河經注給弄回去。」

  到時候說個圖譜傳人感恩青雲宗悉心保管物歸原主,自覺無法參透其中奧秘,願意將圖譜贈予青雲宗,青雲宗不但不會失面子,聲望怕還得漲一截。

  「他們大概想把甜甜收做徒弟,然後把山河經注拐彎抹角地收了。」小飛繼續道。這些都是秦望舒的推測,小飛過來報信,也就全部複述了一遍。

  「望仙鎮裡藏了好多修士。他們目前還沒發現我們這兒。」

  蘇甜點頭,「多虧了小飛來報信,不然我們出去沒準身後就帶個尾巴回來,到時候暴露了位置,少不得又生事端。」

  當初這裡被狼妖發現,就是因為出去的妖怪大意了,被狼妖給摸到了大門口。

  「小飛的主人就是那個幫了大忙的仙人吧……」老王站在一旁感嘆,「活一輩子還沒瞧見過神仙,不曉得他長啥樣,是不是周身神光,手握大砍刀,威風凜凜器宇軒昂?」

  蕭望不屑的嘁了一聲,眼睛一瞪,「就他那弱雞樣,能有老子威武雄壯?」

  那樣子,恨不得狠狠捶幾下胸膛,再嗷嗷大叫兩聲,展示自己力大無窮。

  「之前多虧了秦望舒幫忙,現在又派你來提醒我們,他真是個好神仙。」蘇甜看著小飛笑眯眯地道,「你跟對了人。」

  小飛也挺高興地昂著頭,還打了一個響鼻。這時,徐娘子取了一罈子酒過來,「這是我釀的果子酒,埋了一百年了,你主人幫了忙,我們也沒什麼好送的,就送一罈子酒水,你帶回去給他吧。」

  「送仙人的禮物不能太寒磣了,我這裡還有根三百年的小人參。」說話的是狐三,他是個機靈的,知道要抱緊神仙的粗大腿,哪怕肉疼得很,也把自己的珍藏給貢獻了出來。

  大家都真心感謝小飛和他主人,若不是他們甜甜都可能回不來了,於是在場的妖怪都去翻了箱底找了份兒像樣的禮物,蕭望臉上有些掛不住,他想了想,正要轉身去拿東西就聽老王喊,「老大你的蘿蔔就別拿了……」

  「誰說老子拿蘿蔔了?」

  甜甜還看著呢,他才不要在甜甜面前落個摳門的印象。他回洞府把千年狼妖的銀甲給取了出來,雙手捧著遞到小飛面前,「拿著,我跟甜甜謝謝他幫忙。」

  拿了東西就兩清了,千萬別來跟咱套近乎。還敢親熱的叫她甜甜,這樣的傢伙一定要劃清界限!

  那狼妖修行千年,身上的戰甲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寶,也是蕭望拿得出手的最貴重的東西了,他本是打算穿著這戰甲往甜甜面前一站,讓她替他畫像的,如今也忍痛割愛,把戰甲遞給了小飛。秦望舒雖是個仙人,穿著普通也沒啥法寶,施展幾個法術靈氣還沒了,估摸著也不富裕,這法寶他應該用得上。

  做仙人也那麼窮酸,他還不想成仙了,守著黑風山的一眾兄弟,陪著甜甜過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小飛報了信在黑風山上撒丫子跑了幾圈之後背著大家的謝禮回去了,蘇甜繼續補衣服,徐娘子則去挨個囑咐黑風山的妖怪最近禁止出門,實在逼不得已要去的,也必須小心謹慎,萬萬不能把青雲宗的修士引過來。

  到了下午,蘇甜讓徐娘子通知黑風山的所有妖怪,她要教他們修煉法訣。

  「我雖不會修煉了,但我家乃是修真世家,還有一些修煉法訣流傳下來,我想教給大家,以後大家實力提升了,就不會被欺負了。」蘇甜說。

  「誰他媽敢欺負我兄弟,老子一槍扎死他!」蕭望像個炮仗,一點就炸了。只不過剛吼完,被蘇甜斜睨一眼,他立刻啞了火,咳嗽一聲道:「學,都得學,我立刻把所有兄弟都叫上來!」

  蕭望站在山頭一聲吼,不多時,黑風山一百多個妖怪都圍了過來,大家圍繞蘇甜坐了個圈,個子小的坐內圈,個子大的坐外圈,跟一圈圈年輪似的,以蘇甜為圓心,往外擴散開。

  蕭望人高馬大的,得站後邊,但他發現妖怪太多了,站後頭都看不清楚,索性三兩下上了樹,坐在樹上聽起課來。

  「我今天先教你們引動天地靈氣,向天借力。」蘇甜說完之後盤膝坐下,「雙手環抱子午訣,四門緊閉守正中。萬念歸一入虛空……」

  她想告訴他們要想借用天地靈氣,就得沉下心來感悟天地靈氣,然而話剛說完,就見前頭幾個妖怪已經開始扳手指了,「雙,四,萬……」

  遭了手指頭不夠了……

  蘇甜嘴角一抽,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們領悟的重點錯了喂!

  雖然有些無奈,但蘇甜心情好,她也耐得下性子慢慢教,加上她說話時柔聲細語的,偷偷借用天地靈氣念了安心咒,就使得本來一個個坐不住的妖怪都漸漸沉靜下來,他們坐在她周圍,和她一起感悟天地。

  呼吸綿長,明明場中有一百多個妖怪,但那些氣息緩緩沉澱下來,彷彿所有人的呼吸都同步了,然而就在蘇甜抿嘴微笑之時,她發現這隊伍裡頭有個不和諧的聲音。

  抬頭一看,樹上的蕭老大正倒掛在那,瞪大眼睛看著她。她都能聽到他哐當哐當的心跳聲,呼吸也十分急促……

  這傢伙,還真是精力旺盛,安心咒都安不下他那顆狂躁不安的心!

  因為不能打攪其他好學生感悟的狀態,蘇甜只能板著臉瞪了蕭望一眼,隨後也閉上眼睛不再看他了。

  樹上的蕭老大立刻緊張起來,他學不會甜甜會不會不理他了?

  蕭望連忙翻身端坐在了樹杈上,他學著他們的動作盤膝而坐,隨後吸氣呼氣,深呼吸……

  鼻尖似乎又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他已經能分辨了,那是甜甜身上的味道,好吧,習慣了,似乎也不臭了,反而還有點兒香甜呢。

  良久,蘇甜軟軟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念出一句簡單的口訣,接著道:「若是感應到了天地靈氣,念下這段口訣,手指上會有微微涼意,你們有誰感覺到了嗎?」

  這是最簡單的水系法訣,但跟徐娘子施展的水系法訣不同,徐娘子施展法訣用的是自己的靈氣,而這個水法完全來源於天地靈氣,自身絲毫無損。第一次施展,蘇甜對他們沒抱多大希望,畢竟現在天地間靈氣稀薄,要感應起來也有些困難,手指上有微微涼意,就已經是很好的天賦了。

  小梳子陡然睜眼,他伸著自己的手指頭道:「我感覺到了。」

  蘇甜神識掃過去,看到他指尖的淡淡綠意,笑著點頭:「小梳子真厲害,獎勵你一顆妖丹。」

  接著,狐三也感應到了,他也得了一顆妖丹。

  下一個感應到的是徐娘子,蘇甜也給了她一顆妖丹,於是乎,她的三顆妖丹在第一次開課的時候就送了出去,實在是心頭高興,一下子全獎了。

  也就在這時,樹上的蕭望忽然大聲道:「甜甜,甜甜,我也感應到了。」

  蘇甜抬頭,就看到蕭望指尖環繞盈盈綠光,一道水柱從他手指上湧出,形成一道細細的水劍,朝著地上的妖怪群中飛射過來。

  地上的妖怪反應快,轟地一下散開,那水劍擊中地面,在地上戳出了個小坑來。

  一眾妖怪目瞪口呆,就連施訣的蕭望自個兒也傻了,好半晌才道:「乖乖,這他媽真厲害,比老子長槍還猛呢?」

  蘇甜眉頭微顰,她越發好奇蕭望本體是什麼了,莫非是條呆龍?只有龍族,才會把簡單的引水訣施展得這麼霸氣側漏吧……

  蕭望回過神後從樹上蹦下來,他昂首闊步地走到蘇甜面前,大聲問:「甜甜,我的獎勵呢?」

  說他蠢,他也不蠢,甜甜只有三顆妖丹,他眼巴巴地數了的,等到甜甜妖丹獎勵完了,他就能要別的了吧?

  蘇甜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晚了,前三名才有獎勵。」

  蕭望:「……」

  第四名居然沒獎勵了!

  蕭望覺得自己牙疼,後槽牙都在發癢,恨不得,恨不得咬她一口!

  瞧見蕭望那麼大個子一臉委屈地站在自己面前,蘇甜沖蕭望招招手,示意他低頭。

  蕭望得後退一步再躬身彎腰才能湊到她跟前。

  蘇甜順勢摸了摸他的頭,「你也很厲害,再接再厲,下次爭取拿第一。」

  狐三在後頭都看呆了,老大居然被人摸頭了……

  被摸頭還笑呵呵的一臉傻樣!屁股後頭都像是有條尾巴要翹起來了一樣。

  被一個女人當小孩子對待,還那麼高興,狐三覺得老大這被子是別想跟蘇甜睡了,老大真傻,居然沒明白對方的心思,一點兒不懂女人心,還在那傻樂。

  真是……

  真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啊。狐三搖搖扇子,他絕對不會去點破的。

  晚上,蘇甜照例拿出畫冊,直接翻到了綠蘿那一頁,雖然喚了幾聲綠蘿也沒回應,但她仍舊高高興興地對著畫本絮叨起來。

  把白日裡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她又道:「青雲宗的修士想搶我的小本本呢,現在我們都不敢出山了,你到時候來了,要幫我把青雲宗的人打趴下啊。」

  念叨完了,蘇甜合上畫冊,她把畫冊放在枕頭底下,枕著前塵往事酣然入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1:25 AM

第十七章 紅紅

  接下來的幾天,蘇甜上午縫縫補補,用狼妖皮毛做斗篷,下午教黑風山的妖怪們感悟天地靈氣,晚上跟綠蘿說說話,日子也過得格外緊湊。

  等到所有的妖怪都能感悟到星點的天地靈氣了,蘇甜才正式教了他們第一個實用性強的法訣——回春術。

  這群妖怪經常打架,身上時常掛綵,然而它們很少療傷,最多來老王這上點兒跌打損傷藥。老王都治不好的只能找長眉樹老,碰上樹老休眠又沒啥丹藥的話,只能硬生生的熬,哪怕熬過去了,身上也到處都是陳年舊傷。

  但學了回春術就不一樣了,日後邊打邊治傷,戰鬥力也能更持久不是,恢復得也更快。

  上課的道具是隻野兔子。

  早上小梳子用石子兒打到的,送來給蘇甜打牙祭。兔子沒打死,因為小梳子聽說人間的軟妹子都挺有愛心,捨不得吃兔子喜歡給兔子包紮傷口養起來什麼的,所以他怕打死了蘇甜不高興,心頭還挺忐忑。

  蘇甜本體雖是植物,但她卻是植物界裡的女霸王,是個葷素不忌的,遠古時代不曉得吃了多少野兔子,這會兒斷然不會覺得兔子長得可愛就不吃。

  只不過現在兔子還沒死,腿斷了,於是蘇甜把兔子拿出來教他們學回春術,能讓兔子的傷好轉,那這回春術也就摸到門道了。

  口訣不長,她監督每個妖怪背完,隨後讓大家默記幾遍,等背熟練了,結合引動天地靈氣之法施展即可。

  背熟練了的妖怪挨個兒上來給兔子施展回春術,蘇甜則通過神識來觀察到底有沒有效果。

  她坐的木凳已經升級了,是胡一刀他們砍木頭坐的搖椅,背後鋪的是老虎皮,鬆鬆軟軟的很是舒服。

  蘇甜翹著腿靠在搖椅上,看著妖怪們一個一個排著隊過來試,回春術一道一道往兔子傷口上飄,地上的兔子不但沒好,反而被一道道死敵的氣息弄得又驚又懼,明明只是腿傷,現在弄得半死不活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蕭望排在隊伍的最末尾,他身材魁梧眼神呆傻,這會兒誰也不看,低著頭一直在背口訣。

  他背口訣也不是心頭默記,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聲兒,嘀嘀咕咕念叨不停,惹得排在他前頭的朱佑大耳朵直接扣下來摀住,「老大你別念了,你再念我都記不住了。」

  蕭望不理他,仍舊專心致志地背口訣。他身強體壯力大無窮,受了傷也很快就能好,但就是記性不咋的,更不聰明,從前老王就說他傻大個,心拙口夯,他不以為然總覺得能一拳打倒就行了,幹嘛還要用什麼計謀,要那麼聰明做什麼。

  然而此時的蕭望恨不得自己多長兩個腦子,他不想被甜甜笑話,他想拿第一得獎勵啊。

  又排了一會兒就輪到了朱佑,朱佑因為受了身後老大的影響,口訣都背錯了,回春術自然沒成功,他懊惱地走到一旁,跟身旁站著的狐三抱怨,「都是老大,在那嘀咕咕唸經似的,吵得我頭都炸了。」

  狐三手中摺扇輕輕一搖,說:「輪到老大了呢。」

  「反正他口訣都背不出來。」朱佑哆嗦一下,喝道:「媽的馬上就入冬了你搖個屁的扇子啊。」

  冷風都灌進脖子裡了。

  狐三:「……」

  此時,蕭望站到了蘇甜面前,他緊張得腦門上起了一層汗。

  蘇甜本是懶洋洋地靠在搖椅上的,看到傻大個那侷促不安的樣子,她坐直起來,笑眯眯地道:「別緊張,跟著我再念一遍。」

  蕭望一呆,腦子霎時一片空白,彷彿剛剛背好的法訣憑空消失,眼前只剩下了她月牙一樣彎彎的眼。

  結結巴巴磕磕絆絆地把口訣念出來,蕭望都以為自己失敗了,不料地上那兔子嗖地一下蹦起來,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躥走,左突右竄地跑開,竟是逃脫了一眾妖怪的包圍圈。

  兔子的傷,居然被蕭望直接治好了。

  蘇甜十分驚訝,她好奇地看著傻愣愣地蕭望,幽幽問了一句,「蕭望,你的本體是什麼?難道你是龍?」

  法術學得這麼快,天賦如此之高,身強體壯力大無窮,最重要的是水系法訣能施展出意想不到的威力,是水中強者的可能性很大。

  什麼,我們老大居然是龍!

  黑風山的其他妖怪炸了鍋,哎呀,我們老大居然是龍也!

  龍在妖怪中的地位可不一般,相當於凡間百姓眼中的帝王一樣,他們聽到甜甜猜測老大是龍,個個都萬分震驚。朱佑不信,搖搖頭道:「會不會是地龍?」

  地龍就是蚯蚓,蕭望回頭衝他一瞪眼,喝道:「胡說八道,敢編排老子!」居然在甜甜面前說老子是蚯蚓,不想活了是不是!

  然他到底是什麼,卻是把嘴巴閉得死死的,咬緊牙關怎麼都不肯說了。蕭望漲紅著臉不應聲,偶爾拿眼睛瞟一下一旁叼著煙斗看熱鬧的老王,眼神之中似乎有警告之意。

  蘇甜心道,蕭望的本體是什麼,老王可能知道。畢竟當初說他是奶娃娃的也是老王,但蘇甜也沒打算繼續去追問,本體是什麼,其實也不重要。就好像她以前也討厭別人問她本體一樣,不說,大概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她倒是能理解蕭望的。

  蕭望怕蘇甜追問,這時候連忙問,「那我是不是得第一,可以有獎勵了?」

  蘇甜點頭,兔子都被你治好跑路了,這樣的天賦實在是叫她驚嘆,奈何獎什麼好呢?她本來就打算用狼妖皮毛給他做一件大氅,這幾天晚上熬夜點燈做,爭取早點兒完工獎勵給他好了。蘇甜正要說話,就聽蕭望道:「那獎勵我能不能自己提?」

  他話音落下,周圍的妖怪們就開始起鬨了。

  「要甜甜親一個!」

  「得第一能跟甜甜睡一個被窩嗎?」

  一向自詡聰明的狐三都稍稍愣了一下,搖扇子的手都僵住了。他沒想到老大也有這麼奸詐的時候,都知道自個兒提要求了。難不成,真能親一口?

  蘇甜微微皺眉,蕭望就已經吼開了,「瞎胡鬧,我打人了啊!」吼完扭頭看蘇甜,發現她臉色未變,應該沒怎麼生氣,這才小聲道:「甜甜你給我畫個像吧?」

  原來是這個要求,蘇甜點頭說,「那好,等下就給你畫。」

  蕭望把槍招出來,他握著槍威風凜凜地站在樹下,擺好了姿勢後就一動不動了。

  蘇甜拿了紙筆開始畫畫,她畫得認真,不多時,便有威風凜凜的漢子輪廓出現在白紙上。他手握長槍站在大樹底下,頭頂陽光從樹葉間隙灑落在他身上,那身灰不溜秋的袍子也彷彿變成了金色戰甲一般,更添威風。

  她靜靜坐在那裡,周身彷彿煙霞籠罩,芊芊素手執筆,在紙上潑墨揮灑,動作行雲流水般恣意瀟灑。

  因為畫畫時間久,周圍的妖怪都是好動的,看了一會兒熱鬧之後就散了。老王也回房間整理藥材,這山頭上,就只剩下了畫畫的蘇甜和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蕭望。

  她筆下是風景。

  他眼裡也是風景。

  蕭望心想,等下一次拿第一了,他提什麼獎勵呢?就像手底下兄弟說的那樣,叫甜甜親一口?

  想想就很激動哎……

  又過了半個時辰,蘇甜的畫也快完成了,她抬頭看到蕭望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便笑呵呵地說:「我快畫完了,你可以活動活動。」

  蕭望堅持,「等你畫完我在動。」不就舉著槍站一會兒,能多累,他以往練槍就是往前刺那麼一招,一天都要刺上萬下,每一槍刺出幅度力道都一樣,早就習慣了。

  卻在這時,不遠處傳來鬧哄哄的聲音,一個妖怪喊道:「老大,老大,紅紅回來啦!」

  蘇甜畫完最後一筆,她將毛筆放在身側的石桌上,正想問紅紅是誰,就見一個穿紅色長裙的女子在眾多妖怪的簇擁下爬上了山頭,她臉色不好,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氣,似乎受傷不輕。

  紅裙女子看到蕭望之後眼睛一亮,雙目似有水光溢出,而後腳步加快,直接撇開身邊眾妖朝蕭望跑了過去,從身後雙手緊緊抱住了蕭望的腰。

  「蕭望,我好想你。」玄紅的頭抵在蕭望背上,淚如雨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1:31 AM

第十八章 好吃嗎

  玄紅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蕭望,她頭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淚如雨下,彷彿靠著那人,多日來的驚恐不安俱都遠去,一顆心也終於安定下來。

  「蕭望,我好想你。」

  蕭望直接反手伸到背後,想把人給扯到面前來,然他的手剛碰到玄紅,就聽她嚶嚀一聲,聲音裡飽含痛苦。而蕭望震驚地看著自己掌心,竟是看到烏紅色血跡,他連忙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玄紅身上有血腥氣他早聞到了,只不過黑風山的妖怪經常有受傷的有點兒血腥氣不奇怪,玄紅又是黑風山實力很強的大妖,連徐娘子的道行都不如她,她走的時候頭上都已經有了龍角凸起,是即將要化蛟的巨蟒,蕭望實在想不出,哪裡的妖怪能把她傷成這樣。

  他也不好下重手把人給扒拉開,蕭望輕輕把玄紅轉過來,正要詢問,就見玄紅雙膝一軟,整個人癱倒在他懷中,眼皮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蕭望立刻喊老王過來看,他把玄紅放平在草地上,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登時眉毛都豎起來了,凶神惡煞地吼:「誰他媽敢把老子的人打成這樣!」

  挎著藥箱匆匆趕過來的老王一扶額,心道傻子喲,你又說錯話了,甜甜還在旁邊伸著腦袋看呢!

  蕭望眼裡黑風山的妖怪都是他兄弟,都是他手底下的妖怪,被欺負了是要報仇的,然而玄紅是個女人,他說這話落到人家小姑娘耳朵裡可能就有了別的意思。不過這會兒老王也沒時間去提醒他,他蹲下身給玄紅檢查了一下,小心翼翼挑開玄紅受傷的地方,這才發現她腰間有很深的一道傷口,簡直像是被一刀劈成了兩截。

  她穿的紅衣早被鮮血染透了,但血腥氣被處理過,才使得味道沒有那麼濃烈。應該是為了躲避追捕,刻意弄的。

  「她這個傷太重了,我看不過來。」一瞅那傷口,老王直接道。他只是個獸醫,還是個普通人,這種幾乎被腰斬的傷,簡直是讓人手腳發軟,他都想不明白,玄紅是怎麼活下來又堅持回到了黑風山的。

  然而現在長眉樹老已經休眠了,也指望不上。現在該怎麼辦?

  這時,蘇甜快步走了過來,她也看了一下玄紅的傷,說:「蕭望你剛剛不是學了回春術,你先給她施展回春術吧。」蘇甜倒也能施展回春術,但她如今實力不濟,效果可能還不如蕭望,這個時候直接吩咐蕭望上手。

  蕭望搓了搓手,又背了兩遍口訣才將手放到玄紅傷口上方,接著引動天地靈氣,將回春術施在了玄紅腰腹間傷口上,不多時,就見傷口緩緩癒合,而昏迷的玄紅彷彿是從噩夢中驚醒,她身子猛地一哆嗦,隨後睜眼大口大口地喘氣,待看見半跪在她面前幫她處理傷口的蕭望之時,她才鬆了口氣,臉上轉憂為喜。

  「蕭望……」她離開黑風山七年了,這七年裡她去過許多地方,卻沒有一個地方像黑風山一樣,給她家的感覺。

  遮她風雨,庇她安穩,還有一個男人刻在心上,念念不忘。

  玄紅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面前的蕭望忽地轉過頭,抬頭看向身後。

  「甜甜,我成功了。」蕭望扭頭看向蘇甜,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蘇甜順勢摸了下他腦袋,誇道:「做得好。」

  直到此時此刻,玄紅才看見站在蕭望身後的少女。

  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葉子透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投下或濃或淡不均勻的光與影,更襯得她眉目如畫,鬢間紅葉如天邊彩霞。曾經的她是黑風山裡唯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妖精,七年過去,這裡已經有別的女人了嗎?

  玄紅本是虛弱的,此時卻咬著牙抿唇坐了起來,她有些疼,便抓住了蕭望的手腕,她力氣很大,抓得蕭望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倒不是疼的,他皮糙肉厚哪知道疼,只是覺得這傢伙這麼大力抓自己幹嘛,有這麼大力氣,證明身體還行嘛,他就不用操心了。

  玄紅眉如遠山含黛,眼是桃花眼,此時斜斜掃了一眼蕭望,眼尾含情笑意點點綻開,她唇上沒有血色,這麼一個動作,便多了一分讓人憐惜的美來。就連老王都心頭感嘆,這玄紅不愧是個妖孽。

  「蕭望,黑風山又有女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呀!」她微微側頭,一縷髮絲滑過臉頰落到唇邊,輕輕吐氣一吹,端的是風流恣意,彷彿見到了女人,就擁有了無限的戰鬥力,連身上的傷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是不是有了她,你們就把我給忘了?」玄紅聲音略有些沙啞低沉,語調婉轉曲折,竟是有些惑人。身後跟過來的妖怪一個個喊:「哪能忘,我們可想你了。」

  倒是蕭望老實,直接回了一句,「不是你自己走的麼,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了。」

  他瞪她一眼,怒容滿面地呵斥道:「被人欺負落了一身傷,現在知道滾回來了!」

  玄紅臉上笑容一滯,恨恨剜了蕭望一眼。卻聽他又道:「誰欺負你了?看我不打死他。」

  玄紅又笑了,她眼角是彎的,嘴角也上翹,眼睛裡卻有淚水大顆大顆的往外淌,許久之後才輕聲說了一句,「我已經把那人給殺了,否則的話,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能回來就是萬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報仇什麼的,玄紅已經不去想了。

  玄紅跟蕭望他們說話的時候,蘇甜一直在打量玄紅,她發現玄紅的傷在回春術的治療下明明已經癒合了,這沒過一炷香的時間竟又開始流血,實在有些古怪,於是她道:「你怎麼又流血了?到底是傷到哪兒了?」

  蕭望也瞧見了,連忙又拍了兩個回春術過去,他沉著臉問:「怎麼回事?現在咋辦?」

  玄紅一手捂著腰腹喊冷,一手抱著蕭望胳膊不撒手,「蕭望我之前一直好害怕,現在都做噩夢,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說到這裡,她眼角餘光瞄了蘇甜一眼,又道:「就像以前那樣。」

  「大冬天的誰忒麼跟你睡了。」蕭望手一拽,將玄紅掛在身上的胳膊給推開,「沒大沒小,好好說話。到底傷哪兒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

  玄紅縮著頭不打算吭聲,蕭望就一巴掌拍了過去,「你不說是不?我叫兄弟們過來把你衣服給扒了。」

  話音一落,黑風山好幾個妖怪湊了過來,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玄紅先是發怒,紅著眼瞪人,忽地又莞爾一笑,她輕聲道:「我就知道你緊張我。」說完,她沖蘇甜微抬了一下下巴,接著就地一滾,曼妙的身子陡然間變作了龐然大物,一條有人粗的紅鱗蟒蛇出現在草地上,它高昂著頭,冷冷注視著蘇甜,口中還吐出長長的蛇信子。

  那蛇信子險些落到了蘇甜臉上。

  也就在同一時間,一雙大手蓋在了蘇甜的眼睛上。

  巴掌很大,掌心有厚繭,是長年累月練槍磨出來的。平時嗓門銅鑼一樣,隨後都在吼人的蕭望聲音難得的溫和低沉,還帶著一點兒顫音,他說:「甜甜,別怕。」另外一隻手按在了她肩頭,「玄紅雖是巨蟒,但她不會傷害你的。」

  在蕭望心裡,蘇甜就是個凡人,是人間猶如花一樣嬌嫩的小姑娘,哪怕後來聽說她是什麼修真世家的弟子,卻也是個沒靈氣不能修煉的,這樣的凡人,對巨蟒一類的妖怪天生恐懼,曾經就有人被現形的巨蟒活活嚇死,所以玄紅突然變身,讓蕭望大驚失色,他怕蘇甜會被嚇到,第一時間就蒙上了她的雙眼。

  那大手很粗糙,掌心很燙。蘇甜忽然覺得有些癢,她睫毛顫動,像是小刷子一樣刷在了蕭望的手心裡,撓得他口乾舌燥心頭發癢。

  蘇甜嘴角一勾,「我不怕。」

  不怕就好。明明聽到她說不怕了,該放手了,蕭望的大手仍舊不願意拿開。他想,她的臉怎麼那麼小呢,自己一巴掌都能把臉給遮住了,他明明只是想擋眼睛的。她呼出的鼻息讓他的掌心熱熱的,像是一把火燒在了自己心頭一樣。

  就在蕭望捨不得鬆手的時候,身後玄紅立著的身子忽然軟下來,半個身子都耷拉在了蕭望肩上。

  她的蛇頭從他肩上垂下,而此時此刻,黑風山的妖怪們都瞪大了眼,死死地盯著玄紅頭頂上那個血淋淋的窟窿。

  「玄紅,你……」

  她嘶嘶兩聲,說:「我還未長出的龍角,被削掉了。」

  巨蟒化蛇為蛟,不但是修為進階,身份地位也完全變了。蛇為妖,蛟為龍,哪怕血脈不純長相也有稍許差別,卻也是龍族分支,同樣被尊為神獸,或許還能管一方江河湖泊。

  玄紅離開那年頭上便有小角冒出,待她生出一對爪,歷了一個小天劫之後便能徹底化身為蛟,卻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殘忍地拔去了她的龍角!

  「誰幹的!」蕭望已經來不及生玄紅變身的氣了,他眼睛噴火地看著那個可怖的傷口,神情猙獰地又問了一遍:「誰傷的你?」

  毀她修行,斷她前程,從前數千年的苦修,都化為夢幻泡影。

  玄紅輕呵了一聲,「只是讓你們看傷口的,能治嗎?」她頭擱在蕭望肩膀上,正對著蘇甜的方向搖晃兩下,身後的尾巴甩了兩下之後又盤了起來,蛇信子嘶嘶地吐,「都說了那害我的人已經被我殺了,你還追問個什麼勁兒?」

  她陡然張大嘴,血盤大口能將蘇甜腦袋直接給吞進去,隨後又飛速閉上,語速緩緩地重複了一遍,「被我吃了喲。」

  聲音裡飽含威脅之意。一個沒有靈氣的普通凡人,也敢在黑風山跟我搶男人?

  蘇甜抿了一下嘴唇,問道:「那好吃嗎?」

  玄紅:「……」

  整條蛇都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8:06 AM

第十九章 喜歡你

  龍角被削,玄紅受傷血流不止。說到底就是修為境界大跌的緣故,這個時候最好是靈泉裡泡著,丹藥補著,方能養好身子,但修為也基本上是補不回來了。

  黑風山徐娘子住處的小翠湖是靈泉,那底下有個靈氣泉眼,眾妖把玄紅挪到池子裡泡著,她化為人形,慵懶的趴在湖邊一根準備好的浮木上,髮髻散開,滿頭青絲在身後的湖面上鋪成開,隨著水波蕩漾出優美曲線。

  這小湖雖說是靈泉,但到底靈氣不算濃郁,她那傷口時不時還會滲血,將一池翠綠的湖水都染得微微泛紅。徐娘子倒是沒介意自己家被弄髒了,她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岸上,跟玄紅說:「蕭老大喜歡甜甜,你別去嚇唬她。」

  玄紅尖尖的下頜微揚,她面朝上翻了個白眼,「我嚇她做什麼?我有那麼無聊!」

  更何況,根本嚇不住好嗎!真讓她動手去欺負一個小姑娘,玄紅也是做不出這麼出格的事情的。

  她身子微微一扭,想在水裡翻個身,豈料腰腹一疼,疼得她嘶了一聲。喘息兩下才道:「她是人,老大是妖,她最多還能活個幾十年,人妖殊途,勉強在一起能有什麼好結果?」

  「對於凡間姑娘來說,她年紀也不小了,依我看,早早把她送回凡間,找個好拿捏的人家嫁了不就行了,有我們這群妖怪做她娘家人,那凡間兒郎還能欺負得了她去?」玄紅眼尾上挑,媚眼如絲,呵氣如蘭地道。

  只是眼角餘光瞄到有人悄然無聲地走了過來,她一仰頭,腦門上就被踹了一腳。

  因著對方受傷了,蕭望那一腳並沒有用太大力氣,但仍是在她光潔額頭上留了個腳丫子印。

  「老大,你怎麼又動手動腳!」玄紅抬手揉額頭,眨眼又在腦門上搓出道紅印子來。

  「說什麼瞎話,甜甜怎麼能嫁給別人!」蕭望將從後山懸崖上採到的一株藥草扔到玄紅趴著的浮木上,「甜甜是要做我媳婦的。」他說得一本正經,讓懶洋洋趴在浮木上的玄紅身子微微一顫,她脊背都因此而繃緊,定定地看著蕭望,忽道:「蕭望,你對那個凡人動了真心?」

  蕭望呵呵笑了兩聲,「嘁,老子什麼時候假心過。」

  他從來都學不會虛情假意,也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就像他手裡寧折不彎的槍一樣。

  玄紅趴在浮木上看蕭望,她眼睛一眨不眨的,一雙眼睛此時是湖藍色,裡面隱藏了太多的情緒,深不見底,像是一汪幽幽的潭水,能把人魂給吸進去。她多麼漂亮啊,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是風情,黑風山的其他妖怪,外界遇到的所有男人,都為她傾倒。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視線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黑風山一百多個妖怪,在他眼裡都一樣,都只是兄弟而已。他沒有什麼不打女人的說法,或者說,他壓根兒沒把她當成女人看。

  可她卻沒法跟他生氣。因為他跟個榆木疙瘩一樣怎麼都不開竅,所以那時候的她只能自己生悶氣,加上要化蛟了,索性外出散散心,她給他留了一片蛇鱗,若是他叫她回來,她必定會回的,哪曉得在外漂泊七年,他壓根沒鳥過她。

  如今,這臭石頭終於動心了,對象卻不是她。

  玄紅眼睛有些酸,她低下頭,將浮木上的藥草拿到手裡把玩,眼淚順著臉龐滑落,滴在了那百年分的藥草上。她猛地將藥草塞進嘴裡使勁地嚼,連根鬚上的泥土都沒清洗,一併吞到了肚子裡。許久之後才將頭擱在浮木上,軟綿綿的說了一句,「我累了,想休息一陣兒。」

  「甜甜又教了我個法訣,說是對你的傷有用,不過她說她記不太清了,而且那法訣施展起來會有些疼,你要不要試試?」蕭望沒走,繼續問。

  若是從前,他才不會這麼好脾氣的問,一點兒疼怕個蛋啊,能好就行。不過因為蘇甜的緣故,他現在對女人溫柔了一些,也知道輕拿輕放,此時玄紅這麼重的傷,在外頭肯定經歷了很痛苦悲慘的事情,千辛萬苦地跑回來,他得溫和一些。

  這些都是甜甜告訴他的,他是很聽蘇甜話的!

  「嗯。」

  玄紅輕輕應了一聲。疼怕什麼,能有被削斷龍角疼麼,那樣的疼她都忍過來了,如今一顆心也猶如一潭死水,再疼,也疼過不心裡盛滿苦澀的傷,彷彿靈魂也隨著這淬不及防的變故,寸寸碾壓成灰了一樣。

  這是一條具有青春憂鬱氣息的巨蟒。

  蕭望點頭,鞋子一蹬,捲了褲腿就站到水邊,手放在玄紅頭上,引動天地靈氣,還要消耗自身靈氣,默默施展法訣。只念了一句,他的頭上瞬間大汗淋漓,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法訣啊!蕭望強打起精神,繼續念了下去。

  趴在浮木上無比哀傷的玄紅突然一聲尖叫,身體陡然變作原形在水中掙扎起來,她嗷嗷叫道:「我草,疼死老娘了,日了狗!」

  「徐娘子,按住她!」蕭望沉著臉道。

  徐娘子立刻變回本體珠蟞魚壓在了玄紅身上,而此時的玄紅疼得哼都哼不出來,她半截身子在岸上,尾巴垂在湖裡,完全疼得沒了脾氣。

  法訣唸完,蕭望赫然發現他體內的靈氣都被抽了將近八成。玄紅看起來有氣無力地趴在那,也不知道到底效果怎樣?

  然而他是相信蘇甜的,施展完了也懶得管玄紅,直接雙手拎著鞋子往山上走,他還有要事要做。

  剛剛玄紅的話,蕭望是聽進心裡了的。

  凡間的姑娘十五六歲成親了的不少,蘇甜應該也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了,她一輩子就那麼短,他想每一天都陪在她身邊。

  他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夢裡他抱著她睡覺,醒來睜眼就發現,自個兒抱著的是一根蘿蔔,忽然覺得很心塞,蕭望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裡,跟她一起睡覺。

  他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腦子轉不過彎,以前老王說甜甜跟他們不一樣不能嚇到她,現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了,甜甜不怕他吧,還經常摸他呢,所以,他去跟甜甜表明心意應該不會嚇到她吧?

  蕭望在路邊撿了朵花,一邊扯花瓣一邊往蘇甜的房間過去,他心頭打算著,若是見到蘇甜的時候花瓣剩一片他就說,剩兩片他就不說,結果一邊扯花瓣一邊低頭走路的時候,忽然聽到甜甜的聲音在面前響起,「怎麼樣了,有效果嗎?」

  蕭望一緊張,把手裡的花捏拳頭裡揉碎了,鬆開手的時候卻發現,上頭還有一片花瓣直直地立在那,讓他眼前一亮。

  蘇甜剛剛問什麼他完全忘記了。

  這會兒抬頭直接道:「甜甜,我喜歡你,想跟你睡,我們生個兒子吧。」

  蘇甜:「……」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一舉一動都刻在我心底,就連身上的氣息,都襯我心,如我意。

  蘇甜看著眼前臉色有些發白,明顯有些靈氣枯竭的漢子,忽然臉上有了一抹紅雲,臊的。

  她生於千萬年前,從前的同伴除了綠蘿,其餘的都化成了灰。

  他還好年輕好年輕呢。

  只是喜歡這個詞纏綿唇齒間,輕輕念出來,便覺得無比歡喜。她心思稍定,正要說話,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片段。

  「我喜歡你呀。」

  「你還小呢。」像是被誰輕輕摸了摸頭,她的喜歡就變成了滿腹委屈,卻又無法宣洩出口。

  她其實本來是想回一句你還小呢,這會兒話到嘴邊忽然變了調,蘇甜問:「你喜歡我什麼呢?」

  「喜歡看著你,喜歡……」蕭望本來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大老粗,這會兒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他只能梗著脖子道:「喜歡你,哪裡都喜歡,你身上的味道都喜歡……」

  身上的味道!

  蘇甜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臉色都有些綠了。

  他難道能聞出她本體上的味兒!

  這怎麼可能……

  「你忒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聞出我身上的味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8:13 AM

第二十章 十八年

  漫天神佛都聞不出她身上的味兒,蕭望居然能聞到。

  是不是真的?還是她理解錯了。她前些天曬了些乾花做了香囊隨身攜帶,他說的會不會是花香?蘇甜眼角微抽,暗地猜測道。

  蕭望也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這會兒繼續說:「真的,一開始是覺得有點兒怪怪的,臭烘烘的,但後來聞多了就覺得好喜歡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說話,蕭望還做了個深呼吸。

  「我……」

  我呢個去!遠古時代誰能嗅出她味道來著?莫非蕭望是哪位故交的後人?應該有人能聞得出來,只是她一時有些想不起來。這種揭她老底的天賦時隔千萬年還存在真的好嗎?好想一巴掌扇他臉上,伸手指堵住他鼻孔啊!

  祖奶奶甜內心都在咆哮了,然她面容平靜,除了一雙眼睛黑黢黢的深沉得很,臉上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這樣的表情,落在蕭望眼裡,倍感壓力。

  蘇甜沉默不語,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心事。蕭望低頭看她,有些忐忑地問,「甜甜,你怎麼想的?你願意跟我生崽子嗎?」

  妖怪之間的愛,大概就是共同繁育後代了。因為喜歡她,所以想跟她一起吃一起睡,生一堆孩子滿地跑,就是這麼直接又單純。

  一生生一堆,滿地跑,多可愛。他頭上能頂一個,背上能背好幾個,一手還能拎幾個,想想就覺得很熱鬧。

  蘇甜伸手扶額,悶聲道:「我想靜靜。」

  腦補了一排迎風招展的大王花,她心情有些微妙。啊呸,想什麼呢!

  蘇甜說完轉身往回走,此時已是傍晚,殘陽拖長了她的影,在小島上曲曲折折的往前移動。蕭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光著腳丫踩著那影子,心頭沉甸甸的。

  她是什麼意思呢?不願意嗎?

  一想到蘇甜大概不樂意跟他在一起,蕭望脊背彷彿都打不直了,他垂頭喪氣地跟在她身後,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心臟處位置沒有強有力的跳動,還一抽一抽的疼。

  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疼痛,跟斷手斷腳不一樣,明明只是心尖尖彷彿被紮了一下,卻能瞬間剝奪他的勇氣和鬥志。

  性格單純耿直的蕭望對喜歡和不喜歡的理解也十分簡單,他跟在蘇甜後頭走了一會兒,又鼓起勇氣三兩步走到她前面攔住她,認真又懇切地問,「甜甜你喜歡哪樣的?我都照著做可以嗎?」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你喜歡哪樣的,我就變成哪樣的。

  你喜歡聰明的,我可以去讀書學算術。你喜歡文雅的我以後再也不說粗話。甚至你不喜歡我的臉,我都會想辦法,把他變成另外的樣子。

  他人高馬大的攔在蘇甜面前,遮擋了遠山斜陽,遮住了山澗涼風,像是一堵厚厚的牆。

  「你喜歡哪樣的,我就變成哪樣的。」這不是什麼動聽的情話,卻讓蘇甜整個人怔住了。她想,不管是沉睡前,還是甦醒後,她都沒有被誰這麼喜歡過。記憶之中似乎只有一次無疾而終的表白,且才剛剛想起,想來並不重要。

  蘇甜是能夠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喜惡的,她願意告訴蕭望能夠治療玄紅的方法,也是因為玄紅雖然言語上有些挑釁她的意思,但對她並沒有太大的惡意,至少是沒有害她性命之心。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蕭望,就跟一個明晃晃的太陽一樣,暖她心扉,亂她神思,撲面而來的男性陽剛氣息,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他的話像是一把軟軟的刀子輕易的攻破了她的心防,而這個時候,此前蕭望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帶上了英雄色彩。

  他將腳底磨穿的她帶回黑風山的時候。

  他蹲在地上,要載她看漫山紅葉的時候。

  他滿身是血出現在青雲宗,要跟那些人類修士拚命的時候。

  在這一天之前,她都把他當孩子,然而現在,蘇甜明白,她確實不能把她看做一個孩子了。他喜歡她,感情熾烈如火。

  哪怕她生於千萬年前,她沉睡之前,也就十幾歲的年紀。說起來,他們年紀相差不大呢。

  她孤孤單單了那麼久,甦醒過後,千萬年後的天地對她來說是茫然無措又有些灰暗的,直到遇見他,遇見他們。

  蘇甜想了想,抬頭問,「那你本體是什麼呢?」

  你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底細,咱也不隱瞞自己了,大家開誠布公的談了,才知道是不是能嘗試一下在一起對吧。雖說大家都能化形,但物種差距太大,也是很尷尬的。

  孰料蕭望頓時滿臉通紅,他呵呵乾笑了一聲,「我本體一點兒也不嚇人的。甜甜你不用擔心,而且,而且……」

  「睡覺的時候我絕對不會變回本體的!你放心。」他腆著臉說,「要不,晚上試試就知道了,我絕對不騙你,肯定不會變回原形的。」

  蘇甜:「呵呵。」

  她斜睨了蕭望一眼,伸手將他一推,沒推開。蘇甜伸手一指,在旁邊的地上作勢畫了個圈,道:「站那兒去。」

  蕭望不明所以,往側邁了一步,站到了蘇甜手指所指的位置,他問:「站這裡做什麼?」

  蘇甜雙手揣袖子裡慢吞吞地與他錯身而過,心頭暗罵了一句,「呆子。」

  睡睡睡,除了睡覺,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兒別的!

  蘇甜回到自己山頭,跟老王一塊兒用了晚膳,她坐在搖椅上休息了一會兒,等到月亮出來了就回房間點了燈,繼續做那件狼皮大氅。

  估摸還有兩天就能完工,在蕭望說出心裡話過後,蘇甜做這狼皮大氅的心情就略微有些變化了,彷彿有一絲一縷的感情隨著針線融入其中,搖曳的燈火下,她的心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從前只是自欺欺人,總覺得她與這裡的妖怪擁有不可跨越的絕大鴻溝,這裡面的差距是千萬年。

  然而對方的喜歡說出口,觸動了她心裡的那根弦之後,悠揚旋律響起,她也會有微微心動。蘇甜嘴角微微勾起,卻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她一驚之下,銀針還紮了手指。

  「甜甜,你還沒睡吧?」

  老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蘇甜放下針線,答:「還沒呢。」

  她起身給老王開門,就見老王手裡提著個紅燈籠,他把燈籠插在門上,接著抬步進了房間,「我跟你說點兒事。」

  「嗯,你說。」

  「你傍晚的時候是不是指了個圈,讓老大站那啊?」老王問。

  蘇甜一怔,隨後答,「是啊!」

  老王頓時苦笑一下,「那傻子還站在那不動彈呢,兄弟們都勸不住,現在他還喝了酒,脫了上衣紮了馬步蹲那裡死活不肯走,你快去叫他出來。」

  蘇甜則有些哭笑不得,「他還在那?」

  她卻沒急著動身,而是道:「蕭望說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問他本體是什麼他都不肯說,他到底是什麼啊?」

  老王退到門邊把房門關上,他也不急了,在桌邊坐下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才道:「你這心思我懂,不知道枕邊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心裡頭哪裡能放得下。」

  「我跟蕭望認識十幾年啦。」

  老王將茶盞擱下,笑著講了個故事。

  十八年前的時候,隔壁張翠花家的母狗生了四個崽子,結果第二天,那一窩崽子裡多了隻毛色純黑的,擠著要吃奶。

  那母狗又不傻,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崽,差點兒把那小黑狗給咬死了。老王路過看不過去,就把黑狗撿回家照顧了一陣,後來那黑狗跑了,他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那黑狗又跑回來了。

  「我是個給牛羊看病的獸醫,當時鎮上有個偷偷摸摸害家畜的小妖怪,我治不好得罪了人,差點兒被石頭給砸死了。是他救的我。」

  「旁人都喊我老王,當時我瞧他神異,便也給他取了個名字。蕭望,可不就是小汪的意思麼。」老王乾笑了兩聲,「小黑狗麼,打架搶地盤都不霸氣,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身子越來越大,後來化形,也直接是個成年人,還特別魁梧。」

  因為想要保護別人,所以拚命壯大自己。

  「但實際上,他的年齡在妖怪裡算特別小的,就跟人類還沒斷奶的奶娃娃差不多,加上還是隻黑狗,這樣的身份怎麼做老大,會被兄弟們笑話的。」老王說到這裡又看向蘇甜,「我們這些人啊不也覺得龍啊鳳的麒麟白虎才厲害,一隻奶狗算什麼啊,他肯定是怕你瞧不起他,並非故意瞞著你的。」

  人妖相戀本身就不被看好,更何況他還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狗妖,多遭人嫌棄啊!

  蘇甜被這個消息震的有點兒發懵,一時沒回過神。

  蕭望是隻狗!

  還是只沒斷奶的奶狗……

  不行,她真的得靜靜了。

  狗妖在妖族當中也算地位低下的了,一隻狗妖,居然能分辨出她的味道。她瞞得住滿天神佛,瞞不住一隻狗?

  這肯定不是一隻普通的狗。

  她……

  要去會一會這狗妖!

  想到這,蘇甜起身,跟老王打了招呼之後,她從門上取了紅燈籠,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蕭望扎馬步的地方走了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8:24 AM

第二十一章 銀河

  蕭望喝了整整一罈子酒。

  他發起酒瘋來很凶,那些來拉他的兄弟都被他當做了敵人一樣揍,結果現在方圓幾丈之內都無人敢接近。就他一人赤裸上身蹲著馬步曬月光,時不時口中噴出一口酒氣。

  那是徐娘子釀的果子酒,聞著是一股水果香,雖是果酒,卻也是百年陳釀,後勁十足。

  喝醉的人通常都會說自己沒醉,此刻的蕭望也是如此,他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甜甜讓我站這裡的,你們別過來,休想把我拖走……」

  深秋夜涼,月華如霜。

  明明沒有下雨,下山的小路也有些濕滑泥濘,蘇甜如今是個沒靈氣的,身子骨也弱,嬌嬌柔柔的就跟凡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差不多,走這夜路也深一腳淺一腳,偶爾踩到濕濕的青苔還會腳下一滑,幸好最後都穩住了,沒有跌倒。

  她手裡那燈籠也隨之左右搖晃,從山上下來,明明暗暗搖搖擺擺的,落在喝醉酒看誰都有重影的蕭望眼裡,就跟一隻大妖怪睜著的一雙紅眼睛似的。

  有妖怪!

  他馬步紮著,人不敢離開那圈,但看到妖怪過來也是心急如焚,待到那紅眼睛越來越近,蕭望身子往前一撲,一幅惡狗撲食的模樣,提起拳頭直接往蘇甜腦袋上招呼,卻在聞到熟悉的氣味之時立刻收手,但人已經跌出去了也收勢不住,他直接把蘇甜壓到了地上。

  他腦子一片空白,傻呆呆地轉回頭先是看了自己的腳尖,還留在圈裡,這才鬆了口氣。

  轉頭再看向身下的人,軟綿綿的,摸起來好像很舒服。

  他湊過頭去仔仔細細地聞,微微濕潤的鼻尖子一動一動的。

  蘇甜:「……」

  她後腦勺有點兒疼,磕得有些發蒙。

  身上那人口鼻呼出的氣很熱,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酒味,蘇甜側過頭,伸手去推他,然而這傢伙跟座山似的,她那點兒力氣哪裡推得動。不遠處也有幾個妖怪在伸長脖子看熱鬧,蘇甜便喊,「把你們老大拉起來。」

  結果那幾個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的一下散開了,一個個跑得比射出的箭還快,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人邊跑邊喊,「老大,你是老大你先睡!」

  蘇甜:「……」

  誰說的,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一不小心,把蕭望的口頭禪都給學來了。

  「蕭望,讓開。」蘇甜冷聲呵斥,伸手抵著他胸膛,想要阻止他繼續往下壓。偏偏蕭望沒穿上衣,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肌膚,被那灼熱的溫度燙的手心都冒了汗。

  明明已是深秋,露水重夜風涼,他光著上身在這夜裡站了這麼久,居然還這麼熱。這忒麼是熱狗吧……

  「甜甜……」他的聲音難得的溫柔,喊這個名字的時候近乎呢喃。呼出的熱氣讓蘇甜的耳朵都紅了,還有些癢,總覺得他的嘴唇與她的耳朵只隔了絲線的距離。

  她本是頭歪在一側避免臉對臉的,這會兒耳朵發熱,心跳也快了些。

  蘇甜眉微顰,手上再次用力,奈何手心早有了熱汗,往下一滑,按到了他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之上,惹得他低低哼了一聲,聲音有些惱有些委屈,是清醒時候的蕭望絕對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甜甜疼!」

  那聲音讓蘇甜手一抖,又往下滑了幾寸,落在他腹上。他的肌肉緊實有力,腹肌都有好幾塊。手摸上去的感覺很奇怪,讓蘇甜滿臉通紅,臉都快熱炸了。

  「蕭望,聽話,先起來,地上涼。」蘇甜都不敢亂動了,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徹底壓下來,胸膛壓在她身上,只覺得又羞又惱,手指微微動了兩下,就打算變出一點兒本體把蕭望給熏暈算了。

  哪曉得手上還未動作,就見蕭望深吸口氣,鼻尖都拱進她脖子裡,喃喃道:「甜甜你真香。」

  傳說中的狗改不了吃屎在她這裡驗證了嗎?

  問題是她真不是那個味兒!

  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是不是說明,就算她幻化出了本體,也臭不暈他啊!

  蘇甜有點兒崩潰,她個子跟蕭望比起來是嬌嬌小小的,此時被他壓住真是被蓋得嚴嚴實實的,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別人都說天塌下來當被子蓋,她這裡是一個蕭望壓下來,就差不多能當被子了。

  那炙熱的呼吸劈頭蓋臉的襲擊著她,氤氳的酒氣和熱氣將她包裹,讓她本來就撞得有點兒暈乎乎的腦子更加暈眩了。也就在這時,蕭望忽然笑了一下,眼睛微微泛光。他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水洗過的黑曜石,裡面並沒太多慾望,有的只是欣喜若狂。

  像是找到了好玩的地方,看清了她臉的位置,蕭望直接湊到她臉上,伸出舌頭,唰的在她臉上一舔。

  舔了一口還不過癮,舌頭跟刷子似的把她臉用口水涮了個遍,那種感覺太酸爽,就算是原本微微泛起旖旎嘭嘭亂跳的心,此時也瞬間沉寂下來,成了茅坑裡的臭石頭。蘇甜被舔了一臉口水,太陽穴青筋都突突地跳起來了。

  這特麼就是隻狗!

  還是隻蠢的,蠢得沒邊兒的狗。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用一隻胳膊支起身子,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蘇甜胸口上,還輕輕捏了一下。雄性本能,無師自通。他一臉迷惑地想要繼續,結果蘇甜得了空隙身子一滾,往一側滾走,他想去抓,但喝醉了看人有重影,一時抓了個空。

  蘇甜趁機站起,一腳踹出去踢在蕭望腦門上,接著將兜裡隨身帶著的一顆珍珠往外一丟,那珠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就見蕭望瞬間化為原形,後腿一蹬,撿珠子去了。

  甜甜問他本體是什麼呢。他不想說,怕被嫌棄,然而此時喝醉了就有了勇氣,想著甜甜在身邊,他鼓起勇氣變了原形,條件發射地去撿珠子了,然而黑燈瞎火的又喝醉了,自然沒撿回來。

  它垂頭喪氣地返回,耷拉著腦袋蹲在了蘇甜面前,等挨訓。

  「甜甜,嗚……」

  蘇甜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

  這有一座小山一樣大的傢伙,是隻狗?

  她站得近了,都看不清楚它全貌,索性撿起還未熄滅的燈籠,提著燈籠往後退了好遠,將燈籠舉高之後,才看的稍微真切了一些。

  好吧,看外貌還真是隻狗,特別是那雙傻呆呆的眼睛,不是蠢狗是啥?

  然而什麼狗體型這麼巨大,她真的從未見過呢。

  大狗蕭望打了個酒嗝,它低下毛茸茸的大頭,問,「甜甜你怕嗎?」

  蘇甜搖頭,「不怕。」

  那狗就像是發瘋了似的,一爪子把蘇甜撈起來頂在了腦袋上,接著足下生風,嗖的一下躍入高空,還發出嗷嗚嗷嗚的嚎叫。蘇甜一手提著燈籠,另一手緊緊攥著他頭頂狗毛,生怕就天上跌下去了。

  「老大又在發瘋了。」

  「啊天啦,老大化形了,那是什麼玩意兒?」

  「不愧是老大啊,居然這麼大!下了血本啊,變成本體泡妞!」

  朱佑還想多看一會兒,結果空中那龐然大物突然看了過來,一雙眼睛跟倆燈籠似的,加上甜甜手裡拎著的燈籠,活脫脫三隻眼。且那眼神銳利如刀,寒意深深,使得他哆嗦著退回洞府,連道:「看看都不行,老大真是太過分了。」

  狐三憂鬱地搖了搖扇子,冷風嗖嗖地吹,他語氣涼涼地道:「沒想到,居然會輸給那個大老粗,哎。」

  等沒人圍觀了,蕭望又開始撒丫子亂跑。

  他喝醉了高興,沒什麼地方發洩,就漫山遍野的跑,前些日子打理好的菜園子都險些被它踩壞了,幸虧蘇甜將他的狗毛揪住像是勒緊韁繩那樣把他拖住,不然那滿園青菜都保不住了。

  蕭望頭頂著蘇甜到處跑,一開始蘇甜還挺無奈,喊了幾聲都喊不住,最後索性用長長的狗毛把燈籠綁住,自個兒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看青山綠水皆在腳下,雲中霧裡如電穿梭。又過了一會兒,蕭望跑到了黑風山結界處。

  結界處有塊骨頭,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蘇甜頓覺有些不妙。

  「汪!」它落了地,前腿往前伸拉直,背部弓起,衝著那骨頭又汪汪叫了兩聲。

  蘇甜連忙拍他的頭,「別鬧,那是黑風山的結界。」結界跟骨頭有關,大家都知道。

  阻擋那些人類修士,四方妖怪的結界,是黑風山一眾妖怪能夠安穩生活的關鍵,碰不得喂!

  然而話音落下,就見蕭望嗖地一下躥出去,一口咬住了大骨頭,一下子沒叼起來,它咬著骨頭四足用力往後拖,後腿慢慢後退,兩隻耳朵都因為使勁豎起來了。

  蘇甜立馬擰了它耳朵,「別鬧!」

  那骨頭那麼大,偏偏現在蕭望體型也大,喝醉了的奶狗調皮起來蘇甜根本喝止不住,她抬手掐訣,想要引動天地靈氣往它頭上潑盆涼水,結果為時已晚,蕭望已經叼起了那塊跟它體積差不多大的骨頭,賊眉鼠眼地四下看,想要把骨頭找個地方重新藏起來。

  「我……」蘇甜簡直想爆粗口。難怪黑風山的妖怪,個個都喜歡罵髒話!她一個斯斯文文的小花妖,都忍不住罵娘了。

  骨頭被從坑裡拔蘿蔔一樣的拔了出來,預想之中的破壞並未出現,黑風山依舊是靜悄悄的,四周靈氣也無半點兒變化,就好像那骨頭跟結界沒有絲毫關聯一樣。蘇甜看著蕭望叼著骨頭滿地跑圈兒,最後把那骨頭藏在了楓葉林裡,還用紅葉給蓋了起來,然後它後腿一翹,在附近撒了泡尿。

  呵呵噠……

  就你這樣你敢說你喜歡我?之前積累在心間的心動和歡喜終於被他折騰得無影無蹤,那時候的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宛如一場失真的夢。

  「你還小,日後再說吧。」

  蕭望又蹦跶了一會兒,大概有些累了。它頂著蘇甜回到了蘇甜所在的山頭,龐大的身子硬是想擠進屋子裡去跟她一塊兒睡。蘇甜又拿了顆珠子,用法訣包裹住氣息往外拋遠,說:「撿不到就別回來了。」

  結果蕭望顛顛地去追……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蘇甜回了房間,滿臉無奈。她熱了一頭汗,想辦法清理乾淨過後趴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又翻出小本本,翻到了綠蘿那一頁,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明明是無奈的語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嘴角微微勾起,臉帶笑意。

  在千萬年前的姐妹面前,蘇甜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意,她說:「綠蘿,我覺得我有點兒喜歡他了。我喜歡那樣的人,高大魁梧,摸著還有腹肌23333……」

  最近綠蘿應該是在全神貫注地煉製分身,一直沒回應過她,然而這一次,圖冊上的綠色藤蔓終於再次有了淡淡的輝光,一片碧綠的葉子伸出頁面,在她眼前輕輕顫了兩下,她沒對姐妹的感情做出任何評價,而是低聲問:「蘇甜,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人和事?」

  「是啊,我跟你說過的啊。現在還斷斷續續的想起了不少,剛醒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蘇甜回答。

  「喜歡……」綠蘿喃喃地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便不再發聲,葉片也收回了圖案當中。

  「綠蘿?」

  對方沒有回應,蘇甜等得有些心焦,她擔心綠蘿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了。

  良久,那邊終於有了聲音。

  「蘇甜,你還記得銀河嗎?」

  「銀河是誰?」直覺告訴蘇甜,綠蘿口中的銀河不是天上那條河,而是個生靈。

  「呵,銀河是我喜歡的人,他已經死了。」綠蘿輕聲道。

  死於千萬年前,化作塵煙,不存於世間。

  從未忘記過,哪怕他不曾屬於過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8:35 AM

第二十二章 心病

  「我現在找不到合適的材料煉製分身,又不能隨意亂動,一動就會鬧出很大的動靜。」綠蘿輕柔的聲音飄了過來,她說:「我可能會晚一點兒來找你。」

  蘇甜點頭,「嗯不急的,等我身體好些了,我也可以來找你。」

  對話完,綠蘿那邊便沒了動靜,蘇甜將畫本合上放在了老地方,她被小奶狗折騰得有些睏倦了,睡下之後一夜無夢。

  ……

  清晨,霧氣深深,秋露從樹葉上滴下,正好落在了蕭望的眼睛上。他眼睛微微轉動,隨後猛地睜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之後,蕭望伸了個懶腰隨後愣了。

  他怎麼光著身子在草叢裡睡了。

  他不僅沒穿衣服,連褲子都沒穿。就這麼赤條條的躺那,蕭望一雙眼睛瞪圓,他身子一閃狂奔回了洞府,胡亂找了衣服套上之後開始回憶昨夜發生的事情。

  甜甜讓他站圈裡,他老老實實地站了不肯走,因為心裡頭悶,像是壓了石頭一樣,他叫幾個兄弟提了酒了,借酒澆愁愁更愁,他咕咚咕咚喝了一罈子酒,熱得扒了衣服蹲馬步,後來……

  後來的事情似乎就記不太清了。

  他怎麼會光潔溜溜的躺草叢裡呢?蕭望是刨根究底的小汪,他吸了吸鼻子走出洞府,沿著小路一直走,看到外頭出現的巨大腳印,覺得看著眼熟,心頭也咯噔一下。蕭望下意識地抬腳,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底板,雖已經穿好鞋子了,總覺得有些涼颼颼的。

  他循著自個兒的味道找了過去,不多時就看到碎成一片一片的褲子和鞋子,再看到那些被壓倒的樹木,蕭望臉越來越黑,等到他跑到紅葉林聞到自己撒下的標記之時,昨夜發生的事情他也差不多都想起來了。

  蕭望迎風而立,身子越來越僵硬,腦子裡彷彿有無數隻麻雀在吵鬧一般,他想,怎麼辦怎麼辦,一世英名全毀了,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頭給埋進去。

  他在甜甜面前化形了不說,他還把她頂在頭上漫山遍野的跑,撿珠子啃骨頭,最後當著姑娘家的面撒了泡尿……

  蕭望一拳砸在了身側的樹幹上,紅葉嘩嘩落下,猶如下了一場緋雨,而他心好似滴血,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

  蕭望面無表情地把骨頭刨出來扛回了原來的坑裡,下山的時候遇上了朱佑他們,朱佑老遠就喊,「老大,昨晚睡得舒服嗎?」

  舒服?他就在露天草叢裡光溜溜地滾了一晚。

  「甜甜是不是起不得床了,我打了隻野山雞,給她補補。」朱佑將手裡的山雞舉起,「走,咱們一起去看甜甜啊。」

  看甜甜!

  他已經沒臉見甜甜了!

  蕭望怒吼一聲,「滾,去什麼去,都去修煉,跟老子打拳去!」

  朱佑:「……」

  我就說嘛,老大小心眼兒,他睡了甜甜之後就一個人獨佔了,現在連看都不准咱看了,俺還是去找紅紅吧……

  山上,蘇甜也起來了。

  早上老王和麵蒸了饅頭,煮了小米粥,香噴噴的勾起了蘇甜的胃口。

  她一口氣吃了五個。

  老王嘿嘿笑著看她,「昨天夜裡,老大是變了原形吧?雖說是狗,也是很大很威武的狗了,當坐騎還是不錯的。」

  啊呸,他說什麼呢。老王咳嗽一聲,「老大本體也是很呆蠢的,一點兒不嚇人對不?其實人跟妖相戀也沒什麼,那許仙,不還跟蛇過了麼。」說到這裡,老王又道:「今兒早上怎麼不見蕭老大過來,不像他平時作風啊。」

  要知道,蕭望每天天不亮就跑到這山頭來,一邊在樹下打拳一邊等她醒來,風雨無阻雷打不動,像今天這樣沒現身的情況還是頭一遭。

  蘇甜把最後一口粥喝完,放下碗道:「他昨天喝醉變了原形犯蠢,現在醒了可能沒臉見人。」

  老王好奇,「犯了什麼蠢事?」

  蘇甜倒是沒揭蕭望老底,她抿嘴一笑,不再多說。老王也沒繼續追問,只是道,「都替他打掩護了,看來也不用我繼續操心了,等著以後抱孫子……」

  啊不對,抱狗崽子?

  這人跟狗妖結合,會生出個什麼來呢?老王想到了狗頭人,突然手一抖,煙斗都差點兒掉地上了。

  畫面太美,簡直不忍直視。

  下午是蘇甜教授法訣的時間,結果她坐搖椅上等了許久也沒見一隻妖怪上山,後來還是徐娘子送了隻野山雞上來,道:「蕭老大說要好好操練手底下的兄弟,最近就不學法訣了。」

  這傢伙,居然拿手底下兄弟洩私憤。

  蘇甜:「……」

  好吧。她看他能躲幾天……

  次日,蕭望依舊沒過來,徐娘子送來了幾條魚,讓蘇甜熬湯喝。

  第三天,徐娘子拿了蘿蔔,還摘了一些紅果,蕭望和其他妖怪依然沒露面。

  第四天,徐娘子又送了一串野兔子。徐娘子才沒那麼好的精力每天打山雞逮野兔,這些東西,肯定是蕭望他們抓的。蘇甜心頭敞亮,知道東西來源自然也沒多問,她自從吃了凡間食物之後,每天都很有胃口,身體也在緩緩恢復,然而現在,看著燒出來的美味兔子,她忽然覺得食之無味。

  以往只覺得他們嘰嘰呱呱吵得她腦仁兒疼,然離了那群妖怪,蘇甜忽然發現這山頭竟有些冷清。

  涼風陣陣,捲起落葉蕭瑟,一如此時心境,頗感孤冷。

  她給蕭望的狼皮大氅早已經做好了,就等他來試穿,然而現在他壓根不打算過來,難不成還真想藏一輩子了?不就是變了原形發酒瘋,叼了骨頭撒了尿麼,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吧……

  蘇甜打算去隔壁山頭看看,正要出門的時候,外頭有了動靜。

  她神識淡淡一掃,只見一頭紅色大蟒飛速靠近,它身後跟了一大票的妖怪,蕭望也緊隨其後,這會兒正緊緊拽著玄紅的尾巴。

  「蘇甜,你給我出來,你教的是什麼法訣,為什麼老娘不能變成人形了!」大蟒張著嘴破口大罵,蛇信子吐得絲絲地響。

  氣頭上的玄紅力大無窮,她原本實力就快化蛟,並不比蕭望差,這會兒拼了老命衝過來蕭望也沒拉住,至於是真拉不住,還是拉不下臉想偷偷過來看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甜放下大氅走出房門,看到玄紅,樂了。

  她現在是蟒蛇,腦袋上卻包了根白巾,還紮了個蝴蝶結,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搞笑。

  玄紅見她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故意的是不是?」

  施了什麼鬼法術讓它不能變回人形,只能以蟒蛇的原形出現在眾妖眼前,蟒蛇也就算了,它腦袋上角被削了還有個坑,原來的黑風山第一美人,成了個腦袋有坑的蟒蛇,簡直糟心透了。

  玄紅嘴巴張大,直接沖蘇甜咬了過去,也就在這時,蕭望猛地一用力,將它往後拖了很長一截,它一口咬空,身子吧嗒一下掉地上,還往後滑了一段距離,啃了一嘴的草。

  真是臉都丟盡了!

  「甜甜,你教給老大的是什麼法訣啊,快把玄紅變回來啊,她這樣我都不敢跟她睡了。」狐三說道。

  「是啊,物種不同,尺寸不合。」素來比較沉默寡言的胡一刀也開了金口。

  小梳子則是站得遠遠的,他怕蛇。

  倒是那個叫烏梢的妖怪笑了兩聲,「變不回去也好,晚上我陪你。」

  烏梢就是烏梢蛇,平時話不多,經常一個人待著,他是正兒八經喜歡玄紅的。

  「滾!」玄紅扭回頭衝他吼,接著又冷冷注視蘇甜,「別以為老大護著你,我就奈何不得你。」它身體中間忽然鼓起,接著口中吐出一道金光,朝著蘇甜飛了過去。

  比那金光還快的是蕭望手裡的槍,槍意如火山噴發一般捲起岩漿熱浪,將金光悉數吞沒。

  蘇甜覺得她的臉都被那火紅的一槍給映紅了,那熟悉的槍意讓她手指微動,想要抓住某個東西。

  蘇甜擅長用槍,而現在蕭望的槍意,與她從前的槍意極為相似,她只是揮著柳枝舞了一回,他就學得似模似樣,足足像了七八成?這等天賦,誰敢說他傻。

  「老大!」看到自己攻擊再次落空,玄紅這次不掙扎了,只是轉身扭頭看著蕭望,一雙眼睛裡淚水徐徐漫出,潮起雲湧,晶瑩的淚珠猶如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滾落。

  她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若是人形,保管讓黑風山除了老大外的所有妖怪心生憐惜,然而現在,一條扎頭巾掉眼淚的巨蟒……

  「噗……」

  好想笑怎麼辦?

  剛剛的事情發生得太快,蘇甜都沒機會解釋,這個時候她終於開口,「那是逆脈法訣,應該是能催發你的血脈力量,是有些疼,不過熬過去就好了。」遠古龍族就好淫,到處勾搭妖怪,口味還很重,什麼都想嘗試一發。

  後來出生的很多小妖,體內都有隱藏的真龍血脈,蟒蛇就更不用說了。那時候靈氣充裕,個個都能修煉,天天琢磨法訣,這逆脈法訣也不曉得誰創的,在當時很是受歡迎,能讓許多妖怪實力大增,化身成龍。

  她轉頭問蕭望,「今天是第幾天了?」

  這次,蕭望不用扳手指也答得飛快,「五天。」

  他每天都在心裡數,有幾天沒跟甜甜說上話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蕭望就羞於見人,然而他很想她,每天都想,白天他在她心裡,晚上,她在他夢裡。

  玄紅要來找麻煩,他第一時間不是阻止,而是跟了上來,他平時悍勇無敵,殺敵從不退縮,在蘇甜面前,卻是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狐三說,「這個女人,是老天派來治他的。」

  蕭望對此深信不疑。

  他得了心病,只有蘇甜才治得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7 08:43 AM

第二十三章 噩夢

  玄紅對蘇甜的話並不太信,它嘶嘶吐信子,「你的意思是我還要謝你不成?」

  蘇甜沒看她,而是道:「要謝也得謝蕭望,他施展此術消耗極大,若非底子好,怕是得躺上半年才行。」說起來蕭望底子也太好了點兒,施術五天還活蹦亂跳,除了眼圈較深像小貓熊團團,其他看起來也沒什麼了。

  「七日之後,方能看出效果。」蘇甜笑吟吟地答。

  又見了這群傢伙,她心情很不錯。對送貨上門的玄紅,自然也有好臉色。

  玄紅仍是半信半疑,然這個時候,黑風山的妖怪都嚷開了,「甜甜你好厲害!」

  「七天過後紅紅就能變回人形了嗎?」

  「那她變人的時候腦袋上有沒有小坑?」若是睡著了伸手一摸,摸到頭頂一個洞,想著還挺寒磣人的。

  玄紅一甩尾巴,將說話那妖怪直接抽飛了去。她冷哼一聲,「那我就再等兩天,若兩天後我還不能化形,老大也護不住你。」

  她不願自己蟒蛇的身體在大夥面前多待,撂下狠話之後就遊走,一群妖怪也跟著散了,蕭望捨不得走,腳底下像生了根,他看著蘇甜,半晌才道:「甜甜,你喜歡吃山雞還是兔子?」

  蘇甜撇嘴,「都還行。」

  她轉身進屋,留給蕭望一個背影。

  蕭望頓時心頭不舒服起來,甜甜都不願跟我講話了,她肯定嫌我,一雙黑亮的眼睛也黯了下來。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捨不得走,卻又不想惹甜甜不高興。艱難挪腳,轉了一點點距離,身子還是看著蘇甜的方向。

  在看到蘇甜捧著東西出來的時候,蕭望耳朵都抖了兩下,他衝過去將蘇甜手裡的東西搶過來一把抱在懷裡,「這個太重了,我來拿我來拿。」

  蘇甜心裡甜絲絲的,她抬頭,笑著說,「本來就是給你的,你看看合不合適?」

  蕭望先是一愣,隨後欣喜若狂地將手裡的大氅抖開,往身後一拋,狼皮披風在空中猶如戰旗一般展開,他穿上本來穿的灰撲撲打了補丁的袍子,在那披風上身之後,整個人更顯陽剛,頗有些神俊。

  蕭望得了禮物心情也就愉快多了,他下山的時候走路都是輕飄飄的,一路上遇見著妖怪也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家這才鬆了口氣,老大終於不變態了。

  這幾天,大家過得很是淒苦啊。

  給蕭望做了,蘇甜還打算給其他妖怪一人做一件,她埋著頭做披風,時間也過得飛快。

  第七天,玄紅腦袋上的坑緩緩癒合,還多了一個鼓起的小包包。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下意識還是覺得,蘇甜說的是真的了。沒想到,那個來自修真世家卻無法修煉的凡人,還真有兩把刷子。若她能恢復,蘇甜就是她的恩人,她自然是做不出欺負恩人的事,但恩人要跟她搶男人的話,她……

  還是選男人好了。

  等到蕭望回春術施展完畢,玄紅迫不及待地想試試變回人形,然而她依舊沒有成功,還覺得身體隱隱作痛。不是頭上疼,而是身體每一寸地方,起初是丁點兒刺痛,之後變得火辣辣的,像是被千刀萬剮了生剝蛇鱗,傷口上還倒了燒酒撒了鹽,疼得她連嚎都嚎不出來,那一刻的她,腦子裡沒了別的念頭,恨不得就這麼死了算了。

  玄紅鬧出的動靜把黑風山的妖怪都引了去,大家看到她的樣子皆是心驚,「玄紅怎麼了?」

  「會不會有事啊?」

  倒是蕭望大掌一揮,「甜甜都說了會很疼的,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疼過了就好了。」

  他臉色不太好,體內靈氣也所剩無幾了,說完之後正要上岸,就發現玄紅尾巴一甩,將他一圈圈捲起死死勒緊,他提起拳頭就要往玄紅頭上招呼,但在看到她那雙眼睛裡流出的血淚之後,蕭望捏緊的拳頭鬆開,他深吸口氣,也不反抗了,而是用僅有的靈氣勉強護住身體,任由她絞緊。

  很多時候,大家受了疼,喜歡咬緊牙關或者抓住什麼東西分擔壓力,玄紅也是疼得狠了,才無意識地纏上了他,他既然是老大,替手底下的兄弟分擔痛苦也是應該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紅蟒纏得他骨頭都要斷了,真的……

  有點兒疼啊。

  疼痛也跟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的湧上來。玄紅眼神渙散,她微微低頭,在一片血光之中,隱約看到了蕭望。

  一眨眼,又什麼都看不清了。

  恍是快死了,迴光返照,她想起之前的很多人和事,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那一場噬心的噩夢。

  在遇到蕭望之前,玄紅還喜歡過一個男人。或者算不上喜歡,只是有些好感,那人是東海龍族,與其雙修,能增她修為,於是半推半就,結了露水之緣。龍族花心出名,那男子也是個中翹楚,玄紅懶得跟其他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把那龍子睡夠了,也就自個兒離開了。

  後來,她真心愛上了蕭望,求而不得,負氣離開,出去散心時又遇到了當年那龍子。她不給他好臉色了,他反而真心實意起來,還敢對天立誓。她借酒澆愁,他捨命陪君子,又是一夜風流。雲雨過後,他許她一生一世。殊不知那龍子已經娶妻,娘子也是龍族,還是身份地位特別高的西海公主。

  之後的事情,便是她不堪回憶的噩夢。

  她被削了角,刨開肚子取蛋,沒了修為,也沒了孩子。那毒龍還要她的命,可她不想死,她硬生生地熬,尋到時機了逃走,也是老天庇護,讓她回到了黑風山,再次見到了蕭望。

  這裡有結界,就連實力強悍的龍族,也很難發現。

  蕭望是黑風山的老大,他發現了這裡,他把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妖怪聚在一起,使得他們不再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若是七年前,不曾離開該有多好,便不會遇見那孽障,不會遭遇此劫。

  「蕭望……」玄紅不再掙扎,高高昂起的蛇頭也軟了下來。她身上一層蛇皮脫落,像是被誰拎著剮了下來,毫無預兆地剝下,直褪到了尾巴尖兒。

  蕭望被她纏得快窒息了,這會兒聽到玄紅說話,勉強發出一絲聲音,「你醒了?好點沒?好了快把老子鬆開!」

  也就在這時,幾乎失去意識的玄紅陡然化為人形,她身上不著寸縷,唯有青絲上鬆垮垮的束著一條白巾,而她腳邊,則有一件豔紅的衣裳飄在水面上,那紅如火,在碧水上蕩漾開,紅的絢爛又多情。玄紅面若金紙,眼角唇邊皆有血跡,她雙手緊緊纏在蕭望身上,連昏迷了,都不曾鬆開。

  蘇甜騎在白毛狐狸背上,遠遠就看見一個光溜溜的大美人,將蕭望抱在懷裡。

  狐三內心是崩潰的,它真不是故意的喂。

  之前見出了問題,狐三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蘇甜,既然法訣是蘇甜教的,她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它飛速上山把甜甜給馱了下來,哪曉得恰好就撞見了這麼香豔的場景呢……

  「老大,我真是無辜的!」

  那纏在自己身上的身體是白花花軟綿綿的,蕭望不大高興,伸手去掰她胳膊,滑膩膩的像緞子一樣,一不小心碰到她身前綿軟,那手感勾起了蕭望醉酒時的記憶。

  他好像也偷偷摸過甜甜的。

  一想到這裡,蕭望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偏偏周圍的兄弟還瞎起鬨,「老大,害臊了啊!」

  「玄紅這小妖精,昏迷都不忘抱著老大呢!」

  蘇甜說玄紅七天後能化為人形,現在可不就變了,甜甜說得一點兒沒錯,自然就沒人擔心玄紅的安危了,紛紛調侃起老大來。

  恰在此時,蕭望眼皮一跳。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天上狐狸背上的蘇甜,沒來由一陣心慌。

  老王說凡間的姑娘跟女妖精不一樣,是不喜歡跟很多妖怪睡的,她們認準了一個,就會一輩子陪在他身邊相夫教子,也不願意那個男的有別的女人,喜歡的是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這句話記得可清楚了。

  畢竟全都是一呀二的,不費腦子。

  現在甜甜看到他抱著玄紅,不對,看著光溜溜的玄紅抱著他,會不會不高興啊。

  既然胳膊纏得太緊,他強行掙脫又怕傷了人,蕭望想了一下,身子陡然變為一隻小黑狗從玄紅懷裡逃脫後就地一滾,又化為人形。

  這次沒喝醉,他還記得將皮毛幻成衣服。一襲黑衣,看起來肅殺孤冷。

  蕭望平時都不用皮毛幻化衣裳,都是穿別的衣服,就是因為大家說他皮毛所幻的衣服太嚇妖,能把黑風山的小妖怪嚇哭,而且黑漆漆的一點兒雜色都沒,老王說跟壽衣一樣。

  他仰頭,眼刀子射了狐三一臉,隨後聲音放低著問,「甜甜,你怎麼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11 AM

第二十四章 骨簪

  「狐三說玄紅出事了,馱我來看看。」蘇甜回道。

  老遠看到兩人摟在一處,蘇甜心頭還有點兒酸,下意識嗆了一句,「難道我來得不是時候?」

  等到說完,她自顧又笑起來,又不是不知道蕭望是哪樣的人,喝醉了把人壓身子底下都只知道舔臉的奶狗,能做出什麼事來,只是她是真笑,落到心神不寧的狐三眼裡,就成了邪魅冷笑,氣勢逼人了。

  正宮娘娘要開始撕狐狸精了!啊,不對,是撕蛇妖!

  飛在天上的狐三腿一哆嗦,直接落了地,把蘇甜放下過後轉身就跑,眨眼就奔回了狐狸窩,關上洞口石門,還在門上掛了個閉關修煉的木牌子。

  蕭望緊張道:「是時候是時候,她現在褪了層蛇皮,也能幻成人形了,應該是沒事了,要不你再瞅瞅。」

  蘇甜點點頭,看他一襲黑衣本是殺伐冷毅的風格,這會兒卻緊張不安地看著她,沒來由起了點兒捉弄人的心思,她斜睨他一眼,眉頭一挑,「這麼關心她呢。」

  若是一般人,肯定能領會出她話中深意,孰料蕭望腦子不帶轉彎,只是道:「是啊,還是看明白好,我剛剛看她可疼了,纏得我骨頭都斷了幾根。」

  骨頭都斷了還跟沒事人一樣!你心真大。

  蘇甜也沒心思去調戲蕭望了,她快步走到湖邊,仔細看了一下趴在浮木上昏迷著的玄紅,片刻後才道:「血脈應該是覺醒了,等她實力恢復,連小天劫都不用經歷,不出一年便能化為蛟龍。」畢竟這是血脈覺醒並非修行進階,不需要什麼天道考驗。

  小梳子化為孔雀在一邊搖尾巴,「甜甜你看我能不能血脈覺醒成鳳凰啊?」

  蘇甜:「……」

  你想多了。玄紅本身是蛇,跟龍族算是遠親,你一隻孔雀,跟鳳凰八竿子打不著。遠古時代的鳳凰都是自戀的,譬如九鳳最喜歡的就是她自己,而且它們也十分專情,斷不會生出孔雀來。最重要的是血脈稀薄的話,對施術之人要求太高,哪怕榨乾了蕭望,這黑風山的其他妖怪,也不可能覺醒出遠古血脈能力來。

  此時的玄紅身子已經完全泡在了湖水裡,青絲白巾、碧水紅衣,她閉著眼睛趴在那裡,猶如一幅攝人心魂的畫,美得讓人窒息,生怕發出一絲聲音,驚擾了那畫裡的風景。

  就連蘇甜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種病弱旖旎的美,總是讓人無端覺得驚豔。

  然就在這時,蕭望提高嗓門道:「玄紅好了你們還圍在這裡做什麼?都散了散了。」自蘇甜過來了,他都沒轉頭看玄紅一眼。

  蕭望吼完後看著蘇甜,「我也有禮物給你。」

  剛剛人多不好意思送,等把兄弟們都趕走了,他才拿出來。

  那是一根簪子,看不出什麼材質,像是玉石,但蘇甜如今神識恢復得不錯,一眼便能看出那不是玉石。

  簪子打磨得很光滑,尾部墜著一串小珍珠,看起來簡單樸實,不過他那雙握槍的糙手能做出這樣的髮簪,已經是極為不易的了。蘇甜將髮簪接過,捏在手裡冰冰涼的,神識注入其中都感覺不出材質,反而意識有些模糊,失神了一瞬。

  她皺眉問,「這是用什麼打磨出來的?」

  蕭望也老實,毫不隱瞞地道:「骨頭啊。」

  蘇甜:「……」

  「後山結界裡那骨頭,我切了一點兒下來,磨成了簪子。比玉石都好,摸著很舒服,而且我覺得有靈氣似的,特別襯你。」蕭望說完,黑曜石一樣的眼睛閃閃發光,臉上寫滿了你快誇我吧,求誇獎。

  想到他是狗,蘇甜就覺得,若是本體,他這會兒尾巴肯定搖個不停。然手裡這東西,是那大骨頭上削下來的啊,捏在手裡,蘇甜覺得自己握了個燙手的山芋似的。

  「這不是跟黑風山的結界有關嗎?」

  「是啊,切一點兒又沒啥關係。結界不是還在麼……」蕭望不以為然地道。

  蘇甜顰眉,她忽然想起之前蕭望離開黑風山,結界突然變得薄弱,使得險些被狼妖攻破,還死了六個兄弟。但蕭望一回來,結界又牢不可破了。

  之前她也聽其他妖怪說,黑風山以前是沒有結界的,蘇甜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難不成,這結界的形成是因為蕭望。

  他在,所以結界穩固,庇護黑封山附近的所有山頭,外人很難發現。

  他不在,結界微弱,險些被狼妖所破。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山裡,所以青雲宗哪怕在外頭找翻了天,也沒把他們給刨出來。

  蘇甜後退幾步,細細打量蕭望,本是想瞧瞧他身上到底有什麼神異之處,卻沒想到高高大大的漢子會被她打量得面紅耳赤,有些害羞地別過了臉,露出了一隻紅透了的耳朵。

  她噗嗤一下就笑了。

  蕭望雖是狗,或許也傳承了遠古血脈神力,難道是囚牛?世人皆知囚牛喜歡音樂,卻不知它也擅長陣法,以天地為陣,囚人囚己,萬物皆困。

  「謝謝。」蘇甜將手裡的骨簪搖了搖,小珍珠晃動,彼此撞擊出的聲音雖然細微,卻還極為悅耳,這骨簪,倒被他弄成了個低階法寶,行走之間,珠翠輕搖如歌。

  蕭望登時轉過臉來,「喜歡嗎?」

  「喜歡。」她拿在手裡把玩,確實喜歡得不得了。

  剛剛醒來的時候,也有很多神仙給她送東西,那些奇珍異寶她一樣沒帶走,也沒任何一樣能讓她動心,畢竟是千萬年前見慣了靈物的祖奶奶,什麼沒見過,然而這簪子,卻讓她覺得心頭又暖又甜。

  「那我幫你插上。」

  「你會?」蘇甜詫異,抬眼看他問道。他這麼一個大老粗,能幫女人綰髮髻?想像一下蕭望梳髮畫眉的樣子,蘇甜就覺得有些囧。

  她這會兒沒笑,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瞪著他,像隻可愛的貓。

  「會!」

  為了學綰髮,他把徐娘子頭髮都扯掉了一大把,如今手上力道捏得準了,絕對不會弄疼甜甜。

  蕭望從蘇甜手裡搶過髮簪,轉到她身後,輕輕撩起一縷頭髮,指間握著,只覺得絲滑無比,捨不得放開。他身材高大,貼在她身後站著,一低頭,還能從她衣服襟口看進去,看到自己送的牙在她脖子上掛著,蕭望心裡美美的。

  蘇甜背靠一座大山,心頭還是有些緊張的,她發現蕭望握了她頭髮不鬆手,臉微微漲紅,惱道:「你倒是插啊。」

  「哦哦好的。」蕭望連忙移開視線,專心致志看她頭頂,將頭髮捲起挽了個簡單的髻子,把髮簪輕輕插入如烏雲一般的髮髻裡。他問,「插進去了嗎?沒弄疼你吧。」

  「嗯,好似不太穩。」蘇甜答,她微微甩頭,感覺簪子快掉下來了。

  「那我重新插一下……」

  湖邊沒有旁人,只有一個昏迷的玄紅。她幽幽轉醒,看到前方兩人疊著站在一起,正覺不爽利,就聽到了這樣血脈賁張的對話……

  你們兩個,當著老娘的面幹這個合適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是站著的體位,真是……

  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蘇甜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來給我示威來著,咱們走著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19 AM

第二十五章 醜妖

  「你們……」好想罵狗男女,玄紅又硬憋了回去。她是沒想過蕭望本體是狗,否則的話肯定得扇自己耳光。

  聽得玄紅的聲音,蕭望轉頭看她一眼,「醒了?甜甜說你不出一年就能化蛟了。」蕭望說完,又轉回頭,小心翼翼把髮簪插好,再問:「這下好了沒?」

  蘇甜微微搖晃了一下頭,穩穩當當的,她抿嘴笑道:「好了。」

  她轉身從蕭望旁邊越過,笑吟吟地往湖邊走。

  還未完全鬆開的烏髮從蕭望指縫裡滑過,他不敢抓疼她,只能鬆手,傻傻地看著她走遠,心裡湧起淡淡失落。

  再接再厲,下次送裙子,是不是還能幫她穿?想到這裡,蕭望自個兒嘿嘿地笑了起來……

  湖邊,玄紅瞧她衣衫完整便知道自己剛剛應該是理解錯了,但又看她臉頰緋紅,一幅少女懷春的模樣,玄紅又有些氣悶,她將身子又沉了一些,下巴擱在浮木上,斜睨著蘇甜不吭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開口兇她?

  她救了自己的命,不僅如此,還幫她穩固修為,給她重新化蛟的希望,實乃再造之恩。

  她若開口兇蘇甜,豈不是禽獸不如。可她心裡依舊不舒坦,畢竟,那個男人,是她心心唸唸喜歡的。他們都是妖,壽命長,是能夠長長久久過日子的,而蘇甜,現在是水靈靈的青蔥,十年二十年過去,就成了醃白菜。

  想到這裡,玄紅微微抬起下頜,神情有些倨傲地道:「沒想到你的確有些本事,這次多虧你救我……」

  玄紅眼神一黯,嚶嚶兩聲,復才弱弱道了聲謝謝,聲音微不可聞,細若蚊足。

  結果蘇甜這會兒正忙著呢,都沒聽到她道謝。

  她正把清澈的湖水當鏡子照,頭歪來歪去,看頭上的骨簪到底是何模樣,小珍珠隨著她歪頭晃腦發出清脆的聲音,像清晨鳥鳴,又似林間風聲,輕快動聽。

  玄紅心想,「這姑娘也是個傻呆呆的。」

  歪頭歪腦的樣子,別說還挺可愛。腦袋上頂個玉簪還是個能發聲的低階法寶,跟狗搖鈴鐺似的,真是傻透了。

  她傻,老大也傻,這兩人怎麼能湊到一塊兒。不然以後生了崽子不得蠢成什麼樣子,為了下一代,她也得拆散他們才行。想到這裡,玄紅又有了鬥志,她身子陡然浮出水面,濕漉漉的長髮貼在光滑如白瓷的肌膚上,黑白分明,勾魂奪魄。

  她身姿曼妙,媚眼如絲,紅唇微啟,看著蕭望道:「老大,我胸口還疼。」

  蕭望回道:「你難道不該是腦袋疼麼?頭上的坑好了沒?」

  玄紅現在是人形,看不出腦袋上的坑好了沒,蕭望老老實實地地問,就見出水芙蓉玄紅又嗖地一下沉了下去,連頭都埋進了水裡。她當年就是被這樣的老大氣得無語凝噎的。

  蕭望搖搖頭,快步走到蘇甜身邊,說:「現在路滑,我馱你上去。」

  橫豎他已經在她面前變過原形,黑風山的妖怪們也都見過他本體,他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

  「以後別騎狐三了。」蕭望蹲下,化為黑狗。用爪子將蘇甜小心翼翼地舉到頭頂,馱著她回了山頂。

  玄紅看到那高大的黑影只覺得心情異常激動,然等它飛走之後,玄紅後知後覺地想,怎麼看那異獸,有點兒像狗呢?

  她肯定看錯了。T T……

  之後幾天的生活恢復如常。

  蘇甜白天縫縫補補,下午繼續帶著妖精們學法訣,這天下午,她的課堂上多了個學生。

  玄紅穿了一條大紅的裙子,青絲高高束成道髻,上面什麼髮飾未帶,只插了一片紅葉。她神情清冷,端坐在妖怪中間,很認真地聽蘇甜講解。

  黑風山的妖怪們聽課的時候都坐不住,本來就喜歡東張西望,這會兒玄紅來了,一群糙漢子裡頭多了朵罌粟花,那冷豔的裝扮真是把他們魂兒都吸走了,一個個眼睛黏在了玄紅身上。

  蘇甜:「……」

  她手裡拿了把戒尺敲了許多下也沒用,就連蕭望扯著嗓子吼都沒能震住場子。蘇甜無奈,讓大家散了。

  蘇甜不教了,她繼續低著頭縫補衣服,玄紅就在妖怪堆裡跟他們說話。

  玄紅不愧是黑風山第一女妖,她很受歡迎,跟大家聊天的時候偶爾還會用眼角的餘光瞄一眼蘇甜,見蘇甜並沒有對這邊有過多關注,而老大也只圍著她轉的時候,玄紅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她沉吟一下,開始講起外界遇到的人和事來。

  她講沒有實力的妖怪是如何被欺負的,混得有多慘,末了,她還道:「既然你們今天不學法術,就該跟著老大打拳去。」

  接著,玄紅沖蕭望揮了下手,招呼他說:「蕭望,弟兄們都想跟你練拳呢,你還在那偷懶做什麼?」

  蕭望一聽樂了。

  沒想到黑風山的妖怪們也有這麼積極的時候,他拍了個巴掌道:「那現在就去,大家互相攻擊餵餵招,誰跟我比劃比劃……」

  蕭望興高采烈地領著一票兄弟走了。等他們走遠,玄紅笑吟吟地走到蘇甜身邊,下巴微抬,說:「你看到沒,他們都聽我的話。」

  「嗯。」蘇甜不知道玄紅何意,配合地點了下頭。

  「黑風山的妖怪我都睡過。」玄紅沖蘇甜拋了個媚眼,「以往老大也喜歡跟我睡。」

  當然,得是夏天的時候。蕭望怕熱,他覺得挨著蛇睡涼快,若是這蛇變成了人,他……

  他就直接把人踹床底下了。

  玄紅沒說謊話,她就這麼半真半假的說著往事,其目的,不過是叫蘇甜知難而退了。

  蘇甜將針線放下,抬頭看她,一臉疑惑地問,「所以,你今天晚上要跟我睡嗎?」

  玄紅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她決定不用迂迴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思了,這姑娘就是個不長腦子的。她凝視蘇甜,幽幽道:「若不是我走了,他這裡不會有你的位置。」

  玄紅指著心口說。

  她定定看著蘇甜:「現在,我回來了。」心頭撲通撲通的跳,玄紅有些緊張,一雙眼睛都成了豎瞳。

  好像騙這麼一個小姑娘有些過分,她手指掐在手心裡,臉上故作鎮定,心頭卻是已經開始後悔了。

  其實……

  老大喜歡她就喜歡她吧,畢竟她只能活幾十年,等她死了,老大不就是自己的了麼。玄紅抿了下嘴唇,深吸口氣,正要開口,就聽蘇甜問:「那你今天晚上跟不跟我睡呀?」

  誰他媽要跟你睡了,想什麼呢,跟你說正事,感情我後面說的話你一句沒聽進去啊!玄紅氣得嗖地一下站起來,怒氣騰騰地走了。

  蘇甜自個兒笑了起來,她臉頰上有酒窩,笑起來特別甜,又帶著點兒狡猾,像隻偷了酒喝的小狐狸。

  玄紅離開黑風山的時候是七年前。

  現在的蕭望都還是情竇初開的小奶狗呢,七年前的他,還能是啥樣?想到這裡,蘇甜就樂不可支,她什麼都懂,只不過不說罷了,看玄紅在那裡裝模作樣懶得搭理,就裝傻氣氣她。

  橫豎玄紅對她沒太大惡意,她都能感覺到玄紅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再是灰撲撲的,而是有點兒橘紅色,這樣一來,她也就不打算跟玄紅計較太多。

  想來,玄紅應該是愛慘了蕭望才會這樣。她傷得那麼重也能堅持回到黑風山,何嘗不是為了見蕭望一面,所以,她才會說這樣的話,想讓她誤會。

  說實話,玄紅一個千年蛇妖要欺負她還真的很容易的,但她並沒有那麼做,足以證明,她其實還不錯。要不,給玄紅繡個髮帶吧,過些日子她化了蛟龍,變為人形後頭上也有個獨角,至少一年過後人形才會消失,早點給她做個髮帶,到時候把獨角給綁起來……

  就用白巾做,上面繡什麼好呢?就出水芙蓉吧,好像挺不錯的樣子……

  ==

  這天夜裡,蘇甜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化形的那一天。

  那時候,她還是朵「臭名遠颺」的大王花,方圓十里難有活物。

  夜裡流星劃過天幕,隨著流星雨落下的飽含天地精華的帝流漿。她是植物,雖有了靈智,但還紮根地底很難動彈,本來捕捉帝流漿是很困難的,卻沒想到,那天大量的帝流漿往她身邊湧去,一團一團的光華從天而降,而她只需要仰著頭張著嘴接住便好。

  等她吃飽喝足,一個戲謔的聲音道:「我倒是想看看,這麼臭的花,到底能化出個什麼樣的人形來。莫不是天下第一醜妖!」

  話音落下,她就地化形,手腳舒展開,眉目如畫青絲妖嬈。

  那人再無聲音,良久,一件衣袍從天而降,罩在了她身上。

  蘇甜猛地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被被子矇住了頭,而且睡覺的時候還流了口水。她咂咂嘴唇,好懷念帝流漿的味道哦。

  可惜,這千萬年後的天地間,再無出現過這樣的神異之物了。蘇甜翻了個身繼續睡,而這一次,往事不再入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26 AM

第二十六章 距離

  蘇甜每日沒別的事情做,吃東西養身體,縫縫補補衣服,用狼皮做大氅,教妖怪們法術一天也就過去了。

  她自己體內依然沒靈氣,哪怕引動天地靈氣施展一兩個法術,那靈氣也不能在她經脈內遊走循環,就像是一個漏底的瓶子,靈氣從瓶口進入就直接全部漏掉了,一絲都不剩下。她估摸著是自己體質太差,畢竟千萬年的時間都在沉睡,身體早該化作灰了,她卻活了下來,除了體質弱了些並沒什麼大礙,就連身上的肉都沒瘦上半分,所以現在會變成這樣,她還是很能理解,心態放得很正。

  或許養上幾百年,她也能重新握槍,施展出她的霸王槍法了呢。

  在看蕭望帶著手底下的兄弟練槍法的時候,蘇甜生出了這樣的感概,她這會兒也沒補衣服,而是托著腮看著他們練槍。

  領頭的就是蕭望,他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肩寬腰窄,肌肉緊實,每一槍刺出隱約可見手臂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震動,那強大的爆發力讓她都看得有些震驚,還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臂膀,完全沒有一點兒肌肉,軟綿綿的呢……

  其他妖怪也有大部分光著身子。狐三已經從洞府裡閉關出來了,他皮膚白嫩嫩的,看起來保養得宜,身材偏瘦,沒想到脫了衣服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朱佑不愧是豬妖,身上好多肥肉。

  胡一刀長得跟鐵塔似的,胸前全是濃密的黑毛……

  看來看去,她還是喜歡蕭望那樣的。

  玄紅沒跟著湊熱鬧,她也讓黑風山的妖怪做了把搖椅,這會兒正躺在蘇甜旁邊,她在兩人中間放了個小方桌,上面擺滿了水果,還有兩個雕花玉碗,裡面裝的是碧色清酒,醇香馥郁。

  現在是下午,玄紅還用法訣招了朵雲彩遮在兩人頭頂,秋天正午的陽光本就不烈,被頭頂上軟綿綿的雲朵遮擋過後,投過來的光線更加溫和,絲毫不灼眼了。

  此時,玄紅微微側身端起清酒,微微抿上一口,隨後嫵媚一笑,「其實,光看上身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

  蘇甜不知她要說什麼,但也側頭過去,問:「那要看什麼?」

  「看腰好不好,活好不好咯?」她微抬了一下下巴,「你別看狐三瘦,床上功夫卻是好得很,能叫人魂給丟了。」

  「老大看著壯,但他是個雛兒,床上功夫肯定不行,到時候有得你受的。」

  蘇甜:「……」

  祖奶奶甜昏睡之前是個黃花大閨女,甦醒過後依然沒這方面的經歷,她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會兒嘴唇微微張著,一幅傻呆呆的樣子。

  玄紅咯咯笑了兩聲,結果就見一道紅光射了過來,驚得她汗毛都根根豎起,雞皮疙瘩瞬間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

  蕭望的長槍擦著她臉頰飛過,割斷了一縷黑髮。長槍落地之後,還將地面直接紮了個窟窿。

  玄紅扯了扯嘴角,正要發飆,就聽蕭望罵,「咯咯咯咯什麼,你又不是老母雞!沒看我們正在練槍呢!」

  居然敢在甜甜面前說他功夫不好!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一槍扔過去,讓你看看功夫好不好!

  對了,床上功夫,是要在床上打拳嗎?他斜睨一眼狐三,居然說狐三床上功夫好,看來,得跟他切磋切磋了……

  →_→

  蘇甜被玄紅說得有些臉紅,她也端起清酒抿了一口。那玉碗特別大,端起來喝能把臉給全擋住了。蕭望看過去的時候連蘇甜的臉都看不到,只露出一點兒光潔的額頭,他覺得特別可愛,很想伸舌頭去舔一舔……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蘇甜猛地抬頭,朝她左側的方向看了過去,一雙眼睛也瞪圓了。

  她看到什麼了?

  視線落在蘇甜注視的位置上,蕭望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那裡好像有個人。他怒喝一聲,「什麼人!」

  同一時刻,蘇甜驚呼道:「綠蘿?」

  空地上,一個人影徐徐現出,像是戳破了一層水霧,裡面的身影一點一點兒的顯現出來,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披風帶著帷帽,薄紗繞了帽簷一圈,隔著輕紗,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就顯得溫和了許多。

  蘇甜的樣貌更甜,玄紅的更媚,而此女則是冷豔,且她鼻樑露骨尖肖,下巴也略尖,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明明是綠蘿的神魂氣息,蘇甜看到的卻是另外的人,而這個人她還認識,是青丘的一隻名叫白許許的狐狸精,當初,這個白許許對她惡意很深,蘇甜每次都能感受到,那張冷著的臉底下到底隱藏著多少的惡意。

  她從來沒有招惹過白許許,兩人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喜歡一個人可以沒有任何理由。但蘇甜從前不知道,原來討厭一個人,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壓下心頭的些許不適應,蘇甜揚起笑臉,「綠蘿,你怎麼不打聲招呼就過來了?」

  蕭望看到真的出現了個女人緊張得不得了,手裡的槍都快刺出去了,現在看到蘇甜跟她認識,似乎關係還不錯,這才連忙把槍收回,只是他仍舊不解地問道:「這姑娘是怎麼進來的,結界一點兒反應都沒,她居然就這麼出現在了這裡。」

  綠蘿將輕紗掀開,沖蘇甜笑了一下,這才道:「過來看看你,給你個驚喜。」

  「我沒辦法煉製分身,正好這個白許許元神受了些損傷昏迷,我就借了她的殼子過來。」綠蘿捏了一下自個兒下巴,「這姑娘一臉刻薄相,若不是急著見你,我才不想穿這身皮囊。」

  蘇甜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我們有好多好多年沒見了呢。」

  是的,分別千萬年的朋友,如今終於再見面,可是,蘇甜在綠蘿身上,並沒有感覺到真正的欣喜。她可以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情緒,此時覺得綠蘿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顏色是灰白色,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好感,是一種十分陌生的情緒,讓蘇甜微微難受,笑容也有丁點兒勉強。

  她以為,老友見面會很激動,她恨不得衝上去緊緊抱著綠蘿,然而那灰白的情緒,讓她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雖然綠蘿臉上有笑容,但她並不是真的因為重逢而開心呢。只是轉念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覺,綠蘿還是從前的好朋友,但對於綠蘿來說,她只是千萬年前的人,無論多麼深刻的感情,都會被漫長的歲月一點一點的吞噬乾淨……

  這世間最無情的,莫過於光陰了。

  蘇甜釋然,她上前拉了綠蘿的手,把她介紹給大家。

  「這是我的老朋友綠蘿。」她笑著解釋,「她很厲害的。」

  肯定厲害啊,悄無聲息地就破了結界出現在大家面前,說她不厲害都沒人信。

  「這些就是你說的那些朋友了?」綠蘿說著將帷帽取下,先是說:「這個肯定是玄紅了,黑風山最漂亮的女妖。」

  玄紅離綠蘿最近,能夠感覺到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威壓,那氣息讓她戰戰兢兢的,都不敢動彈一下,連人形都有些難以維持,只是在心裡哀嚎,蘇甜上哪兒去交的這麼一個強大的老朋友,幸虧她及時懸崖勒馬沒有繼續欺負蘇甜,否則的話,她這老朋友一指頭能把她摁死。

  這會兒聽到老朋友提到自己,玄紅受寵若驚,有些緊張地道:「前輩您好,我就是玄紅。」她可不敢在這位美人面前承認自己是什麼最漂亮的女妖。不過蘇甜是這麼跟朋友介紹她的麼,想到這裡,玄紅又覺得心頭有點兒甜絲絲的。

  綠蘿微微一笑,掌心出現一個青花瓷的丹藥瓶,「裡面是玄元丹,能夠幫助你傷勢復原。」她看了一眼玄紅腹部,「你當初懷的應該是顆龍蛋,被人強行剝離母體,雖然現在看著已經恢復了,但內裡還需調理,否則以後後患無窮。」

  此話一出,眾妖皆驚。玄紅臉色煞白,她下意識地摀住腹部,只覺得指尖冰涼,一股冷氣從腳底冒出,瞬間席捲全身,連骨頭縫兒都幽幽的冷。

  那些因為這位前輩的話突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更讓她如坐針氈,身子輕輕顫抖。

  綠蘿見她沒接,微微顰眉,隨後揮指一彈,將藥瓶穩穩放在了方桌上,玄紅的玉碗旁邊。她正要跟下一個有印象的妖怪說話,就聽玄紅顫聲道:「前輩,您既然能看出來這麼多,那我想問問您,您覺得,那個龍蛋離開母體之後,能成活嗎?」

  「如今天地間龍族血脈凋零,既然是個成型的龍蛋,龍族那些傢伙拼了老命也會將蛋孵出來的。你可放心。」綠蘿說完,又走到了小梳子旁邊,「你就是甜甜經常提起的小梳子吧?」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牛角梳,「這是囚牛的角制的梳子,是個法器,拿著玩吧。」

  接下來,綠蘿給黑風山的每一個妖怪都給了禮物,蘇甜看著那樣的綠蘿,只覺得格外的陌生。

  明明她在對她的朋友們好,為何,她還會覺得有如此大的距離感呢?

  蘇甜扭頭看向靜靜坐在那裡雙手捂著眼睛的玄紅,看著她指縫裡溢出的淚珠,忽然明白了為什麼……

  她走到玄紅身邊,遞給她一方絲帕,柔聲道:「對不起。」

  我的朋友,無意之中便揭開了你不願提及的傷疤,讓你在黑風山眾多妖怪面前,再次鮮血淋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33 AM

第二十七章 骨頭

  蕭望心裡煩,一來玄紅在外頭肯定被別人欺負得很慘,龍蛋都給搶走了,這個暫且不提,以後再搶回來。最讓他心頭不爽想罵人的是蘇甜的朋友,把黑風山所有妖怪,包括老王都問候了一圈,都還沒輪到他。

  難道甜甜沒跟她提過自己?

  所有人都講了,唯獨沒提到過他蕭望?

  蕭望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他有點兒沮喪,精神頭都沒了。等到綠蘿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又立刻打起精神,眼睛冒光。

  「你就是黑風山的老大蕭望了吧,甜甜經常提起你,這些日子,幸虧有你照顧她。」

  蘇甜經常給綠蘿講蕭望的事情,綠蘿又實力強大,神識一掃便能分辨出這些妖怪的本體,她自然輕而易舉地能認出他們,而這蕭望的本體是隻黑犬,看著十分神異,還有一些奇特之處,連她都有些拿不準。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靈魂,沒有一絲銀河的氣息。

  綠蘿在跟別的妖怪講話的時候,一直有注意觀察蕭望。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化,看著他那雙眼睛。

  單純乾淨的黑眼睛,裡面都藏不住事兒。長得高高大大,卻是個傻呆呆的,跟蘇甜形容的一點兒不差。

  綠蘿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分身還沒有煉製成功,她本不方便走動,卻因為心情急切,借了一具軀殼過來,她真心想看的不是蘇甜,而是蘇甜口中的蕭望。在那個時候,她腦子裡甚至閃過了一個念頭,是不是又一個輪迴開始,蕭望,會不會就是銀河?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銀河那麼厲害,他當真會死得一絲灰都不留下?她都活下來了,銀河呢?

  對於蘇甜來說,她只是睡了一覺。

  而對於她,滄海桑田變幻,從前的故人,也猶如天地間一縷青煙,天地萬物,在她眼裡都沒有太多區別。

  綠蘿一直覺得自己早已做到了心無雜念無悲無喜,不管怎樣的感情都無法在打動到她一絲一毫,卻沒想到,因為蘇甜提起的喜歡,而亂了心神,滿腹委屈。那個千萬年前曾讓她心動的男人,原來,珍藏於心底深處,從不曾忘。

  可蘇甜她忘了,還喜歡上了別人,一個跟銀河完全不一樣的黑犬妖。

  綠蘿臉上仍是帶著笑意,但她藏於袖中的手卻是捏緊,狐狸精白許許的指甲很長,這一下就掐進了肉裡。她笑了一下,也拿出了一件禮物遞給蕭望,那是一個青銅做的饕餮觥,是個酒器。

  「將清泉注入其中,泉水便能變成靈氣濃郁的美酒,取之不盡。」綠蘿拿出的東西,放到天宮,也是一等一的珍貴。她凝視著面前的犬妖,片刻後道:「只是莫要貪杯,喝醉了又……」她沒說完,捂嘴輕笑出聲。

  蕭望尷尬地接過饕餮觥,扭頭過去看了蘇甜一眼,心頭悲愴,「你把我喝醉鬧出的笑話,也都講給你朋友聽了啊!」

  綠蘿跟所有人打過招呼後又回到蘇甜身邊,其實她並沒有太多話想說,之前通過圖冊聯繫的時候她也大都時候都是靜靜的聽,說起來,她很羨慕蘇甜,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千萬年的孤寂和絕望,她只是想想,就會不寒而慄。

  現在,看到跟當年沒有什麼差別的舊友,看著她清澈的眼神,綠蘿的心湖不再平靜,心事猶如海藻,在湖內糾結成團。

  她能活著,是因為銀河吧。

  她會忘,也是因為銀河吧。

  等她醒來,什麼都變了,只有忘記從前的苦難,忘記那些愛和恨,她才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無憂無慮的繼續快樂著,甚至於……

  喜歡上別人。

  綠蘿無意去戳破什麼,她只是很難過。當然,這些情緒她都沒有表現出來,面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她將一片碧綠的葉子交給蘇甜,「若有急事,可以通過這片葉子聯繫我。關鍵時刻,它也可以救命的。」

  綠蘿現在的實力怎麼說呢,天下第一她也是擔得起的。所以她說能救命,那就是真的能救命,哪怕是天劫劈腦門上了,這片小小的葉子也擋得住。

  見到綠蘿這麼交待,蘇甜心頭微澀,便問,「你要離開了嗎?不在這裡玩幾天?」

  「不了。」綠蘿將取下放在一旁的帷帽重新戴上,說:「這身體的主人身份還有些特殊,我借了殼子得盡快還回去,免得他們漫山遍野的找,沒準還在我身上打洞,且她元神虛弱,我在裡頭待久了對她不好。」

  蘇甜勉強笑了一下,「你住在青丘嗎?之前我還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

  「嗯。我就在那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發現身上多了好多狐狸好多人……」綠蘿語氣有些無奈,「現在煉製分身的材料難找得很,普通的都容納不得我的元神,想要隨時出來玩還挺不方便的。」

  說得委婉,也表明了她不願出來的心思了。

  將帷帽上的輕紗放下,綠蘿柔聲道:「蘇甜,我回去了。」

  再見……

  卻是再也不想見了。

  不是見不得你好,見不得你依舊天真無暇,而是見不得你,忘了他。

  我得不到的,最珍貴的東西,你卻徹底忘記。

  銀河,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去打擾。

  綠蘿走的時候沒有像來的時候那麼讓人驚嚇,她一步一步緩緩離開,一步一步踏空而去,等到了半空,綠蘿回首,黑風山皆在她眼中,她看到了那塊巨大的骨頭,忽然就淚如雨下。

  並非完全沒有牽連,那隻犬妖,或許機緣巧合得到了銀河的傳承。

  銀河的屍骨她一直沒有找到,卻沒想到,它會在這裡,活著,他護著蘇甜,替她遮風擋雨。

  死了,它也不願離開她。

  不僅骨頭陪著她,還要找個傻子,寸步不離地陪著她,把她捧在手心裡疼。

  綠蘿想取走那塊骨頭,然而她咬咬牙忍住了。她的身子飛快的消失,這裡,這個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等到綠蘿走了,黑風山的妖怪們才舒了口氣。他們這些妖怪看到美人都是要調戲幾句的,然而這個綠蘿他們都不敢,強大的氣息讓他們兩股戰戰,差點兒就跪了。

  現在人走了,有不少妖怪跑到了玄紅邊上,還沒開口問呢,就見玄紅猛地抬起頭來,吼:「看什麼看,滾,都給老娘滾!」

  妖怪們也懂事,知道玄紅心情不好都散了。蘇甜沒走,她想說點兒什麼,剛剛坐下,玄紅就笑著說,「你別想太多,這年頭,活了幾千年的妖怪,誰沒下過幾個蛋啊……」

  她一抬下巴,「你房裡還有個蛇蛋呢。」

  是的,還是當初朱佑偷的玄紅的蛋,蘇甜還記著那蛋的來歷呢……

  玄紅之前哭過,眼睛紅紅的,這會兒又笑得張揚,猶帶淚痕的臉更加讓人驚豔。她說,「我一點兒事都沒,不用安慰我,倒是你,看著情緒不太高,怎麼,老朋友太厲害,你自卑了啊?」

  「不過說起來,她可真大方啊。」玄紅長嘆一聲,「我去把別的妖怪得到的禮物騙來玩玩。」說罷她起身,急匆匆地下了山。

  清風陣陣,她紅裙飛揚,如天邊遠霞,一路走過去,給泥濘的山路都上了妝。玄紅嘴角依然勾起,然而眼睛裡卻沒了笑意。

  她的確有過很多蛋,但還在母體,便能感覺到神魂氣息,且還能與她溝通的蛋,卻只有那一個。

  那是顆有生命的蛋。只有那一個,才真正是她的孩子。

  她沒能保住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40 AM

第二十八章 含笑

  綠蘿離開之後,蘇甜心頭悶悶的,做事都靜不下心,補衣服紮了好幾次手指,流了不少血。最後她索性啥也不幹,腦子放空,坐在窗邊發呆。

  這麼一坐就坐到了夜裡,她倚在窗戶邊往外看,天上星辰密佈,銀河懸空,黑暗的天幕上的銀河猶如絲帶點綴其上,給那寂靜深沉的夜添了幾分溫婉。

  銀河……

  蘇甜低聲念了一下這個名字。綠蘿喜歡的那個人也叫銀河,她說他已經死了。

  然而蘇甜的記憶當中並沒有銀河這個人,圖冊上的朋友她也記起了大半,基本上都能回憶起一些往事,卻對銀河一無所知。綠蘿喜歡的人,她竟然沒有一絲印象,難道說從前綠蘿從未提起過,還是說,她只是恰好忘了。

  蘇甜努力地去回憶,依然毫無所獲。她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想著想著,覺得頭有些疼,就連心口也都有些疼了。

  就在她頭痛的時候,流星劃過天幕,不是一顆,是一顆連著一顆,一片的流星雨,這樣的夜,她想起了化形的那一天,一開始也是有這麼多的流星雨,後來,就是大量的帝流漿。

  那個夢境突兀地清晰起來,蘇甜起身走出房間,她想:「夢裡的那個聲音到底屬於誰?」

  為何偏偏忘了他。其他的小夥伴,好多都已經想起來了啊。

  「你怎的還沒休息。」身後,蕭望的聲音突兀響起,蘇甜回頭,就看到他皺著眉頭大步過來,滿臉寫著不高興。

  「你白天的時候就笑得勉勉強強,那朋友走後就一直發呆,現在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怎的,她欺負你了?」蕭望拳頭一揮,惡狠狠地說:「若她欺負你,哪怕她是神仙,我也照打不誤。」

  「哪有,她是我朋友,還給大家都送了禮物呢。」蘇甜解釋。

  「但你並不開心。」他白天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她開心不開心,笑得真誠還是勉強,他都感受得出來。蕭望覺得自己肯定瘋魔了,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心神。

  「我沒有不開心。」蘇甜反駁,她還沖蕭望笑了一下。

  「放屁,你我還不知道了,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蕭望話雖然糙,但他的確看得出來蘇甜是真不高興,也不知道為啥,他覺得從第一眼就被這姑娘給迷了魂,他喜歡她,喜歡她的一切,也越來越熟悉她,熟悉到哪怕她化成灰,他都能認出她來。

  見蕭望說得這麼篤定,蘇甜也不好繼續反駁,她便道:「好多年好多年沒見過了,我以為我們會很高興很激動,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她走了,我有些失落。」

  蕭望嘀咕,「你才這麼點兒大,能有多少年?」

  卻在這時,他聽到蘇甜說,「其實我有點兒事瞞著你們。」

  蕭望立刻抬頭問,「什麼,你說?」

  蘇甜略一思索,答:「你也看到了,我朋友很厲害,我們認識了很長的時間。所以,其實我也並不算人,當然,在你們眼裡,我也不算是妖。」

  她算神。

  還是遠古上神。

  蕭望傻呆呆地回了一句,「難道你是人妖?」

  蘇甜:「……」

  她無語地扯了下嘴角,心情都彷彿輕鬆了一點兒,「勉強算個花妖吧,只是我沒有靈力了。」

  「那甜甜你是什麼花?你別說,我先猜猜……」蕭望樂呵呵地說。

  見到蕭望這樣的反應,蘇甜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她本來就沒有靈氣了,打算以個凡人的身份活下去,但現在綠蘿來了,綠蘿那麼厲害已經超出了想像,身上沒有半點兒妖氣反而有強大的仙靈神威,這群妖怪雖然傻裡傻氣的,但裡頭也有幾個聰明的,她不希望他們亂想。

  一個能夠跟隨手拿出那等珍寶的強者,會跟一個普通修真世家沒有靈氣的凡人交朋友?蘇甜不想讓大家多心,故而主動交了底。

  從前的舊友已經漸行漸遠,她不想讓黑風山的妖怪也有什麼誤會,從而產生隔閡。

  「甜甜你是荷花嗎?」蕭望問。

  蘇甜搖頭,心想你猜一萬年你都猜不出來。

  「那你是含笑嗎?」蕭望又猜了一個,「含笑看起來跟你一樣甜甜的。」

  含笑是什麼花?

  蘇甜都沒見過,不知道是長什麼樣的。

  「你沒見過?山上就有,我帶你去看。」說罷,蕭望化為黑狗,一爪子把蘇甜小心翼翼地撈起來頂在腦袋上,隨後馱著它往另外的山頭飛。

  飛在空中,他還說:「甜甜,我把你放在我尾巴上,是不是就變成狗尾巴花了?」

  蘇甜噗嗤一下笑出聲,她原來還不知道,黑風山的老大還有這麼幽默的時候。

  聽到蘇甜笑,蕭望心里美滋滋的,也不枉他絞盡腦汁憋出這句話了。

  含笑花所在的山頭就是結界所在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含笑花,就長在巨骨背後。因為這地方其他妖來得少,黑風山的其他人還不知道有,要知道含笑花味道也是甜甜的,若它們知道了,肯定都扯來當零嘴吃光。

  「那骨頭你別怕它,有我在呢。」

  其他妖怪見到骨頭都會害怕,雖然上次蘇甜似乎並不太害怕,蕭望仍舊擔心地叮囑了一聲。

  「嗯,我不怕,你用骨頭磨的簪子我都戴在頭上呢。」她哪裡會怕了,反而喜歡得很。

  那巨獸骨頭很大,就一塊骨頭跟蕭望原形的大小都差不了太多,是以那天晚上他把骨頭拔出的時候十分費力,而這骨頭背後不遠處就是懸崖了,夜裡崖邊風冷,蕭望用自己的長毛把蘇甜裹著,這才往骨頭背後慢吞吞地走過去。

  天上星辰密佈,月亮卻沒冒頭,這懸崖邊骨頭底下更是黑燈瞎火的,那些花兒都只能看到一個淺淺的輪廓。

  蕭望不曉得從哪裡掏出個燈盞叼嘴裡,那燈裡點的不是蠟燭而是螢光石,光線很明亮,將周圍都照得亮堂堂的。

  蘇甜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花,淺黃或白的花瓣,粉色花蕊,香氣甜濃如蜜。

  跟她本體的味道,簡直是兩個極端了。花香濃郁,那些白的粉的花朵躲在骨頭庇護之下,開在翠綠的花樹上,在螢光石的照耀下閃著玉澤,看起來極為清雅。

  「甜甜你看你像不像這含笑?」蕭望將蘇甜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自己也變回了人形。

  等到從它頭上下來,蘇甜才發覺,這骨頭真的好高。她自個兒,比含笑的花樹都還矮上一大截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那骨頭上有幾縷髮絲。藏在那骨頭縫隙裡,緊密纏繞其上。蘇甜快步走到骨頭邊,將裡頭的頭髮給摳了出來。

  「幹嘛呢?髒兮兮的別亂碰!」

  等看到蘇甜扯出來的頭髮,蕭望驚詫道:「咦,甜甜這是你的頭髮,你的頭髮怎麼會在這裡?」

  蘇甜也覺得奇怪,她沒跟骨頭接觸過,上次也是蕭望叼著骨頭,她根本沒碰到,就算是不小心沾上了,也不可能在這骨頭背後的縫隙裡啊。

  她手指輕輕按在骨頭上,摸著那冰涼的骨頭,只覺得格外奇怪。陡然想起上次她把神識注入骨簪時的片刻失神,蘇甜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神識注入這奇怪的骨頭當中。

  她的身體猛地往後一倒,像是被巨力衝擊推開一般,索性蕭望眼疾手快將她接住,牢牢抱在懷中。

  「甜甜你怎麼樣?你是不是神識去窺測這骨頭了啊,我以前也試過,結果昏迷了一天呢。」蕭望連忙交代老底,「剛剛忘了跟你說,是我不對。」主要是他下意識把蘇甜當凡人,凡人又不會用神識,都忘了之前蘇甜已經告訴過他,她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人妖了……

  「只要不將神識注入其中,就不會遇到什麼問題。」蕭望又說,他看蘇甜只是臉色不太好,並沒有昏迷,稍稍放心,但也不想在此地多待了。

  蕭望變回原形將蘇甜馱上,打算帶她回去休息,路上的時候他問,「甜甜你喜歡含笑嗎?」

  蘇甜軟綿綿地應了一聲,「喜歡呀。」

  她腦子裡暈乎乎的,回去往床上一躺,衣服鞋襪都沒脫,完全一動不動。

  「以後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願你無憂無慮,眉梢眼角,如這花般含笑。」

  她神識注入那骨頭之中,只聽到了這兩句話,是那屍骨活著的時候留下的話吧,不知道是留給誰的,讓她莫名想哭,一口氣都緩不過來。

  好不容易睡著了,蘇甜居然流了眼淚,她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眼淚把枕頭都打濕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夢到什麼,能哭成這樣。

  祖奶奶甜其實是個心寬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後也不再想了,這時,她聞到了一股很香甜的氣息,一看,窗檯上放了個木頭做的花盤,裡面插了一束含笑花。

  大清早起來看到這花蘇甜心情也變得好起來,她腳步輕快地走出房間,結果就聽到外頭鬧出了大動靜……

  「遭了遭了!紅紅要渡天劫了!」

  渡天劫?玄紅化蛟養個一年半載就可以了,她是龍族血脈覺醒,都不需要渡劫了啊。蘇甜著急地跑出去,就見徐娘子已經跑了過來,問,「甜甜你那朋友給的是什麼藥,玄紅多吃了幾顆一直難受,現在居然要渡劫了!」

  要渡劫了是好事,可這劫雲來得太突然,不僅是玄紅,大家都沒一點兒準備呀……

  「玄紅那山上還有好幾隻小妖怪在,我們都不敢過去,現在可怎麼辦!」徐娘子焦急地道。

  蘇甜心頭一緊,「蕭望呢?」

  「他去救那幾個孩子了!」

  他去救孩子們了,在天劫的劫雲之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50 AM

第二十九章 化龍

  頭頂的天是湛藍的,一絲雲彩都沒,沒有星點兒雜色。而就在不遠處的那座山頭上,有一團黑沉沉的烏雲,彷彿一口漆黑的大鍋,就那麼倒扣在了山峰上。

  兩座山隔得並不遠,一邊是晴天,一邊卻是烏雲密佈,雷聲滾滾。

  一條紅色大蟒在空中翻騰,它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痛苦,身子不停掙扎,口中還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哀鳴,無盡的痛楚,都飽含在了那淒厲的聲音裡。

  它龐大的身體不斷掙扎,將山上的樹木折斷,到處弄得一片狼藉,一尾掃下,山石亂滾,還沒等天雷劈下來,玄紅都快把那山頭給削了。可那山上還有幾個小妖啊!

  蘇甜神識外放,遠遠看到蕭望已經上了山。他胳膊底下已經夾了一隻小妖,這會兒正往林子裡鑽,要把躲在樹下發抖的團團給抱出來。恰在這時,玄紅一尾掃落巨石朝他們的方向飛射過來,蕭望頭都沒回,手中長槍往後刺出,便將那巨石擊的粉碎,他身子拱起,把碎石完全擋住,使得團團一點兒也沒被碎石砸到。

  他將團團抱住往身上一丟,沒有繼續往上跑,而是把兩隻小妖送到山腳下扔出天雷範圍,接著才又往山上跑。時間緊急,能安全一個是一個。

  天雷也不是一瞬間就劈下來的,但誰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會落下,那就是懸在腦門上的劍,落下來,便斬人頭顱,避無可避。所以此時的蕭望,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他修為不夠,根本沒有到渡劫的時候,哪怕這雷劫並不是針對他,此時的蕭望也是承受不住的,自然,山上的小妖更承受不住。蘇甜一顆心七上八下,她看到蕭望在林間穿梭尋找小妖,只恨自己沒有靈氣身子衰弱至此,否則的話,哪裡會怕這勞什子天劫。

  也就在這時,天上一道閃電劈下,將那烏雲撕裂一道口子,那閃電猶如一隻著火的箭,拖著熊熊燃燒的烈焰,朝著空中翻滾地玄紅射了過去。

  那一片天,彷彿都燃燒起來了。刺目的火光,讓黑風山的其他妖怪都有些睜不開眼。

  蘇甜臉色發白,這不是化蛟的雷劫。

  這分明是化龍劫。烏雲被閃電劈開成兩半,形成一座高大森嚴的門,那就是龍門投影,也就是說,若是玄紅渡劫成功,便能直接成為雙角四爪的神龍!然而這雷劫來得這麼突然,玄紅本身又不具備那麼強的實力,完全是被丹藥強行提升上來的修為境界,她根本沒有將那些修為靈氣化為己用,如何扛得住這雷劫!

  噗的一聲,帶著火光的箭刺入玄紅體內,它扭動的身體定格一瞬,隨後便是巨大慘嚎。

  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那雷彷彿在玄紅體內炸開了一樣。

  只是這一道雷,便將玄紅劈得焦黑,一股烤肉味兒隨風飄來,讓黑風山的妖怪們又驚又懼,一時都急慌了。

  「老大還在山上!」朱佑驚呼一聲,滿臉驚惶!因為緊張,他尖利的聲音都扭曲了。

  「玄紅!」

  「不行我不能躲在這裡,我要去看玄紅!」說罷,黑蛇化為原形往雷劫所罩的山頭游去,它這一動,這會兒誰也待不住了,紛紛朝那山頭飛,蘇甜也想去,卻跑不快,想喊人搭她過去,然而她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微不可聞。

  那些妖怪飛得太快此時也沒有誰關注她,直接把她落下了。

  黑蛇最快地趕到了那座山下,然而它飛在半空中的身體忽然一僵,似乎受了傷。它嘶吼一聲繼續往前一撞,身上立時便著了火,施展水系法訣根本滅不掉。那只是天雷的餘威波及,便能將黑蛇妖傷成這樣……

  徐娘子修為是在場妖怪中最高的了,她趕到黑蛇妖旁邊,一個引水訣甩出去,漂泊大雨兜頭潑下,然而它身上的火焰只是稍稍弱了一些,完全沒有熄滅的跡象。

  黑蛇不顧身上疼痛還要往裡撞,徐娘子眼神一凝直接將它打昏,隨後用力把黑蛇扔進了她住的那個靈泉池裡。黑蛇落入泉水之後,大量白氣從潭水中冒出,就連那靈氣泉水,都汩汩冒泡,像是瞬間燒開了一樣。

  這天劫威力實在是太可怖了,難怪這麼幾千年了,都沒有一隻妖怪順利渡劫飛昇,玄紅,玄紅她這次只怕凶多吉少!想到這裡,徐娘子臉上也有了淚痕,她流的淚是珍珠,大顆大顆的珍珠往下掉,在草地上閃閃發光。

  「現在怎麼辦啊!」

  「老大他怎麼樣了?」

  看到黑蛇這樣的情況,大家更擔心起蕭望來。至於玄紅,他們想都不敢去想了。

  蘇甜沒靈氣,下山的路跑得跌跌撞撞,鞋子都跑掉了一隻,還險些崴了腳。

  她想引動天地靈氣施展法訣,奈何天劫之下,周圍的靈氣震盪,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讓這些震盪劇烈的天地靈氣化為己用,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老王挎著藥箱子跟在她身後,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他一邊跑還一邊喊,「甜甜,當心些,看著路。」

  山路泥濘,碎石也多。蘇甜鞋子跑丟了,她身子本就弱,肌膚嬌嫩,踩在那些粗石上跑,不多時襪子就破了,腳底也有鮮血,那血腥氣很淡,卻引得頭頂上骨簪微微泛光。彷彿有一縷靈氣隨著那骨簪傳入她身體,從頭頂一路往下流經她四肢百骸……

  蘇甜先是一愣,隨後直接掐訣,足尖點地騰空飛起,她飛入高空後,綰髮的骨簪忽地折斷,一頭青絲散落,隨風飛舞,在她身後如潑墨暈開,而她衣袂翻飛,宛若仙子踏雲而去。

  跟在蘇甜後頭的老王簡直驚呆了,他張大嘴站在原地,都忘了繼續往前跑,手裡拽著的藥箱都險些落地砸了腳。

  甜甜不是凡人嗎?

  她怎麼飛起來了……

  蘇甜即將到達玄紅所在山頭的時候,第二道雷劫又要落下來了。一團金光在龍門之中醞釀,將漆黑的龍門都照得雪亮,就好像深海裡真正的龍門一般。

  閃電並沒有立刻劈下,而是緩緩凝聚,形成了一支越來越明顯的箭。龍門為弓,閃電為箭,天地施力,瞄準了那條焦黑的巨蟒……

  眼看那帶火的箭射出,玄紅猛地掙扎立起,它的巨蟒陡然變為人的頭顱,青絲飛舞千萬丈,將林間一個瑟瑟發抖的鳥妖裹住,重重往外一拋。

  之前疼暈了,她都顧不得其他。然而現在面臨生死威脅,玄紅反而清醒了。

  蕭望還在這山上,還有幾個小妖在山上!若她什麼都不做,蕭望和小妖們會被她連累,與她一起被閃電劈中,死在這裡。

  玄紅拼盡全力,用青絲將蕭望和幾個小妖裹住,往外拋遠……

  也就在這時,那凝聚完畢的箭,帶著毀天滅地一般的力量,從天而降。

  那耀眼的光芒,彷彿灼瞎了她的眼。那撲面而來的力量,讓她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她想,就這樣吧,早點兒死了,雷劫便會散開,黑風山的妖怪就不會受到雷劫波及,若她繼續抵抗,還會有第三道,第四道雷,到那時,只怕整個黑風山都會不保……

  蕭望本被黑絲裹住拋出,他身子在空中一扭,掙脫黑絲而出,隨後化身本體衝到玄紅身前,替她接了那一道雷劫。

  「蕭望……」

  它的本體那麼巨大,可以將玄紅完全遮蔽。

  轟隆一聲巨響,第二道天雷悉數劈到了蕭望身上,它的身子重重倒下,直接將昂著頭立在空中的玄紅也砸了下去,兩隻巨獸落地,整個地都隨之一顫。然而就在他們落地之時,龍門上第三道天雷飛快凝結而出,根本沒有像第二道那樣,給出些許喘息時間!

  天劫是不能由其他人幫忙抗的,一旦有人相助,天劫的威力便會增強數倍!現在,本來會緩慢劈下的神雷,只怕會接二連三地落下來了。

  這一切,蘇甜都看在眼中,她眼睛裡包滿了淚水,卻硬憋著一口氣沒讓眼淚掉下來,「讓開!」

  蘇甜一聲冷喝,將飛在她前頭的妖怪吼開,隨後她躲開了徐娘子的阻攔,衝進了天雷所形成的無形結界……

  「當心,有天火!」

  徐娘子又急又懼,伸手便要去抓,卻發現蘇甜並沒有被擋住,她進去了!

  蘇甜取出綠蘿贈送的綠葉,靈氣注入其中,隨後將整片綠葉往高空拋出,懸在了蕭望和玄紅兩具焦黑的身體之上。待到綠葉祭出,蘇甜體內突然湧進的靈氣已然消耗乾淨,她的身體從半空中跌下,摔進了被玄紅劈斷的樹叢當中,頓時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樣,到處都是傷。

  然而蘇甜顧不得疼,她只是仰著頭,淚眼模糊地看向空中的那片綠葉。

  那綠葉那麼單薄,只有小小的一星點兒,卻是如今蘇甜全部的希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12:56 AM

第三十章 四方動

  天上是濃得彷彿能滴出墨的烏雲。

  在天雷沒有劈裂而下的時候,龍門也是黑漆漆的具有金屬光澤,看起來肅穆森嚴,而懸浮在半空的綠葉只有巴掌大小,是翡翠一樣的嫩綠色,裡面像是有水在流動一般。蘇甜緊張的盯著那綠葉,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看到第三道天雷從天而降,這道神雷直接在天上炸開,閃電分裂出數道,朝著整個山頭落下,要將這山如柴般劈裂焚燒……

  也就在這時,懸浮空中的嫩綠葉子上發出一道濛濛的光,那葉子微微捲曲了一下,葉片往下凹了一點兒,隨後又反彈上去,頃刻間,清風徐徐,漫天綠意。

  山頭上那些被劈得焦黑的樹木也重新煥發出生機,在那氤氳的綠光當中,金色閃電的光芒逐漸減弱,悄無聲息地被綠意吞噬,竟是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綠蘿存於千萬年前,她不像蘇甜那樣沉睡至今,她一直活在這天地中間與天地同壽,不管是神識還是靈氣修為,都已經恐怖到了驚人的地步。

  想到這裡蘇甜頓時高興起來,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蕭望和玄紅的方向過去,但看著不遠的距離,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想要過去真的是萬分艱難。

  第四道、第五道神雷接連落下,綠葉所形成的屏障也是紋絲不動,漫山遍野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大片大片的紅杜鵑,就盛放在蕭望和玄紅身下。等到九道神雷齊落過後,天上烏雲彷彿被颶風捲走,露出晴空朗朗,霞光萬丈。

  天邊紫氣如綢,萬鳥齊名,彷彿有仙樂奏響。

  也就在此時,空中懸浮的綠葉飄忽落下,晃晃悠悠地飛落在蘇甜面前。

  蘇甜伸手去接,在帶血的掌心觸摸到綠葉的那一瞬間,碧綠的葉子迅速枯萎發黃,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灰,那灰燼從指縫裡滑落,被風一吹,便什麼也不剩下。

  蘇甜這會兒沒有想太多,她撿了根樹枝做枴杖,正要爬起來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就看到玄紅已經從地上猛地飛入高空,此時的它身上沒有了傷痕,頭上長了雙角和長鬚,儼然成為了四爪紅龍!

  紅龍發出一聲長嘯,聲音並沒有一絲開心,它撲向地上被劈得焦黑的黑犬,身子都伏在了蕭望身上。

  緊接著,紅龍變成紅衣美人,伏在蕭望身上嚎嚎大哭起來。

  「老大,你醒醒!」

  蕭望發出一聲悶哼,「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

  雖然神識感覺到蕭望還有氣息,但那氣息微弱蘇甜一直不太放心,等聽到蕭望說話,她才鬆了口氣,杵著枴杖站在原地,這才覺得渾身上下都疼。

  那些被她忽視了的疼痛,像是突然甦醒了一般,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她忍不住吸了口氣,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地上的蕭望耳朵猛地一動。

  他現在身子被劈得跟坨黑炭似的,毛都燒沒了,肯定難看至極。思及此,蕭望拼盡全力,化了人形。然而他忘了,他皮毛都燒了,哪怕想著把皮毛變化出衣服來,也做不到。於是乎,地上出現的是一個被燒得黑乎乎的裸男……

  玄紅本來趴在他身上,這會兒,直接摟著他的腰。

  玄紅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低頭,看了蕭望雙腿之間。

  蕭望正扭頭看蘇甜,他發現蘇甜正看著玄紅,接下來,又順著玄紅的目光轉移了視線。

  蕭望:「……」

  他臉一紅,想說話,喉頭噴出一口血,直接暈了過去。

  玄紅也看向蘇甜,又哭又笑,「甜甜,甜甜我還活著……」她還吸著鼻子念叨了一句,「老大這本錢不錯,以後我教你房中秘術,保管讓他離不得你,天天在你身上逞兇……」

  啊不對,蘇甜那麼嬌弱,哪裡承受得住?承受不住換我上啊!玄紅眼冒紅光的想。

  蘇甜:「……」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能想起這些玩意兒來。

  玄紅化為本體,將蕭望和蘇甜都駝到背上,背著他們回了蘇甜所在的山頭,路上的時候見到老王,玄紅直接用爪子提起老王,也把他拎了回去。

  「老大傷得很重,長眉樹老沒醒,現在怎麼治?」徐娘子跟在玄紅身邊,著急地問。

  「先看看再說。」老王眉頭擰成川字,回道。

  等到了山巔,玄紅把人放下,赫然發現本來昏迷了的蕭老大這會兒竟然死死地抓著蘇甜的手,那手捏得死緊,根本扯不開。她抬眼看蘇甜,蘇甜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

  她剛剛和蕭望被放在了一塊兒,因為擔心,她手伸過去想檢查一下蕭望身上的傷口,結果就被他突兀地抓住了手,現在確實掙脫不了,她也不想掙脫了。她好累,渾身像散架了一樣,腿摔斷了鑽心的疼,身上到處都是擦刮的傷,還有木刺都扎進了肉裡。

  且她身體裡一種靈氣透支的疲憊感,那突然湧入她身體內的靈氣完全消失之後,蘇甜覺得自己特別的睏,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好想睡上一覺。她身子微微搖晃,隨後,也直直地栽了下去。玄紅眼疾手快用靈氣托住她,才使得蘇甜沒有再次摔傷。

  兩個都暈了!

  「蘇甜也受了傷,就把兩人放一塊兒吧。」老王拍板道,「都抬我房間去,放床上。」

  玄紅忽道:「蘇甜朋友給的那瓶子裡丹藥還剩下一顆,我拿過來給老大療傷吧!」

  「你這死蛇,你到底吃了多少顆?那什麼丹藥竟然如此逆天!」徐娘子都快發瘋了。

  「八,八個。」玄紅沒底氣,聲音也弱了下去。一瓶丹藥是九陽之數,她鬱結傷心,想到孩子就覺得難熬得很,沒想到吃了一粒丹藥後渾身舒坦,彷彿心頭的郁氣都一掃而空,於是就一粒接一粒跟吃炒豆子一樣連續吃了八顆,結果……

  結果差點兒爆體而亡,還引出了天劫,險些釀成大禍。

  把最後一粒丹藥拿出來後,玄紅建議,「這丹藥太烈,切半餵食吧?」

  徐娘子把藥拿在手裡,只覺得丹藥裡靈氣濃郁,她握著一粒丹彷彿拿了千斤重物,沉得她手抖。徐娘子顫聲吼,「切什麼半,壓成粉末,兌水!去把老王那小水缸搬過來……」

  丹藥兌水後,徐娘子小心翼翼地把藥水餵給了蕭望。

  「甜甜呢?」

  「取一瓢水出來,繼續兌十瓢水!」

  老王:「還好老子會數數,要是讓那群蠢妖怪進來……」啊呸,他在這裡待久了也傻了,居然自己拿自己跟那群蠢貨比!

  ……

  黑風山的妖精們忙活不停,這裡從未出過飛昇渡劫的妖精,且老大都昏了也沒時間管別的,以至於大家都不知道,紫氣東來萬鳥朝鶴,會引起多大的震動。黑風山如今的結界,也掩蓋不住化蛟成龍的氣息,遮擋不住天地異象。

  四海龍宮都驚了,有新的龍族出現,最先知道的必定是四海水族,一聲龍嘯,威壓之下,低階水族皆浮出水面膜拜。

  「位置確定了嗎?好像跟青丘隔得不太遠!」東海龍王敖遠道,「給白嵐傳個信,讓他幫我們把那新龍給穩住,勸那新龍入我東海龍宮。」

  現在龍宮新崽子太少,整個東海龍宮只有百頭純血真龍,跟青丘的狐狸簡直沒法比。且如今飛昇的龍更是沒有,四海龍宮的真龍娶來嫁去,龍崽子生得少不說還越來越弱,迫切需要新龍注入啊!

  他那兒媳倒是弄了個龍蛋回來,但一點兒沒孵化的跡象,也不知道還得養多少年。

  說到兒媳,又想到那不成器的兒子,堂堂真龍成了個痴情種子,因為一條蟒蛇意志消沉,如今躺在宮裡跟條死蛇一樣,真是丟了他老龍家的臉。敖遠在龍宮裡急的踱步,然就在這時,他那痴情兒子突然發瘋一樣衝了出來。

  一頭金龍從水底躥出,直接朝海面奔騰而去,他身後還追著一位頭戴珊瑚簪,身穿碧水紗的美貌女子,只聽那女子吼,「敖凌,你給我站住!」

  前面的金龍哪裡會站住,她氣急,變成一頭白龍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兩個都沒看這東海老龍王一眼。

  敖遠:「……」他憂鬱地往龍宮深處的珊瑚貝那過去,很是憂心地看著裡頭那顆又大又白的蛋。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哦。他兒子什麼德行他難道還不清楚,以前喜歡過睡過的女人成百上千物種齊全,那蟒蛇活著的時候也不見他多惦記,死了反而被他銘記在心了,也真是作孽。就在這時,他看到那龍蛋竟然在發光。

  蛋裡微弱的靈識還傳出了一個聲音,「娘,娘,娘……」

  敖遠頓時心頭一驚,「難道說,那渡了天劫,成功化龍的蛟是它娘,那條紅蟒?兒媳不是說那紅蟒死了嗎,怎麼會這樣……」

  青丘。

  著青衣的小侍女輕輕推開房門,想要把房間裡的花換了,也重新點一支凝神香,她進門之後剛剛把鮮花擺放出來,忽覺有異,扭頭一看床上,登時魂兒都險些驚掉了,隨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六公主,您醒了。」

  白許許,是青丘狐族六公主,十分受寵,只不過,現在用著這個殼子的是綠蘿。

  小侍女拿出狐鈴要叫人,卻見床上的六公主神情淡淡地瞥她一眼,「別吵。」

  綠蘿坐起,吩咐道:「把香滅了,窗戶全打開,我要透透氣。」

  窗外是一片桃花林,十里桃花如少女雙頰邊上嬌羞的紅雲,也是白許許那小狐狸心裡都愛情的期許,就好像好多好多年前的她一樣。

  她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手裡拿著一片嫩綠的葉子把玩,臉上本來沒什麼表情的,過了一會兒,忽地輕笑一聲。

  「那葉子,她用了呢。」

  塵緣已斷,自此,不再往來,各不相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03 AM

第三十一章 什麼鬼

  綠蘿當時急著去看蘇甜喜歡的人是不是銀河,上了昏迷中的白許許的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青丘。

  她存活千萬年,有自己的處世之道,不願與人有什麼因果糾纏,既然用了白許許的身體,就算是欠了她人情,本打算把那昏迷的元神給弄醒,沒想到一查原因,綠蘿倒是稍稍一怔。

  白許許的元神裡有魔氣。

  她心術不正,入了魔道不說,元神還被魔氣侵蝕。千萬年前,魔族身上纏繞黑氣騰騰的魔氣,對於綠蘿來說,魔氣就是毀天滅地的徵兆,她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偏偏這青丘除了白許許身上,她沒有感覺到別的地方有魔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綠蘿打算設法喚醒白許許的元神,瞭解事情真相,她為何入魔,又是從哪裡沾染的魔氣,青丘的其他人有沒有不妥之處……

  既然醒了,又遇上了魔氣,她到底不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心安理得的沉睡的。

  畢竟,這現世安穩,來得不容易。

  ……

  黑風山上,蕭望醒了過來。

  他沒覺得有多疼,身上冰冰涼涼的像泡在泉水裡一樣,睜眼一看,哪有什麼泉水,他睡炕上呢。手一抬伸懶腰,沒想到正好觸到軟綿綿的唇瓣,他抬手,直接碰著了一張臉。那滑嫩的肌膚和鼻尖熟悉的氣息,讓蕭望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臉頰瞬間紅了大片。他僵硬地轉頭去看,就看到旁邊睡著蘇甜。

  心跳聲密集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身子卻反倒僵硬得跟塊木頭一樣。

  蕭望側著頭,呆呆地看著蘇甜,好半晌後又轉過頭,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屋頂,眨眨眼後,又瞧了一下身側,接著才緩過神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扭過頭,看蘇甜一眼,雙眼放空看屋頂,蕭望:「嘿嘿嘿。」

  又看一眼,繼續嘿嘿嘿。

  他醒了,外頭的玄紅早就感覺到了,本來打算進屋的,手都放在了門上,卻沒有把門推開。

  房間裡那個男人,傻得讓她心酸,卻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樣的深情,被一個人如此愛著呵護著,是她從不曾擁有過的。說不羨慕嫉妒是假的,可是她也知道,這樣的深情,她無法去打攪。玄紅收回手,轉身,微揚下巴,扭著腰肢走了。那邊老王問話,卻沒發出聲,直接被玄紅給制止了,她手指伸到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隨後娉娉婷婷地下了山。

  老王也沒多話,繼續曬藥草去了。他還在搗鼓那丹藥兌的水,一直在琢磨,是不是他也嘗試下煉丹呢……

  房間裡,蕭望還在傻笑。笑了一會兒後他翻了個身,將手放在了蘇甜腰上,卻沒放下去,他有點兒擔心,把蘇甜吵醒了,還有他胳膊那麼沉,會不會把人壓壞了。

  甜甜身上有幾處地方上了藥,都有草藥的味道混合鼻尖,讓他擔心得很。

  看著睡夢之中,呼吸平穩的蘇甜,蕭望身子又忍不住靠近了一些,他的手一點一點放下,輕輕地環在她腰上,卻又留了一指的縫隙,而那一指距離,他一點一點兒的縮小,最終還是輕輕擱在了她腰間。

  緊接著,他低頭,嗅著她的髮絲,身子一點一點的移挪,鼻尖埋到她的肩頸處,有些捨不得離開了。

  圈著懷裡的人,就像是圈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甜甜……」每一次叫著她的名字,心頭就格外歡喜。蕭望是個糙漢子,他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只覺得高興得不得了,若是能夠甜甜一起睡,再被雷劈五次也甘願!

  至於為何是五,實在是多的不太會啊……

  甜甜沒醒,他得寸進尺地又貼近了一些。大手從被子裡伸進去,隔著一層裙子貼著她的腰身。

  他保持著這個動作整整兩個時辰,後來手有些酸了,他想,甜甜該醒了吧?

  又醞釀了一會兒,蕭望結結巴巴地道:「甜甜,我們已經睡過了,以後一起生孩子吧。」

  「我只喜歡你一個。」凡間的女孩子不喜歡男的到處招蜂引蝶,蕭望牢記這點,表明心跡的時候也不忘了說。說完之後才想起甜甜好像也不是凡間姑娘,不管了,反正他只喜歡她一個。

  「生好多好多崽子,一朵花,一隻狗,兩朵花,兩隻狗……」他在那裡數得高興,數多了得扳手指,沒注意,手便碰到了蘇甜的胸,那軟軟的觸感,讓蕭望回想起了喝醉的那一夜。他早就有了反應,這會兒更是難受到爆了,手輕輕落在蘇甜胸口上不願離開,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他喜歡蘇甜,想跟她生崽子。那念頭在腦子裡像是要炸開了一樣,蕭望越發控制不住,他粗喘著將嘴湊過去,舔了蘇甜耳垂一口,這是某天狐三傳授經驗的時候他偷聽到的,現在現學現用,只是緊張得要命,生怕牙齒咬到了肉。

  嘴唇輕輕抿著,蕭望渾身越來越燙,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

  他又去親她的臉,親她的額頭和睫毛,最後吮著她的唇,等到這個時候,蕭望啞著聲音問,「甜甜,你醒了嗎?」

  蕭望喝了兌水的丹藥恢復得極好,神識自然也是好的,他醒來之後就發現蘇甜氣息平穩傷得也不重,只是睡著了,所以不擔心,也不想叫醒她,然而這個時候,他必須得叫醒她了。

  自他醒來也過了兩個時辰了,甜甜總該睡飽了。他叫醒她,她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老王說過,這種事情要兩廂情願才美滿,所以,蕭望覺得他不能趁著蘇甜在睡覺就為所欲為,他將她抱在懷裡,繼續問,「甜甜,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啊?」

  一邊問一邊親親,真是恨不得把人渾身上下都舔一遍。原來女人的味道這麼好,難怪他們以前都搶著跟玄紅睡覺。

  軟軟噠……

  香香臭臭噠……

  「甜甜,甜甜……」他快憋不住了。

  好想化身為狼!

  「甜甜……」又叫了幾聲之後,蕭望忽覺不妥,他一個翻身爬起來,仔細檢查過後依然沒發現蘇甜身上有什麼氣息不對的地方,然而,不管他怎麼喊,蘇甜都醒不過來,就像是已經活在了夢裡一樣,這是怎麼回事?

  蕭望大驚喝道:「老王、徐娘子,你們快來,甜甜,甜甜她叫不醒了!」

  ……

  話音落下,老王就扔了手裡的藥草跑了過來,與此同時,一紅一綠兩道光從別的山頭飛速而至,老王明明是離得最近的,不過幾丈遠,偏偏成了到得最晚的一個。

  玄紅一馬當先推開房門,看到赤裸著精壯上身的蕭望,飛快移開視線,疾步走到蘇甜面前,問:「怎麼了?」

  如今的玄紅已經是龍了,實力至少算得上個散仙,她神識強大,仔細一看,卻沒發現任何問題。

  玄紅奇怪地道:「甜甜都是些外傷,現在都好得差不多了,怎麼會醒不來呢?」

  「這哪兒知道啊!」蕭望急的看老王,老王連忙攤手,「你們都看不出來,我哪你看得出來!」

  就在蕭望急吼吼地想殺人的時候,一個聲音道:「聽聞有蛟龍飛昇,青丘白侗特來道賀!」

  東海老龍王委託了青丘的白嵐,白嵐自然不會親自前來,又派了一個能說會道的狐族後輩過來,雖說青丘離這裡最近,但因為六公主白許許的甦醒,青丘的狐狸們都鬧騰了一陣,稍稍耽擱了一些時辰。

  白侗算了時間的,哪怕他耽擱一會兒也比四海龍族的要來得快,故而也不是特別急。

  遠遠感受到黑風山裡的龍息,他便知道那紅龍還在此地並未離開,於是朗聲恭賀道。

  報上了青丘的名頭,哪怕是四海龍族也得給上幾分顏面,白侗等著那新飛昇的小龍出來給他打招呼呢,沒承想等了片刻裡頭一點兒動靜都沒,他提高聲音又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反應過後,白侗略有些不悅了。

  現在的後生小輩,真不懂事啊。

  白侗抬步,要入內看個究竟,隨後便發現這附近還有個結界,既然是來拜訪的,貿然破壞別人結界就太無禮了些,因此白侗雖然不大高興,卻也沒幹出攻擊結界的事情來。

  他只是又喊了一聲,「在下青丘狐族白侗,乃是地仙修為,難不成你一個新飛昇的散仙龍,還要跟我擺譜不成?」

  就在這時,裡頭一個紅影飄了出來,但見那女子烏木束髮,青絲及腰,臻首娥眉絕色傾城,恍是陰霾散盡,晨光破雲而出,將彩虹送至他眼前。且她身上還有淡淡龍息,便是那剛剛渡劫飛昇的紅龍無疑。

  白侗的怒火瞬間熄了,他拱手道:「姑娘你好,在下……」

  話沒說完,就被玄紅打斷了。

  「你說你是地仙,是仙人對不對?我朋友昏睡不醒,你快來幫我瞧瞧……」說罷,竟是不由分說地抓著白侗的手往裡衝。

  白侗都傻了。

  他堂堂青丘狐仙,跑到山頭給別人看病來了?不過,低頭看那手腕相接處,白侗心想,忍了吧,能夠跟這新飛昇的紅龍交好,能為美人解憂,也是人生幸事啊!

  「你朋友,是個什麼……」白侗本來想說妖怪的,話未出口又嚥了回去,「什麼靈物?」

  「是個人。」

  「人?」

  人怎麼會跟妖怪在一塊兒,這黑風山進來之後,便能感覺到很多妖氣啊,起碼大大小小有上百隻妖怪,倒沒想到,這裡還是個妖怪窩。

  白侗跟著玄紅進了房間,被直接拉到了床榻邊。

  「就是她,身上只有一點兒外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氣息平穩,神魂氣息也穩定啊,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醒不過來。」以玄紅為首,房間裡幾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白侗將袍子一撣,湊過頭去瞧了一眼,道:「確實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就是看著有點兒面熟。這在哪兒見過呢?

  白侗絞盡腦汁地想,忽然靈光一閃,緊接著他呆愣當場,一幅如遭雷劈的模樣。

  「這位仙狐大人,你怎麼了?」老王見勢不對,戰戰兢兢地問。

  就見那一襲白衣高高在上仙氣飄飄的狐仙噗通一聲跪下了,還大喊了一聲,「祖奶奶,你怎麼睡在這兒了喂!」

  到處都有人在偷偷找她,他們不敢大張旗鼓的找,是怕鬧大了讓祖奶奶處於危險之境,畢竟一些大妖沒見過世面,沒準會把千萬年前的祖奶奶當不死肉給啃了,這段時間四海八荒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人,沒想到,她會在藏在這裡……

  一屋子的人和妖怪都懵了。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祖奶奶,這是什麼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16 AM

第三十二章 揍他

  祖奶奶睡著了,叫不醒?

  多正常,這位可是睡了幾千萬年的上神,能那麼容易叫醒才奇怪了。

  白侗起身後才給玄紅解釋了一下,「這位是遠古上神,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尊她一聲祖奶奶,她沉睡千萬年,醒來後靈氣消失肉體脆弱,時常會睡上三五日才醒,你們不用太擔心。」

  遠古上神?祖奶奶?

  開玩笑吧!玄紅用看傻叉的眼神盯著白侗,她都懷疑這傢伙根本不是什麼狐仙了,反而看著像個江湖騙子。既然幫不上忙,那就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她原本是眼巴巴地看著白侗,那眼神裡充滿希冀,讓白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了,被美人敬仰的感覺,委實不錯。孰料他話一說完,就發現大美人當著他的面翻了個白眼。

  白侗:「……」

  白侗一邊跟族長傳訊,一邊默默地扯了扯嘴角。

  等傳了消息,白侗記起自己來意,便邀玄紅一道前往東海,加入東海海域,成為東海龍族。

  孰料玄紅聽得東海兩字就臉色瞬變,她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這裡。」

  「黑風山別說海了,大一點兒的湖泊都沒,你剛剛成龍氣息還不穩,長期待在山上對你修行並沒有半點兒益處。」實在這小紅龍長得太美,比青丘那些擅長媚人的狐狸精都要美豔幾分,白侗語氣極為客氣,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我的事,與你何干?」

  ……

  他們這邊在交談,那邊蕭望仍舊坐在床頭,他看著蘇甜,有點兒呆。

  蘇甜是祖奶奶?

  沉睡了千萬年……

  千萬年是多少?估計比他身上的狗毛還多,蕭望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肯定數不過來的。而他其實真的很小,一直以來都不敢在兄弟們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年紀,平時喝罵別人也喜歡罵別人區區幾百年的小妖怪還敢撒野,如今再看床上的甜甜,蕭望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爽滋味,漫天神佛都尊她一聲祖奶奶,那他要叫她什麼?

  曾曾曾曾祖祖祖奶奶?

  好複雜,還是叫媳婦兒比較實在。

  甜甜曾說過她不是人,也不算妖,如今他才明白,她說的沒錯,她是神。

  這白毛狐狸的話蕭望信了七八分,他坐在床頭發呆,聽到那邊玄紅跟白毛狐狸似乎起了爭執,他才緩過神來,扭頭就喝:「吵什麼吵,吵到我媳婦兒睡覺了,把你們通通都打出去。」

  白侗不悅,他對玄紅客氣,乃是因為玄紅是新飛昇的龍族,又長得美豔,他才給了幾分面子,你一個小妖怪也敢對我呼來喝去!

  他一眼瞪過去,就看到那粗獷的漢子正握著祖奶奶的手,頓時大驚道:「碰不得,祖奶奶身子虛弱一碰就會受傷!」不僅對我無禮,還敢輕薄祖奶奶,孽畜該死!

  一邊說,手裡已經掐了法訣,朝著蕭望打了一道水箭過去。

  玄紅剛剛飛昇,實力比白侗要弱,她也沒料到白侗會突然動手,一時沒攔住那道水劍,眼看水箭朝著老大射了過去,頓時心急如焚,一拳打向了白侗。

  那水箭速度太快,蕭望只感覺背心一涼,極度危險的氣息瞬間籠罩全身。

  「槍來!」一聲冷喝,他來不及轉身,長槍徑直撞向那道水箭,只聽啪的一聲響,長槍應聲折斷,而水箭只是氣勢稍減……

  水箭刺入皮肉,發出噗的一聲響,傷口處,猶如有一道血花濺開。

  白侗乃是地仙,他那一箭直接將蕭望紮了個透,水箭從他前胸鑽出,繼續往前飛去。

  白侗怕傷到床上的祖奶奶,立刻收回靈氣,卻見那大個子已經伸手將水箭牢牢攥緊在手裡,唯恐那水箭繼續往前……

  他大手握著那水箭,掌心鮮血汩汩冒出,如雨落下,滴落成線。

  一個普普通通年紀尚幼的妖怪,竟然能這樣徒手抓出他的箭。白侗一怔,隨後一邊應付著玄紅的攻擊,一邊解除了對水箭的操控。沒了他的靈氣支持,水箭立刻消散,蕭望的手微微顫抖,他都不敢將拳頭鬆開。

  怕滿手鮮血,滴落甜甜身上。

  ……

  蘇甜睡得迷迷糊糊的,像是被夢魘住,怎麼都醒不過來。

  那夢也不嚇人,只是許多的人,許多的聲音一點一點兒灰白,本來熱鬧喧囂的夢境裡,那些景和物都一點一點兒消失,最終只剩下了她一個。她茫然無措地蜷縮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不知道過了多少的歲月,長髮瘋長,猶如沼澤一般將她自身緊緊包裹。

  她醒不過來。然而就在這時,蘇甜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那血腥氣刺激著她,像是從無邊的黑暗中透出來了紅的血,本來應該是讓人厭倦的血腥味道,卻猶如一把利刃將那黑暗的封鎖切開,讓她的意識一點一點清醒,神智漸漸回籠。

  黑暗中,蘇甜猛地睜開眼。

  她翻身坐起,直接伸手抓住了蕭望的手,待看到滿手鮮血之後,蘇甜眼神一凜。

  隨後,門口的打鬥聲讓她怒意更深,她手一抬,將枕頭底下的圖冊喚出,喝了一聲,「九尾!」

  「吼!」

  被美人打得心情不太好的白侗猛地抬頭,隨後瞳孔一縮,差點兒又跪了。

  眼前那隻九尾狐體型龐大,姿態優雅,九條長尾隨風而動,一雙眼睛紅得通透如寶石,被它盯著,白侗只覺得自己渾身顫抖,雙膝都軟了。

  九尾幻影再次吼了一聲,白侗實在忍不住,直接跪了。他跪下之後九尾依然沒放過他,九條尾巴跟鞭子一樣抽,而白侗在地上滾來滾去形象十分不雅。老王看得呆了,直說道:「這特麼,跟打陀螺似的。」

  白侗抱著頭高聲喊,「祖奶奶我錯了,老祖宗,別打臉。」

  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刻在血脈裡頭的威壓實在太強,它們青丘狐族的力量,可不就是源於面前這隻虛幻的九尾,只是看了一眼,白侗就已經感覺到了。

  原來自家老祖宗,跟祖奶奶上神還是朋友啊……

  蘇甜見白侗認錯,這才喚回九尾合上冊子,她發現自己神識似乎變強了一些,體內也有了絲絲靈氣,意識到這一點兒後,蘇甜一抬手,給蕭望施了個回春術。

  狗爪子立時就好了。蕭望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手,道:「還疼。」

  蘇甜體內那點兒靈氣施展一個法訣就用得乾乾淨淨,他還疼的話,就得讓別人來治了。蘇甜抬頭,看了一眼白侗,這個孩子她恰好有點兒印象,在青丘的時候,他還勉強能算個好心的。她正要把白侗叫過來給蕭望治療,就見蕭望把自己那糙手遞到她眼前,道:「聽說吹吹就不疼了,你試試?」

  吹……

  吹牛吧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24 AM

第三十三章 雲袖

  白侗在祖奶奶慈祥的眼神下給那狗崽子治了傷。

  他打斷了蕭望的槍也得賠,那槍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劣等法寶,在妖怪裡頭算不錯的武器,他白侗才看不上眼,將自己的攻擊性法寶擺出來讓那狗崽子挑,偏偏他就只要槍,鬧得白侗很是糟心。

  像他這樣風度翩翩仙氣飄飄的狐仙,會用槍?很難想像,打架的時候,一襲白衣的他從背後抽出一桿紅纓槍,吼:「呔,吃我一槍」的畫面有多毀形象……

  「祖奶奶,我真沒槍。」白侗看著笑吟吟的蘇甜,只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也就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祖奶奶甜的變化怎麼這麼大呢?總覺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她有生氣多了呢。

  「沒就算了。」蕭望手一揮,他把斷成兩截的槍撿起來,左右手一手握一截,對著斷口處合在一起,「用點兒黏土黏起來試試。」

  你咋不說用口水黏起來!

  蕭望是個愛槍的,這槍伴隨他多年,殺敵無數,說不心疼是假的,然而對方對甜甜很尊敬,且也是誠心要賠償,還給他們送了好多東西,既然拿不出槍,那也就算了。

  更何況,他叫甜甜祖奶奶,日後不得管自己叫祖爺爺?

  他這麼大一輩分,咋好意思跟後生小輩計較,是吧。這時候,蕭望腦子轉得倒是很快了。

  「祖奶奶怎麼到這兒來的,要回青丘去住嗎?」說完,白侗就有點兒後悔了。若族長真心急著把祖奶奶接回去,他發了傳音過後,那邊肯定要急吼吼的讓他把人帶回去,或者說馬上帶人來接。然而對方說的是先商量,估計是回稟天帝去了,這祖奶奶接下來要住哪兒還是個問題。

  大家都不太想養,各宮各殿都有難處。

  「走過來的。」蘇甜笑了一下,學著玄紅之前的話說:「我就待在這兒了,哪裡也不去。」

  玄紅這時候才道:「我不會去東海的,你歇了這份心思吧。」

  「不去就不去,我也就是來幫個忙的。」白侗剛剛跟玄紅打鬥的時候,被她抓破了皮,後來又被祖宗殘魂給抽得滿地打滾,現在心頭憋屈得很,他明明是來幫忙的,怎麼就落了這麼個下場。

  也就在這時,一聲龍吟從結界外傳來,隨後,一個男聲道:「玄紅,玄紅,原來你還活著,我是敖凌,玄紅,我好想你……」

  黑風山的妖怪們此時都聚集在老王的房間外頭。

  屋裡有個神仙,他們有點兒不敢進去,最重要的是裡頭太窄,這麼多人全進去不現實,而你進去了我沒進去心頭都不爽,最終,大家還是像以前等蘇甜那樣,在屋子外頭排著隊圍了一大圈。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緊張得不得了,後來看到那神仙的落魄樣,大家也開起了玩笑。還把狐三跟那狐仙做比較,最終胡一刀拍板,說狐三比那狐仙還好看些。

  眾妖紛紛附和,自家兄弟那是一定要挺的。幸虧白侗那時候正在跟祖奶奶賠罪,並沒有聽到外頭的議論,否則他肯定得氣死,堂堂青丘血脈力量最純的六尾仙狐,居然會比不上外頭鄉野山旮旯的雜毛狐狸,這群妖怪到底是什麼審美?

  而現在,聽到外頭的聲音,大家紛紛豎起耳朵看向玄紅,朱佑哈哈大笑,「玄紅你在外頭又拈花惹草了吧,勾搭上的野男人都找上門來了。」

  他說完之後發現身邊的狐三沉著臉,朱佑不解,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狐三,就見狐三瞪他一眼道:「你忘了?」

  忘記玄紅回來那日滿身鮮血,忘記那天,那個強大無比的女仙說,她被別人破開肚腹,取走龍蛋了?

  他們沒忘,玄紅更不會忘。

  聽得敖凌聲音,玄紅的身子微微一顫。

  也就在這時,又一個女聲叱道:「敖凌,你別欺人太甚!」

  我敬你愛你,而你對我不聞不問,現在聽到這賤人還活著,便不管不顧的跑過來,讓我顏面何存!堂堂西海長公主,未出嫁前也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被父皇兄長捧在手心裡疼的,現在在他面前,卻是如此卑微。

  「敖凌,你如此不把我放在眼中,不過是仗著我愛你罷了。」雲袖穿一身大紅的裙裳攔在敖凌面前,她修為跟敖凌相當,但體力略有不足,此番從東海一路追過來不曾歇過一口氣,雲袖髮絲散亂,呼吸急促,她看著敖凌道:「你不是對我發過誓,日後不會再到處勾三搭四,否則的話任由我父兄處置,怎麼,現在想違背誓言了?」

  敖凌都沒看她,只是有些心急地看著身前結界,「玄紅,我知道你在裡面,我想見你。」若玄紅一直不出來,他會忍不住攻擊結界的。

  見眼前的男人對自己的話沒有半點兒反應,雲袖慘然一笑,隨後她施展法訣祭出水鏡,也沒管其他,對著鏡子整理起髮髻來,隨後緩緩地給自己戴上珠翠步搖,又換了一身華貴非凡的正紅色衣裙,雲紋廣袖,長裙曳地猶如水波盪開,又像是盛放的紅蓮一般奪目。

  她記得,裡頭那個女妖精喜歡穿紅色。

  她記得,那女妖精長得格外妖媚。

  雲袖對著水鏡貼花描眉,又在嘴唇上塗了口脂,之前那個跑得氣喘吁吁髮絲凌亂的女子,轉眼,就美豔動人,貴氣四射。

  她不想輸給那個女妖精,哪怕在她眼裡,那個女妖精已經是個死物了。

  「你這是做什麼?」恍是才看到身邊女子的動靜,敖凌皺眉道。

  雲袖輕笑一聲,「我是西海龍王的女兒。」她眼神忽地一凜,「我可以殺她一次,也可以殺她第二次。」

  敖凌頓時怒道:「你敢!她現在已經化龍了!」

  「是龍又如何!」雲袖五指成爪,指尖五條小白龍幻影飛出,同時撞向了黑風山的無形結界,「龍我也殺得!有本事,你殺了我!」

  如今西海龍族是四海龍族裡實力最強的,她殺了新生幼龍最多受點兒罰,而敖凌若是敢殺她,就等著被她父兄千刀萬剮吧!

  ……

  黑風山內,玄紅臉色難看,藏於袖內的手緊握成拳。

  白侗還在一旁看熱鬧,「剛剛撓我挺有脾氣的啊,現在聽到東海龍族的名頭怎麼就慫了?」他哈哈笑了一聲,「那個敖凌負過你?」

  不等玄紅說話,白侗又道:「負過你就對了,那個敖凌負過的姑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太正常不過了。」

  「他人花心就算了,娶了個媳婦兒跟母老虎似的,兇悍得不得了,那些跟他勾搭過的姑娘都沒好下場,被那悍婦偷偷治得死死的。」白侗數落起別人來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還欲列舉幾個例子的時候,他聽到祖奶奶咳嗽了一聲。

  白侗一愣,立刻噤聲道,「正好我也在這裡,那敖凌和雲袖應該會給我一些面子,到時候我出面做說客,這一頁就揭過去吧。玄紅,過去了的就過去了,青丘好兒郎多的很,比那些淫龍專情得多。」

  不管是愛是恨,都忘了吧。

  你可千萬別死腦筋跟那西海雲袖搶男人,幾條命都不夠貼的。

  不過她都不願意去東海,很顯然,是不想再續舊情了。

  「走,我們去會會他們。」白侗說,「你不出去,只怕他不肯走。」

  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隨後整個山頭都像是震了一下,蕭望拍案而起,「他媽的,竟然敢打咱們的結界!」

  「弟兄們,抄傢伙!」

  「你們別急啊,那兩個是龍!真龍,金龍和白龍!」

  龍族實力天生就有優勢,肉身強悍也擅長控水,論實力,他比外頭那兩個還略遜一籌,畢竟那兩個都是龍王的親崽子,血脈力量也純正。

  「那一頭龍能橫掃你們一窩!」看到沒人聽勸,白侗也急了。一群幾百年的小妖怪,當真不怕死?說著,就看到那個六七十歲的凡人老頭都扛了個鋤頭當武器,白侗覺得臉有點兒僵。

  「祖奶奶,你勸勸,那兩頭龍可沒我這麼尊老愛幼!」到時候真打起來,祖奶奶出面都不頂用。畢竟,她真的好弱……

  白侗說著,就看到祖奶奶蘇甜利索地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本圖冊,接著鞋子都沒穿也跟著狂奔出去,一邊跑一邊喊,「蕭望,馱著我。」

  就看那蕭望直接把祖奶奶扛在肩頭,右手掌著祖奶奶,左手拿著兩截斷槍,朝結界的方向飛過去了……

  白侗:「……」

  祖奶奶以前走路都喘,現在還能撒腿狂奔呢?恢復了好多呢,以後,會不會恢復原本的上神實力。

  白侗看著她的背影,肅然起敬。

  不過別說,這裡還挺好玩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35 AM

第三十四章 忘了

  黑風山的結界極為隱蔽,外人很難發現,正是如此青雲宗的那些修士們在望仙鎮附近掘地三尺,都沒把黑風山這一窩妖怪給挖出來。但一旦確定了位置,要攻擊起來就沒那麼麻煩了。

  當初的狼妖群,在蕭望不在的時候,也險些破開了結界。

  而現在雖然蕭望在,攻擊結界的卻是真龍,加之之前那天劫的緣故,現在的黑風山地動山搖,結界岌岌可危。

  雲袖沒想到這處的結界居然這麼牢固,她本來就被嫉恨沖昏了頭,現在殺意衝天戾氣深重,施展了法術連個妖怪的結界都打不破,更是讓她怒火中燒,手底下的攻擊也越來越烈。那肉眼本不可見的結界現在出現了些許裂紋,就像是天幕上出現了一張大大的蛛網。

  卻在這時,一個粗獷的男聲喝道:「哪裡來的小畜生,竟敢來我黑風山的地盤撒野。」手中長槍正要刺出,猛然驚覺槍斷做了兩截,蕭望濃眉豎起眼睛瞪大,又喝:「你他媽活得不耐煩了!」

  白侗見到他們都衝出去了,心頭擔心也跟著過去,本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結果一聽那狗崽子的話險些崴了腳,完了,那西海龍王之女雲袖最是囂張跋扈,現在你蕭望還在人家氣頭上拔鬍鬚……

  白侗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他的那點兒面子怕是不夠用。

  「找死!」雲袖怒極反笑,一聲龍吟從口中出,震得四周嗡嗡作響。黑風山的妖怪頓時頭痛欲裂,就連蕭望,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腿腳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手裡握著的兩截斷槍,都有些抓不住了。此時的蕭望,終於意識到,狗跟龍的差距有多大。

  他,還是太弱了。

  而作為水族的徐娘子臉色煞白,身子匍匐在地,已經漸漸無法維持人形。金色珠蟞魚倒翻在地,肚皮朝上,彷彿溺水了一般,極度痛苦虛弱。

  蘇甜又急又怒,手中圖冊懸浮於身前,神識也注入圖冊當中,一頁一頁的翻過,見到燭龍時,蘇甜正要喚他出來,就聽玄紅也長嘯了一聲,擋在了徐娘子身前的同時,玄紅口中噴出一股清泉,源源不絕地流到了徐娘子身上。

  玄紅也有龍威,然她只是剛剛飛昇,屬於幼龍,跟白龍雲袖實力相差太遠。且龍族等階分明,玄紅這樣的四爪龍在雲袖那種八爪龍面前根本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然而此時她強行頂住龍威,跟雲袖咆哮過後又拚命對徐娘子施救,這樣的行為,無疑是火上澆油。

  雲袖也化為龍飛入高空,她不再施展任何法訣,而是直接以頭撞結界,轟隆一聲響,本來蛛網一般的結界終於崩塌,而她則直接衝入了黑風山的妖怪面前,她飛得低,尾巴一掃,一座山頭直接被削落,爪子落下,目標便是剛剛侮辱她的蕭望和珠蟞魚,至於玄紅,她等會兒再慢慢收拾她。

  敖凌見結界已破,並沒有管雲袖在做什麼,而是直接衝向了玄紅。且他一邊衝一邊說,「玄紅,這次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了。」

  也就在這時,雲袖喝道:「白毛狐狸,你敢攔我?」

  她要把那狗崽子和珠蟞魚抓到空中撕碎,哪曉得會撞到一層結界,定睛一看,那群妖怪當中居然有隻青丘的白毛狐狸,反正她不認識,就肯定不是白嵐那老頭的種,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麼好顧及的。

  「在下青丘白侗,見過雲袖公主。」

  「滾!」雲袖又一爪落下,連白侗的結界都險些被抓破了。

  白侗朝她行了個禮,「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驚擾了祖奶奶就不好了。」說罷,他側身讓開,把蘇甜露了出來,「您是西海公主,應該認識這位吧。」

  當初上神甦醒,各方小輩都被要求去探望過,雖然大部分神仙都沒見過祖奶奶真容,但雲袖卻是切實看過的,她應該不會忘。

  直到此時,雲袖才看到地上有個拿著個小本子的祖奶奶。

  她飛在高空,看那祖奶奶就是一個小黑點。她對那個人從來沒有什麼畏懼之心,猶記得當初看了,只覺得失望,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捏就碎了,除了長得漂亮些,根本沒任何厲害之處。因為長得美,雲袖反而不喜歡她。她總覺得,若是敖凌看到了,沒準會對她動心。她母親也拒絕將祖奶奶接到西海去,理由也說得直接,因為她太漂亮了,又沒自保之力,龍族好色的多,特別是西海乃是龍最多的海域,免得惹麻煩。

  「祖奶奶還請回屋去休息,我處理點兒私事,等我處理好了,保證讓你這裡恢復原狀。」一些凡間花木,她叫些手下來,須臾間就能讓這裡恢復如初。「刀劍不長眼,若是不小心傷到祖奶奶了,還請見諒。」

  說罷,竟是毫不猶豫地又一甩尾,強勁有力的龍尾撞到白侗結界上,發出哐噹一聲巨響。

  「放肆!」蘇甜冷喝一聲。

  「老娘跟你拼了!」玄紅跟蘇甜同時發聲,而她的聲音淒厲,儼然將蘇甜的聲音完全壓了過去。雲袖太強,她從前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所以受到了那麼痛苦的折磨,被搶走了龍蛋,她都沒想過去復仇……

  她回到黑風山,想好好過以後的日子。不是不恨,不是不悔,午夜夢迴也曾驚醒落淚,撫著腹部心如刀絞,但她不想告訴蕭老大,不想拖累任何人。

  他們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妖,太衝動,玄紅害怕老大要去給自己討公道,所以,她從來不說,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一個字都不說,假裝像是從未受傷過。但是現在,對方已經打上門來了,簡直欺人太甚,她不僅毀了她的人生,還要來毀掉她的家!

  在八爪白龍的威壓之下,玄紅奮起反抗,紅龍泣血要掙扎飛入高空,奈何身邊敖凌一直攔著她,「玄紅,不要跟她硬拚,信我一次,我不會讓她再傷害你了。」

  「呵呵。」玄紅身子歪歪扭扭地飛了起來,不過離地一尺,已經讓她頭痛欲裂。

  「低階野龍,也敢在我面前撒野。」雲袖一抬爪,作勢往下一按。卻在這時,她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那巨物人首蛇身赤紅,身長千里,蜿蜒而去猶如山脊連綿看不到盡頭。

  「燭龍,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看到面前這龐然大物,雲袖一愣喃喃道。

  上古神物,並非他們所謂的真龍一族,但傳說極為兇悍神勇,云袖覺得自己那點兒威壓,在這燭龍幻影面前太過渺小了。她神識一掃,看到祖奶奶手中冊子翻開,裡面有燭龍畫像,頓時有些明白,她後退一段距離,覺得身上壓力減弱方才喝道:「祖奶奶,你是執意要插手我的私事了?」

  燭龍又如何,不過一縷殘魂而已,誰也阻止不了她,她今日必定滅殺玄紅以洩心頭之憤。

  聽的那白龍質問,蘇甜道:「你什麼私事?這是我的家事。若你再犯此處一草一木一個生靈,抽筋剮鱗決不輕饒。」

  哎喲媽,我的祖奶奶喂,早知你擅長作死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聽到蘇甜的話,白侗更是恨不得給她跪下了,只是他轉頭,看到蘇甜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怔。

  只見她赤著腳站在原地,頭髮沒梳,青絲自然垂落長及腳踝,臉色蒼白,嘴唇緊抿,眉眼之中光暈流轉,有淡淡威壓環繞在身側。那是一種上位者的氣勢,卻在這個赤著腳,玉足上還沾了許多草屑,身上沒有一點兒靈氣的身體裡展現出來,讓白侗都有些真心想跪了。

  然雲袖此時怒火攻心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她喝:「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那就得罪了吧。

  蘇甜心中喚道:「傲天,教訓她。」她面前那人面蛇身的燭龍傲天手中握著一把長矛,此番突然身子高高躍起,長矛刺向了空中的白龍雲袖。

  卻見那雲袖爪間出現一截紅色繩索,她還沒被攻擊到,身上鱗片卻像是被刀剮過一般落下,銀白色鱗片飄落如雪,而底下白侗見狀,雙目瞪圓,「瘋了,簡直瘋了!」

  「那是祖龍龍鬚所煉的法寶困神鞭,專門針對元神,快躲開!否則那縷殘魂會消散的!」白侗失聲大喊。

  這鞭子威力極大,哪怕是抽中了他白侗,他也得元神灰飛煙滅,就算是天上上仙受了一鞭也會神魂受損難以復原,只是施術者自身損耗也大,雲袖的實力不足以駕馭困神鞭,她此番應該是施展了血祭禁術。

  蘇甜感覺到了那鞭子的威力。她立刻心中喊道:「傲天回來!」

  燭龍殘魂瞬間返回圖冊,而那鞭子再無任何阻擋,直接抽向了蘇甜。雲袖臉露駭然之色,然而困神鞭已出,斷無收回可能,她已經收勢不住了。

  白侗也不敢去接那一鞭,他只能閉上眼,不忍去看。

  黑風山的其他妖怪在鞭子出現的那一刻就倒了大片,而現在,那困神鞭,無人可擋!卻在這時,一個怒喝響起,就見一棵大樹被連根拔起,撞向了困神鞭。

  蕭望沒了槍。

  他拔起一棵大樹做槍,呼喝一聲,刺向了困神鞭。

  大樹被寸寸絞碎,蕭望覺得,好像他的元神也被片片割裂了一樣。他呆呆回頭,看向蘇甜,想說什麼,卻是……

  忘了。

  蘇甜渾身發抖,連手指都在輕顫。她腦子裡像是有什麼一閃而過,她顫聲喊:「槍來。」

  我的槍,我的槍呢!

  九天之上,天宮寶閣角落裡,一柄鏽跡斑斑的長槍微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43 AM

第三十五章 發威

  天宮的藏寶樓有九層。

  第九層上是一些陳舊的遠古遺蹟,都是從一些秘境裡翻出來的。天帝喜好收藏,那些遠古的東西早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失去了靈氣和威力,但他覺得那是傳承,承載著遠古眾神的信念和記憶,是最珍貴之物,故而保存在寶樓最高層,以示重視。

  房間裡本來有結界,他還弄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鎖掛在那兒,使得整個第九層都顯得很有歲月滄桑的韻味兒。而第九層內,最破舊的是角落裡的一柄鏽跡斑斑的槍。

  那槍是早些年在古戰場上發現的,被腐蝕得厲害,實在太過破舊,拿起來的時候就斷了槍尖,握了一手的鐵鏽,還沒放下去呢,那槍就化了灰,最後只剩下了不到尺長的一截。

  後來,那槍就被送到了天帝的藏寶樓,因為傳說當中似乎沒有什麼厲害的神用槍的,所以那槍也沒怎麼受到重視,就擱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裡,雖然在藏寶樓裡不會有灰塵,但那槍自己在慢慢化灰,如今還不足一尺長一指頭寬了。

  「槍來……」

  那呼喚彷彿穿透了千萬年的時光,跨越了萬水千山傳遞過來,微弱的心神聯繫,引得槍身微微震動,隨後震動越來越劇烈,第九層,乃至整個藏寶樓都隨之而動。

  「發生什麼事了?」

  天宮有專門守護藏寶樓的仙人,此番看到藏寶樓的震動驚異出聲,「怎麼會,天上難道還有地動!」

  這一番動靜引來了天帝,他沉聲道:「應該是裡頭某件寶物異動,進去看看。」難不成又一個沒發現的遠古上神甦醒,因此引動了他的某件法寶?還是說,就是祖奶奶?

  就在大家準備進去的時候,一道銀光從九層寶樓飛射而出,速度之快,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九層樓上一個大窟窿,眾人都以為剛剛那道銀芒是眼花了,實在是速度太快,讓在場的仙人去追,無一能趕上。

  「是什麼丟了?」

  守護寶樓的仙人用神識一掃,「帝君,飛走的是一柄斷槍。」

  天帝喃喃道:「莫非祖奶奶是用槍?」

  一旁的西海龍王哈哈笑了一聲,看向身側的白嵐道,「你說你家外侄白侗發現了祖奶奶,莫不是他惹惱了祖奶奶,這才使得法寶護主吧?」

  話音落下,西海龍王臉色一變,喝道:「誰敢傷我愛女!」

  那一道聲音震耳欲聾,從九天之上發出,往四海八荒盪開。

  青丘,綠蘿聽到聲音,放下了手裡的一面金色小旗,她眼睛閉上,復又睜開,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已通曉天下事。

  天下事,皆與她無關。綠蘿重新拿起陣旗,重新埋頭佈陣。

  ……

  黑風山上。

  蕭望在蘇甜眼前倒下,他覺得腦子很疼,記憶凌亂,彷彿元神被割裂了無數片,唯有閉上眼,才能緩解那劇烈的疼痛。他倒下之後,瞬間便失去了意識,那一刻,彷彿周身一點兒生氣都沒了。

  蘇甜手腳發抖,顫聲喊,「槍來。」

  我的槍呢?我的槍呢?曾經的她一槍在手獨擋一方,斬殺妖魔無數,現在,卻連一頭小白龍都奈何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傷我朋友,毀我家園……

  「槍來!」

  一道銀芒從天而降,因為速度太快,銀芒尾端一團紅焰,在它流星一般劃過黑風山的時候,山頭禁地處那塊骨頭彷彿被火焰點燃一般,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蘇甜感覺自己身體湧入了大量的靈氣,不是這天地間現在的靈氣,而是遠古時代,最精純的靈力。

  就跟天劫那天晚上突然湧入的靈氣一樣,卻是那天晚上的千百倍,那一瞬間,她彷彿回到了從前。手一抬,一柄銀光閃閃的槍被她握在了手中。

  青絲張揚,衣袍被風吹得鼓起,獵獵作響。她手持長槍,紅著眼道:「我說過,我要抽你龍筋,剮你龍鱗!」

  一槍刺出,沒有任何虛晃的招式,就直接衝著白龍刺了過去,那破空之音,猶如萬獸齊鳴,雲袖感受到了森然殺意,她想躲,卻發覺渾身僵硬,竟是動都動彈不了。

  唯有祖龍困神鞭還能動,困神鞭自動護主,它本是祖龍龍鬚所煉,現在直接化為金龍擋在雲袖身前……

  卻見那一槍勢如破竹,擋無可擋。困神鞭就跟之前它絞碎的那棵大樹一樣,斷裂成寸,寸寸成灰。雲袖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她一聲淒厲慘叫,終是引得地上金龍敖凌回頭看了一眼。

  敖凌頓時渾身冷汗,他能想像,若雲袖因此而死,西海那些人發起瘋來,沒準得讓他陪葬。因此,他鬆開玄紅,直接祭出法寶作勢一擋。

  雲袖臉上的痛苦都減弱了幾分。她雙目都在流血,最後看了敖凌一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動了一下。

  她用長尾將敖凌拍開,自己則結結實實受了一槍。

  「祖奶奶,槍下留人!」白侗在底下嘶聲力竭地喊。蘇甜此番內心已經被憤怒和慌亂填滿,根本聽不到其他,她足下一點,身子越至白龍背上,雙手握著長槍,往下一劃……

  挑她龍筋,剮她龍鱗,若蕭望死了,她也不必再活著。

  卻在這時,一個聲音喝道:「住手!」

  蘇甜赤足站在龍背上,足上滿是鮮血,她穿的衣服就是白袍子,現在也全是血,此刻的她,宛如煞神。

  西海龍王喊住手,她豈會聽從。然下一刻,另一個聲音道:「祖奶奶,你的朋友我們能救,槍下留人。」這一次喊的是白嵐了,他一過來白侗便撿要緊的說了,白嵐立刻明白問題所在,直接大聲道。

  「就老龍王宮裡的東西能救,你殺了雲袖,你朋友元神已碎也活不成了。」

  聽得這話,蘇甜握槍的手稍稍一鬆,她轉頭,看向空中漸漸飛進的幾個人影,緩緩道:「我已經將我的花種種在了她腦內,若你救不了蕭望,她必死無疑。」說罷,蘇甜不管不顧徑直抽出槍,雲袖身上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往空中噴起一尺來高,在她的裙襬上染了一大片血花。

  她長槍倒提,一路走過去,便有一道口子劃開,等她走到蕭望面前,身上的森然殺意才稍稍退卻了一些。

  天宮來的那群人只是神識先看到,聲音先到,直到此時,才飛到了黑風山的山頭。西海龍王看到遍體鱗傷的女兒,憤怒至極,他目眥欲裂地瞪著兇手,而這時,蘇甜忽地回頭,冷冷瞥了他一眼。

  彷彿一盆冷水兜頭潑下,肅殺森寒的涼意將他的怒火都澆滅大半。

  白侗則在一邊感嘆,「祖奶奶您……」

  原來,真的是上神啊。

  西海龍王雲瀟小心翼翼地給女兒餵下丹藥,又不斷給她輸入靈氣治療,他的怒火無法衝著蘇甜發洩,神識一掃,看到敖凌,直接一鞭子抽了出去,喝:「滾過來!」

  不是他不給東海龍王面子,而是他一看就明白,這又是敖凌到處拈花惹草弄出來的亂子。「給袖袖輸靈氣。」西海龍王道。

  等敖凌開始輸靈氣了,雲瀟仔細檢查了一下,果然在雲袖腦子裡發現了異物,但他不敢硬取,而是沉著臉走到蘇甜旁邊,先是行了一禮,隨後才說:「這個小兄弟是被我西海秘寶困神鞭所傷,需我們西海海底的養魂藻才能治癒。我們能保他恢復的話,祖奶奶是不是能取出我兒腦中異物?」

  「我來做個見證人。」天帝說。

  蘇甜握緊槍,緩緩環顧四周,沉默片刻後才道:「好。」

  周圍都是修為不低的仙人,也有大量龍族在靠近,她感受得到,而黑風山的妖怪們全都昏迷在地,沒有一個能站起來。最重要的是,蘇甜知道,她體內湧入的靈氣,並不屬於她。

  她的力量在流失……

  下一刻,她站起,一槍劃出,在身前劃下一道深深的溝壑,與此同時,她兩手結印,手指飛速變化複雜印記,頃刻間,便有一處結界出現,籠罩整個黑風山。

  而做完這一切,湧入她體內的靈氣所剩無幾。

  蘇甜槍尖落地,她冷聲道:「把養魂藻送過來,三日之後,他不醒,她死。」

  「祖奶奶……」

  「我不想見你們,最好從我眼前消失。」蘇甜掃了一眼結界外的所有人,冷冷道。

  雲瀟將雲袖抱起飛入高空,「我會立刻派人送養魂藻過來,還望你不要食言。」

  否則……

  哪怕傾盡全族之力,也要蕩平黑風山。哪怕你是遠古上神,我也不懼。

  至於什麼祖奶奶,我呸!

  結界外頭的仙人見祖奶奶趕人自然不好多待,白侗正好被劃在了圈子內,他有些呆怔的站在原地,臉莫名有點兒熱。

  連天帝都被祖奶奶喝走了也。

  他還在,他還在……

  想想,還是有點兒小興奮呢。

  就在這時,他聽到祖奶奶說話了,「這裡的妖怪都受了重傷,白侗,你治一下。」

  白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19 01:50 AM

第三十六章 感激

  等到其他的仙人都走了,白侗才發現,現在能站著的只有他和祖奶奶兩個了。

  就連那紅龍,因為龍威的鎮壓,現在也是萎頓在地,而此時她幻回人形,跌跌撞撞地朝蕭望的方向過來,卻在離他還有一丈遠的時候停下,轉而扶起旁邊的狐三,把為數不多的靈氣輸入狐三體內。

  「你還能撐住吧,給我搭把手。先把重傷的治好。」白侗將丹藥往徐娘子嘴裡塞,他粗粗一看就知道這珠蟞魚傷得最重,若不及時處理怕是小命難保。至於蕭望,被困神鞭所傷,只有西海龍族能救,他就暫時不管了。

  「好。」玄紅點頭,地上一片昏迷的,受傷最重的是徐娘子和老王,她給狐三輸了點兒靈氣過後又跑去把老王抱到了白侗跟前,「還有藥嗎,老王是凡人,年紀也大了,我怕他撐不住……」

  在白侗和玄紅忙碌救人的時候,蘇甜倒提著霸王槍,靜靜站在蕭望身前,凝視遠方。她在等,等西海龍族送養魂藻過來,遲則生變。

  西海龍宮的人來得很快,不多時,便有一頭黑龍帶著一個匣子出現。那龍也沒敢靠近,只是遠遠道:「養魂藻已經送過來了,焚香養魂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完全恢復,祖奶奶打算何時取出公主腦內異物?」

  蘇甜將槍尖一劃,在地上弄出尖銳的鳴響,引得外頭那黑龍微微一抖,頭皮有點兒發麻。

  「只要我不操控,那種子留在她腦內也無害,回去告訴西海龍王,只要養魂藻有用,他元神能恢復,我必會取出花種。」蘇甜答道。

  「這……」黑龍稍稍猶豫,蘇甜又道:「我耐心不多。」

  「好!」黑龍點頭,直接將匣子拋了過去,蘇甜飛身去接,落地之後腳尖輕顫,她鎮定地打開匣子,看到裡頭整齊擺放的七七四十九根養魂藻之後才點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隨後蘇甜讓白侗把蕭望小心帶回房間,而她則鬆了槍,抱著匣子跟在了白侗身後。

  「祖奶奶,你的槍……」白侗看到那銀色長槍還倒插在土裡,連忙提醒道。

  「嗯,放在那裡好震懾那些宵小之輩!誰敢越界,斬!」蘇甜沉聲說,只是她藏於袖中的手早已血跡斑斑,虎口更是開裂了。現在的她,已經拿不起霸王槍了。蘇甜握緊拳頭,才勉強止住手臂輕顫。

  白侗這會兒也是累得快趴下了,他沒注意到蘇甜的異樣,只是覺得祖奶奶說的話格外霸氣,簡直讓人熱血沸騰。

  「祖奶奶,沒想到用槍居然那麼英姿煞爽,要不,您也教教我槍法。」此前他一直嫌棄用槍,覺得用槍影響風度,所以都拿不出一柄槍賠蕭望,如今看了祖奶奶用槍,那黑髮白袍槍尖血,簡直帥破天際,讓白侗都動了學槍法的心思。

  蘇甜只是道:「得吃苦才行,以後再說吧,現在救人要緊。」

  「是是是。」白侗把蕭望帶回房間,放到床上後讓蘇甜將窗戶關閉,隨後從儲物法寶裡拿出了一個青銅質的熏香爐子,將一根養魂藻點燃後放入香爐內,接著把香爐放到了蕭望枕頭邊。

  「祖奶奶,我出去看其他人了,你陪著他說說話,對他養魂有好處。」

  「嗯。」蘇甜點頭,她一直站得筆直的,等到白嵐離開走遠,蘇甜繃緊的神經才稍稍放鬆,她用最後的靈氣給自己施展了個去塵訣,將身上的血跡清理乾淨隨後便坐到了床邊。

  實在是太累了。

  剛剛醒來,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累得手指頭都動不了了。那不屬於她的靈氣湧入之時,她渾身神清氣爽,但一旦消耗一空,疲倦猶如海浪席捲而來,一個浪花打下,都能將她徹底淹沒。蘇甜強打起精神,說:「蠢狗。」

  可不是蠢,明明是隻小奶狗,卻一次一次擋在別人身前。

  替她擋危險,替玄紅扛雷劫,黑風山的任何一個兄弟遇到危險,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從未見過,這般重情重義,不顧自己的人。

  「早點兒醒過來。」蘇甜又說,她微微皺了下眉,復又笑道:「你早點兒醒來,我就親你一下。」說完,自個兒臉又微微泛紅了。

  她想起自己醒來的時候,蕭望一直握著她的手,蘇甜想了想,將手伸過去捏住了蕭望的手。

  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就絮絮叨叨地講了一些瑣事,後來又想起從前,便給蕭望講起了千萬年前,那些人和事,那些還記得的過往。

  「今天出現的那個燭龍,跟現在的龍族可不一樣,他一點兒不好色,最是專情。可惜他愛的是九鳳,你知道九鳳嗎?她有九個頭,每個頭的眼光和意見都不一樣,天天都在吵架,當然,她最喜歡的是她自己。」

  「可苦了燭龍了。」

  「我以前給他們畫畫,他們都特別積極地擺出各種姿勢,你覺得我畫得好不好呢?上次我給你畫的像,你藏哪兒去了?」

  蘇甜是給蕭望畫了畫像的,他說他要當寶貝收起來,也不知道收到哪兒去了。反正狐三有次偷偷說他把畫像弄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說到狐三,蘇甜又笑了一下。她看著蕭望道:「狐三經常偷偷給我送花。」

  她一直說一直說,奈何那睏意一波接一波的湧過來,蘇甜實在有些堅持不住,她想了想,打算出去走走吹吹夜風精神一下。起身的時候蘇甜想把披散著的長髮給挽起來,找骨簪的時候才想起那簪子已經斷了,蘇甜微微愣住,她忽然大步推門出去,直奔禁地位置。

  此時她是疲憊至極,彷彿站著都能睡著,神識也格外模糊,連幾丈遠的距離都看不真切了。蘇甜咬破舌尖往前,打起精神往禁地爬,不多時,她便看到禁地處的骨頭不見了。

  那裡只剩下了一片含笑花樹,在月色下泛著如玉光澤。

  是了,上一次,骨簪斷裂,有靈氣湧入她體內,使得她飛到了雷劫所在山頭,祭出綠葉,抵擋了雷劫。

  這一次也是如此,她有了靈氣且心神聯繫溝通到了霸王槍,施展槍訣斬傷白龍,而這骨頭卻消失了。她的靈氣,來源於這塊骨頭。

  她曾經還在骨頭裡發現過自己的頭髮絲,不知道藏在裡頭多久了,蘇甜站在原地,看著骨頭消失留下的坑洞,看到那一片含笑花,只覺得茫然無措。

  這塊骨頭屬於誰,他們之間到底有怎樣的關係呢?

  她想不起來,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蘇甜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隨後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一棵花樹底下。

  蘇甜伸手摘了一朵花。她把花別在鬢間,睡意全無,忽然就有了流淚的衝動。

  在原地靜默許久,蘇甜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她回頭看,那花在涼風中微微搖晃,像是在點頭微笑一般。蘇甜抿了一下嘴唇,說:「不論你是誰,謝謝你幫我。」

  能夠為我提供靈氣的,必定是遠古時代的同伴。

  千萬年後的蘇甜,因為一直在沉睡,身體對現今的靈氣十分排斥,對她來說,現在的靈氣簡直跟毒氣一樣。

  所以,這塊骨頭,必定屬於遠古時代。

  他們是同一個年代的生靈。而它,哪怕死了化為白骨,也燃燒自己,給了她力量。

  蘇甜朝著那骨頭跪下磕了三個頭,低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你。」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很感激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0 10:14 AM

第三十七章 王富貴

  從禁地回去之後,蘇甜依然坐在了蕭望床頭。她又睏又乏,不多時就打起了瞌睡,最後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夢中又有了一些廝殺血戰的場面。

  夢境之中,她手持霸王槍站在峽谷關口,身後不遠便有萬千生靈,而她身前,則是數千奔騰而至的魔。

  魔族千人隊伍洶湧而來,黑氣騰騰遮天蔽日,整個峽谷內陰雲密佈。

  今日,她必要死守此關,絕不能讓一個魔族突破。

  殺!

  霸王槍一次一次刺出,銀光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線,一個接一個的魔族被斬斷刺穿,而她的身上也添了一道接一道的傷。

  疼得狠了,就不覺得疼了。

  血流乾了,就不會再流血了。

  魔族本身是污濁之氣,無形之體,她的本體對它們不能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只能用槍攪碎那些魔物,滅其元神。魔族更不會流血流淚,她身上的血都屬於她自己。

  會有人來支援她的。

  再堅持一會兒,她們會來的。只是暫時無法脫身罷了,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靈氣早已耗乾,她身子也脫力,不過幸好,魔物也越來越少。最後,蘇甜再也握不住手裡的槍,槍尖重重落地,在地上震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對面,還剩下兩三個魔物。

  一個聲音說:「你守不住了。」

  蘇甜提了提槍,沒抓起來,她咧嘴一笑道:「我還有元神呢。」

  為了阻止魔族屠戮生靈,已經有好多朋友犧牲了。她不是自爆元神的第一個,但她希望自己會是最後一個。

  蘇甜化為本體,巨大的霸王花幾乎填滿了整個峽谷,花朵張開的大嘴裡吐出一顆金色透明的圓球,球內依稀可見一朵豔紅的小花,那就是她的本命元神。就在她的元神出現裂紋猶如絲線密佈圓球即將炸裂之際,一團帝流漿落入她口中,與此同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喊,「傻子,打不過你不會跑?」

  聽得那聲音,夢境中蘇甜瞬間安心了許多。可是她想,若是我跑了,身後的生靈該怎麼辦呀。

  她是不會跑的,他也一樣。

  夢中的她最終脫力,靈氣耗乾遍體鱗傷元神虛弱疲憊且還受損,那樣虛空疲憊的感覺,就跟現在的她一樣。

  很難受,特別難受。蘇甜眉頭緊鎖,思緒又紛亂起來,她表情有些痛苦,似要從夢境之中掙扎醒來,然就在這時,蘇甜忽然覺得臉上一疼,她猛地睜眼,下一刻,整個人已被踹下了床。

  蘇甜臉火辣辣的,竟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而打她臉把她踢下床的罪魁禍首正坐在床頭,吸吸鼻子問,「什麼味道,臭烘烘的。」

  蘇甜:「……」

  不是說需要養魂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甦醒,蕭望居然醒了,不但醒了,他還一掌打她臉上,把她一巴掌推下了床。蘇甜身子弱,皮膚白嫩,蕭望本來手勁兒大,一巴掌把她臉都拍腫了,上頭三根手指印腫得高高的,殷紅的顏色看著十分可怖。

  蘇甜微微錯愕,她沒想到,蕭望雖然只隔了一天就醒了,但他元神並沒恢復,記憶缺失,似乎把她給忘了。蘇甜起身,問:「你記得自己是誰嗎?」蕭望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著蘇甜,「你傻叉啊,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完,他沉著聲問:「你是誰,幹嘛跟我擠一張床,你沒地兒睡?」

  接著,蕭望才扭頭看了一下周圍,又問:「咦,這是哪兒?」他說話的時候抬了下爪子,看到自己的手忽地愣住,傻呆呆地道:「我的毛呢?怎麼睡了一覺我都化形了,也不知道威武不威武。」

  面前又沒鏡子,蕭望也沒學過啥法術,他便問蘇甜,「唉,那個誰,你看我長得壯不壯?」

  蘇甜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傷心。

  蕭望能夠這麼短時間就甦醒,她肯定是高興的,但是他醒來了,卻把她忘記了,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實在有些心塞。她是喜歡他的,在不經意間啊,那個處處呵護著她,小心翼翼看著他,替他擋風擋雨的蕭望啊,轉眼之間,便把她忘記了。

  明明他醒過來了,安全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啊,她為何會這麼難過?原來,被人遺忘的感覺是這樣的。

  蘇甜忽然想道,黑風山禁地的那塊骨頭,也被她忘記了,若那生靈還活著,會不會,也是如她現在一般難過。蘇甜怔怔地看著蕭望,她都忘了從地上爬起來,也忘了回答蕭望的問話。她只是傻傻地坐在那裡,心頭彷彿被壓了巨石,視線也漸漸模糊。

  蕭望等著那姑娘回答呢,長得那麼漂亮,卻是個傻的。他嘆了口氣,走到蘇甜面前蹲下,他的頭靠近蘇甜,鼻尖呼出的熱氣撲了她一臉。

  蘇甜怔怔地看著蕭望,他們距離那麼近,似乎已經抵到了鼻尖兒。

  她水盈盈的眼睛裡波光瀲灩,眸子亮若星辰之光。

  蕭望聚精會神地看著她。

  蘇甜心跳加速,難道,他想起來了

  她微微眨眼,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顫動起來,卻在這時,蕭望突然伸手,將她的小臉捧起,這樣的動作讓蘇甜少女心都萌動起來了,她雖被稱為祖奶奶,平時裡也愛端著架子,但說到底沉睡之前只活了十六年,那時候的她,還是水嫩嫩的小姑娘,大家都嫌她太小,乃是最稚嫩的小靈物。

  「別閉眼,讓我仔細看看。」

  蘇甜嘭嘭跳動的心彷彿漏了一拍。她神色一僵,直覺自己誤會了什麼。

  果然,她看到蕭望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眼睛真亮,可以當鏡子照,原來我化形了長這樣,不錯,很強壯!」

  蘇甜:「……」

  一顆懵懂的少女心瞬間沉寂下來,微微上彎的嘴角都變成了下彎了。

  「什麼味兒,臭烘烘的,是你身上的吧!」蕭望鬆手,有點兒嫌棄地看了一眼蘇甜。

  明明在很久以前的記憶當中,更難聽的話她都聽過,蘇甜早已經雲淡風輕,然而此時,聽到他的話,看到他的眼神,蘇甜仍舊有了想哭的衝動。心裡的酸澀在瞬間擴大,猶如狂草瘋長,將心田徹底填滿,糾結絞纏在一起,讓她情緒都有些失控,眼淚再也沒忍住,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那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蕭望傻眼了。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戳著蘇甜的臉頰,「我打疼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給你揉揉,你別哭。」

  他手指慌忙地輕輕觸著那肌膚,一丁點兒靈氣順著指尖傳遞過去,動作輕柔得連他自己都困惑。然而那姑娘跟水做的一樣,一直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偏偏還沒發出半點兒聲音,讓蕭望覺得瘆的慌。

  「你一點兒不臭,真的。」蕭望突然想到她是聽到他說臭的時候哭的,連忙深吸幾口氣,「一點兒也不臭,還香香噠。」

  別說,還真的有點兒香。

  那味道彷彿刻在了骨子裡,一點一點兒嗅入心肺,就再也挖之不去了。

  「真的,我不騙你,不信我叫王富貴來聞。」

  蘇甜眼淚終於止住了,她狐疑地問:「王富貴兒?」

  難不成是隔壁老王?

  接著,她就聽到蕭望說,「我聞到王富貴兒的味兒了啊,就在隔壁不遠呢。咦,他好像受傷了。」

  蕭望著急就要出門,走到門口想起地上嬌嬌弱弱的姑娘,直接跑過去將人扛在了肩頭,循著味道去了老王房間。而這個時候,被白侗治療過的老王已經醒了,他頭上纏著繃帶,看到蕭望後直接楞了,喊:「狐仙啊,你不是說老大要養魂七七四十九天嗎他這不是好好的,活蹦亂跳的,還把你祖奶奶都扛過來了呢!」

  蕭望也傻了,差點兒把蘇甜給扔地上了。快落地的時候他把人接著抱在懷裡,習慣性地輕拿輕放後才瞪眼吼:「王富貴,幾天沒見,你怎麼老成這樣了?皮膚都皺得跟老樹皮一樣起褶子了,該不會是被哪個山頭的女妖精採陰補陽了吧!」

  蕭望一拍大腿,「難道是那條紅蟒!他媽的,老子打死她。」

  在隔壁藥間的一宿未休息的白侗拿著個藥杵走了出來,看到蕭望也是愣住,實在想不通,被困神鞭結結實實抽中的小妖怪,居然這麼快就能醒過來,這也太離譜了點。

  玄紅也累了一夜,她本來就受了傷,實在疲倦就趴在桌上眯一會兒,聽得聲音也走了出來,見到蕭望整個人都愣了,紅唇微張一臉驚異地坐在原地,眼睛都直了。

  「果然是那紅蟒害人!」蕭望爪子一抬,隨後咦了一聲,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他又抬爪,手中仍是空落落的,等到第三次的時候,他才傻乎乎地問,「老子的槍呢?」

  槍已經斷了。

  可他卻忘了。

  老王頓時有所明悟,他看著蘇甜,指了指自己的頭。

  蘇甜點頭,「蕭望雖然醒了過來,但他忘了很多事。」現在看來,他所記得的,大約還是十餘年前,還未化形前的那些事情吧。所以,他的記憶裡有老王,有玄紅,卻獨獨沒了她。

  白侗傳音給蘇甜道:「雖然醒了,但估計是元神被困神鞭絞碎了,失去了大量記憶,這養魂藻還是得點著,一天都不能少。」

  然而給一個睡著的人點香容易,給一個活蹦亂跳的人點香卻是難了。

  蕭望待在房裡悶得快爆炸了,他恨不得一腳將那熏香爐給踢了。

  「這他媽什麼屎味兒啊,老子不聞了,受不了了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0 10:25 AM

第三十八章 威脅

  蕭望的記憶停留在十多年前,那時候剛剛跑到黑風山,餓得慌了啃了口骨頭,後來,他就暈了。

  蕭望本身也是那時候化形的,剛好現在記憶連接上,他就覺得自己啃了骨頭後昏迷,醒來身邊多了個白嫩嫩的母的,而他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漂亮黑毛也沒了。

  索性這人形也高大魁梧,讓蕭望十分滿意,若是變成了兩三歲的小娃娃,他是絕對不會用人形生活的。

  他自己覺得一切都好得很,沒想到王富貴兒說這已經是十幾年後,那討嫌的紅蟒居然跟他稱兄道弟,而他手底下還跟了上百個兄弟。聽起來似乎很不錯,但把他關房間裡聞那臭味兒到底是幾個意思?

  一股子魚腥草的味兒,真是受不了。

  蕭望一腳踹向熏香爐,結果下一刻就跳著腳嗷嗷大叫起來。

  那香爐是白侗的法寶,蘇甜讓白侗施了法術把香爐定在了地上,蕭望那隨便踢一腳,疼的是他自己。他氣不過,一巴掌把桌子劈作兩半,隨後在門口大聲吼,「放老子出去,聽到沒!」

  蒲扇一樣的巴掌把門板拍得嘭嘭地響,蕭望越想越冒火,脾氣也越來越大,他知道房門也被設下了結界,而他現在槍也沒了,要破那結界似乎有點兒難度。

  不過蕭望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越是處境艱難,他的意志就會越堅定。譬如這個時候,他堅定了要出去的信念,就會為之付出行動。他推不開門就開始撞,將房門撞得哐哐響,自個兒身子撞得青紫一片都不肯停,最後,蕭望抬頭看了一眼房頂,他想,變回原形的話,是不是能把這房子給撞塌?

  就在蕭望打算變回原形的時候,房門從外頭被推開了。他立刻撒丫子跑出去,等出去之後才雙手環胸前,凶巴巴地道:「再把我關在房間裡,我吃了你。」

  蘇甜沒理他,進去把熏香爐蓋子揭開,裡面的養魂藻剛好全部燃燒成灰,沒有一點兒殘留。這養魂藻每日燃一根,每根三個時辰,蕭望現在還小,估計其實內心還有點兒恐慌被一個人關房間,日後要待夠三個時辰,只怕會越來越困難。

  要不,讓白侗把他打暈算了。

  蘇甜把房間裡緊緊關閉的窗戶打開通風,她站在窗邊的時候,正好看到蕭望變回了本體,且不知道是何緣故,他現在的身體只比正常的黑狗大一點兒。此時那黑狗在樹底下一翹腿撒了泡尿,接著從一旁的樹叢裡扒了根骨頭出來,叼在口裡從老王圍著的那個柵欄裡鑽了過去……

  那骨頭是昨日她烤的鹿肉,一整隻鹿都被蕭望給吃了,後來她收拾骨頭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些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居然會被他偷偷藏起來。

  蕭老大小時候也是跟野狗搶過骨頭鑽過狗洞偷雞噠……

  那時候的他,肯定過得很辛苦。

  蘇甜感嘆地看著他跑遠,等他跑得看不見了,蘇甜又去看望其他傷病員,白侗和玄紅都忙著照顧黑風山的其他妖怪,蘇甜也沒閒著,她一有空,也會去幫忙,這人一旦忙碌起來,被喜歡的人遺忘的難受也就淡了許多。

  「祖……甜甜?」玄紅蹲在一個煉丹爐前,手裡拿著一把小扇子,不停歇的給爐子煽火,一張臉也被煙火熏得紅彤彤的。她眼睛微微泛紅,瞟了一眼旁邊搗藥的蘇甜,有些擔心地說,「你別擔心,四十九天後蕭老大肯定會想起來的。」

  蘇甜的失落,玄紅都能感覺到。其實她也喜歡老大,很喜歡很喜歡,按理說老大失憶了她應該竊喜才對,但玄紅覺得她高興不起來,她心裡只有愧疚,而這種愧疚,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稍稍減輕。

  她根本不會煉丹,神識受傷未癒,身上的靈氣也並沒恢復,卻在不斷的消耗靈氣幫白侗煉丹,一刻也不想閒下來。她看著神情憔悴的蘇甜,又道:「白侗說了,四十九天後,肯定會恢復的。」

  在一旁分揀草藥時刻準備著投入煉丹爐的白侗扯了扯嘴角,淬煉藥草的手都微微頓了一下。

  他什麼時候說過一定會恢復的。這個根本說不準啊,畢竟是被困神鞭絞碎的元神,沒直接成傻子就已經很幸運了,雖然聽大夥兒說,他們老大本來就挺傻的,數數都數不過五……

  真不知道繼續蠢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嗯。」蘇甜點點頭,她用藥杵一點一點兒的碾著藥草,那藥草被壓出來的淡綠色汁液是碧綠透明的,在藥盅裡頭微微晃蕩,透過那碧綠液體,蘇甜都能看見自己的臉。

  她一眨眼,就有一滴淚水落入那藥汁當中,蘇甜慌忙用手背擦了下眼,微微吸氣後才稍稍平復下來。

  每時每刻,都在難過。

  擁有的時候不覺得有多珍貴,而失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喜歡的。

  她臉上被扇一巴掌的指印在白侗的治療下已經消失了,但那一刻蕭望的眼神和話音依舊會浮現在眼前,提醒她,他不記得她了。她都擔心,現在的蕭望還會不會再喜歡上她,畢竟,從前的喜歡好像也挺莫名其妙的。

  她都沒做過什麼惹人喜歡的事情啊。

  就在蘇甜鎖著眉頭擔心的時候,一道黑影從外頭飛奔過來,進門之後,黑狗兩隻爪子搭在桌上,沖蘇甜汪地叫了一聲。

  它嘴一張,嘴裡的大珍珠就掉了下來,從桌子上蹦到了地板上,一下子滾到了櫃子底下。

  是那顆珍珠。

  那天夜裡,蕭望喝醉變成了狗,要跟著她進屋,她被纏得煩了扔了顆珠子讓他去撿回來,結果,他就在外頭睡了一夜,那珠子也不知下落,卻沒想到,會被失去記憶的他給撿回來。

  蘇甜眼睛有點兒紅,眼眶裡又水汪汪的。黑狗汪急得原地轉了兩圈,追著那珠子往櫃子那跑去。

  蕭望頭抵著櫃子門縫,身子壓到最低也擠不進去,他伸了爪子去刨也沒刨出來,原地轉了幾圈之後又猛地愣住,自己抬爪子看了一眼,先是小小地汪了一聲,接著又口吐人言,「媽的,怎麼忘記我能變人了。」

  說罷,他變成人形,往前走兩步,雙手輕易地把櫃子舉起來放到一邊,接著蹲下身把珍珠撿起來,沖蘇甜晃了晃,「這是你的吧,我聞到你的氣味兒了,藏在樹洞裡呢。」

  白侗覺得自己眼睛都瞎了。這傢伙果然是更蠢了,你變人的時候,能不能記得把皮毛幻做衣服啊,這麼赤條條的真是……

  他扭頭看到玄紅正盯著看,直接用袖子擋了她的臉。

  玄紅:「……」

  蘇甜臉紅紅的,她低著頭說:「變成人了要記得穿衣服。」

  「哦。」蕭望點點頭,將皮毛化為黑衣穿上後走到蘇甜面前,把大珍珠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接著問:「你餓了嗎?」

  問完,他看了一眼那邊用袖子擋了臉的兩個人,咧嘴一笑,大步跑出房間,接著一手拎一隻野兔過來。

  蕭望將其中一隻給了蘇甜,「喏,你一個我一個,等會兒你烤給我吃好不好?」

  這時候,玄紅頭從袖子底下冒出來,她笑著說:「老大,我們的呢?」

  蕭望臉一紅,隨後道:「你又不是我媳婦兒,幹嘛要給你獵。」

  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愣了。

  蘇甜也傻傻地看著蕭望,問,「你恢復了嗎?」

  「恢復什麼?」蕭望掃了蘇甜一眼,「你不是跟我睡了嗎,難道不是我媳婦兒?」

  「別欺負我年紀小,我醒來的時候,你跟我躺一張床上呢!」蕭望心頭默默想,他以前穿狗洞去那些人家裡偷東西,別人家一男一女兩口子躺一張床上,不就是夫妻麼。

  「雖然你不是我喜歡那種類型的,太嬌弱了,跟豆腐似的一拍就碎了,身上還有味道,但我肯定會養著你的。」蕭望把胸膛拍得嘭嘭響,連連保證道。

  蘇甜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她眨眨眼問,「那你喜歡哪樣的?」

  蕭望毫不猶豫地回答:「高大壯實胸大屁股也大的!」

  話音落下,就見徐娘子慢騰騰地走了過來,她是水族,被龍威傷的是神識,所以現在神識虛弱卻沒啥外傷,這會兒打算過來看看,能不能幫點兒忙。剛走到門口呢,就聽到老大這麼說,嚇得徐娘子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老大,你可千萬別喜歡我……

  等你哪天想起來,我還要不要活了哦。徐娘子縮著頭站在門口,都不敢進屋了。也就在這時,外頭又一個聲音響起,「有人嗎?東海龍族前來拜訪,還請祖奶奶出來一見。」

  東海龍族?

  東海的龍跑來黑風山做什麼?

  蘇甜眉頭皺起,她起身,緩緩走出房門。在她臨時用靈氣結成的結界外,霸王槍所在的界限那邊,正站在十餘人,他們身後是海馬拉車,車架上堆滿了深海裡的靈寶。

  十餘人中,領頭的那個是個穿紅衣的龍女,她遠遠衝著蘇甜行了一禮,盈盈一拜後才道:「祖奶奶,東海龍宮敖凌太子心繫玄紅,願將其納為側妃,還請祖奶奶做個證婚人呢。」

  她笑道:「玄紅姑娘,大喜。」

  龍子迎娶側妃本來斷然不該如此草率沒有章法的,但此時情況特殊是不可能大辦的,現在只要把人接回龍宮就好。龍女說完後又問:「三日之後便是吉時,玄紅姑娘現在就跟我們走,還是要先跟朋友敘敘舊?一兩天我們還是能等的。」

  「東海要娶側妃就這派頭,龍嫣,你在講笑話吧。」說話的是白侗,他也認識那個龍女,故而直接喊道。

  龍嫣原本是蛟,萬年前成龍後入了東海,她在東海龍族裡頭地位不高,派她過來接側妃,白侗真是覺得東海在打臉呢!

  打的還是祖奶奶的臉!

  「白狐狸,我東海如何,還輪不到你這隻山狐狸來說三道四!」龍嫣皺眉道,「玄紅姑娘跟太子情投意合,早已有了後代,只要能在一起就行了,何必拘泥形式講排場?」

  龍嫣手指甲都快掐肉裡了,能夠成為東海龍宮的太子側妃,這種好事誰會不答應?這一車的靈寶價值不菲,若是給她,她的修為境界都會再進一層,龍嫣完全不相信玄紅會拒絕,她的孩子也還在東海,到底有什麼理由會拒絕?

  孰料,正這般想著,龍嫣就見那一襲紅衣的女子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衝著她吼:「滾,我是不會去東海的。帶著你的東西滾!」

  龍嫣覺得自己臉有點兒疼。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冷道:「你考慮好了?」

  「玄紅,你不為自己想,要窩在這貧瘠的山上就算了,也不打算管你孩子呢?」龍嫣斜睨她一眼,「我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狠心的母親呢,明明有機會和孩子重聚,卻是連想都不想一口回絕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莫非,你就放心那孩子給西海公主養著?」

  龍嫣笑了笑,「也對,雲袖殿下宅心仁厚,一定會好好待那孩子的。」

  玄紅渾身一震,目中含淚,臉上再無半點兒血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05 PM

第三十九章 天真無邪

  東海龍宮。

  敖凌站在珊瑚貝前頭,逗弄裡頭那顆又大又白的蛋。

  「一會兒你娘就過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他臉上帶著笑容,顯得心情很不錯。

  雲袖已經被西海接回去養傷了,他本來也跟過去了的,結果被老丈人和雲袖的兄長給打了出來,既然不讓他過去那他就不去好了,本來也不想去。如今好不容易說服了父皇,趁著這幾天把玄紅娶進門,到時候人已經進了門,天宮入了籍,還有祖奶奶做證婚人,雲袖再不高興,也沒辦法只能接受了。

  他長得英俊風流倜儻,愛美人不愛權和利,在某些方面腦子也顯得挺簡單的,這時候敖凌根本沒想過玄紅會不願意來,他守在大白蛋旁邊一會兒摸一下,時不時跟龍蛋說上幾句話,倒有了幾分慈父的味道。

  而此時,東海龍王臉上正陰雲密佈。

  祖奶奶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他們誰也不知道。西海傳了話,說上次送養魂藻的時候發現她似乎已經透支,身子看著很虛弱,但這也只是猜測,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所以,他們便讓他東海來試探了。

  那蠢兒子以為是瞞著雲袖把人娶進宮,殊不知,雲袖早已知情,而他答應給玄紅入籍,也不過是暫時忽悠一下他罷了。一切,還得等結果出來再定奪。

  如果那祖奶奶是個繡花枕頭,西海肯定會替雲袖報仇,玄紅接過來過後,還不是任由雲袖處置。

  如果那祖奶奶真有幾分本事,他們就退一步真的把人高高調調地娶回宮,到時候正妃要磋磨側妃也是輕而易舉,而祖奶奶再強,也插手不得別人的家事。

  本來試探一下遠古上神的實力他也樂意,但讓東海來做那個惡人,實在叫他有些憋屈。

  現在龍嫣已經帶著人去了黑風山了吧,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到底如何?東海龍王等得心焦,他原地踱步,臉色陰晴不定,卻在這時,他接到了龍嫣的傳訊。

  「玄紅不願意跟我們走。」龍嫣說。

  「那祖奶奶是什麼態度?」東海龍王問!

  「她還沒說什麼,白家白侗在,他把我們打出來了。」龍嫣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讓老龍王都險些掰斷了桌子角。

  白家的毛狐狸跑那湊什麼熱鬧!他立刻聯繫了白嵐,吼:「管好你家的狐狸,讓他別在黑風山上添亂!」

  ……

  黑風山上,白侗怒氣衝衝地把龍嫣給打了出去,那一車的東西都給他扔了。他指著龍嫣鼻子罵:「村子裡娶媳婦兒都比龍宮排場大,就這樣還想把人接走,龍宮臉真大!」

  「孩子?當初不就要孩子不要娘的麼,現在怎麼改主意了?」

  「那孩子好歹是真龍,東海龍宮連個真龍都護不住的話,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放心,我肯定會到處宣傳,讓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來瞧瞧的,指不定有誰想養個龍崽子玩呢。」如今龍族繁衍艱難,任何一個真龍都十分珍貴,禍不及子女,若是雲袖真對龍蛋動手,天君都會嚴懲她。

  祖奶奶還沒動手,白侗就已經把人給亂棍打出去了。他罵完後回去邀功,被祖奶奶讚了一聲做得好,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了都。

  轉頭看玄紅面如金紙精神恍惚,他稍稍一愣,隨後拍了一下玄紅的肩,「煉藥去,除非飛龍拉轎來接你,百鳥朝賀,錦鯉送禮,其他的一概不答應。」

  當年千萬條錦鯉鋪路,從東海一直延到西海,海面紅鱗如綢似錦,襯得雲袖雙霞生暈,豔若桃李。

  當年他們也是夫妻恩愛,誰料得到,那個龍太子實在花心,見一個愛一個呢?

  白侗不建議玄紅去跳那個火坑,但他們倆孩子都有了,想必玄紅對那敖凌有情,所以他也沒資格多說什麼,只是叫東海龍宮把排場弄大點兒,總顯得重視一些。

  白侗領著玄紅回去煉藥,蘇甜長舒了一口氣。不過她知道這事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瞭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實在很難預料,若是她的實力能夠恢復就好了,也就不會如此被動了。

  然而千萬年的虧損,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補得回來的。

  蘇甜心情沉重地往回走,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蕭望哼哧哼哧地喘氣聲。

  一回頭,蘇甜就發現蕭望在拔地上的搶,很顯然,他是拔不動的。

  他臉漲得通紅,手上青筋迸起,用盡了全身力氣,然而霸王槍依舊紋絲不動,他沒辦法撼動起分毫。蕭望呸地吐了兩口唾沫在自己手掌心,接著扎馬步的姿勢蹲在霸王槍面前,高喊一聲後再次往上一拔,槍沒動他自個兒還摔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見蘇甜回頭看,蕭望有些尷尬,說:「肚子餓了沒力氣,走回去吃飯了再來拔!」說著他一個翻身利索爬起,大步往前走,越過蘇甜之後又稍稍停了一下,牽著蘇甜的手往前,「你走太慢了,我牽著你。」

  蘇甜:「……」

  「我手很暖吧,媳婦你害什麼臊啊!」蕭望樂呵呵地道。

  蘇甜:「……」

  她真不是害臊,剛剛你在自己手心裡吐了口水的喂!

  吃過午飯過後,蕭望出去打獵了,蘇甜端著煉好的丹藥去給另外山頭受傷的妖怪,她走在半山腰的時候,便察覺玄紅跟了上來。

  她一直跟在她身後,臉色蒼白,一臉恍惚,險些一腳踏空摔下山崖,蘇甜神識瞧見後連忙回頭,問:「你沒事吧,狀態不好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啊。」

  此時玄紅才稍稍回神,她見了蘇甜,眼睛裡立刻蓄滿淚水,隨後整個人噗通一聲跪下,「祖奶奶,求求你,求你幫我把孩子要回來好不好?」

  白侗說了,蘇甜是遠古上神,被發現時身上閃著金光,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得尊她一聲祖奶奶,若她願意幫忙,一定能把龍蛋要回來撫養的。雖說真龍可貴,但雲袖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她真的害怕,害怕那個孩子被傷害早早夭折……

  她跪著往前移動了幾步,挪到蘇甜面前後抓住了她的裙襬,「祖奶奶,求你幫我。」說罷,玄紅嘭嘭磕頭,她沒有施展絲毫靈氣,腦門撞了路邊的小石子兒,立刻紅彤彤還流了血。

  蘇甜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有點兒慌,手忙腳亂地把玄紅扶起來,柔聲道:「不要擔心,我會想想辦法的。」

  等到安撫了玄紅過後,蘇甜才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她這個祖奶奶身份若是有用,當初也不會那麼落魄的從青丘離開了……

  說到底也是實力沒有恢復,她若是有從前……

  對了,如果綠蘿能夠幫忙,以她現在的實力,真要搶回龍蛋是沒有人能攔得住的。想到這裡,蘇甜心頭有底氣了許多,她連忙回了房間把小本子拿了出來,輕輕喚了一聲綠蘿的名字。

  對方並沒回應,蘇甜又叫了兩聲,後來想著綠蘿大概有事在忙,她便沒繼續叫了,而是把本子攤平放在桌上,自己一邊補衣服一邊等。

  期間白銅說族中有事要回去跟她道別,蘇甜有些頭疼,白侗走了黑風山上就沒人能奈何得了蕭望,玄紅雖然飛昇成功但她受傷了的精神狀態更差,估計還制不住蕭望,到時候若他不肯聞香,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白侗家裡有要事在身蘇甜也不能攔著,等到白侗走了之後,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視線落在本子上時,眼神也急切了些。

  綠蘿綠蘿,你在嗎?

  你能幫幫我嗎?

  ……

  太陽落山,天上星辰密佈。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把桌上的書頁吹得嘩嘩地響,蘇甜連忙去把翻圖冊,繼續翻到綠蘿那一頁,她還用了個小石頭壓在圖冊一角,就是希望能第一時間看到圖冊上綠蘿的回應,也就在她把圖冊重新擺放好的時候,圖冊上的綠色藤蔓有了微弱的亮光。她歡喜地把圖冊捧在手裡,笑著一聲疊一聲地喊,「綠蘿綠蘿你來了……」

  ……

  透過那本圖冊,綠蘿輕鬆的看到了整個黑風山。她本不想回應,卻又放下了手裡的事,再次將關注的目光投了過去,投到了黑風山上,然而,她沒有看見銀河的那塊骨頭了。

  「黑風山的那塊骨頭呢?」綠蘿皺眉問道。

  「骨頭消失了。」提到那個骨頭,蘇甜的心就驀地一陣難受,她問:「那骨頭感覺有些熟悉,它消失前還給我提供了靈氣,它是我們以前的朋友嗎,綠蘿,你記得嗎?」

  對方久久沒有回應,就在蘇甜以為綠蘿再次消失了的時候,她說話了。

  「你找我有事嗎?」

  蘇甜便把自己想求的事情告訴了綠蘿,她想幫玄紅把龍蛋拿回來。熟料還沒說完,就聽綠蘿冷笑了一聲,「你答應了別人的事,然後就來找我幫忙?」

  「蘇甜,你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裡護著,遇到任何事情都只想著別人給你出頭,你自己呢?」

  「你能做什麼?」

  「除了惹事生非,給別人添麻煩,你能做什麼?」

  綠蘿眼中已有了熱淚,若她當時把那塊骨頭帶走就好了,現在,現在,天地間再也沒有銀河存在過的痕跡了。活著,他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死了,最後的一塊骨頭都要供給她靈氣,她憑什麼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還毫不知情,還能問,它是以前的朋友嗎,它是誰?

  他是誰?

  他是銀河。

  綠蘿手上用力,手中的陣旗都直接捏得粉碎,她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會幫你的。」

  你活下來了,他死了。

  天地間最厲害的銀河怎麼會死,他肯定是為你而死,而死了,還屍骨無存。

  我不怨你恨你害你已是顧念舊情,我憑什麼還要幫你!

  「蘇甜,你除了求人還會做什麼?」

  可惜,天地間那個對你有求必應的人,已經化作灰燼,連一塊骨頭都不剩下了。

  綠蘿氣極,又道:「若非我真名被束在這圖冊當中,你唸得我心煩,你以為我樂意出來應你?」

  你以為當初你畫畫的時候大家都傻,你問什麼就答什麼,乖乖地給你真名,用殘魂力量供你差遣?雖然有一大部分是真心實意的,但還有一些聰明的,不是不懂,只是懼怕你身邊那人罷了。

  你帶著銀河往那一站,誰不規矩站著讓你畫畫!

  他用絕對的實力,保你天真無邪。而現在,他沒了,你以為一切還能跟從前一樣?

  綠蘿心已經冷了,從前的情誼早就分外淡薄,在骨頭消失的時候,她對蘇甜就沒了半點感情,她只是冷冷問:「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呢?」

  說完後,藤蔓上的輝光立時散去,蘇甜依舊保持著手捧圖冊的姿勢,然而,手中的圖冊啪的一聲墜落在地。她覺得有點兒冷,神情麻木地走到窗戶邊關了窗子,又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地挪回床邊,抱膝坐下後,蘇甜將頭埋在了雙膝上。

  原來,早已淚流滿面了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11 PM

第四十章 飯桶

  玄紅看到山頂上蘇甜的房間裡還有光,想著她應該還沒睡,所以燉了點兒甜湯過來。她用僅有的少許靈氣包裹甜湯,使得它香氣不散,一點兒也沒溢出。

  「蘇甜,你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裡護著,遇到任何事情都只想著別人給你出頭,你自己呢?」

  「你能做什麼?」

  「我不會幫你的。」

  ……

  屋子裡,蘇甜一臉木然地走到窗邊,玄紅緊張得端著湯碗的手都在抖,她忽然很怕蘇甜看到她,然而玄紅發現,此時的蘇甜,根本看不見她。

  她關窗的時候根本沒注意窗外到底有什麼,關好窗子後又回到床邊,跌落在地上的圖冊都被她無意識地踩了一腳,而她渾然不覺。在床頭抱膝坐下,頭埋在了膝蓋上。

  沒有哭泣聲。

  但玄紅知道,她哭了。

  別人喊她祖奶奶,白侗說她有多厲害的時候,玄紅其實心底還是有些不信的,明明是個嬌弱的小姑娘,誰都想照顧她。就連她一開始是瞧不順眼的,後來,也願意對她好。

  一個每天給所有妖怪縫補衣服,給大家做披風,一個每天打理菜園,幫老王曬藥草的姑娘,她憑什麼說她只會求人,什麼都不做?

  玄紅知道蘇甜求的是哪個。

  上次來黑風山時,那個實力強大的女仙。玄紅不是沒見過世面的,而等她飛昇之後,更明白那個女仙到底有多強。她若願意出手幫忙,真的是舉手之勞而已。若非到了絕望的地步,她不會求蘇甜。而蘇甜,又為了她去求了朋友……

  願意幫忙是情分,不願意幫忙也怨不得她。可是,為何要如此出言傷人。玄紅慢慢蹲下,她手中湯碗放在一旁,身子蜷縮起來,將頭埋在膝蓋處,也無聲的落了淚。

  她想,蘇甜有很高的身份,但應該是沒有相匹配的實力的,所以,最好是要瞞下來,讓她這個紙老虎,繼續唬著人,才能保得平安。玄紅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她起身端著湯碗離開,臨走之時,回頭看了一眼。

  那房間裡燈火搖曳,光線雖暗,卻讓人覺得溫暖。

  希望這人這屋,這黑風山的寧靜,都能得以保全。

  房間內,蘇甜慢慢地抬起了臉,她直接用手背抹了眼淚,下床後把圖冊撿起來,撕掉了綠蘿的那一頁。

  普通的油燈是燒不掉這圖冊的,然而執著書頁的手是蘇甜就另當別論了。

  她將那一頁紙放到油燈上,歷經千萬年歲月不腐不壞的書頁,在那一刻,被微弱的火光點燃,頁面瞬間枯黃捲起,不多時,便化成了一捧灰。

  「你說這是束縛你真名的牢籠,我便破了這籠子,把你的神識還你。」

  蘇甜笑不出來,卻也不想再哭了。原來她活下來,對綠蘿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情嗎?

  原來她的請求,對綠蘿來說是這麼十惡不赦的啊。

  原來,她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是了,大概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經不是了。蘇甜將桌上的灰清理乾淨,她其實已經想起來很多事情了,卻沒想過深究,畢竟那是千萬年前的事了,而今天下,遠古時代的生靈,只剩下了她們兩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能活下來。

  綠蘿,但我知道你為什麼能活下來。

  那一場戰鬥,她死守關卡不退讓一步,然而等待的救援遲遲未來。

  在那之後,戰場上,再未看見過綠蘿。

  那時候,她所熟悉的,圖冊上所有的朋友都在為了那片天地跟魔族戰鬥,唯獨少了你一個。

  蘇甜將圖冊貼著臉頰放好,輕聲道:「他們都死了。」

  但你還在。

  蘇甜捧著冊子發了一會兒呆,隨後她起身從櫃子裡把當初黑風山妖怪們送她的靈芝人參藥草都拿了出來。

  她皺著眉把一截人參塞嘴裡,直接嚼碎了想要吞下,那駁雜的靈氣進入體內,讓她經脈劇痛,同時噁心反胃,差點兒就吐出來,然而她又雙手捂著嘴,艱難地吞嚥了下去。她其實也就是體內沒靈氣而已,若有了靈氣,一切問題皆可迎刃而解。艱難地把最後一點兒嚥下,那人參裡蘊含的靈氣卻不被她的身體所接納,蘇甜渾身劇痛,實在沒憋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吐就是昏天黑地,不僅把人參給全嘔了出來,白日裡吃的東西也全吐了,等到吐無可吐,就嘔出一些酸水,到最後,蘇甜都吐出了血絲。

  她跟這個時代差距太大了。

  綠蘿一直適應著這天地的變化,而她卻是沉睡千萬年後甦醒,這裡的靈氣,都不被她的身體所接納。反而是沒有靈氣的普通食物,她還能很好的吸收。

  現在,到底要怎麼辦呢?

  蘇甜心亂如麻,一夜未睡。

  第二日的時候,她拼了老命一樣往肚子裡東西,吃飯都用桶裝的,旁邊的蕭望看見都呆了,心道老子一大老爺們吃飯總不能比一娘們還少,結果就跟蘇甜槓上了。到最後,撐得他攤在椅子上四腳朝天不動彈,他問:「你個子小小的怎麼能裝那麼多,你是飯桶吧?」

  蘇甜大口大口地嚼,她已經很撐了,然而身體卻像是個無底洞似的,逼迫她不斷的吞噬,想要將虧空填滿。

  到後來,蕭望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搶了她的飯勺,一手把她面前的木桶打翻,吼:「你瘋了?撐死了咋辦!」

  蘇甜要去拿飯勺,一邊伸手一邊說,「我沒瘋,撐不死,嗝……」

  「反正不能吃了,你這樣誰養得起!」蕭望收了飯勺,還道:「起來,跟我走!」

  「去哪兒?」

  「消食!」他拉著蘇甜往外走,蘇甜拗不過他,只能跟著他站起來,而等到她站起的時候,蘇甜才發現她撐得都走不動了。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一口氣吞十頭牛都不會撐肚子的霸王花了。

  如今的她,孱弱到了這樣的地步。

  就她現在怎樣,如何能拿得回玄紅的龍蛋,如何能護得住這黑風山妖怪,如何,才能在這天地間站得住腳。

  僅僅憑那本圖冊嗎?

  老朋友的殘魂力量雖強,但到底是一縷元神,而針對元神的武器,不會只有那一件。她也就能用圖冊治治修為一般的,像東海西海龍族,知道她有個圖冊,必定會想出應對之法。她心頭壓抑,情緒低落,走路也慢。

  現在的蕭望是失去記憶了的,雖然潛意識裡也把蘇甜認定為媳婦,也知道要對媳婦兒好一點兒,但在很多方面都不及從前細心體貼,此時他拽著蘇甜往前走,把她手腕都勒紅了他都沒注意,反而還嫌蘇甜走得慢,池塘裡的烏龜都比她爬得快!蕭望走了幾步有些惱火地回頭,正要吼,看到臉色難看,眸子裡似乎還有淚花的蘇甜,髒話都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吃多了走不動了吧,我們慢慢走。」他放緩腳步,嘆了口氣,帶著一絲討好的語氣說:「等我們散步回來,我就乖乖去房間裡聞香,你也乖乖的,下次別吃那麼多知道嗎?」

  「你吃了幾桶來著?好像是七桶吧。」

  蘇甜的確是盛了七次飯,她都沒想到,失憶過後的蕭望反而聰明了一些,居然數數能超過五了。不過他答應今天好好熏香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卻是不知道,要如何跟玄紅交待了。

  龍宮的人,恐怕又要來了呢。

  蘇甜跟著蕭望繞著黑風山走了幾圈,她很累,卻也咬牙堅持了,身體突破到極限的時候,體內會有一絲微弱的靈氣出現,她堅持下來,身體狀況總會越來越好的。

  從今天開始,每天拚命地吃,拚命地鍛鍊,總能一天,她能把她失去的東西找回來。

  又走了一圈過後,蕭望發現身後跟著的氣息似乎落下了一段距離,他一轉頭,看到臉色煞白眼神都有些渙散了的蘇甜直接嚇了一跳,連忙跑回去將站在原地都快暈倒的人給抱住,把她放到樹底下休息。

  沉睡許久的長眉樹老終於清醒,它用柳葉圈著蘇甜的頭,將一絲一絲的靈氣緩緩注入她的身體。

  雖然依舊有些刺痛感,但長眉樹老是清修數千年的樹靈,與蘇甜同為植物,它的靈氣比之其他的要溫和精純得多,就好比在天宮的時候,蘇甜也能少少的喝一點兒瓊漿玉液一樣,這樣的靈氣,是她勉強能接受得了的。

  她睜眼,看到長眉樹老後,心緒稍稍激動了一些。然而仔細打量,蘇甜就發現長眉樹老的靈氣也不多,它這會兒體內靈氣都快耗乾了,也只是讓她稍微舒服一點兒罷了。

  有總比沒有好,關鍵時刻,或許能派上用場的。蘇甜沖它道謝,「樹老,你醒了啊,謝謝你了。」

  長眉樹老呵呵笑了兩聲,「剛醒就看到你這樣了,我恐怕又得睡了。」

  天地間靈氣稀薄,那一點一點兒精純靈氣是它在沉睡時通過漫天葉子吸收,經過無數次在葉脈裡運行精粹得來的,卻又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一直想積攢靈力用來對抗天劫,然而,一直都不曾真正累積起來過。還是不忍看他們受傷,看到自己枝條上綁著的紅綢帶,樹背後那一個又一個埋著肥料的小坑,長眉樹老無聲地笑了,誰叫他們是朋友呢。

  因為是朋友,所以彼此依靠,互相幫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15 PM

第四十一章 寵我

  得到了長眉樹精的照顧,蘇甜的身體也沒那麼難受了。她回去之後又給自己做了個宵夜,把一株藥草弄碎了放在宵夜裡吃,雖然也是反胃得很,但總歸忍住沒吐出來。

  普通的食物雖然沒有靈氣,但能緩慢的調養身體,就跟凡人一樣,而有靈氣的食物駁雜的靈氣就會進入她的經脈,從而衝撞經脈引起排斥,不過她只要一直堅持食用,忍住那些痛苦,她的經脈總會有所改變的。

  蘇甜已經明白了她的處境。

  在她沒有實力去改變這個天地的時候,她必須去適應這個天地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起床去了自己霸王槍的地方。因為體內有點兒微弱的靈氣,蘇甜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槍拔起來。只要有槍在手,她就能有一些底氣,若是龍宮的人再次打上門來,她也能用霸王槍糊弄人。不知道變成本體後那氣味對龍族傷害有多大,若是她孤身前往東海,變成本體後把龍族熏暈,然後趁機帶走龍蛋可不可行……

  然沒有靈氣的話本體的氣味殺傷力也不大,臭臭黑風山的妖怪還行,要放倒那些龍,怕是有些困難,要是能找頭龍試一試威力就好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蘇甜微微晃了下頭,隨後精力集中在了霸王槍上,她運轉體內微弱的靈氣,接著右手握住槍柄,用盡力氣想要將槍拔出。

  槍身紋絲不動,她雙手緊握槍柄,牙關咬緊,用力往上提,依然沒有任何效果。

  蘇甜雙膝微微彎曲,她一張臉漲得通紅,雙手都有青筋迸起,手臂隱隱發顫,哪怕用盡了全身力氣,也沒挪動分毫,最後,她身子靠在霸王槍上往下壓,想把倒插在地上的霸王槍撬動,依然沒有任何效果。

  月色下,銀色的槍身透出一股霜雪般的孤冷,凌冽的寒光之中隱隱透出一股肅殺之意。

  蘇甜是霸王槍的主人。

  然而現在的她,連這槍都拿不起來。

  沒有實力,就得不到認可,無法駕馭這神器。哪怕曾經的主人,也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它。蘇甜累得脫力,身子一軟直接坐在地上,她的手撫摸槍身,眼睛裡飽含熱淚。

  「我明天再來。」原地坐了許久,夜裡的冷風把蘇甜剛剛熱出的汗都吹乾了,她抓著槍柄站起來,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槍聲,聽得一聲嗡鳴後,蘇甜勉強笑了一下,「我還想跟你並肩作戰斬殺妖魔呢,你可得等著我。」

  「千萬別移情別戀跟了別人。」

  神器是可以自行擇主的,霸王槍雖然是蘇甜的愛槍,但沉睡千萬年過後,蘇甜跟霸王槍之間並沒有神魂聯繫,她甦醒過後就從未感覺到自己的槍,直到那一天,迫切地想要斬殺白龍的時候,霸王槍突然出現,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沒跟它建立起神魂聯繫。此時此刻,她撫摸槍身,感受不到槍中器靈。而千萬年前,它的喜悅它的憤怒,它斬殺強敵後的興奮,她都能感覺到,並產生共鳴。

  說完之後,蘇甜額頭在霸王槍上碰了一下,這才慢騰騰地挪回房間。她累得不行,倒頭就睡,但第二日天未亮又起了床,先是吃了一大鍋的食物,又跟著蕭望和黑風山傷勢較輕的妖怪訓練起來。

  正午的時候,玄紅過來送飯,蘇甜遠遠看到玄紅就低了頭,她答應了幫玄紅想辦法,然而現在的她根本沒想出辦法來,因此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面對玄紅。

  要怎麼說呢?

  蘇甜扒拉著飯,臉都快埋進碗裡了,她害怕看到玄紅絕望的眼神,她想幫她,然而有心無力,這樣的感覺實在是折磨人。

  玄紅過來了。

  她得說實話,不能給人希望,到頭來卻讓人更加絕望。

  想到這裡,蘇甜抬起臉,將手裡的筷子放下,她轉過頭看向玄紅,卻見玄紅氣色很不錯,臉頰上飄著兩坨紅暈,嘴角上翹顯得心情很好。

  玄紅在蘇甜身邊坐下,將頭湊到她耳朵邊說:「甜甜,敖凌說他要用八頭青龍拉車來接我。」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若是能入仙籍,成為他的側妃好像也不錯,到時候我也能跟我孩子團聚了。」說到這裡,玄紅鳳眉一挑,「然而我受了那麼多苦,絕對不能輕易答應。甜甜你說是不是?」

  玄紅用手指點了點桌子,下巴微抬,一臉高冷地道:「若他跪下來求我,我才答應。」

  蘇甜一頭霧水,之前玄紅好似很討厭那個敖凌,更加厭惡東海的,怎麼現在會想嫁去東海呢?

  白侗也說了西海那雲袖手段歹毒,哪怕她真的嫁過去做了側妃,沒有權勢沒有後台,肯定會被欺負啊!而且,她之前不是說自己很喜歡蕭望的麼?

  「東海敖凌花心,以前還騙過你……」蘇甜剛剛開口,就被玄紅瞪了一眼,「他現在願意為了我跟他的爹對抗。」

  玄紅從袖中拿出一片金鱗,「你看,他已經在東海龍王的寢宮面前跪了一天一夜了。」

  玄紅的手撫過金鱗,就見上面出現了虛影。

  敖凌赤裸上身跪在地上,身上滿是鞭痕,應該是被狠狠地罰過。然而他跪在宮殿門口一動不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父皇,玄紅是我心愛之人,我一定要風風光光地把她娶進門,父皇,你就答應我這一回吧。若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跪上千年萬年,直到你同意為止!」

  玄紅笑著將金鱗收好,這才道:「男人麼,知錯能改就是好的。他的確花心,曾經愛過很多女人,然而現在,他只會愛我寵我。」

  「除了正妃的位置,其他的東西,他都願意給我。」

  玄紅一手拖著下巴,一手撩了一下鬢間碎髮,用一副很憧憬地眼神看向遠方,「其實只要我們一家三口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我就別無所求了。」她頓了一下,忽地眨眨眼,「至於雲袖,她愛的男人不愛她,可不就是最好的報復?」

  眼波流轉間,玄紅美得像是周身在發光一樣,她軟綿綿地歪在躺椅上,看著蘇甜,微微一笑道:「原本還想請你幫忙,把寶寶搶回來,還好你沒發威,不然鬧大了都不好交待呢。」

  「聽說龍宮裡靈氣濃郁,到處都是點的夜明珠,睡得是珊瑚貝,飲一口瓊漿玉露便能延壽百年,好想快點兒去看看。」說完,她又坐直了身體,翹著白嫩的小腿微微點地,「不過我一定要矜持一些,等他親自來求我!」

  玄紅斜睨了蘇甜一眼,「你也是一樣,女人就得端著,別眼巴巴地湊上去,老大現在把你忘了,你也得拿捏個度,免得他很快到手後就不珍惜。」

  末了,她見蘇甜一副傻愣愣地樣子,喝了一聲,「懂了嗎?」

  蘇甜這才點點頭,應了一聲:「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20 PM

第四十二章 一生二

  玄紅說完後就走了,她來去如風,快跑兩步過後身子化龍,在空中飛舞盤旋,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顯得心情極好。

  那紅龍所過之處像是披了紅娟,冬日白雪皚皚的山頭都抹了胭脂,漫天飄霞。她的身子時不時彎曲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又忽然間一頭紮進樹林子裡抓了一隻年幼的小妖怪頂頭上,馱著它飛來飛去,像是不知疲憊一樣。黃葉猶如蝴蝶一般繞著它飛舞,美得懾人心魄。

  蘇甜把碗筷清洗乾淨後去了徐娘子的地盤,她跟徐娘子商量好了,最近幾天都要在靈泉池裡泡一泡,這會兒徐娘子出去忙了,把小池塘留給了蘇甜。

  蘇甜脫了衣服泡進靈泉池裡,她把自己沉入水底,開始運轉心法修煉起來。這些衣服都是凡間普通衣服,不是什麼靈寶,修煉之時要用靈氣才能避水,貼在身上反而是負累,脫倒還省事得多。

  通過靈草來補充靈氣,她會噁心反胃,經脈刺痛,而直接運轉心法從天地間吸收靈氣,到底有多痛苦她都無法想像。直接吸收和間接吸收,總歸是有些區別的。

  池塘不深,泉眼也小,靈氣並不濃郁。

  但池水乾淨清澈,這裡是徐娘子的家,她每天都有仔細打理,水面上連一片落葉都不曾留下。

  蘇甜坐在池底,亦能透過清澈的水面看到頭頂的天空。偶爾紅龍會從天上越過,她的影子落在水面上,把一池水都照得紅彤彤的,像是冰涼的池水都有了溫度一樣。蘇甜想,她強大起來了,日後玄紅在龍宮就有了娘家人可以依靠,所以,她還是不能放鬆,努力修煉吧。

  蘇甜收回視線,她盤膝而坐,雙手平放膝上,定心神,平呼吸,收雜念,等到心平氣和,方閉上眼。運轉心法後,池塘裡的靈氣紛紛朝她湧去,這樣的吸收速度是極為驚人的,如今天地靈氣稀薄,要引動天地靈氣並不容易,然而蘇甜的心法運轉起來,她的身體像是在發光一樣,那些微弱的靈氣紛紛湧向了她。

  然而靈氣進入體內過後,劇痛隨之而至。

  像是有一無數細針在扎她的經脈,蘇甜皮膚表面竟然有血珠沁出,她渾身輕顫,身子疼得發抖卻仍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忍住,不能斷,若是一個心法周天中斷,不僅對身體沒有半分好處,還會遭受反噬之苦。

  甦醒之後的蘇甜一直沒正式嘗試過修煉,因為她明白,自己吃一點兒靈氣都受不了,若是運轉心法修煉的話,她那身子骨肯定承受不住。但現在身子養好了一些,又有一點兒靈氣做基礎,第一步是必須邁出去了。

  絲絲靈氣流經經脈,如受千刀萬剮之刑。她坐在冰冷的池水中渾身還在冒汗,四周霧氣騰騰,又因為有血水從皮膚滲出,周圍的水都被染紅了,紅霧在水中氤氳開,像是在池底開出了一樹寒梅來。

  靈氣運行從丹田開始,又回到丹田為止。那細細的線緩緩前移,她咬牙堅持,呼吸越來越平緩,疼痛也漸漸遠離。

  彷彿意識模糊,靈魂脫離肉身漂浮,沒有了束縛,歡快輕鬆得要衝入雲霄,遨遊九天之上一般。

  ……

  蕭望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那味道很淡,卻把他的魂兒都勾走了似的,本來正光著膀子打拳的蕭望心煩意亂,他四處張望沒看到什麼異常,然而心頭實在不安,他吸了吸鼻子,拋下了跟他一起訓練的兄弟,循著那淡淡的血腥氣找了過去。

  隨著氣味漸濃,蕭望心頭越來越慌,他一路飛奔,直衝向了徐娘子所在的池塘。

  徐娘子在曬東西,老遠就看到蕭望了,她喊:「站住,甜甜在裡頭光著身子泡澡呢,你不能過去!」

  蕭望腳步不停,見徐娘子要攔,腳一點地,身子騰空飛起,翻過徐娘子過後仍舊朝前衝了過去。徐娘子一道水劍打過去,蕭望輕易躲過後頭也不回地喊:「我聞到了血腥氣。」他衝到水池邊,看到池塘底下昏過去了的蘇甜,衣服鞋子都沒來得及脫,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把水底的人給撈了起來。

  蘇甜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偏偏汩汩地冒血,看起來極為驚悚。

  他鬧出的動靜引得玄紅徐娘子和一眾妖怪趕了過來,蕭望把自己的濕衣服往蘇甜身上一裹,喝道:「公的都別過來!」他媳婦兒衣服都沒穿呢,不能叫別人看了去。

  玄紅化為人形落地,仔細一瞧道:「好像是靈氣紊亂的徵兆。看不出傷口在哪兒!」

  這樣的傷她治不來。玄紅著急地問徐娘子,「上次你們用丹藥兌水的,那藥水還有剩嗎?」

  「有!」

  當時他們用綠蘿給的丹藥兌水給黑風山的妖怪服用,老王也留了幾瓶子藥水說是要用來煉丹,只不過這次又用了些,現在應該只剩下小半瓶了。徐娘子飛速去找老王討了藥水餵給蘇甜,而這一次,剛剛餵下去,蘇甜就醒了過來。隨著她的甦醒,身上也不再滲血,肌膚光潔如玉,她臥在那裡,就好像天地靈寶一般,靈氣內斂,周身淡淡金色光暈環繞其間。

  對於天界修士來說,這光暈,就是上神輝光。

  只可惜這光芒極淡,眨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昏迷之前,蘇甜覺得自己身體很輕很輕,像是斷線了的風箏飄上了雲端。而現在突然有隻手把她給狠狠地拽了回來,並將她牢牢禁錮,不讓她離開一步。

  蘇甜睜眼,就瞧見蕭望、玄紅和徐娘子圍著她,而蕭望凶神惡煞地盯著她,兩隻胳膊緊緊地把她箍在懷裡,壓得她都有點兒喘不過氣了。

  直到此時,蘇甜才有點兒後怕。

  就在剛才,她差一點兒魂飛魄散了。不過熬過了那一關,此時蘇甜感覺自己體內的靈氣充足了一些,若從前是細若髮絲,如今便猶如涓涓細流一般。同樣,從前的是髮絲如同死水,乃是別人給她的,而現在的卻是活源,只要不消耗就會一直存在,在經脈裡流轉循環的時候不僅不會減少,反而會一點一點兒自行增加。

  她察覺到這些變化後臉上都有了笑容,哪曉得嘴角剛剛勾起,就被蕭望一巴掌拍臉上了。

  「你傻不傻,跑到水底下去幹什麼?」蕭望紅著眼睛瞪她,「要不是我發現得早,你就沒命了。」他明明不記得她了,然而看到她有危險,心裡頭仍是發慌。他把她從水裡撈出來的時候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心跳都彷彿停止了一樣。

  那一巴掌力氣很大,蘇甜臉上卻沒起紅印子,她體內有了靈氣,身體自然也不會跟往常那樣虛了。她一張口要說話,結果剛開口就咳嗽了一聲,蕭望的大掌就貼過來開始拍她的後背,因為這樣的動作,蘇甜身上蓋的衣服就滑落到地上,她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個兒身上不著寸縷,竟是光潔溜溜地被蕭望摟在懷裡的。

  蘇甜本來是沒有臉紅的……

  然而玄紅在旁邊掩著嘴笑,還拉走了徐娘子,蘇甜才覺得一張臉燒得慌,她縮著脖子低著頭,聲若蚊足:「你掐個去水訣,幫我把衣服弄乾可以嗎?」她的靈氣來之不易,現在要留在體內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個時候斷然不能隨意施展法訣。

  那就只能讓蕭望幫幫忙了。

  蕭望的手還在輕輕拍她的背,這會兒聽到甜甜說話,他的手一頓,略有些尷尬地道:「那是什麼,老子不會。」

  說罷把蘇甜的衣服抓過來,用力一擰,水倒是擠出來不少,衣服也直接給擰破了。

  蘇甜:「……」

  「破了。」他悶聲道。「你裹著我的濕衣服,我抱你回房間。」蕭望說完抬頭望天,接著長嘯一聲,吼道:「誰他媽敢偷看,老子打死他!」

  感覺到那些偷偷摸摸的窺探視線消失,蕭望著才滿意地微微點頭。他心頭冷哼一聲,這些不要臉的傢伙,竟敢偷看我媳婦兒!找死!

  接著他把衣服搭蘇甜身上,本是習慣性扛肩上的,但他發現這光溜溜的身子扛肩上不方便,只能把人打橫抱起,用衣服遮了身子,白藕一樣的胳膊,細嫩光滑的小腿依然漏在外頭,就連那小巧的腳趾頭,粉色的腳趾甲都顯得圓潤可愛,讓他喉頭動了動,恨不得低頭去咬一口。

  心跳突然加快了怎麼辦?

  哐哐哐地心跳聲更萬馬奔騰似的。

  媳婦兒好軟好白好香……

  咦,以前還覺得臭烘烘的,現在只剩下香了,吸一口氣彷彿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跌進了雲端裡。蕭望傻呆呆地往前走,眼睛都成鬥雞眼了,他把蘇甜箍在懷裡,緊緊抱著,本來是目不斜視地往前,後來,時不時偷偷低頭瞅上一眼。

  濕漉漉的頭髮貼在臉頰上嘴角邊,那紅唇像是花瓣,於白皙中綻開,晃得他眼都暈了。大手不動聲色地移了點兒位置,從肩膀上蓋著的衣服裡偷偷伸了個手指頭進去,戳一下那軟嫩的肌膚,他渾身一顫,一股熱氣從腳底衝上來,抵達腰腹間,最後匯到鼻尖,兩股熱流湧出,竟是流了鼻血。

  蕭望慌忙用手去抹,他又犯蠢了忘記手裡抱著人,結果蘇甜差點兒就掉下去了,只能伸出雙手飛快地圈住了蕭望的脖子,掛在了他身上。

  蕭望連忙再次將她托住,他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等下我們生崽子吧。」

  蘇甜:「……」

  把人送回屋,蕭望就眼巴巴地瞅著她不肯走了。蘇甜只能道:「我剛剛受傷還沒好呢。」

  她喜歡他。

  但現在不是時候。他還沒想起她來,要跟她睡覺,本能驅使的原因更多。再者,這樣的事,得成親了才能做吧?玄紅不是說了,做女人,得端著架子,不能讓蕭望輕易吃了肉去。她在情愛方面沒什麼經驗,沉睡前年紀也小,玄紅懂得多,說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剛剛受傷了,有些累。」看到蕭望亮晶晶的眼神,一雙眼睛綠幽幽的,像是餓了幾百年的狼一樣,蘇甜硬著頭皮解釋道。

  孰料平時憨傻的蕭望這會兒也開竅了一樣,他沉吟了一下,「我沒看見你傷口在哪兒,不如這樣……」他將桌上的油燈舉過來,一本正經地道:「讓我仔細看看,摸一摸,看你傷口在哪兒。」

  總覺得他失憶了反而聰明了,還會耍流氓了,真是……

  讓人無言以對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26 PM

第四十三章 結親

  修煉很辛苦,貴在堅持。她每天白天修煉,晚上就去嘗試拔槍,日復一日,從不間斷。

  因為蘇甜修煉十分刻苦,對自己異常的狠,黑風山一群大老爺們也不好意思以養傷的名義偷懶了,結果每天都能看到一群妖怪在修煉,要麼盤膝打坐運轉心法,呼吸吐納吸收天地靈氣,要麼就是打拳舞劍錘煉身體,一時間,黑風山上上下下掀起了一股修煉潮,每天白天累得半死不活,晚上睡覺都不忘曬月光,然後,問題就出來了……

  修煉強度太大,天地靈氣稀薄吸收的能量不夠,吃的飯啊肉的就加倍了,於是乎,黑風山儲存的食物飛速減少,他們不得不想辦法外出找吃的了。

  「甜甜一天要吃一大桶米飯,還有肉和菜。」老王瞅著房間裡的存糧發愁,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身子骨嬌小,臉蛋兒也只有巴掌大的小姑娘,肚子怎麼就跟個無底洞似的。還有,蕭老大失憶過後也更能吃了,黑風山的其他妖怪最近也可勁兒地吃,當初存下來過冬的狼肉和糧食都見了底,照現在這個吃法,最多還能挺個三五天。

  他咬著筆桿子跟徐娘子商量,徐娘子眉頭緊鎖,想了一會兒道:「之前是因為小飛說青雲宗的修士一直在找我們,所以咱都不能出去,現在龍族都鬧出了這麼大動靜,青雲宗也沒找上門來,估計他們也是知道甜甜身份不一般,所以不敢打甜甜圖冊的主意了,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去外頭打獵了呀。」

  「說到小飛,最近咋不見小飛了?」老王問道:「也不知道跟著那仙人過得好不好。」

  「能夠聯繫到小飛的只有老大啊,老大失憶了也不知道把傳訊符扔哪兒了。」徐娘子也跟著嘆了口氣,「他說過外頭人追得緊,怕把人引過來所以暫時不會回來,加上給仙人當坐騎肯定很忙吧。」

  「希望如此……那等會你去跟老大商量一下,看派誰出去找食物?」

  「當初那黑狼王地盤上野獸不也多得很,它老窩裡我們都沒去查,沒準還有不少存貨。」

  兩人正商量著,玄紅突然從外頭推門進來,她直接道:「那我過去看看,我現在是龍,哪怕青雲宗的找上門來也不怕,那些傢伙也傷不了我。」

  ……

  玄紅清早出的門,一直到傍晚夕陽斜下才回了黑風山。

  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龍宮太子敖凌。

  她回來的時候蘇甜就感覺到了,蘇甜將手裡的木槍收好,神識直接鎖定了敖凌。

  她的木槍是蕭望做的,木頭磨的很光滑,槍身筆直一點兒多餘的木屑都沒,不會傷到手。蘇甜目視遠方,淡淡的神魂威壓施加在敖凌身上,那敖凌頓時原地站住,衝著蘇甜的方向稽首曰:「東海敖凌,見過祖奶奶。」

  上次祖奶奶那一槍的威力著實震住了敖凌,因此此刻感受到那威壓,他立刻恭謹規矩地磕了頭,心頭對蘇甜有幾分忌憚。

  「起來吧。」蘇甜不鹹不淡地答了一句。她這個紙老虎,該擺架子的時候就得擺好,把人唬住才是正事。

  敖凌這才起身,他回頭去牽玄紅的手,玄紅先是掙了兩下,隨後瞪了他一眼,眸中含情,含羞帶怯地道:「大家都看著呢。」

  敖凌微微一笑,反手將她的手指扣住,還把兩人交握的手舉到身前,含情脈脈地說:「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看著。」

  那邊蕭望身子一抖,呸了一句,眼角餘光偷偷瞄了一下蘇甜,心頭想著,難道女的都喜歡聽這樣的話?

  而一旁的朱佑則黑著臉罵:「媽的小白臉就會說甜言蜜語哄姑娘開心,跟狐三那臭東西半斤八兩!玄紅這次來真的啊,也不跟我們睡了,老黑都受刺激去冬眠了。」

  老黑就是喜歡玄紅的那條黑蛇,前幾天就冬眠了,應該是玄紅跟他說了什麼,現在他受了情傷不願出來。

  它們嘀嘀咕咕地罵,那邊玄紅已經領著敖凌過來了。

  她先是給蘇甜和蕭望打了招呼,之後就跟徐娘子說:「我今天本來是出去找吃的的,結果敖凌從東海過來,還帶了很多東西,夠我們過幾個冬天了。」說完,玄紅斜睨了敖凌一眼,像是在說,還不拿出來。

  敖凌呵呵一笑,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海螺。他手指一彈,海螺飛到半空,發出嗚嗚的聲響。隨著聲音落下,海螺下方出現了一片光影,裡頭堆積了大量的奇珍異獸和天材地寶,簡直跟一座小山差不多。

  黑風山的妖怪何曾見過這麼多好東西,這會兒眼睛都看直了。朱佑目瞪口呆,大耳朵一扇一扇地問,「這些是給咱們的?玄紅你的聘禮?」他深吸口氣,「靈氣好濃郁,那個是夜明珠?那個是七寶珊瑚樹?那些那些……」他手指著那些東西,激動得舌頭都直了一樣,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玄紅瞥他一眼,語氣不屑地道:「出息。」

  敖凌立刻道:「那是,這麼點兒東西哪裡比得上我的紅紅,她可是為了生了龍蛋的女人。」敖凌捏了捏玄紅手心,「仙品法寶,甚至神器,都不及我心愛紅紅的萬分之一。」

  玄紅嘴角一勾,眼神嫵媚,笑罵道:「油嘴滑舌。」

  她上前一步將海螺收起來遞到徐娘子手上,「甜甜每天忙得很管不過來,這個你收著,裡頭的東西給大家分著用,能支持個三五年了。大家都好好修煉,日後若是有人不長眼敢欺負我,你們也好替我撐腰。」

  她說話的時候呲牙咧嘴的,一邊說還伸了舌頭出來做了個蟒蛇吐信的動作,「甜甜,我以前還這麼嚇過你呢。」

  敖凌這時候笑容一僵,「怎麼跟祖奶奶說話呢,沒大沒小。」

  玄紅直接上前一步挽了蘇甜的胳膊,還把臉湊到蘇甜面前蹭了兩下,語氣驕傲地道:「我可是能向祖奶奶撒嬌的,要是你表現不好,要你好看……」

  敖凌連忙道:「我一切都聽夫人的,哪裡會表現不好。」

  「哪個夫人?」玄紅柳眉倒豎,那樣子活像被揭了逆鱗,吃了飛醋。

  敖凌頓時紅著臉賠不是,蜜語甜言一籮筐的往外倒,還說,「在我心中,就你一個夫人,天地為媒,與天地同壽的祖奶奶為證,此心不渝日月可鑑。」

  蘇甜:「……」

  蘇甜都覺得臉紅,這個敖凌能惹那麼多桃花,調戲女子的功力也是不俗。相比起來,她還是喜歡蕭望那樣的大老粗一些。

  「誰知道呢?」玄紅翻了個白眼,扭著腰走了,敖凌跟蘇甜道了聲失陪連忙跟了上去,蘇甜看他們兩人拉拉扯扯的走遠,總覺得心頭不太舒服。

  她不喜歡敖凌。

  也不希望玄紅去東海。

  但玄紅惦記著龍蛋,而龍蛋本來對於龍族來說就十分珍貴,想要拿出來撫養實在太難。而現在的他們也是一窮二白的,脫離了母體的龍蛋,他們怕也養不活。等人走遠,蘇甜又拿起了槍,只不過這次她自己沒練了,而是指點起蕭望來。

  她練槍法怕暴露自己的實力,所以坐下後,讓蕭望拿著木槍練槍訣,蕭望很有天賦,他沒失憶之前就把她上次教的槍法學了個七八成,如今更是吃透了九成九,她又教了後面幾層,蕭望學得也快,如今拿著木槍,都能舞出槍花刺出槍意兒。

  名師底下出高徒,蕭望此時表現得越強,她這個做師父的肯定也顯得跟高深神秘不是。

  「喝!」一槍刺出,點點寒星飛濺,蕭望足下重重一踢,無數黃葉紛紛飛起,驚得樹上白梅如雪落。他回首凝望,問蘇甜:「咋樣?」

  「什麼咋樣?」蘇甜有些莫名其妙。

  「比那口水龍厲害吧。」蕭望把手中木槍唰地一下扎入地面,他沉著臉,一臉嚴肅地問。

  這幾天,黑風山的妖怪經常窩在他房間裡,給他講從前的事。大傢伙兒都說玄紅很喜歡他的,他也沒咋在意,如今卻發現玄紅明明喜歡的是別人,蕭望沒來由的就有點兒慌了。

  玄紅以前喜歡他,他不記得,現在玄紅這麼快就喜歡了別人。

  蘇甜以前不喜歡他,他也不記得,那蘇甜以後更會喜歡別人啊……

  他的思維倒也簡單得很,現在蘇甜不樂意跟他生崽就證明她還不喜歡自己,那他自然得好好表現一下,萬萬不能讓那口水龍給比下去了。

  「嗯,你厲害。」

  ……

  接下來的幾天敖凌一直住在黑風山不離開,每天被玄紅呼來喝去也不惱,夜裡兩人還總會弄出很大的動靜,蘇甜神識如今恢復得不錯一不小心就聽到動情的粗喘和甜得膩死人的情話,總能起一身雞皮疙瘩。蕭望更是往池塘裡跳了幾回,他最近年輕氣盛火氣旺,聽到那些聲音就一遍一遍地想起甜甜光溜溜的身體,結果只能泡冷水來降火,連續幾次過後,精神都萎頓了許多。

  而這日,玄紅把黑風山的朋友都叫到了一起,宣佈了她準備嫁到龍宮去的消息。

  「我考慮了幾天,覺得他人還不錯。」玄紅笑著道。「以後大家要是想我了,來東海看我喲。」

  「歡迎大家來東海玩。」敖凌在一旁客氣道。

  玄紅嗔怪地看他一眼,「記得八頭青龍拉車來接我,否則我兄弟姐們都不會放我走。」她這麼一說,黑風山的妖怪都跟著起鬨,敖凌哈哈笑了兩聲,看向蘇甜,一本正經地道:「祖奶奶放心,我父皇已經同意了,一定會風風光光地把玄紅娶進門,且上報天宮,給玄紅入龍宮仙籍。」

  「光嘴上說說可不行。」蘇甜冷冰冰地答。

  玄紅直接過去捏了捏她的臉,「別虎著臉嚇我男人呀。」

  「祖奶奶您且看著,敖凌必踐此諾,絕不負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32 PM

第四十四章 戮仙橋

  當天晚上,玄紅和敖凌便大肆慶祝了一番,取了美酒美食,點了篝火,招待黑風山所有兄弟。徐娘子把樹底下埋著的陳年果酒也挖了出來,黑風山的妖怪們喝酒吃肉發酒瘋,一直到後半夜才安靜下來。

  蘇甜也小酌了兩杯。那果酒有靈氣,喝了身上有點兒難受,正因為難受了,也就沒感覺到什麼醉意。

  她回房間休息,剛躺下沒多久,就感覺一個冰冰涼涼的身體纏了上來,蘇甜睜眼,正好看到玄紅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瞳。她醉醺醺的,抱著蘇甜的腰肢,笑著道:「黑風山的妖怪我都睡過,嗝……」

  現在,是真的都睡過了。

  玄紅身子靠過去,頭挨在蘇甜旁邊,長髮如瀑打在她臉上,蘇甜都能嗅見髮間芳草香。

  「你真的要去東海嗎?之前白侗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雲袖容不了你的。」蘇甜緊張的道。

  「怕什麼,嗝,我才不怕。」玄紅獻寶似的從貼身衣服裡掏出一片金鱗,「這片跟之前那片不一樣,你仔細看,是不是?」

  這片龍鱗有一尺長,不是圓形鱗片而是月牙型,顏色也不是純正金色,金中泛白。蘇甜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便明白那是龍族喉嚨下的那片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這逆鱗對於龍族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關係到龍族性命。

  「敖凌連逆鱗都給我了,若他負我,我就要他死!」玄紅咯咯地笑了起來,「喜歡一個人,就是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給她,以後,嗝,蕭老大也要把最重要的東西都交到你手上,你,你才答應他。」

  玄紅將鱗片貼身收好,雙手伸出環住了蘇甜的胳膊,用嬌軟的聲音喊了兩聲甜甜。

  「甜甜,你給我畫一幅畫吧,把我畫在圖冊裡,我把真名告訴你,以後,你也能隨時聯繫我啦。都不用傳訊符。」玄紅說完,直接穿著褻衣站起來,她還嫌身上的衣服礙事,伸手要去扒衣服,若不是蘇甜眼疾手快拉住她,她連肚兜都會扯下來。

  她是紅龍,一直都喜歡紅色,就連肚兜都是大紅的,上面用金線繡著芙蓉花,更襯得白嫩的肌膚如玉光滑瑩潤。

  「我……嗝,我真名,噓,我真名叫彩霞,我娘說我出生那天,有漫天彩霞,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俗氣得很。好看是好看,一會兒就散了。」她咯咯笑了兩聲,「我才不要做彩霞,我要做紅日。」

  她直接倒在榻上,姿勢撩人的看著蘇甜,又催了一句,「來,把我畫進冊子裡。」

  蘇甜披了衣服,從枕頭底下取出畫冊翻開,她想著這畫冊每一頁都畫滿了啊,她嘩嘩地翻圖冊,看到夔龍那一頁,蘇甜連忙道:「我告訴你一個口訣,以後要是他欺負你,在逆鱗上抹綠褐藻汁液,再念那段法訣,保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圖冊上記錄了它們最喜歡的最害怕的弱點什麼的一應俱全,夔龍弱點跟逆鱗有關,對現在的龍族肯定也有效的。只不過要取得龍族逆鱗有點兒難,敖凌敢自己亮出來,正好方便玄紅掌握。

  蘇甜一遍接一遍地念,玄紅雖是迷迷糊糊的,卻也認真記了下來。

  等確定玄紅完整記下來了,蘇甜這才繼續往後翻了下去。

  翻到最後一頁鬼畫符的時候,她心念一動,靈氣注入其中還想繼續往後翻,這種圖冊是法寶,不應該只有這麼多頁才對,法寶隨主心動而動,她想若是繼續翻沒準還會出現新頁,結果新頁倒是真的出現了,卻在鬼畫符那頁的前邊,也就是說,鬼畫符那一頁還是在最後。

  這圖冊上畫畫是畫魂,玄紅姿勢不管多曼妙,蘇甜看到的和所繪的依舊是一頭紅龍,一頭扭曲著身子用爪子艱難撐著頭,還不斷眨著銅鈴大眼睛拋媚眼的紅龍……

  等到天快亮時,蘇甜才把玄紅畫完,她剛說一聲好了,就見玄紅陡然閉眼直接睡了過去,蘇甜把玄紅挪到床上,等到挪完之後,她甩了甩痠痛的胳膊,咧嘴笑了一下。

  玄紅本體是龍,她可不輕,但蘇甜現在能挪動她了,那她的槍,興許過不了多久,就能拔起來了。一切都在變好,她會恢復過來的。

  到那時,誰不懂事就教訓誰!誰叫她是祖奶奶呢!

  三日後,東海龍宮的迎親隊伍來了。八頭青龍拉車,那接新娘的龍車上花團錦簇,宛如一座行宮。敖凌還叫了幾個仙人朋友壓場,黑風山的妖怪們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在眾多仙人面前小妖怪們都很拘束,本來想著跟著去東海看熱鬧的,這會兒,眾多仙人無形中的淡淡威壓之下竟是誰也不敢亂動了。

  蘇甜自然不能露怯,她全程用威壓藐視一眾神仙和東海龍族,一幅睥睨天下的冷淡姿態,唯有看向玄紅的時候,臉上才會露出笑容。

  蘇甜和蕭望跟著去了東海,在那邊待了三天後才返回了黑風山。

  回去之後大家又好好熱鬧了一番,而這時候,老王才問,「老大,現在我們黑風山有不少好東西,你看是不是挑幾樣給小飛和他主人送過去。」

  老王一直惦記著小飛,而他還記得小飛跟的那主人雖然是個散修,但也不富裕,現在家裡多了不少好貨,就選一兩樣給送過去,畢竟是恩人。

  「小飛是誰?」蕭望問。

  大傢伙兒七嘴八舌把小飛的事又詳細講了一遍,蕭望聽到小飛跟著他一塊兒去救甜甜,還請了主人來幫忙,頓時拍了個巴掌道:「送!龍宮不是送了什麼瓊漿玉露,抬一缸過去。」

  「然而小飛在哪兒啊?」

  「老大傳訊符在你那!」

  蕭望完全不記得東西放哪兒,他跑回洞府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從墊床腳的石頭底下翻出了所謂的傳訊符出來。那是一塊刻了隻駿馬的玉牌,上面還黏著一根馬鬃毛。蕭望神識注入玉牌當中,衝著玉牌喊:「小飛啊,在哪兒啊,我們有不少好吃好喝的,你快過來拿啊。」

  小飛速度快,它跑個來回,也比黑風山其他妖怪速度快。

  孰料玉牌毫無反應,蕭望又喊了好幾聲對面也沒個動靜,他把玉牌舉起來問,「是這個傳訊符吧,為啥對面沒聲兒啊!」

  老王這會兒把手裡頭的煙斗重重磕了兩下,他沉著臉道:「小飛,是不是出事了?」

  一群妖怪面面相覷,都覺得眼皮有點兒跳。

  蘇甜想了想道:「小飛的主人好歹是個散修,不如我去問問白侗,看他能不能打探點兒消息。」

  白侗上次走的時候是給蘇甜留了聯繫方式的,她這會兒用傳訊符聯繫了白侗,直接問白侗知不知道秦望舒的消息。

  那邊白侗很快回應了,「秦望舒啊,我知道啊,那個倒霉催的,不知道得罪了誰,被派去鎮守戮仙橋了。」

  戮仙橋,就是遠古時代,魔族入侵時所搭建的溝通兩界的橋樑,當時蘇甜詢問秦望舒現在是否還有魔族的時候,秦望舒還說戮仙橋一直有重兵把守,而所有仙人身上都有逢魔石,一旦有任何關於魔族的蛛絲馬跡,都會引起重視,所以,不用擔心魔族會再次悄無聲息地捲土從來。

  「戮仙橋那裡可苦了,要麼極寒要麼極熱,乃是天地下最苦寒的遺忘之地。被派到那裡的修士想修煉都難,每天還要消耗自身靈氣去抵禦陰寒和酷熱,雖然天宮都會發大量丹藥下去做補給,但那個地方外人誰都不想去,那裡的天兵天將三年一換,而那裡鎮守的仙人,大都是過去戴罪立功的。像秦望舒那樣的,估計就是得罪了人,被送過去受苦了。」白侗說完又道:「我去查查他得罪了誰,不過祖奶奶,那人跟你啥關係啊?」

  「是朋友,本來打算叫他一起喝酒,結果沒聯繫上。」蘇甜回答。

  「哦,苦寒之地普通的傳訊符是用不上的,有專門用來傳訊的靈音石和伏魔陣,一旦那邊出現任何異動,天宮就會得到消息。祖奶奶要聯繫他的話,估計只能去天宮了。」

  跟白侗聊天蘇甜沒避著其他人,白侗說去打聽打聽秦望舒得罪了誰現在處境如何,蘇甜道了聲謝就掐斷了傳訊符。

  這會兒說完之後,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苦寒之地,戮仙橋,秦望舒得罪了誰啊怎麼會被弄到那去了。」

  「小飛肯定也過去受苦了。」

  「戮仙橋,聽名字都嚇人。」小梳子最近長高了一些,每天往蘇甜身邊湊,他唇紅齒白眼線長,已有了一點兒嫵媚的味道,但一說話還是會臉紅,是個容貌魅而不妖秀秀氣氣的少年郎。

  「小飛走之前都沒跟我們說一聲,說明當時情況很緊急,那他們狀況肯定不是很好。」老王用煙斗敲著桌面,語氣焦急地說:「而且是得罪了人,怕是去了那地方還會有人使絆子。」

  「那種地方不是要補給丹藥才活得下去,若是上頭剋扣一下……」想到這裡,老王一哆嗦,「這可怎麼辦?」

  徐娘子則皺眉道:「秦望舒得罪人,他之前都好好的,該不會,是得罪了那青雲宗的飛昇仙人吧?」

  這麼一說,倒是可能性極大了。

  蘇甜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也去戮仙橋看看。」

  蘇甜倒不是心血來潮,她現在身體恢復了一些,等到體內靈氣再多一點兒,能夠把槍拔起來後,她就打算去原來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的。戮仙橋是遠古戰場上眾多生靈的惡魔,是魔族入侵的橋樑,她不記得後來的事情了,只是聽仙宮的人說戮仙橋已斷,那一處也被封印,若有機會,她還是想去看看的。

  沒準還能想起一些事情來。

  這一天蘇甜都有點兒心神不寧,晚上的時候她翻開圖冊,正一頁一頁的重新看過去,就看到了玄紅那邊有了動靜。

  「蘇甜蘇甜,你看我的蛋。」

  玄紅的虛影從圖冊上顯現而出,她站在一個珊瑚貝旁邊,那珊瑚貝上面放著有一顆又大又白的蛋,玄紅掌心貼在蛋上,笑得一臉滿足。「寶寶還記得我呢,還好我過來了。」

  「我晚上要抱著它睡。」玄紅指了指蛋道。

  話音落下,那龍蛋還輕輕震了一下,像是在回應玄紅一樣。見到這樣的情景,蘇甜心情也輕鬆了一些,她跟玄紅說了會兒話互道晚安,接著才枕著圖冊睡下了。

  這次,蘇甜夢到了戮仙橋。她聽到那個熟悉的男聲說:「魔物除之不盡,唯有斬斷戮仙橋將其封印,才可安心。」

  我以身殉,可保萬世長寧。

  戮仙橋的確被斬斷了,也被封印了。天宮史官說,有位大能犧牲自己封印了戮仙橋。也就是說,那個她不記得的人,就是天宮眾仙口中的大能,他應該是死在了戮仙橋附近。

  蘇甜從夢中驚醒,她腦門上起了一層汗,心跳急促如密集鼓點敲響一般。又想起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她到底忘了多少人多少事,為何有的忘了,有的又記得呢?

  這記憶缺失得好生奇怪。燭龍九鳳他們平時的小習慣她都記得,偏偏山上那骨頭一點兒印象都沒,還有那個聲音的主人,曾經徬徨無助所等待的人,這些潛意識裡都覺得是很重要的東西,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難不成,她的記憶也被人動過手腳?被封印了?

  蘇甜揉了揉眉心,她深吸口氣,心中暗道:「無論如何都要去戮仙橋看一看了。」

  她連晚上做夢都夢到了戮仙橋。

  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戮仙橋之行必不可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37 PM

第四十五章 隱藏

  白侗那邊很快回了信兒,秦望舒的坐騎被別的仙人看中想要買了去,他沒同意,結果就得罪了珍獸苑的仙官弼馬溫。表面上看是這樣,但裡頭肯定還有些彎彎道道的,比如說,為何那養馬的以前都沒跟秦望舒打過交道,怎麼知道他養了隻神駿的追風駿馬?

  後來那靈獸在仙宮珍獸苑惹了亂子,讓大量剛剛出生不久,還不能化形,靈智較低的大型靈獸滿地跑,衝撞了上仙,這才把秦望舒罰去鎮守戮仙橋三年。

  因為時間不長,加上仙宮原本有個規矩,每個仙人都要抽出一年時間去鎮守戮仙橋,而秦望舒成為散仙過後一直沒有去過,因此受了這個罰倒也不算是太離譜。

  白侗這次回去被家裡人訓過,知道祖奶奶現在其實沒什麼勢力,這種時候要找人把秦望舒弄出來怕是不能,於是他也道:「若是祖奶奶想過去探望老友,我白侗願意帶路。只是祖奶奶放心,那裡也就是清苦一些罷了,我待過,三年的話一晃就過去了。而且到底都是仙人,不會幹出太出格的事情,最多,教訓一頓吧……」

  小飛的傳訊符還在,沒碎,也說明他沒有性命危險,於是蘇甜想了想,既然白侗都那麼說了,她要過去也不急這兩天,畢竟,她已經感覺到槍身鬆動了。

  蘇甜總覺得把槍握在手裡要有底氣一些。到時候去了戮仙橋,真遇上什麼事也能應對。

  她白日修煉,用木槍練槍法。晚上拔槍,時不時跟玄紅也聊幾句,問問她那邊狀況,日子也是充實得很。

  又過了五日,槍身握緊用力拔出的時候都有了一聲嗡鳴,蘇甜大喜,足下發力,憋著一口氣去拔,結果用力過猛,槍沒拔出人也倒摔出去,體內積蓄的靈氣也只剩下了一丁點兒,她摔倒的時候手心摁到地上一株刺藤,霎時便見了血。

  掌心有血跡漫出,蘇甜也沒用靈氣去治療傷口,她累到脫力了,站起來的時候雙腿都在發抖。

  明明每天都有一點兒細微的進步,明明每次都覺得下一次一定可以拔槍,偏偏依舊還差了點兒,就是這一點兒,彷彿一個不能踰越的鴻溝似的,怎麼都跨不過去。

  這還是她的槍嗎?

  遠古時代,她的槍到底是如何得來的?

  蘇甜竟然發現她想不起來,她有些沮喪地回了房間,之後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更弄得她心情不佳了。看著時間還不算太晚,蘇甜坐在床上從枕頭底下掏出圖冊,翻到了玄紅那一頁。

  她想看看玄紅的大白蛋,每天看到那白蛋左右搖晃,蘇甜就覺得特別可愛,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玄紅,玄紅……」

  蘇甜叫了許久,玄紅也沒答應。

  她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窗外冷風吹進來,蘇甜渾身打了個寒噤,忽然覺得有點兒冷。

  她雖然恢復了許多,神識也強大不少,但這點兒神識根本不足以讓她直接看到千萬里外的東海龍宮,此時此刻,她立刻動身過去也不現實,只能繼續將神識注入圖冊中呼喚。

  蘇甜安慰自己,玄紅不回應,至少說明她活著。

  若是她隕落了,就會跟圖冊上的其他老朋友一樣,一呼喚,殘魂就能直接從冊子裡出來。

  她又叫了足足一刻鐘,那邊才出現了玄紅軟綿綿的聲音,「蘇甜,你一定沒嘗過男歡女愛!」

  她的虛影從圖冊裡顯現出來,長髮披散凌亂,身上裹了綾羅綢緞,香肩藕臂都露在外頭,紅唇微微張開,顯出了十成的媚態。

  「紅紅。」一隻手伸過來,鑽進被子裡捏住了她胸前綿軟,玄紅胸前的綢緞落下,她飛快地將紅綢抓住往上拉了一些遮住胸前春光,嗔怪地回頭看一眼道:「幹什麼呢,沒見我跟祖奶奶傳訊?」

  敖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祖奶奶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啊?」

  蘇甜臉都燒得通紅了,眼皮也不跳了。

  敖凌捏胸的動作她都瞧見了,腦子裡自然地浮現出那天夜裡醉狗蕭望的動作,蘇甜低著頭應了一句,「沒事,我就想看看蛋寶寶。」

  「你可真是……」玄紅噗嗤笑出聲,「明日再給你看吧。」

  「記得以後別深更半夜地來找我。」玄紅咬牙切齒地提著深更半夜這幾個字,「你若是深閨寂寞,找老大去啊。我瞧他天賦異稟,保管讓你幾天下不了床。」

  蘇甜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

  那邊敖凌還惱了,「你們老大天賦異稟你也知道?我也能讓你下不了床!」說罷,竟是撲了上去。

  蘇甜立刻合上了冊子,她倒是想偷偷再瞄一眼的,奈何祖奶奶這方面還是少女心,雖然好奇卻也覺得害羞。然就在這時,蕭望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甜甜,甜甜,你快過來看……」

  蘇甜神識循著聲音看過去,整個人呆立當場。

  她的槍!

  她的霸王槍被蕭望悄無聲息地拔起來了。

  「你快過來,太沉了。」蕭望是想霸氣地拿著槍過去給蘇甜看的,然而這槍太重了,他雖然費勁力氣舉起來,但也快撐不住了。他還留著一股氣,等蘇甜過來了,他要把槍捧到她眼前,讓她看。

  蘇甜鞋子都忘了穿,飛快地衝出了房間。她朝著蕭望奔跑,總覺得蕭望身上,有一些她無法解釋的謎團……

  而在她下床飛奔的時候,玄紅也從床上下了地。

  紅綢下面,她身體上佈滿鞭痕。

  「紅紅,這次多虧你在祖奶奶面前掩飾啊。」敖凌皺著眉道,「雲袖也太不懂事了一些。我會說她的,沒有下次了。」

  玄紅勉強笑了一下,「是啊,沒有下次了。若有下次,我必定要跟祖奶奶告狀,讓你掉一層鱗!」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被祖奶奶罰。」敖凌微笑著道:「我取了上好的藥膏,來,我給你擦藥。」

  玄紅在梳妝鏡前坐下,她看著鏡中傷痕纍纍的自己,神情木然。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斷不能再連累任何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43 PM

第四十六章 帝流漿

  黑風山上,月黑風高。

  蘇甜之前明明靈氣枯竭精疲力竭了,這會兒卻跑得跟一陣兒風似的,她衝到蕭望跟前,就看到蕭望把槍舉到她眼前,「看,我拔起來了。」

  說完,手一抖,霸王槍墜地,重重插入地面引得整個大地都震了一下。蕭望雙手立刻背負到身後,他臉上寫滿得意,「怎麼樣,老子厲害吧?」

  他不只一回看到她拔槍,而每次拔完臉上都會寫滿失望。今天夜裡更是如此,沮喪得快要哭出來了一樣。蕭望以前也偷偷試過兩回,他也拔不起來,這段日子也是拼了老命的修行,總算是成功了。

  只不過雙臂流血,掌心也磨破,這會兒兩個胳膊都跟失去知覺了一般。他把手藏在背後,不想要蘇甜看見,免得讓她覺得自己沒用。

  不就是拔個槍,還弄得個血淋淋的,算什麼本事啊。

  然蘇甜現在神識恢復了不少,縱然蕭望有心要藏,又哪裡瞞得住蘇甜。蘇甜往前一步,將蕭望的手從他身後給拉扯到面前,見他一雙手都是滿手血,她雙手輕輕托著他的手,心在顫手也在抖。

  「又不疼,你抖什麼抖,打擺子似的。」蕭望手實在沒半分力氣,想從蘇甜手裡抽出來都做不到,他往後退一步,皺著眉頭說:「以後有什麼做不到的事,叫我。」

  做不到懶得做的事情,叫我,我來!

  誰他媽敢欺負你,叫我!

  打架鬥毆殺人放火教訓不長眼的蠢貨,通通都叫我!

  「要男人幹啥的,不就是讓你依靠,幫你欺負人的。」蕭望不會滿口情話,也說不來什麼愛你愛到骨頭裡,他就覺得,既然咱們都一張床上睡過了,大家都說我喜歡你,我也覺得我確實挺喜歡你的,那我就得護著你啊。

  明明失去記憶不記得你了,我還特別想親近你,說明這感情深啊,不摻假哇。既然這樣,我肯定得把你放心上是吧。

  你愛幹嘛幹嘛,萬事有我,這不就好了嗎。

  你天天拚命修煉,不就顯得你男人沒用了嗎?

  蕭望虎著臉,雙眉倒豎寬如闊刀,眼睛一瞪看著挺嚇人。他想揮個手,奈何手疼,只能按捺住手上的動作,吹了個口哨道:「說吧,你想幹票啥大的,我都頂前頭。」

  現在黑風山吃喝不愁,周圍也沒什麼妖怪搶地盤,可以說是生活愜意得很。蘇甜一直拼了老命的修煉,還心情這麼急切,就像是要去幹一大票的樣子,是要去端了誰的老窩,還是跟青丘的狐狸精搶東西,又或者是去東海龍宮打一架,只要蘇甜說了,他都會去幹的。

  蘇甜沒鬆手,她眼淚汪汪地看著蕭望雙手,像是沒聽到他的豪言壯語一般,柔柔地問:「疼嗎?」

  本是想把手藏起來的,蕭望這會兒倒是呵呵一笑,「你吹吹就不疼了。」

  蘇甜也就真的跟傻子一樣湊過去,低著頭給他吹手心,她臉頰微微鼓起,像是個包子似的,很想伸手去戳一戳。

  清清涼涼的氣息讓蕭望手心發癢,疼痛好似真的隨之消失了,他本來想說,你臉頰鼓鼓的像個包子想咬一口,但轉念一想,好像有比包子更帖子的比喻也。

  於是蕭望大聲道:「甜甜,你這麼吹氣好像蛤蟆哦。」

  蘇甜:「……」

  眼睛裡蓄的淚,都不如他腦子裡進的水多。

  只不過這個時候,想到蕭望握起她的槍,蘇甜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他的手心,感受到那鮮血的味道,蘇甜渾身上下微微一顫,她身子繃緊,彎腰低頭站在那裡,脊背都彷彿成了一張弓。

  「甜甜,你怎麼了?」察覺到蘇甜的變化,蕭望有些緊張的道。

  他明明手不能動的,這會兒卻抽出右手突兀地抬了起來,輕輕地拍著蘇甜的背,「別怕,怎麼了?」

  而此時,蘇甜才回過神來,她捧著蕭望的左手,用舌尖將手心的鮮血一點兒一點兒舔了起來。蕭望輕拍她後背的手頓時僵住,他不僅手僵了,整個人也跟一塊木頭似地僵在當場,周身上下彷彿燒了一把火,那火苗從手心躥起,將他全身上下都點燃了。

  「甜甜,甜甜……」

  不知道該說什麼,蕭望聲音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洪亮,他嗓音低沉黯啞,彷彿那把心火把嗓子都燒啞了一樣,倒後來,只能發出低低的呻吟。

  蘇甜神情專注,她一點兒一點兒輕舔他的手心,與蕭望全身著火一般不同,她體內彷彿有泉水汩汩流淌,讓她的疲憊一掃而空,讓她神清氣爽。身子微微顫慄,竟是想抱著這人,使勁地吮吸,將她體內虧空填滿,但她理智還在,絕對不會對他有半點兒傷害,但這些已經流出來的鮮血,卻是半點兒也不能浪費。

  怎麼都沒想到,蕭望的血裡,竟然會有只存在於月華精氣當中的帝流漿。

  那是遠古時代裡的天地神物,可讓萬物開智,一滴可抵修行百年。蘇甜原來不過十多歲,只是因為生在洞天福地,又吞吃了一些靈物擁有了些許靈智,卻是完全不能化形的。她要化形,至少還要苦修千年。

  然而就是那一天,她只是張著嘴看天,就看到流星雨劃過天幕,一團一團的帝流漿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往她嘴裡跳。

  她只是張著嘴巴接了一晚上的帝流漿就成功化了形,還成了修為高深戰鬥力槓槓的小霸王。

  「蕭望……」她輕輕舔著那些血絲,手心沒了又去舔手臂的,絕對不能容忍浪費。嘴唇輕輕觸著那古銅色肌膚,舌尖輕輕舔吸,順著手肘繼續往上,都舔到了他肩頭。髮絲順滑,在他手上輕觸,撩得他手臂心頭發癢,愣是讓蕭望又僵又木,邪火直接燒到了腰腹之間。

  而此時聽到蘇甜近乎呢喃地呼喚,蕭望再也憋不住了,他直接把蘇甜往上一拉,本是想扛著走的,奈何手還是很疼,大動作做不出來。於是蕭望紅著眼看著那染了一絲嫣紅血跡的唇角,直接一口啃了過去。

  「嘭」的一聲,撞得蘇甜眼冒金星,腦門都快冒煙兒了。

  他又氣又急,手又不聽使喚,就怕小媳婦要躲,幸好蘇甜沒躲開,他找到了那柔軟的唇,不敢再用力,輕輕地抿了一口,直接把蘇甜的唇都含住了。

  他不知道怎麼繼續,只是淺抿吮吸,等到蘇甜臉漲紅喘息之時,蕭望的舌頭撬開她的唇滑入她口中,唇舌交纏,彼此追逐嬉戲,不過一個深吻,就讓他們覺得不枉此生了。

  他想,就這麼親到天荒地老,他都甘願。

  蘇甜眼神迷離,她明明因為帝流漿而精力充沛了怎麼這會兒又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一點兒力氣呢。也就在這時,蘇甜腿腳一軟,因為蕭望手不方便沒扶著她,就使得蘇甜往後側後靠了一步,碰到了插在地上的霸王槍。

  槍身微顫,發出一聲嗡鳴,蘇甜一伸手,霸王槍便飛入她掌中。

  蕭望眼角餘光瞄到那槍飛過來了,他哪裡忍得被一把武器打攪,抬腳一踹,居然把霸王槍又踹回坑裡,蘇甜眼睛一瞪,結果大概是覺得她瞪眼的時候十分可愛,蕭望放開了他的唇,直接吻上了她的眼睛。

  等親夠了,蕭望說:「要不,我們也成親吧。」

  他目光專注地看著蘇甜,漆黑的夜裡,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光璀璨明亮得多。「等把你想幹的大事辦好了,咱們就成親吧。」

  成親是要的,但蘇甜最近不是要幹一票大的麼,他得辦好了,證明自己本事了,才能討到媳婦兒啊。

  「不過,你到底是要幹啥啊?拚命修煉為了啥,總不會真的是跟青丘狐狸或者東海龍宮幹一架吧?」

  蘇甜一張臉紅撲撲的,她被親得都快窒息了,這會兒嗓子也冒煙了似的,說出來的聲音沙啞得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強大起來了才好去戮仙橋看看,敲打一下西海龍王和雲袖,給玄紅撐腰啊。」

  就聽蕭望一本正經道:「其實雙修對增強實力很有效果,我們可以試一試哦。」雖然並不是說謊,但蕭望還是很緊張,他覺得自己尾巴都快冒出來了,都不敢正眼看蘇甜。

  蘇甜:「……」

  話說回來,蕭望身體裡有帝流漿,證明他出生的時候吃過很多都沒消化,或者是得到了什麼傳承,而這還是隻童子狗,別說雙修還真能提升實力……

  想想,居然有那麼一點兒心動了。

  真是好害臊啊。蘇甜臉越來越紅,雙頰上紅暈猶如天邊朝陽。

  「你的傳承是從山上那塊骨頭來得來的吧,那你記得當時有些什麼情況嗎?」

  「我就餓暈了頭,看到骨頭就死命地啃,後來感覺到渾身涼悠悠的,舒服得不得了,但腦子特別疼,接著就昏過去了啊。」媳婦兒問了,哪怕回想起來腦仁兒疼,蕭望也得去想。

  他失去的記憶是最近十來年的,當年化形的還在,反而還記得真切一些,就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

  「那是什麼傳承啊,我不懂,不過我很感激它的。」蕭望嘿嘿笑了兩聲,「要不然我都餓死了。」

  做不了妖怪,變不了人形,當不了老大,更遇不見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48 PM

第四十七章 入魔

  蕭望要娶媳婦兒,第二天一早黑風山的妖怪們都知道了。

  「等從戮仙橋回來,我就跟甜甜成親。」蕭望見人就說,一整天下來起碼念叨了幾百遍。狐三和朱佑他們紛紛表示鮮花插了牛糞,然而大家也真心為老大高興,看著他精神亢奮漫山遍野撒丫子跑,就跟剛放出籠子的狗似的,真是讓人感觸良多。

  單身童子狗都要成親了,咱也去找個母的好好過日子吧。

  黑風山待著雖然舒服安穩,但天下那麼大,還得去看看,天天宅在屋子裡都找不到姑娘,因為蕭老大要成親的消息,黑風山的妖怪們掀起了一股背井離鄉潮。小梳子很難過,但他又覺得老大跟甜甜更相配,思來想去,還是偷偷給蘇甜桌上放了一對小鴛鴦。他用石頭雕的,算是祝福老大和甜甜了吧。

  千萬年前,蘇甜知道戮仙橋的位置,而現在滄海桑田變幻,她與這天地離別太久分外陌生,神識也看不了那麼遠,所以現在的她不知道戮仙橋在何處。白侗願意領路也是再好不過。

  臨走之前,蘇甜還叫出玄紅跟她聊了一會兒。她聊天的重點是自己現在比以前強多了,玄紅若是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告訴她,她會給玄紅撐腰。

  玄紅的虛影笑得分外妖嬈,她低頭垂目,「哪兒能遇到什麼問題,再說了,我弄到你說的綠褐藻了。」

  那玩意兒還藏得深,在龍宮深處一處深海溝壑邊緣,就像是長在海底懸崖邊一樣,她弄到這幾根綠褐藻還頗費了不少些周折,索性到手了。

  「你看,我的蛋是不是又大了一點兒了。」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玄紅又把大白蛋推了出來,她用手輕輕敲了敲蛋殼,說:「叫甜甜。」

  蘇甜一愣,隨後豎著耳朵聽,結果就看到玄紅哈哈大笑,「傻不傻,它現在只會叫娘。龍蛋能發聲就很讓人驚訝了,怎麼還能喊你的名字。」笑過之後,玄紅低頭輕撫龍蛋,可它這麼小,那麼早就被迫離開母體,那微弱的靈魂卻能發出聲音,叫她一聲娘。

  她想,現在情情愛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愛或不愛又有什麼關係呢。能重新守護這個孩子,就是玄紅這個母親如今唯一的要求。龍有逆鱗,這個龍蛋,就是玄紅現在的逆鱗。

  觸之必死。

  ……

  跟玄紅聊完過後,蘇甜又練了兩天的槍法,等到白侗過來,他們三人一起出發前往戮仙橋。

  戮仙橋很遠,越靠近那地方靈氣越稀薄,天氣也越來越冷。蘇甜捨不得用靈氣來禦寒,她身上裹著蕭望獵的狐狸皮,腦袋上也頂了個雪白的貂皮帽還圍了個圍脖,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頭。

  白侗都不忍看她。

  好歹我是個狐狸啊,祖奶奶你穿狐狸皮圍狐狸尾巴合適嗎?

  還有旁邊那個穿個短褂的漢子你真不冷?白侗看著裹成球的蘇甜和穿得清涼的蕭望,只覺得這倆個人都是奇葩,倒真是天生一對。

  蕭望是真不覺得冷。他也不怎麼怕熱,這會兒看到漫山遍野的積雪還想跳進去打滾兒,奈何靈舟是白侗的,他沒停下來,蕭望也不好意思提什麼要求,他走到蘇甜面前一動不動地站著,而這時白侗問:「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蕭望坦然答道:「給甜甜擋風!」

  「這裡是靈舟,雖然環境太惡劣為了節省力氣我沒有將靈舟裡弄暖和,但也沒風颳進來啊!」白侗心頭咆哮,你為了討姑娘歡心也不要這麼坦蕩蕩地說謊話啊!

  祖奶奶又不傻!

  孰料,蘇甜還真往前挪了一點兒,把頭抵在蕭望背後,「是啊,好像有一股邪風吹過來了。」

  「你們……」白侗無語,然下一刻,他渾身一顫,雙目彷彿瞬間渾濁無關。

  蘇甜飛快轉身,一掌拍在白侗眉心,與此同時,口中念出冗長奇怪的咒語,便見白侗眉心發出一縷黑氣,朝空中迅速飄散!

  蘇甜手中長槍立刻飛出,將那縷黑氣直接打散,她收槍之後臉色凝重,沉聲道:「魔氣!」

  剛剛竟然出現了一縷魔氣,而且那魔氣直接越過了她和蕭望,進入了白侗體內。若白侗心志不堅,會一點兒一點兒被魔氣影響。他依舊還是他,最後卻會變得完全不是他。

  白侗打了個哆嗦,眼神逐漸清明,他皺眉,「剛剛好像是有點兒涼颼颼的,像是刮了陣風兒……」

  話沒收完就被蘇甜打斷了,「你身上的逢魔石呢?」

  「在啊!」天宮仙人身上人人都有一塊逢魔石,大家都貼身帶著,這會兒祖奶奶要看,白侗立刻就掏出來遞了過去,「在這兒呢。」他的逢魔石上還用紅繩套了個結,白色透明的石頭配著大紅的繩結,拎在手裡還挺好看的。

  「遇到魔族,這白色透明的石頭就會變色。」白侗解釋道。

  蘇甜把石頭接過來,神識注入其中,她發現這應該就是戮仙橋橋身石頭所制,當時那戮仙橋是一夕之間出現在了天地間,魔族通過戮仙橋從魔界源源不斷地湧過來,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戮仙橋本來就屬於魔界的東西,遇到魔族會有反應也有可能,但既然那時候魔族都已經被封印了,他們又是如何驗證的呢?

  蘇甜把這個疑惑問了出來,就聽白侗道:「一直就是這麼說的啊。好像是當年有位大能還活下來了的,但她後來不知所蹤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蘇甜瞬間明白了,這應該是綠蘿說的。

  蘇甜沉睡的時候戰爭還未結束,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情,所以這個逢魔石可能的確有那樣的用途,剛剛那個是魔氣,不是魔族,逢魔石沒反應也可以理解,但這裡都有魔氣了,還是這種有極強侵蝕性的魔氣,足以說明,有人入了魔。

  這裡已經荒無人煙了,唯有戮仙橋有天兵天將和仙人把守,這麼強大的魔氣,肯定是那裡的人入了魔。

  「戮仙橋有人入了魔!」蘇甜一臉嚴肅地道。

  「那裡可都是神仙!」白侗怔住,臉色也隨之凝重起來,「戮仙橋是苦寒之地,若說入魔,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真的入魔了,肯定會被發現啊,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再說。

  戮仙橋是天上一座斷橋,斷橋下有一個四面環山的峽谷,鎮守戮仙橋的仙人們都居住在這裡。

  峽谷內有一排一排的竹屋,而最裡頭角落那間屋子外頭正站了好幾個人,秦望舒守在門口,寸步不讓。

  「秦望舒,你的坐騎入魔徵兆那麼明顯,你還要袒護他?」領頭的是個頭戴銀盔,穿護甲的天將,他將手中闊刀一橫,「若你執意阻攔,只能一併處置了。」

  「毛沛,我說多少次了,小飛他不過是得了紅眼病,你怎麼就不信呢。」秦望舒笑了一下,「照我看來,修為越高深,思想越複雜的人越容易迷失自己,我那靈獸只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馬駒,每天無憂無慮的怎麼會入魔?你們想太多了。」

  「它過來之後衝撞了多少人?脾氣暴躁嗜血好鬥,入魔有什麼稀奇?」毛沛冷喝一聲,「多位仙人都親眼看見它有了入魔徵兆,秦望舒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毛沛揮起手中長刀,直接劈向秦望舒面門,刀鋒寒光凌冽,刀意猶如烈焰焚城,火山呼嘯岩漿噴發,炙熱之氣呼嘯而至,然秦望舒分毫不讓,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都是仙友,也不能真正弄出人命。那大刀最終在秦望舒眉心前停下,毛沛冷哼一聲,「我會立刻上報天宮,你包庇入魔的妖物,必定削你仙籍剔你仙骨,秦望舒,你好自為之!」說罷,毛沛收刀轉身就走,而他走後,秦望舒眨眨眼,額前一縷碎髮落下,再摸髮間,一股燒焦的味道。

  毛沛的刀法,還真是出神入化。

  他一個散修,跟這種苦寒之地磨練出來的天將相比,實力還是差了不少。秦望舒轉身推門進了房間,他眉心處沁出一點兒鮮血,像是點了一顆硃砂痣一樣。

  房間很小,不大的床上躺著一匹馬。

  床上四個角都有繩索,捆著紅馬的四足,頭頂上還吊了一根繩子拴著馬頭,而除了這五條繩子,馬身上還有金色細網,將它束縛得嚴嚴實實的。

  見人走近,小飛忽地睜開眼。

  它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看著十分滲人。

  此時的小飛眼睛裡沒有光,血色的眼睛裡沒有瞳孔一般,只有黑氣環繞其中,儼然是入魔的徵兆。

  秦望舒點了枝香,坐在床頭念了一段清心咒。

  這裡沒有靈氣,天寒地凍,他又只領到了一半的補給,本來麼,維持他自己的生活都不夠,現在還要每天照顧小飛,消耗更大了。

  唸完咒,秦望舒覺得冷,他倒是準備充分,凡間的被子帶了好幾床,這會兒裹著被子坐到床邊,小飛佔了大半個床位,他就只能縮一角。

  「小飛啊,你怎麼會入魔呢?」秦望舒嘆了口氣問。

  小飛拚命掙扎,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嘶吼。

  充滿了瘋狂和血腥的味道。

  它真的入了魔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53 PM

第四十八章 抓魔

  戮仙橋原本有天將十萬,仙人若干。因為千萬年來一直沒出過什麼岔子,現在天兵天將的數量減少到了一萬,目前在這裡鎮守的仙人一共也就十一人。

  最近這段日子這裡是極寒天,天寒地凍的大家都各自待在自己的洞府裡修煉,於是山谷內冷冷清清的都看不見幾個人,然而等到白侗三人靠近,山谷谷口的積雪自然往兩邊分開劃出了一條道,兩個仙將好似從土地鑽出來,伸手攔了白侗去路。

  白侗原來在這裡待過,他又是青丘狐狸家的,守衛的仙將也認的,這會兒兩人都拱手問道:「白仙友來這裡做什麼?」其中一人跟白侗頗熟,直接打趣道:「難道惹了什麼亂子跑到這裡來躲著了?沒接到上面消息啊。」

  「常樂好久不見啦。沒呢,我有個朋友在這裡,我過來看看他。」白侗呵呵笑了兩聲,從兜裡掏出兩片碧綠的葉子出來遞了過去,「就是過來看看朋友,沒別的。」

  常樂很自然地接過玉葉子隨後分了一片跟身邊的同僚,他看了一眼白侗身後的兩個人,問:「這兩位是?」

  白侗則正色道:「這位你雖然不認得,但她的身份地位可不一般。」白侗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蘇甜。

  蘇甜裹了一身狐狸毛,本來只露了雙眼睛,這會兒她解開圍脖,輕呵了口氣,猶如暖陽春光,撲面而來,淡淡威壓施展開,讓兩個守門天將原地僵住,隨後立刻躬身,頭都沒抬起來。

  這等威壓,肯定是上仙了吧。

  咦,是哪位上仙,為何沒什麼印象?

  戮仙橋因為沒靈氣的緣故,要入內看守並不嚴,這會兒蘇甜露了一手過後,常樂他們就開了關卡放行,等到白侗他們走出了一丈遠,常樂才想起來問,「對了白侗,你來看誰?」

  「秦望舒。」雖說秦望舒得罪了人,但他白侗身份也不低,來看一下秦望舒,這些人總不至於不給他面子吧。

  孰料常樂臉色一變,快步走到白侗身邊,壓低聲音道:「你這人,什麼時候跟那散修扯上朋友關係了,他得罪人被趕到這裡,現在補給都扣了大半,這也就算了,他還包庇入魔的靈獸,現在把這裡的守將也得罪死了,聽說已經用飛火流星傳訊到天宮了,要削他仙籍,剔他仙骨呢!」

  戮仙橋沒靈氣,與外界通訊並不方便,當然他們有靈音石和伏魔陣,這兩個是能夠瞬間向天宮傳遞魔物異動消息的,平時不能亂用,免得一個不好引起混亂了。而除了這兩個,就屬飛火流星傳訊速度最快,會引起天宮重視。

  常樂也是覺得自己跟白侗朋友一場,好心提醒了一句,「那人現在沾不得,誰碰誰倒霉。」

  白侗也是驚了一下,祖奶奶剛剛才說遇到魔氣肯定有人入魔,現在就得到消息入魔的是秦望舒的靈獸,這也太巧了點兒。蘇甜和蕭望聽到消息更急了,秦望舒的靈獸,難道是小飛?

  蘇甜神識外放,略一查探便知道了秦望舒的位置,她朝著那一排竹屋盡頭大步過去,白侗連忙朝常樂作揖,「多謝常兄提點,我這就過去看看,若他真的包庇入魔的妖怪,必定好好勸說,讓他不要繼續執迷不悟,如果實在說不通,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

  常樂見他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道:「秦望舒都不讓人進他屋,他住那一排最角落那間……」

  他伸手去指路,結果就看到那裹一身白狐皮毛的上仙已經徑直朝著秦望舒的房間過去了,這裡不僅靈氣沒有,神識也是受限制的,她居然能感應到秦望舒的位置?

  常樂眼睛瞪大,只見那女上仙周身雪白,與這天地積雪都像是融為了一體,然而肉眼也能看清她的背影,完全不會被忽視。

  因為……

  常樂揉了揉眼,伸著的手指都微微發顫,「金光,她周身有淡淡的金色光芒……」

  那是傳說中上神才有的輝光啊!

  再一眨眼,金芒消散,常樂跟身邊同僚對視一眼,臉上皆是寫滿了難以置信。

  而此時,蘇甜已經走到了秦望舒房門前。房門外有禁制,蘇甜抬手敲門。

  三聲後,裡頭才傳來一個淡淡的回應,「又來做什麼?這麼快就要來削我仙籍剝我仙骨了?」

  「不是的話就別來了。」

  「我的馬沒有入魔。」

  秦望舒都懶得下床,他身上蓋了好幾床被子還是覺得冷,身子骨都凍僵了似的。沒有靈氣消耗過度了的神仙,其實也沒多大用嘛,連冷都扛不住,也跟凡人一樣,凍得手腳都木了,牙齒磨得咯吱響。

  敲門聲又響起來,秦望舒皺眉,正要開口,聽到外頭一聲吼,「小飛你老大來給你撐腰了,快給老子開門。」

  小飛的老大不就是那個長得很壯實的小妖怪蕭望,小飛清醒前還一直念叨他名字,現在那妖怪能找到這裡來?神識都被凍僵了一樣,秦望舒哆哆嗦嗦地掀開被子下床,他走到房門口才透過禁制看清外頭的人,秦望舒怔了一下把門打開,將三人請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沒有什麼熱氣,跟外頭一樣冷颼颼的。白侗當年在這待過,他知道這裡的房間地底都有陣法,顯然,這房間裡的陣法並沒有啟動。他走到房間裡陣法機關處,看了一眼後取出一塊靈石丟了進去,片刻便有地熱冒出,這才使得房間裡稍微溫暖了一些。

  在白侗做這些的時候,蘇甜和蕭望已經站在了小飛旁邊。

  蕭望是個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的,哪怕對小飛都沒印象了,他也知道小飛是自己兄弟,這會兒怒髮衝冠,「怎麼把他綁成這樣!小飛你怎樣了?」

  小飛依舊雙眼血紅,他見了外人又開始嘶吼,拚命掙扎那金網將他箍得更緊,在它身上勒出道道血痕。秦望舒立刻坐下念靜心咒,剛剛念出一句,就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那是他聽不懂的語言,然而每一個音節裡似乎都蘊含了奇異的力量,若周圍能有靈氣,那聲音必定能攪動天地靈氣,驚動四海八荒。

  狂躁的小飛慢慢安靜下來,他的眼睛緩緩閉上,身子不再掙扎,陷入沉睡當中。

  「你……」秦望舒以前是見過蘇甜的,他都沒想到,以前那個沒有靈氣的小姑娘,身體裡能有這麼強大的能量,能夠將入魔癲狂的小飛都安撫下來。

  蘇甜沒說話,而是等小飛睡著了後伸手扒開他眼皮。

  那雙眼睛裡有黑氣環繞,看著的確是入魔的徵兆,然而蘇甜一看這狀態就知道,這就是被魔氣侵蝕影響了。就好像之前飛向白侗的那縷魔氣一樣,而小飛年紀小,在這裡可能受了不少欺負,因此那魔氣進入後能很快的影響他神智,弄得他像是入魔了一樣。

  她一根手指按在小飛額頭,隨後在他額頭上畫了個圈,接著一手重重拍在他額間,將一縷黑氣從小飛體內硬生生拔了出來。

  蘇甜露了這麼一手,把白侗和秦望舒都驚呆了。

  這到底是什麼通天手段啊,居然就這麼抓一把,能把魔氣給揪出來?

  蕭望倒是毫無反應,反正他看不懂,這會兒蕭望還驚奇地咦了一聲,「小飛眼睛正常了也。」

  蘇甜點頭,手中霸王槍縮小得跟針尖一樣,直接將那縷魔氣擊潰,她道:「戮仙橋有人入了魔,他應該藏不久了。」

  魔氣都已經溢出來侵蝕別人了,那人肯定快徹底魔化,成為沒有意識只知道殺戮的魔物。魔物和魔氣都是魔族出現之後才出現的,徹底魔化的人就跟低等魔族類似,雖然截斷了戮仙橋,但當年魔族對天地間依舊造成了影響,後世修煉若是誤入歧途陷入魔障,心性缺陷太大,或是作惡太多摒棄良善,依然會有人入魔。

  只不過這種徹底魔化的特別少,而且並不是真正的魔族,只是無意識沒智慧嗜殺的傀儡,消滅起來並不困難。

  「有人入魔?因為小飛實力最低,所以被魔氣影響了?」秦望舒皺眉,「一般的地方入魔就算了,這裡是戮仙橋,過來的都是經歷過天劫考驗的仙人,若是單純入魔還好說,如果跟戮仙橋有關就嚴重了。」

  蘇甜點頭,「所以得先把他揪出來。」

  她心急火燎地道:「趁我現在靈氣還有剩餘,快點兒把那人給找出來。」

  這裡太冷了,靈氣會一點兒一點兒的消耗,她吸收補充比其他人都要慢,吸收速度都比不上消耗的,倒不如趁著現在還有靈氣,早點兒把人給揪出來。

  「但現在基本上所有的修士都在自己房間裡修煉,除非說服毛將軍把所有人叫出來。」秦望舒一臉凝重,「這些仙人的禁制都很難打開,我們要強行闖入不太可能。」

  若能強闖,他都護不住小飛了。

  蘇甜看了一眼手裡的槍,她走出房間,腳尖一點,身子輕盈的飛上高空,周身淡淡金芒散開,在這陰冷灰暗的天地間,猶如一縷陽光灑落,將周圍的陰寒都驅散了不少。

  她懸浮空中,手中圖冊打開,九鳳燭龍虛影立於身後,更顯得她修為深不可測,威壓猶如浪潮一般朝四面八方盪開。

  「戮仙谷修士聽令,立刻走出房間,否則定不輕饒。」

  那道聲音不大,猶如清風細雨一般柔和,穿透了每一間房間的禁制,進入了所有人的房間。

  「發生了什麼事?」

  最先出來的就是毛沛,他手拿長刀,本是氣勢洶洶地衝出來,但看到頭頂上空金光閃閃的女子,毛沛竟是不敢抬頭多看。上神的光輝,元神上的壓制,還有那兩道虛影的強悍,都讓他收斂周身鋒芒,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原地。

  不敢看空中那人,毛沛自然看向了白侗和秦望舒,結果他就看到白侗用口型在那說祖奶奶。

  祖奶奶?

  毛沛在天宮地位不算低,當時禁制破開發現了個金光閃閃的上神這事他也聽說過,只不過後來不是說那上神沒了靈氣跟普通凡人差不多麼,現在這個叫沒有靈氣?

  普通凡人?他雙眉深鎖,心知傳言真是不可信。

  因為來人的身份,毛沛也捏碎了召集戮仙橋修士的靈符,這一下,大量的修士走出房門,片刻之後,基本上住了人的房子都開了門。

  大家都出來了,那唯一緊閉的房間自然就顯得格外突兀。

  蘇甜直接降落在那屋子門口,她扭頭看了一眼很顯然是這裡頭頭的毛沛,招手叫他過來。

  毛沛立刻瞬移到蘇甜身側,「上神,您請吩咐。」

  蘇甜伸手指門,「破門。」

  毛沛頓時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門牌,沉聲道:「這裡,是青丘白嚴峰的房間。」說完,毛沛轉頭看向了白侗。

  白侗也有點兒懵了,他是跟著祖奶奶來逮魔物的,沒想到會逮到了自家表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1 11:59 PM

第四十九章 受死

  凡人把美貌妖嬈的女子比作狐狸精,足以說明一點,在妖怪當中,狐狸精幻化的人形皮囊要比其他妖怪美豔得多,青丘的九尾狐更是其中最驚豔的,而白侗那表叔白嚴峰,就是狐狸精裡最美的一個。

  白嚴峰美得雌雄莫辯,彷彿上蒼在描繪他時用盡了心力,把世間美好山川靈秀都匯聚在了他身上。美人一笑,當真是天地失色。至於這麼一個男女通殺的絕世美男子為何會被罰到戮仙橋來,實在是因為他跟好幾個身份地位很高的女仙糾纏不清,最終導致兩位美女為他自殺而死。

  其中一個還是鳳族的一位公主,這也是為何青丘狐狸跟鳳族經常鬥嘴不對盤的重要原因。

  鳳族公主自殺後,白嚴峰便被罰鎮守戮仙橋二十年,二十年的期限很長,這個處罰對於白家血統純正實力強悍的九尾狐來說其實算重的了,然白家也出乎意料的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了沉默,都沒去爭取一下,給白嚴峰減幾年刑罰,而之後家裡也不許提這位表叔的事,其中緣由,白侗也弄不明白。

  他上次待這裡的時候遙遙見過表叔一面,只覺得那人長得太豔,猶如冰雪天裡一樹紅梅似的,能把人的視線牢牢吸過去,那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魅惑讓人很輕易的迷失自己,他自己也是狐狸,就那麼看了一眼就失了神。

  後來,白侗甚至想到,這麼美的人,還是藏起來好了。

  若真在外頭拋頭露面,不曉得要颳起多少血雨腥風呢。

  聽得白侗如此介紹,蕭望不滿地哼了一聲,「能有多美,他媽的一個男人能有多美?能有我甜甜美?」

  白侗訕笑兩聲,「祖奶奶自然也是極美的。」

  可是那種辨不清男女的美,亦剛亦柔,骨子裡透出來的俊逸風流,真是叫人把持不住啊。這樣的氣質,卻是祖奶奶身上不具備的。明明容貌五官都不差,但若兩人站在一處比,白侗想了想,他覺得祖奶奶看起來肯定顯得村。

  毛沛顯然也不願動手,而此時蘇甜聽不得白侗唧唧歪歪了,她沉下臉,又盯了毛沛一眼,將手抬到眼前,白嫩猶如羊脂玉一般的手翻出花來,她笑著道:「是要我親自動手了麼?」

  白侗渾身一震,此時的祖奶奶霸氣側漏,那笑容嬌豔卻透著一股子冷意,讓人腳底冒涼氣,這種氣勢一出來,倒一下子把她襯得豔光四射,跟白嚴峰還真是有得比了。

  毛沛看了那隻玉手,隨後往前邁出一步,緊接著手中大刀揮出,卻不是對著正門,而是門邊一處不起眼的凹陷處。

  一刀下去,像是劈在堅硬的石頭上,撞出金色火花來。

  蘇甜將手放下,覺得自己臉有點兒僵。

  她漂浮起來釋放威壓都耗不了多少靈氣,卻能把其他人都糊弄住,現在還能直接破門,省事不少啊。該裝的時候還是得裝……

  又是幾刀落下,房門吱呀一聲破開,一股熱氣從門縫蔓延開,把門邊的積雪都瞬間融化了。

  「白嚴峰屋子裡地熱弄了多少靈石,怎麼這麼熱。」毛沛詫異地道。他抬腳跨進房門,左右一看,神識延展開,都沒瞧見這屋子裡有人。

  戮仙橋修建的竹屋都是一樣的,裡面就三間房,大家都一樣,這會兒淡淡一掃就能把整個房間看透,並不見白嚴峰蹤跡。

  「原來他不在啊。最近負責記錄出入信息的守衛是哪兩個,白嚴峰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時,跟在他們後頭的常樂走了出來,「回將軍,是我和付修,然而,我們並沒有看見白仙友離開。」

  白嚴峰實力在這裡算是數一數二的,他有心避著人離開,常樂和付修還真看不到。他在這裡受罰已經十六年了,後面管得沒以前鬆了,偶爾出去晃一圈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以前他要走都會給毛沛知會一聲,這次一聲不吭地跑了,本來也沒什麼,卻被上神給抓到,還跟入魔有關,真是事兒大了。

  毛沛冷哼一聲,「這個白嚴峰,又不守規矩了。」他想了想,反手從虛空中摸出一張弓,直接走到房門外彎弓搭箭,射了一支飛火流星出去,卻不是傳向天空,而是跟白嚴峰聯繫。

  「應該只是碰巧不在罷了,白嚴峰實力強大,又是青丘強者,斷然不會輕易入魔。」他說完後呵呵笑了一聲,「我已傳訊給他,他收到訊息後一定會很快趕回來。」

  然除了白嚴峰,戮仙谷的其他修士都在,一目瞭然,誰入魔了,不就只有秦望舒的那匹馬妖麼?

  屋外有人吼,「你們擅闖嚴峰的房間做什麼,就算你是上神,也不能這樣做,我一定會上報天宮,記你一筆。」

  白嚴峰的仰慕者眾多,此時已經有人不滿了。

  蘇甜對外頭的聲音充耳不聞,而是盯著地底,皺眉思索。

  「人都不在,你們還待在裡頭,難道是想順手牽羊!」這戮仙谷也有被美人迷昏了頭的,這會兒竟是連上神的威壓都拚死抵抗起來了,為了守護白嚴峰可以連命都不要。

  這,還是個男人。

  蘇甜頭也沒回,只道了一聲聒噪。手一抬,霸王槍出現在她手裡,隨後她正要發力,忽地頓住,將手裡的槍遞給了身邊蕭望。

  蕭望立刻接過,挽了個漂亮的花槍,隨後按照蘇甜示意,把手中長槍刺出,正中屋內正廳地面中心。

  他一槍刺出後雙臂震得發麻,但完全沒有靈氣透支的跡象,人還是顯得精神抖索的,戰鬥力十足。蕭望露了這一手倒是叫在場仙人另眼相看,結果就聽白侗道:「這位才修行不到二十年,得了祖奶奶指點修為突飛猛進,怕是能跟散仙一搏。」

  二十年!!!

  怎麼可能!雖說看他骨齡,好像真的不足二十年,這也太逆天了點兒,眾人看向祖奶奶,肅然起敬。

  蕭望不滿,「去你的二十年,區區幾千年的小狐狸還敢在老子面前提年齡……」

  不願承認自己年紀小的蕭望又無意識地炸毛了。

  而這時,蘇甜喝止了他,她指著屋中那破坑洞,手指間一縷清氣彈射而出,在那破碎的石塊當中猶如一道小蛇遊走,而片刻過後,坑洞地陷,一個黑漆漆的窟窿出現在眾人眼前。

  黑窟窿內一股熱氣撲出,眾人頓時明白,白嚴峰房間裡這麼熱,根本不是因為靈石陣法,而是跟這個窟窿有關。

  裡面到底有什麼呢?

  毛沛頓時意識到白嚴峰不簡單,若真的入魔,他這個鎮守這裡的將軍卻沒發現,必定難辭其咎。毛沛一下子嚴肅起來,一馬當先跨入坑洞,蘇甜蕭望和白侗緊隨其後,一同進入了那黑漆漆熱氣騰騰的坑道當中。

  往深處去,熱氣不減,蘇甜不動聲色地解開狐狸斗篷,鬆開圍脖,把帽子也給摘了。她外頭一身雪白,裡面穿著簡單的布裙,看起來十分樸素。繼續往內就有了光,周圍白茫茫一片,霧氣極重。

  毛沛長刀一揮,空中霧氣都被他一刀劈開分作兩半,彷彿天光乍亮,雲霧散開,眾人便見眼前有一個很大的溫泉池,而池子裡有人躺著,他睡在池中,長髮如絲如墨散在身側,一張臉彷彿收攏了天光,猶如冬日皚皚雪山上的暖陽,溫暖又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池中的白嚴峰眼睛忽然睜開,那雙眸子是藍灰色,冷冷清清的模樣,又像是皎潔月下山石上凝結成的霜了。

  白嚴峰看到來人,眉頭微皺,隨後手一抬激起池中大量水花,而水花飛濺到空中後立刻變成濃霧,等到濃霧再散開,白嚴峰已經穿戴完畢,金邊玄袍,玉冠束髮,他冷然道:「我的地方,你們也敢亂闖?」

  「剛剛我們捏碎靈符請大家出來,白兄沒聽到?」毛沛沒正眼看他,繼續道:「這位是之前那個上神祖奶奶,她發現戮仙谷有些不妥需要查探,請大家一起出來配合調查。」

  「還有這戮仙谷地底,怎麼會有溫泉?」極寒之地條件艱苦,天地最冷的時候好多修士都會被凍傷,若有這麼個溫暖的地方,倒也能讓大家省點兒靈氣修煉。

  白嚴峰瞥他一眼,「我發現的,就是我的。」

  難不成還要我拿出來分享不成?他輕飄飄轉移話題:「我沒出來,所以你們就破了我的禁制,直接闖到這裡?」

  毛沛也是一頭冷汗,得罪了白嚴峰,不曉得有多少愛慕他的人要找他麻煩。是以這個時候,他只能往旁邊一站,把蘇甜推出來,「這一切都是祖奶奶的意思。」

  確實是蘇甜讓破門的,這地板也是她指使人砸的,他也不算說假話吧。

  白嚴峰看向蘇甜,眉心顰起,藍灰色的眼睛裡像是蒙了一層灰濛蒙的霧。他稍稍遲疑了一瞬,隨後輕哼一聲,「理由?」他手抬起,兩指間夾起一簇狐狸毛,「若回答我不滿意,送你歸西如何?」

  白嚴峰威壓施展開,竟是不比蘇甜弱上多少。毛沛一愣,心道,難不成白嚴峰快要修成上神金身了!

  蕭望往前一站,把蘇甜往身後一拉,直接粗著嗓門道:「你在這裡受罰就要講規矩,你們老大叫大家出去,刀山火海都得去,你他媽就是在蹲茅坑也得提褲子出來,還要什麼理由?」

  前面停著還好,這後頭這句什麼意思。

  蕭望是黑風山的老大,手底下的兄弟都服他管束,現在看到白嚴峰這樣的刺頭就不順眼,加上這小子長得美還盯著甜甜看,蕭望就更不高興了,他嗓門大,中氣足,說話的時候唾沫齊飛,旁邊白侗看了都捏了把汗。

  「表叔,您別生氣……」白侗硬著頭皮要過去解釋,結果就見自家表叔笑了。

  那一笑簡直是雨後的第一縷陽光,把陰霾都驅散。

  「你看著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白嚴峰走到蕭望跟前,深吸了一口氣道。

  白侗傻了,畫風不對啊,表叔難道你又開始調戲男人了,還是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傻狗!

  蕭望也學著他的樣子深吸了口氣,嘀咕道:「一股臭哄哄的狐狸味兒。」

  白侗:「……」

  毛沛:「……」

  蘇甜眨了下眼,「藏得挺深,可惜……」

  她一掌擊出,喝道:「魔物,受死!」

  白嚴峰不是普通的入魔,他不是那種低階的魔族傀儡。

  他被魔氣控制了,這天地間,真的有魔物重現。那一場大戰對於蘇甜來說彷彿就在昨天,她一覺醒來就是千萬年後,所以,她不會被矇蔽,她甚至能聞得出魔物的味道。

  他們從何而來,到底有多少?又要變天了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06 AM

第五十章 揮鞭

  蘇甜經不起長時間的消耗戰,她要做的就是在靈氣還算不少的時候將魔物擊潰,否則的話就不好對付了。

  九鳳、燭龍還加了個饕餮,三個戰鬥力十足的上古殘魂從圖冊內撲向了白嚴峰,蘇甜一章擊出的同時,沒有握在手裡的霸王槍直接飛入空中,槍身化作萬千光影,金芒猶如電閃雷鳴一般將周圍的空間都切割成碎片,沒有給白嚴峰絲毫機會。

  此時的白嚴峰臉上再無之前的冷傲,他雙目中黑光一閃,緊接著束髮的玉冠啪的一聲斷裂,長髮飛散如狂草。

  那暴虐的氣息無處躲避,猶如一張密織的網將他封鎖其中,白嚴峰目光呆滯,在那一刻像是傻了一樣。

  蘇甜的掌心拍在他額頭之上,而這時,蘇甜忽覺不對,雖然的確是魔物的氣息,但又不同,等到接觸之後,她才察覺,白嚴峰體內的是魔氣,一股強烈的魔氣,裡頭有魔物殘魂!

  白嚴峰也並非自己入魔,他應該是跟小飛一樣,被魔氣侵蝕影響,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是被魔族的殘魂操控的。霸王槍威力驟減,而蘇甜口中念出法訣,她手指在白嚴峰額頭畫圈,隨手指甲在他眉心戳出一個小洞,接著手腕一翻,竟是從白嚴峰身體裡揪出了一道黑影。

  「槍來!」

  霸王槍化作針尖大小,金針刺向魔物虛影,而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猶如地動山搖一般,他們本來處在地下密道之中,而現在,整個頭頂被掀開了,他們直接暴露在了灰濛蒙的天空之下。

  天空被撕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緊接著,一根藤蔓從天而降,猶如一道鞭子一般,抽向了蘇甜。

  「住手,你敢再傷他分毫,我便傾覆天下陪葬!」

  那一鞭來得太快,蘇甜一時沒有防備,結果一鞭接下,靈氣形成護壁護主,又頃刻間被擊潰,她腳下一個踉蹌,手一抖,那縷魔氣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竟是一絲氣息也沒留下,而白嚴峰卻是仰面倒下,直接跌入了池水之中。

  蘇甜抬頭看天,沉聲道:「綠蘿,那是魔物。」

  如今這天下,能夠輕易撕裂蒼穹,藤蔓能夠在千萬里外憑空出現,擊潰她防禦屏障的,也就唯有綠蘿一個了。

  「白嚴峰只是被人陷害了而已。我正在查這件事,真身片刻就到。」說完之後,頭頂那像是破了個洞的天空恢復寧靜,戮仙谷的修士都嚇傻了,那是哪位大能,竟然能有這樣的本事?

  現在怎麼辦?

  這麼大的事,必須上報天宮。

  「用靈音石報上去!」

  毛沛吩咐下去之後,沖祖奶奶行了個禮,「您沒事吧,傷得如何?」

  蘇甜沒說話,她傷倒沒怎麼傷著,但體內積攢下來的小半靈氣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她現在身子有點兒虛,臉色也很差,心情更是糟糕透了。

  明明她感覺到了魔物,也差點兒就把魔物揪出來了,為何綠蘿要阻止她,難不成,綠蘿還認不出魔物了?

  「我去看看他。」白侗瞅著水裡泡著的表叔,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把人給撈了出來,但大家商量了一下過後,把白嚴峰用捆仙索給綁了起來,免得出現什麼意外,在沒真相大白之前,不能讓他跑了。

  剛剛那縷黑氣毛沛和白侗都看清了,對待魔物大家是慎之又慎,絕對不能麻痺大意。

  天宮回覆得也快,帝君立刻動身趕往戮仙谷,大家守著白嚴峰等,只是沒想到的是,來得最快的會是白家的白許許。

  而這個白許許,跟大家印象之中的白許許出入很大。

  白許許身上,怎麼會有如此強的氣勢了?

  白許許穿著一身綠裙,裙襬猶如荷葉,行走間似碧波起伏。她踏浪而來,轉眼已經行到了蘇甜跟前。

  「我一直在追查魔氣,現在已經有了眉目。白嚴峰是被他朋友害了。」綠蘿走到被捆成粽子的白嚴峰面前,手一抬,白嚴峰身上捆仙索寸寸斷裂,而昏迷的白嚴峰睜開雙眼,一臉迷茫。

  他環顧左右,又皺眉看著綠蘿道:「發生什麼事了,戮仙谷怎麼這樣了。」說到這裡,他瞪了一眼綠蘿,喝道:「許許你怎麼來這兒了?」轉頭看到白侗,又說:「你帶她過來的?怎麼依著她的性子瞎胡鬧!」

  白許許,準確來說是綠蘿,她彎腰親自將白嚴峰扶起來,剛剛周身的鋒芒氣勢都像是消失了,溫和地道:「有人入魔了,還不是普通的心魔纏身,若他繼續發展信徒收取願力,後果不堪設想。」

  「誰?」

  「青雲宗的古雲松!」綠蘿淡淡道。

  「這怎麼可能!」這話一出口,不僅是戮仙谷的修士震驚了,就連白嚴峰也是一臉不信,「我跟古雲松是故交,多年的朋友,他怎麼會……」

  「前些日子他是不是來看你了?」

  白嚴峰一怔,點了下頭。他臉色蒼白,此時顰眉不悅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有別樣的美感。

  綠蘿的手拂過白嚴峰的臉頰,這樣的動作,叫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總覺得那眼神動作都格外溫柔,像是有濃情蜜意從眼睛裡溢出來了……

  這兩個,可是正兒八經血親啊。白侗跟正統九尾狐沾了點兒遠房關係,白嚴峰跟白許許真是親得不能再親了……

  白許許他親爹,是白嚴峰他哥!也就是說,白許許是白嚴峰的親侄女,她這樣的眼神和動作,真是叫人不胡思亂想都難。然就在這時,眾人見那白許許在白嚴峰後脖子上重重一拍,那一記手刀劈下,看著都疼。

  大家只覺得白嚴峰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毫無血色,而他眼神渙散,人都快被劈暈了。大家恍然大悟,原來白許許是要轉移他注意力,好下狠勁兒動手。

  綠蘿從白嚴峰脖子背後扯住一道銀灰色絲線,接著看向蘇甜,語氣冷硬地道:「他被人害了,植入魔蠱,方便控制。我一早查到,但沒直接動手就是想揪出那藏得很深的幕後黑手。」

  古雲松前些日子來探望過白嚴峰,他就是那個時候動的手。也是那個時候,古雲松還動用了些關係,要他們給秦望舒點兒顏色看來著。

  古雲松當真入了魔?

  毛沛道:「古雲松入魔你可有證據?他的青雲宗在凡間地位極高,如今修為也快突破上仙了。」

  古雲松名望很大,門下弟子降妖伏魔也深受百姓尊敬,幾乎家家都供了他的畫像,也有很多廟裡塑著他金身,說他入魔,當真難以置信。

  「青雲宗底下就有陣法,那裡也有魔氣溢出。是與不是,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綠蘿說到這裡,淡淡瞥了蘇甜一眼,她繼續道:「雖然實力恢復了不少,但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傷人的性子,還是跟從前一樣。」

  蘇甜也沒惱,笑盈盈地回了一句,「我從前是什麼樣子?我只揍該揍之人。」

  只是心頭到底不怎麼舒坦,她剛剛確實感覺到了真正魔物的氣息,蘇甜絕對不會看錯,但綠蘿現在的解釋卻也合理,她當初在青雲宗的時候的確感覺到一閃而逝的魔氣,那時候她還注意到了,並且詢問了秦望舒,回想起來,是古雲松的可能性也不小。

  白嚴峰剛剛的確有魔物殘魂,她當時若是能揪出來肯定能查得更清楚,所以她那個時候動手也算不得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亂傷人,在一掌劈下的感覺到不妥的時候她已經緩了力道,改為攻擊魔物了啊。

  綠蘿口中的從前就是蘇甜沉睡之前,她覺得自己不能擔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當下就反駁道。

  綠蘿不再說話,深深地看了蘇甜一眼,她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會讓你再傷害他了。」

  蘇甜就更是一頭霧水了。這人是誰,能被綠蘿如此呵護?

  一開始的時候,綠蘿說的是你敢再傷他分毫,現在她又說,不會讓你再傷他……

  蘇甜扭頭看了虛弱地坐在地上的白嚴峰,她明明第一次見他,綠蘿怎麼會有那樣的說法?蘇甜可以肯定,她絕對不認識白嚴峰,在她的記憶當中,並沒有這麼一個漂亮得分不出男女的人。

  興許是察覺到了蘇甜打量的視線,白嚴峰忽然抬起了頭,他衝著蘇甜微微一笑,像是黃泉邊彼岸花,在極度陰森的環境當中,開出了極致瑰麗詭豔的花來。

  下一刻,白嚴峰閉眼,似是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昏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天宮的人也趕來了。毛沛等人說明情況,而綠蘿也以遠古大能的身份用本體傳了音,因此天宮戰鬥力最強的仙人們悄無聲息地趕往了青雲宗,若真的是古雲松入魔,必定要將他挫骨揚灰徹底消滅。

  有天宮正式出面,蘇甜他們也沒事了,小飛被幾個神仙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檢查了一遍,也確定了他沒有入魔。而秦望舒以前本來就是得罪了古雲松才過來的,帝君這次也免了他的刑罰,准許他離開戮仙谷。

  「正好小飛也要休養,我們山頭最近好東西不少,你們就跟我們回黑風山吧。」蕭望是個大方的,這會兒主動邀請道。

  秦望舒看了一下瘦骨嶙峋的小飛,又瞅瞅自己乾癟癟的儲物袋,只能點頭感謝道:「那就多謝了。」

  蘇甜沒靈氣了,也不能在這苦寒之地多待,白侗更是火燒了眉毛一樣,他拽著綠蘿的胳膊喊,「血脈召喚,你也感受到了?快,青丘出事了,咱們快回去。」

  他不知道現在的白許許里根本不是原來那個靈魂,正要繼續拽的時候,被綠蘿淡淡一瞥,白侗整個人都木了。

  像是元神出竅,渾身冰冷。好半晌他才緩過神來,「許許,這是血脈召喚!」

  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族中肯定出大事了。

  「不是多大的事。」綠蘿手一抬,一張玉床憑空出現,她將白嚴峰扶到床上,輕聲道:「青丘地動了。」

  為了制止蘇甜,她的本體撕裂蒼穹,揮出了那一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12 AM

第五十一章 心魔

  「家裡出事了,你不回去?」地動,白侗不信,一個地動能弄出這麼大陣仗!他知道白許許素來驕縱不懂事,經常在家裡鬧得天翻地覆,但總歸是青丘的兒女,狐族公主,這樣的時候還磨蹭什麼,他們這些人多回去一個多一份力量啊。

  「白許許」沒理他,白嚴峰也暈了,白侗氣得甩袖子。

  他也不管了,罵了聲混賬東西轉身就走,然跑了幾步才想起來蘇甜他們都是乘著他的法器來的,這會兒倒也沒忘事兒,把他們一塊兒帶上之後才道:「我要先回青丘幫忙,黑風山跟青丘很近,順路,我只把你們送到青丘了。」

  蘇甜想了想,開口道:「那我們……」

  還沒說完呢,被蕭老大給打岔了,「你家有事我們肯定要幫忙啊,放心,老子有一把力氣,地動石頭埋了臭狐狸的話,我單手能把巨石舉起來!哈哈哈哈!」

  好心是好心,你這說的什麼話,啥叫地動埋了臭狐狸啊!

  「那到時候看看情況,我提前說聲謝謝。」不知為何,有祖奶奶在旁邊哪怕她現在沒閃金光,白侗也覺得心安了不少。至於蕭望那傻子的話,他裝作沒聽見,不跟他見識,否則就是自找氣受。

  一行人遠離戮仙谷,靈舟上,蘇甜回首相望。

  她跟綠蘿認識頗早,但綠蘿年紀比她大,是自己一步一步修煉,花了百年時間才修得人身的。在那個靈氣濃郁得黏稠如蜜的時代,綠蘿百年修得人身的資質只能算做普普通通了。她們同為植物得道,相識之後,綠蘿還教了她許多東西,穿衣打扮生活習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不能。

  她們曾一起生活過一年多的時間,後來又分開了。為何分開卻記不太清,但蘇甜知道,在那之後,她時常會給綠蘿捎帶一些好東西送過去,那時候的她,是滿心希望這個朋友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千萬年後得知從前的朋友還活著,她激動得眼淚都流下來了,然而沒想到,這時間總能辜負情深,再好的朋友,也敵不過千萬年的歲月吧。

  不對,敵不過一掌打了她喜歡的男人。幸好就在上一次,她便已經認清自己跟綠蘿如今的關係了,現在倒也沒覺得有多失望。說起來,玄紅如今倒成了她要好的雌性朋友了。

  只是從前的天下綠蘿實力中等,而現在,在當今天下,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吧。所以說,說別的都沒用,還是得命長才行。

  她腦子裡想東想西的,而此時此刻,戮仙谷的綠蘿臉色不太好,心思更重。

  她面前的男人已經醒了,現在正懶懶地躺在榻上,衝她勾了勾手指。

  綠蘿緩步過去,剛剛走近,就被他伸手一拉直接坐到了他懷中。「白嚴峰」手指攪起他一縷長髮,口中呵氣,「你看我們真相配。」

  他呼出的氣都是冷的,像是冰霜一樣毫無熱度。

  「你用別人的身體,我也用別人的身體,這兩個還都是狐狸,還是血緣至親。」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你這身體原來那個正主,愛的還是自家叔叔。」

  白家沒有把白嚴峰撈出來,任由他待在戮仙谷受罰,實在是因為青丘的公主白許許,一門心思地喜歡上了白嚴峰。這是青丘白家的醜事,知道的自然不多,然而綠蘿能夠看到白許許的元神對她的過往一清二楚,當然知道,白許許愛的是誰。

  她在查探白許許入魔沾染魔氣源頭的時候,見到了引白許許入魔的魔物。自此,天地萬物皆不在她眼中。從未想過還能再次相遇,哪怕,他已成魔。

  佔據控制白嚴峰的那個魔物殘魂,是銀河。

  「銀河……」綠蘿依靠在他懷裡,輕輕喚他的名字。

  「我現在叫白嚴峰,銀河是誰,我不記得。」他不悅地道。說完,一縷黑氣從白嚴峰身體裡飄出,幻成一個男人虛影,面容跟白嚴峰並無相似之處,他看起來陽剛英氣得多,劍眉星目,眼中彷彿蘊含浩瀚星辰之光。

  綠蘿見狀,也直接脫離肉身而出。她的本來相貌生得十分清秀,在遠古那個靈秀時代算不上美人,但如今卻也十分惹眼了,比白許許還要好看幾分。

  兩道虛影糾纏在一起,縷縷魂氣被魔物吸入體內,綠蘿卻一點兒不覺得難受,她願意用自己的元神去滋養那縷殘魂。

  那只是銀河的殘魂。他是銀河,綠蘿絕對不會認錯。她希望他能恢復,但她又害怕他恢復。

  她怕殘魂徹底消失於天地間,更怕他恢復過後,會想起蘇甜。

  此時的銀河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他不記得她,更不記得蘇甜,而這樣的銀河,才是她一個人的。她必須抓牢他。

  約莫一炷香過後,銀河推開了綠蘿,魂體返回了白嚴峰體內。綠蘿也直接返回白許許身體裡,她現在消耗並不多,因為每一次銀河都很疼惜她,並沒有吸收過多的魂力,這讓她覺得很開心,因為銀河是憐惜她的。

  他現在憐惜的是她綠蘿,而不再是蘇甜了。

  穿著白嚴峰皮囊的銀河親了一下綠蘿的耳垂,他含在嘴裡細細吮著,那酥麻的感覺讓綠蘿身子軟軟地倒在他懷裡,簡直提不起半點兒力氣。而此時,他壓在她身上說,「今天看見的那個女孩子也挺漂亮的,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一樣。」

  本來已經軟綿綿的綠蘿頓時身子一僵,因為肌膚相親而緋紅的臉頰霎時血色全失,她雙手本是軟軟搭在他身上,這會兒手上用力一抓,讓銀河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不悅起身,披衣坐到了一旁。

  綠蘿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是涼的,她很想發怒,很想咆哮,然而看到銀河那不高興的樣子,一切負面的情緒都被她緩緩壓下,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她笑著道:「又想玩了?」

  「那個姑娘不是一般人,她出生於千萬年前,若是靈氣充足,或許我都不是她對手,不好輕易對付。」綠蘿笑盈盈地,像是談論的根本不是她朋友,而只是一個毫無干係的陌生人。

  銀河回頭,「會給你惹麻煩?」

  綠蘿起身挪到他身邊,從身後環住他的腰,「不麻煩,只要你喜歡的,我都願意幫你。」

  銀河便道:「那暫時不動她好了。」他眨了下眼,神情輕佻邪魅,「我不喜歡這身子,太陰柔女氣,今天看到的那個就不錯,骨齡那麼點兒修為資質那麼高,前途無限,而且,他很壯。」

  「我用那個身體,你覺得如何?」他微微一笑道。

  綠蘿稍稍一愣,「你說蕭望,那隻狗妖?」

  「原來是狗,我當時都沒看出來。」銀河依舊在笑,「等我上了那狗妖的身,要動那姑娘也就輕而易舉了吧,我看他們,似乎情投意合。」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笑容收斂,眸子裡漆黑一片彷彿星光驟然熄滅,只剩下無際黑暗。

  綠蘿在他臉上淺啄一下,之後頭埋在他背上,將臉上情緒和眼中熱淚一併隱藏。她緩緩道:「好,都依你。」

  哪怕什麼都忘記了,你還是會,一眼選中她麼?為了她,連白嚴峰這樣絕佳的身體都不打算要,反而要去選擇一條狗……她眼中煞氣出現,心中恨意難消。

  而此時,「銀河」嘴角含笑。

  他是魔。

  是銀河的魔。什麼失去記憶都是騙她的,他什麼都記得,比銀河還記得更清楚。

  因為,他是銀河最重的執念,因愛而生,因害怕失去而不朽。被戮仙橋阻隔在天地之外魔界之中,然而,他從未放棄過回來。千萬年後終於有一縷魔氣,成功突破封印,進入這天地之間。他不是銀河殘魂,卻是心魔殘魂。

  這女人的嫉妒,也是他喜歡的食物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18 AM

第五十二章 隕落

  回青丘的路上,秦望舒稍做歇息過後,便過來跟蘇甜和蕭望他們鄭重道謝了。

  他也挺好奇怎麼從前一個毫無靈氣猶如凡人的女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上神,還是大家的祖奶奶?一想到這群傢伙給她喊祖奶奶的時候,秦望舒都忍不住想笑,他也叫不出口,想著她應該不計較這些,就還是用名字來稱呼她了。

  「蘇甜,上次在青雲宗的時候,你也詢問過魔氣,莫非是在那時便感應到了什麼?」如今白許許指出入魔的是青雲宗的古雲松,秦望舒的心情委實有些難以形容。

  他這人跟古雲松鬥了那麼多年,也不算鬥,就是古雲松每每見了他就跟隻鬥雞一樣,久而久之,他也會跟古雲松耍耍嘴皮子功夫,但一直以來,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鬧個你死我活撕破臉。

  古雲松比他晚飛昇,早些年兩個人都是仙界底層,他也曾多次提醒自己要好好修煉好好經營,不能一直當底層散仙被人呼來喝去見誰都得低頭,偏偏秦望舒他志不在此,就想做個散修,兩人觀念不合,自然就鬧掰了。

  在那之後,古雲松越混越好,而他原地踏步越來越差,偶爾遇上,古雲松就會諷刺他幾句,久而久之,大家就覺得他們兩個人關係特別惡劣。雖然他自個兒也是那麼覺得,也認為古雲松能幹出把他往戮仙橋丟的事兒,卻總覺得,古雲松不是那種會徹底入魔的人。

  縱然會有心魔,卻也不至於元神被心魔徹底吞噬主宰。

  他的青雲宗因為發展壯大,到後頭也變了味兒,但那麼大一個宗門,肯定是有心性不好的弟子的,但也有心性好的,不能一竿子全打死,當初蘇甜被抓,青雲宗肯定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但最開始的時候,若不是暈倒了三個普通凡人,蘇甜也不會被抓走。

  青雲宗不管凡塵事,壞人自有官差來抓,卻不容妖怪害人。從前是覺得蘇甜是凡人所以他當時認為肯定是青雲宗弄錯了,現在麼,秦望舒倒覺得那三個凡人肯定是蘇甜弄暈的,恰好被青雲宗的弟子發現給逮了回去,也說明,青雲宗的弟子還是守規矩有分寸之人。

  既然底下弟子尚且知道分寸,那古雲松那個受宗門供奉的門派老祖宗,怎麼會變成理智全失的魔物呢?

  也不知道這次天宮的天兵天將過去,會怎麼處理青雲宗。

  見秦望舒問,蘇甜便點頭道:「當時是感覺到一絲魔氣一閃而逝,但因為我那時實力沒有恢復十分虛弱,加之經常夢魘纏身,就誤以為是錯覺。」

  秦望舒嘆口氣,「古雲松那小子是挺討人嫌的,說他有心魔我還能信,說他已經徹底魔化我卻是有些懷疑的。」秦望舒望著蘇甜誠懇地道:「您之前不是說溢出的魔氣都能入侵其它人了,肯定已經成了魔物,那這魔物會不會另有其人?」

  蘇甜搖頭,她也不知道啊。

  「天宮不是去了很多神仙,古雲松是有心魔,還是徹底魔化,他們應該能分得清楚吧。」蘇甜說到這裡,遲疑了一下,「如果只是有心魔的話,那他就不可能控制得了白嚴峰……」

  蘇甜沉吟一下道:「那白嚴峰被魔蠱控制就是假的。」

  也就是說,綠蘿的話也是不成立的。

  秦望舒只能道:「可我真覺得古雲松不是那樣的人。」

  白侗在旁邊冷著臉跟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唄。」他是生白許許的氣,虧得還是青丘公主,家裡發生大事了都不回去,真是叫人氣得肝疼!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不多時,一行人便趕到了青丘。

  而白侗遠遠看到青丘現在的樣子,驚得瞪大眼睛,嘴巴張大久久沒合上。

  青丘主峰還好好的,但周圍一段山脈直接消失了,那宛如龍脊一樣的山脈崩塌,底下反而出現了深深的溝壑,宛如一道蜿蜒的懸崖,什麼地動,能在頃刻間把連綿山脈變成溝壑啊!

  他快速飛過去,恰好有人看到他,直接喊,「白侗,快來救人。」

  蘇甜他們也跟著一道過去,只聽那年輕男子飛快地道:「一切發生得太快,誰都來不及反應,而且不只地動,還有很強大的威壓,族人死傷慘重。你是煉丹的,還有多少藥?」

  白侗連忙把自己身上的丹藥全部掏出來,儲物法寶倒了個乾乾淨淨,他跳下靈舟,道:「走去救人。」

  蕭望也道:「那我去坑裡看看能不能挖出埋著的傷者。」說罷,蕭望直接變成原形,鼻尖兒一動,飛快地朝著一塊塌陷的巨石底下跑了過去。蘇甜現在靈氣太少,她想了想把那個年輕人叫過來教了他幾道口訣,這也是當初她教給黑風山小妖怪的治傷口訣,小妖怪們施展起來威力不大,但這些青丘的狐狸精用起來肯定事半功倍。

  那年輕人一開始有些懷疑,待試了幾次之後面露狂喜之色,直接給蘇甜咚咚磕了三個頭,「多謝,您是我們青丘的大恩人。日後我們定當厚報。」

  蘇甜呵呵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她在青丘住過,見過的那些狐狸精都挺討厭的,有公狐狸言語上對她不尊重,偶爾還動手動腳,母狐狸憑白無故看她不順眼,心懷惡意。狐狸精都擅媚,心思都挺沉,而且還很狡猾,她不喜歡跟他們打交道。

  白侗在青丘不怎麼受重視,應該是他比較傻的緣故,下力跑腿的都是他,但得好處的時候就沒他了。

  偏偏這傢伙,還對青丘情深意重。

  蘇甜現在幫不上多大的忙,她尋了個位置坐下來休息,緩緩恢復靈氣,不多時就看到蕭望從山溝溝裡托出幾個人來,偶爾是人,偶爾是狐狸,他在一片狼藉中穿梭,一身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傢伙真是個心善的,說幫忙就幫忙一點兒不摻假,從頭到尾都沒停下來休息過。蘇甜看著他忙來忙去,嘴角微微勾起,臉頰上小酒窩裡盛滿金色耀陽。她想了想,去周圍轉轉撿了幾隻因為地動而死的普通野獸,剝皮去除內臟,打算給蕭望全烤上,等他休息的時候吃個飽。

  蕭望最喜歡吃她烤的肉了。

  忙碌中的蕭望沒有注意,有一根細細的藤蔓,從地底鑽出,潛伏在他四周。

  ……

  「那黑狗跑去青丘,到你的地盤上去了?」「銀河」呵呵笑道,「那挺方便的,他自己送上門了。」

  他很喜歡那具身體,卻並非只是因為黑狗跟蘇甜情投意合。雖然有那麼一點兒原因,卻並非最主要的。

  只是第一眼看到那具肉身,他就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欲望,就彷彿,那身體裡有一種味道,強烈的吸引著他。

  白嚴峰修為高資質更是絕佳,容貌也無可挑剔,然而他潛意識裡就覺得,白嚴峰比不上那隻狗。

  哪怕他連散修都不是,長得跟白嚴峰也根本沒法比,可他,就是想將那具肉身佔為己有。會是什麼原因呢?難不成他跟真正的銀河有什麼關聯?

  想到這裡,他頓時一身戾氣,周身黑氣縈繞。

  他比誰都清楚,銀河是怎麼死的,死得乾乾淨淨。銀河用自己的元神炸斷了戮仙橋,用肉身做封印,堵住了魔界通道,將所有的魔物,將他,徹底隔絕在這片天地之外。

  最後,還把蘇甜,放入腹中,以死後的血肉之軀供給營養,使得她能存活千萬年。

  蘇甜永遠都不知道,她曾經一直沉睡在銀河的身體裡。

  髮絲都嵌入了他的骨頭之中。

  銀河的元神,肉身都完全消失於天地間,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所以,這天地間,不會再有銀河。

  不會再有任何人,跟銀河有關聯!除了他!

  此時的「白嚴峰」雙目通紅,煞氣更濃。綠蘿以為他不高興是因為她一直沒動手,於是她的藤蔓悄悄從地底冒出,在蕭望的爪子上輕輕紮了一下。

  青丘,蕭望突然嗷嗷嗷地大叫了好幾聲,後腳都翹起來差點兒飛天上打滾兒,又想到身上馱著傷員,才勉強忍住沒亂動。

  蘇甜聽到他聲音都急瘋了,飛快跑過去看,就見蕭望馱著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

  「怎麼了?」

  「被什麼東西紮了?」把人放下,蕭望變回人形,這次倒沒忘記變衣服,他腳抬起來一看,就見上面只有針眼兒大的傷口,頓時臉有點兒熱。

  剛剛那動靜,鬧得好多人都過來了,擔心他受了傷,現在一看,這麼屁大點兒傷,他可真是沒臉見人。

  不過蕭望也是老實,訕笑兩聲道:「剛剛是有點兒疼,現在不疼了,一點兒不疼。」他把腳踩放下踩著地面,腳背腳趾頭都微微曲著,儘量不讓腳真的挨著地面。

  確實很疼,現在還火辣辣地,像是一把邪火都燒到元神裡去了一樣。

  「有香味兒,甜甜給我烤肉了哦,我要吃。」蕭望傻笑兩聲轉移話題。卻不料蘇甜冷喝一聲,「坐下。」

  「甜甜?」

  看到蘇甜沉著臉,蕭望只能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剛坐好,就被蘇甜抬了腿,仔細瞧他的傷口來。

  蕭望皮糙肉厚的,變了原形那爪子肉墊更厚實,怎麼可能被扎破?雖然是小傷,看著也沒多大問題,但蘇甜就是不放心。

  她並不是個迷糊的,對自己重視的人也很上心,這會兒捧著一隻臭腳仔細地看,把蕭望看得臉都紅了,腳丫子好似也燒紅了一樣。

  「甜甜,真沒事兒。」這麼多人看著呢,他一大老爺們踩到石子兒紮了下腳,就這麼被一姑娘抱著腳看,多難為情啊。

  「你要看,咱回家叫你看個夠。」蕭望想到一些不和諧的,嘿嘿笑了好幾聲,「看哪兒都行。」

  他作勢要收腳,直接被蘇甜在腿上打了一巴掌,「別動。」隨後她伸手一擠,在那針眼兒一樣的傷口處擠出了一點兒血珠。

  蘇甜皺眉,低頭下去。

  蕭望頓時急了,手忙腳亂地祭出個法訣弄了個結界,然後他臉漲得通紅,身子都抖個不停,勉勉強強才道:「甜甜,我腳髒。」

  髒也有帝流漿啊。她是霸王花,什麼髒東西沒吃過啊。既然覺得那傷口有問題,不檢查一下怎麼放心得下啊。

  好吧,霸王花甜也是個重口味的姑娘。

  綠蘿:「……」

  「沒成功?」綠蘿的元神在滋養銀河,所以他們現在神魂相連。

  通過她的魂力侵入,以她的魂力為媒介,讓銀河一點一點兒影響控制那具身體,就是綠蘿的辦法,然而現在,居然被蘇甜直接給破了。

  她發現了?發現了她的那一絲魂力嗎?不得已,綠蘿只能迅速把魂力給收了回來。

  「還有機會的。」她柔聲道。

  「呵呵。」回答她的,是一聲冷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25 AM

第五十三章 失去

  現在已是深冬,夜裡很冷。

  青丘除了主峰是好的,其他地方都破破爛爛的,全部的傷者都安置在了有陣法取暖的主峰上,蕭望和蘇甜他們則沒有過去,而是在山坳處尋了個避風的位置,從廢墟裡扒拉出被子什麼的,往地上一鋪就行了。

  青丘不僅有狐狸也有人,這一片地方足足十來萬人口,山脈崩塌導致還有近萬人失蹤,這附近的山體也跟別處不同,彷彿有一道氣息阻隔了大家的神魂窺探,救人就麻煩不少。

  白日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蕭望這皮糙肉厚的都累了,他化為獸形趴褥子上,身子蜷起來把蘇甜卷在中間,讓她睡自己懷裡,用長毛捂著,怎麼都不會凍著了。

  至於秦望舒他們……

  蕭望:「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別過來跟我們擠。」

  於是乎,秦望舒和小飛在遠處尋了個地方休息,給蕭望和蘇甜留了二人世界了。

  雖是夜裡,很多人都沒睡,不遠處有火把的光跳動,曲曲折折地在山中蜿蜒,像是一條在黑夜裡遊走的龍。頭頂天河悠悠,星羅棋佈,蕭望仰頭看著,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犬吠,他曾經也在露天裡睡過,天為被子地為床,蜷縮成團冷得發抖,那時候覺得最大的心願就是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狗窩,而現在麼,睡在天地之間,好像也不是什麼難受的事。

  「甜甜,你睡了嗎?」

  「還沒。」這狗毛比狐狸斗篷都暖和,蘇甜熱得都有點兒出汗了。

  「甜甜。」

  「嗯?你說。」蘇甜應道。

  「你看我失憶了,還是喜歡你。」蕭望的確失憶了,他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連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朋友名字都忘了,更不記得蘇甜,然而,他還是會很輕易地喜歡上她。

  舌頭伸過去想舔一舔,發現自己舌頭比她臉大,蕭望吐出的舌頭僵在半空中,很蠢地流了滴口水……

  還好蘇甜反應快,不然得被口水洗把臉。

  她從狗窩裡鑽出來,熱的臉紅紅的,手心冒汗,吹了涼風才舒服了點兒。蕭望見狀變回人形,在她旁邊站了一會兒,他一臉嚴肅地站著目視前方,然用手偷偷拍了一下蘇甜的肩。

  等到蘇甜把頭轉過來看他,蕭望猛地低頭,湊過去親了她一口。

  唇舌相抵,呼吸都融為一體。

  而此時的蘇甜雙目睜圓,她沒有抗拒蕭望舌頭的入侵,而是跟他糾纏起來,同時,她還感覺到了對方口中都有帝流漿的氣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以前蕭望也受傷過,傷得很重渾身都是血,但那時候的他都沒有帝流漿啊,現在怎麼突然就有了,而且還不少,好像他體內有個泉眼兒似的,汩汩地往外湧,吸了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

  帝流漿是天地精氣,這天地間早就消失已久,現在在天地重現也就算了,居然會從它身體裡冒出來,蘇甜有點兒擔心,不管原因是什麼,她只知道,若是讓其他人知道蕭望體內有這東西,怕是會讓天地震動,無數人眼紅,引出大亂子來。

  她一邊吸著帝流漿一邊想,都不捨得鬆口,那靈氣順著兩人接觸的地方湧入她體內,真是舒服得她眼睛微微閉著,手腳都軟綿綿的,只能靠在他身上。

  「唔唔唔……」蕭望悶哼了幾聲,想要掙開捨不得,雙手死死把蘇甜箍住,恨不得揉進自己懷裡,但舌頭卻是真的疼,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蘇甜頓時臉紅了,也鬆了口。她是霸王花,霸王花麼,還是靈植的時候那張嘴就是她的殺人利器,剛剛吃了好東西一時情不自禁地吮住不放,不過現在反應過來,她頓時鬆了口,故作矜持地低了頭。

  想了想,蘇甜補充了一句,「我是食人花哦,你怕不怕。」

  蕭望哼了一聲,說話都大舌頭了:「老子又不是人,怕個屁啊。」親個嘴兒還親不過甜甜,他一張臉往哪兒放,當下又低頭下去啃,當然,也不忘在周圍弄個最簡單的結界,免得被別人偷看了去。

  「回去了就成親好不好?」蕭望好不容易把人鬆開,紅著眼睛問。

  「好啊。」蘇甜嘴唇微微張開,喘了好幾口氣。此時的她眼神迷離,白嫩的臉上滿是胭脂色的紅,嘴唇更是被吮得飽滿亮澤,清純中透著魅惑,讓蕭望簡直把持不住,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給撲了。

  聽到蘇甜的回答,他忍不住嗷嗷叫了兩聲,接著變回原形,把蘇甜往頭上一頂,馱著她飛上高空。

  「幹嘛呢?」

  「回去成親!」

  「不救人了?」

  蕭望一愣,又緩緩落了地,「那還是先救人吧。還有不少人埋坑裡呢。」反正媳婦兒又不會跑,也不急這兩三天了。

  蕭望休息了一個時辰又爬起來刨人去了,蘇甜因為又吃了不少帝流漿也跟他一起去幫忙,有她幫忙救援速度快多了,只一個白天,又翻出了數千人。

  傍晚,蘇甜蕭望還有秦望舒他們圍著火堆一塊兒吃東西的時候,秦望舒忽然將手中的烤肉放下,他喃喃道:「我信你。」

  大家都吃著肉,秦望舒突兀地冒了這麼一句,叫人摸不著頭腦。

  白侗問:「你咋了?」

  秦望舒沉著臉,望著眼前火堆,那火光倒映在他雙瞳裡,他眼中是跳躍的火焰,心中卻是冷寂的哀傷。他緩沉默一瞬,緩緩道:「古雲松給我發了一道傳音。」

  「嗯?」蘇甜抬頭,看向秦望舒。

  「他死了。」秦望舒沖蘇甜拱了下手,「我暫時就不去黑風山養傷了,我要去青雲宗一趟,小飛就暫時托你們照顧了。」

  他的傷也是靈氣耗盡而已,恢復起來也不麻煩,但小飛損耗太大,必須好好養著才行,不能跟著他東奔西跑。

  「那古什麼說啥了?」蕭望問。

  「天兵天將突襲,在青雲宗山門劍陣底下發現了陰魂陣,用鮮血和屍骨催生怨煞氣用來強大修為元神的陰魂陣,所以帝君直接判了他雷刑和天火焚神。整個青雲宗弟子也在接受檢查,但凡發現身上有魔氣者,殺無赦。」

  秦望舒緩緩閉上眼,一字一頓道:「他說,他是冤枉的。」

  古雲松周身煞氣,宗門底下暗藏歹毒邪陣,成魔證據確鑿,不管他說什麼,皆無人信他。神魂被天火鍛鍊成灰之際,鬼使神差地,他給秦望舒發了一道傳音,「我沒有布陰魂陣,我是冤枉的,你信我嗎?」

  我信你。滿腹冤屈彷彿都得到了安撫,那衝天的煞氣也隨之而減弱,靈魂成灰,消失於天地間,那個人,大抵只會留存在少數人心中。

  「我想去調查一下這個事情。」

  陰魂陣是存在的,又在青雲宗屁股底下,所以要查肯定要從青雲宗查起。如果不是古雲松,那就是青雲宗的其他人,至少也是長老才行,否則怎麼能瞞住別人偷偷在山門底下佈陣。

  這事跟他人無關,認識古雲松的也只有他自己,是以秦望舒沒想過找蘇甜他們幫忙,既然最後古雲松聯繫了他,他有責任去尋找真相。

  當然,若是遇到麻煩秦望舒肯定會向蘇甜求助的。他說完之後又給白侗行了個禮,「不能繼續留在此地幫忙,還請白兄見諒。」

  「哪裡話,這兩天也多謝你了。」白侗說完,從袖子裡掏出一件法寶和一瓶子丹藥,「我廢墟裡翻的時候撿到的,你拿著,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叫我啊。」

  秦望舒跟小飛道了別,提前離開了青丘,等到人走遠了,蘇甜才回過神,悶聲不響地啃了口肉。

  其實沒什麼好查的。

  是綠蘿指出的古雲松。

  如果古雲松是冤枉的,那問題就出在綠蘿身上,而以綠蘿的實力,想要弄出個陰魂陣簡直輕而易舉。但綠蘿也是經歷過那場戰爭的,她應該知道,如果真的魔物再次出現,該是多麼可怕的噩夢。

  蘇甜心煩意亂,她大口大口地咀嚼,不多時便把一整隻鹿腿塞進了嘴裡,那吃相把白侗都驚呆了,「祖奶奶,我記得青丘的長輩曾說您瓊漿玉露都喝不下……」

  蘇甜呵呵笑了一聲,「別說鹿腿了,我連一頭龍都吞得下。」她隨口道。

  既然秦望舒去查青雲宗了,那她,就去查綠蘿好了。綠蘿的本體就在青丘,她得好好翻一翻青丘,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了。

  對了,綠蘿用的是白許許的身體,白許許的房間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呢?

  綠蘿的本體就在附近,元神倒是在戮仙谷還沒回來,這樣一來,她要查還要盡快,免得她元神跑回來了,幹啥都瞞不住她。

  至少現在綠蘿離得遠,蘇甜剛剛吃了帝流漿身體狀況很好,施些手段,還是能瞞住綠蘿元神的。她沒耽擱,神識施展開,直奔主峰白許許的住處,而神識一過去,蘇甜就發現,白許許的房間有很強的結界,將那裡頭護得嚴嚴實實。

  她一個遠古上神,把白許許的房間護得那麼結實做什麼,難不成還真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蘇甜只擅長暴力破陣,霸王槍一槍捅過去,結界吧唧一下碎了,這讓她犯了難,稍微有點兒猶豫。

  也就在這時,蘇甜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她心募地一沉,神識迅速收攏,整個人瞬間跌坐在地,一幅精神恍惚的模樣。

  「甜甜,甜甜,你怎麼了?」

  蘇甜沒回答,她掏出圖冊,手一抖,圖冊直接飛上空中,翻到了玄紅那一頁,她顫聲喚著玄紅的名字,就見那兩個字剛剛出口,便有一條漂亮的紅龍幻影飛上高空。

  那紅龍無憂無慮地繞著她轉來轉去,蕭望不明所以地看著它道:「咦,玄紅怎麼一叫就來了,這麼快,她不是在東海嗎?」

  話音落下,天地間無數聲龍嘯傳來,那聲音,震得人毛骨悚然。白侗手中鹿腿直接跌落在地,他臉色慘白語氣驚惶地道:「大事不好了,玄紅,玄紅把東海龍太子殺了。」

  蘇甜對白侗的話毫無反應,她伸手,那紅龍幻影就變得只有筷子長短,停在她掌心,用龍角蹭著她的手指。

  她掌心緩緩收攏,卻無法握住那紅龍,那只是一縷殘魂虛影,沒有任何實體。

  而今,她能握住的,只有霸王槍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34 AM

第五十四章 屠龍

  東海龍宮。

  雲袖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她表情木然,目光呆滯,懷中抱著的是敖凌屍身。而她身邊不遠處則是一顆表面上佈滿裂紋的龍蛋,龍蛋身邊不遠處,則是被抽筋剮鱗了的紅龍玄紅。

  敖凌全身潰爛,皮膚都是綠色,顯然是中毒而死。而這毒藥不僅毒了他的身體,也毒了他的元神,他的屍體上已經有了一股惡臭,然雲袖對那腐臭氣渾然不覺,她愣愣地抱著屍體,良久,忽然笑出了聲。

  「讓你把逆鱗給那賤人,活該。」她喃喃道。

  手緩緩鬆開,雲袖哈哈笑了兩聲,眼神惡毒,裡頭彷彿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她一字一頓地道:「死了,活該……」

  死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其實她愛敖凌嗎,有多愛,愛到粉身碎骨都願意嗎?直到此時此刻,雲袖才明白,其實,她的愛早就變味了,到最後,她耿耿於懷緊抓不捨的,其實只是從前高貴的自己。

  否則的話,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敖凌死了。

  那個高貴的女人,因為一次一次的背叛,早已變的瘋狂和歇斯底里,讓她自己內心深處都厭棄。然而,無法回頭她已經快瘋魔了。

  雲袖知道玄紅緊張那個龍蛋,所以一回來就開始報復,故意要把龍蛋搶走,卻沒想到,玄紅竟然會拿敖凌的性命來威脅。看到敖凌把逆鱗給了玄紅,雲袖一下子就氣瘋了,直接將龍蛋從聚靈的珊瑚貝裡取出,並用力去砸,結果,玄紅念出了一段口訣……

  他們龍族的逆鱗雖然給了別人,但龍鱗堅韌,以玄紅的本事根本不能在逆鱗上弄出半點兒口子,而龍族想要收回逆鱗也是一個念頭就能辦到,所以敖凌才會把逆鱗給玄紅,他不過是哄玄紅罷了,卻沒想到,玄紅拿捏著他的逆鱗,真有辦法掌握他的生死。

  敖凌恐怕到死也沒想到,他的側妃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他那個愛他愛到骨子裡,將他身邊所有女人都視為敵人的正妃,關鍵時刻也沒選擇他。

  雲袖沒想到玄紅真有本事殺了敖凌,同樣,在那僵持的時刻,她看到玄紅那悲慘的表情只覺得心頭無比爽快,只想毀了龍蛋毀了她,都把敖凌的生死看淡了。

  現在,終於結束了呢。敖凌死了,而在敖凌斷氣的瞬間,玄紅便被她和她的手下聯手擊殺,當場殞命。

  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

  雲袖咯咯笑著,臉上表情分外詭異。

  「我的兒!」聞訊趕來的東海龍王眼睛都紅了,他仰天長嘯,整個東海水族沸騰,無數龍嘯傳遍四海八荒,將這悲傷與憤怒傳遞而出,然而,這並不是結束。

  雲袖走到龍蛋旁邊,她扭頭看著紅龍屍身,冷笑一聲吩咐道:「將玄紅的肉剁碎了餵魚。」

  「是,公主。」她手下心腹都是西海跟過來的龍族,自然只聽令於她,幾個人上來把玄紅屍身拖走,而那龍蛋,微微顫了一下。

  雲袖見狀冷笑一聲,隨後抬腳,朝著龍蛋一腳踢了過去,而這時,東海老龍王吼道:「住手!」

  龍族孕育不易,東海龍族更是真龍血脈凋零,他親兒子已經死了,如今這龍蛋,卻是必須得保住。

  「老龍王,這龍蛋可不一般,有靈智的,我們殺了它娘,你還指望它長大以後會孝敬你?」此時,雲袖對東海龍王都沒了半點兒尊敬,她冷冷道:「我們這些人挖了她龍角,剮了她龍鱗,抽了她龍筋,你覺得,這孩子長大以後能放過我們?」

  她腳尖抬起,「斬草除根的道理,難道你都不懂了?」

  東海龍王仍是不願答應,他威壓施展開,正要將龍蛋護到身邊,卻沒承想,一道更大的威壓出現,將他元神稍稍壓制,使得他一時沒法動彈。

  西海幾頭白龍也已趕到,其中西海龍王雲瀟道:「我兒說得對,這龍蛋絕不能留。」

  東海比西海實力弱得多,這個時候,東海龍王只能道:「龍蛋是無辜的,它年紀還小,根本沒有什麼意識,以後用靈泉洗滌一下,便能去除記憶。」

  老龍王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的了。見對方沒有任何動搖之心,他緩緩道:「再者,玄紅跟祖奶奶關係匪淺,還……」

  話音落下,就聽到雲袖哈哈大笑起來,「那個祖奶奶?若她真有本事,玄紅每次被我欺負羞辱過後,還只報喜不報憂?」

  「不過是個唬人的罷了,上次那一槍,已經費了她全力,只怕幾百上千年都補不回來!」

  「玄紅殺了我相公死有餘辜,千刀萬剮不足為過,若她仗著自己輩分高過來撒野,那就別怪我西海目中無人!」

  玄紅殺了敖凌死有餘辜,即便鬧上天宮,她西海也不會有半分畏懼,而這龍蛋有微弱的意識,也是絕對不能留的。

  「動手!」

  話音落下,東海龍宮猛地一晃。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若你敢傷那龍蛋分毫,我便屠盡西海龍族!」

  「放肆!」雲瀟說完,忽覺異動,他立刻抬手揮出結界,將周圍西海白龍罩住,往旁邊一躲。也在此時,轟隆一聲巨響,他們幾個剛剛所在的位置,已經被金光覆蓋。

  深海龍族皆是目瞪口呆。

  一柄巨槍從天而將,墜入東海,直接紮在龍宮宮殿,那槍尖扎入海底,槍柄還立於海面,堪比傳說之中的定海神針,乃是神器無疑。

  人未至,槍已到。

  蘇甜從未如此憤怒過。她掐訣喚雲,速度快若疾風閃電,而左手結印,右手揪著蕭望,把他手掌用刀割開,將鮮血汩汩吞入口中。

  蕭望沒動,他看到蘇甜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外滾,只覺得心疼的跟有柄刀子在裡頭攪動似的,同樣,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發現喝了她血的甜甜身上的威壓越來越強,也就更不反抗了,還小聲道:「你多喝點兒,我身子壯,流多少血都沒問題。」

  到後來,蕭望有點兒暈了。他嘴唇發白,臉上也沒了血色。而蘇甜雖然快瘋了,卻也時刻注意著蕭望的動靜,她停下吞噬,施展靈氣訣,給他止血療傷。

  「玄紅死了。」

  蘇甜怔怔地道。「他們還要殺了龍蛋。」

  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將整張臉都打濕了。蘇甜用手捂著臉,一字一頓磨著牙地道:「我要屠龍。」

  龍能殺得死嗎?蕭望是狗,低等靈獸對龍族有天生的畏懼,同樣,他也知道實力是有差距的,上一次被那一頭龍都打失憶了,他們現在要去海裡屠龍?倒也是因為失憶了,蕭望對玄紅印象不是特別深刻,所以他自己憤怒要稍弱一些。

  怕嗎?蕭望心頭問自己。

  怕個屁啊,給玄紅報仇,屠龍就屠龍!

  說到底還是有一絲絲惶恐,死了都不懼,他想,若是又被打失憶了該怎麼辦才好。一天,一刻都不想再忘……

  「走,我陪你去把龍蛋搶回來,殺他個天翻地覆。」蕭望手一揮,豪氣衝天地道。他不怕,跟甜甜在一起,去哪兒都不能怕!

  真爺們兒,不慫!

  轉眼,蘇甜和蕭望趕到了東海龍宮。

  只是瞬間,兩人便深入海底,直接到了龍宮深處,遠遠看到地上的龍蛋,蘇甜伸手一招,施展大擒拿術,將龍蛋直接抱入懷中。

  雲袖見狀施法阻攔,蘇甜怒喝一聲,「上次饒你不死,今日必將你挫骨揚灰!」

  霸王槍一聲嗡鳴,從海底拔出,捲起巨浪滔天,而下一刻霸王槍化為銀針,衝向了雲袖眉心。

  雲袖遍體生寒,竟是完全不能動,而她周圍的兄弟也是渾身僵硬無法上前一步,唯有雲瀟厲聲喝道:「祖奶奶,槍下留人,萬事好商量!」

  晚了。

  當你們在殺玄紅,剮鱗毀屍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手下留情?

  當你們喊著斬草除根的時候,可曾想過手下留情?

  滿腔恨意融在了那槍身裡,銀針捲著復仇的烈焰,將雲袖瞬間焚燬,竟是頃刻間便將其元神絞殺乾淨。

  蘇甜雙目通紅,她將霸王槍橫在身前,一字一頓地道:「傷了玄紅的,還有誰?」

  當年,魔物入侵,她守在關口,不放過一個魔物。

  而今,她站在西海龍族面前,霸王槍下,參與殺害玄紅者,一個不留。

  「你,你殺了雲袖!」

  雲瀟怒喝一聲,身體化為原形,頃刻間,他身邊跟著的西海龍族全部化龍,加上雲袖的那幾個手下,共有二三十餘龍族化為原形,將蘇甜和蕭望圍在了中央。

  龍威盪開,引起海族震盪,大量海族直接死於龍族威壓之下,魚群大量死亡,漂浮在海面之上。

  此恨已無法化解,唯有拚個你死我活。

  龍族身體龐大,肉身力量強悍,加之道法神通一齊施展,蘇甜霸王槍舞得密不透風,依然無法短時間破局。

  而她最怕的就是持久戰!

  思及此,蘇甜不再猶豫,既然你們都變成本體,那趁著此時靈氣充裕,我也變好了。

  霸王槍橫在身前擋住龍族攻擊,蘇甜長髮披散開,雙足插入海底淤泥,四肢舒展,一朵巨大的花朵從海中綻開,那花紅得詭異,還帶著一股能讓人發瘋的惡臭。

  首當其衝的一條西海白龍身子在空中顫抖不停,隨後瘋了一般朝著那花朵衝了過去,就在一爪要抓上花朵的時候,那豔紅的花朵猛地張開,將那頭長約十幾丈的白龍整個吞入口中……

  蕭望被花朵藏在葉子底下。

  他趴在那裡,看傻眼了。他媳婦兒真把龍吞了……

  難怪以前是個飯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41 AM

第五十五章 天威

  「雲風!」被蘇甜吞掉的是個龍族小輩,西海龍王一聲怒喝,尾巴猛地一甩,將周圍的宮殿掀翻,它猛烈咆哮,神魂威壓猶如水波一般蕩漾開,讓那些因為惡臭而暈頭轉向的龍族稍微清醒了一些。

  「把雲風吐出來!」又一頭龍聲嘶力竭地吼道。

  蘇甜豔紅的花朵微微晃動兩下,她打了個嗝,口中呼出更加劇烈的腥臭氣,那味道濃郁,熏得海中白龍翻騰不已,其中有幾個拚命浮出海面,又有幾頭瘋了一樣自己往那霸王花張開的嘴裡衝撞。

  花朵張開,蘇甜一不小心又吞了兩頭白龍。西海龍王又急又怒,它頂住惡臭不顧危險衝到了霸王花的身邊,龍角直接劈出一道閃電,龍爪掰開花瓣,要將霸王花撕做兩半。

  閃電劈在身上,蘇甜倒是沒感覺到有多疼。然此時嘴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她也十分難受。蘇甜巨大的花盤劇烈搖晃,同時無數扇形葉片猶如飛刀一樣密密麻麻地割在西海龍王身上,登時就叫那西海龍王龍鱗翻飛血肉模糊。

  但此時的西海龍王也是因為仇恨的怒火紅了眼,渾然不顧身上的傷勢,龍身纏住霸王花,龍爪撕裂花盤,拼著同歸於盡的架勢,要跟蘇甜死磕到底了。

  蘇甜豈會讓它得逞,她的圖冊漂浮身前,三位英魂脫離圖冊而出,圍攻西海雲瀟,而她的花盤盯著雲瀟的撕扯力量繼續變大,一點一點兒地,想把這西海龍王都吞進腹中。

  她沒有落到下風,然而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將西海龍王徹底制服。

  維持本體消耗頗大,剛吞下的白龍卻是無法立刻消化的,也就是說,繼續拖延下去,對她沒有半點兒益處。她身上的味道又重了幾分,方圓百里之內的活物,都被熏暈了。深海龍宮裡明珠跌入淤泥,深海海底早已黯淡無光。

  雲瀟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鮮血,喝道:「蒼天在上,碧血丹心,以壽元千載,引天地正氣,誅十方妖邪!」話音落下,一道天光破開海面,將整片海域一分為二,無數海魚避之不及,直接被一刀斬了兩半。

  那耀眼天光將海底對戰的花和白龍暴露在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

  它龍身散發銀光,雖鱗片少了許多,此時沒有半點兒頹廢之相,龍吟一聲,彷彿山河皆動,生靈皆是匍匐顫抖。

  天空白雲彙集,層層堆疊,出現了一個由雲聚成的漩渦,一個仙人雲上冒頭,驚呼一聲,「大事不好!西海龍王燃壽引天地靈氣,誅妖邪了,天殺的要命了!」

  一般來說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會有誰會用這麼一招。如今天地靈氣稀薄,被這麼一攪,哪怕主要代價是他自己的壽元,也會對天地有些影響,只怕好些年才緩得過勁兒。他們這些神仙倒是不怕,就怕會出現什麼天乾地旱的,讓普通百姓遭災了。偏偏這樣的禁術很難阻止,他只能想法把危險降到最低。

  眼看靈氣凝聚,在雲間形成一道光柱,那西海龍王渾身光芒更加雪亮耀眼,它身體變得更加強勁有力,彷彿無窮力量湧入利爪當中,只需再加把力,便能將那霸王花絞得粉碎,撕裂花盤,刨出那三頭白龍來。

  然就在這時,蘇甜說話了。

  她不知道什麼天地正氣,什麼十方妖邪。她不懂什麼蒼天在上,碧血丹心,她只是厲聲道:「千萬年前,我斬殺魔物洗天地污穢之時,你還未出生,現在你引天地正氣誅我?」

  霸王槍嗡鳴一聲,槍尖直指天幕,「身無正氣,何以引動天地正氣?」

  霸王槍直接飛入高空,萬丈華光將天空雲層都彷彿擊碎了,也就在此時,那道連接天地的光柱陡然消失,灑落在西海龍王身上的雪亮光芒也隨之不見。

  西海龍王雲瀟彷彿被抽乾了體內的全部力氣,身子重重跌落在地,哐噹一聲響,震得地動山搖,煙塵滾滾,將它一身白鱗都染得灰撲撲的了。

  「怎麼會這樣……」

  她殺了我愛女雲袖,吞了我族兒郎,生食龍族,如此歹毒殘暴,難道不是妖邪?雲瀟渾身顫抖,它的龍身遍體鱗傷,雙目一片頹色,就那麼躺在海底淤泥當中,早沒了之前的雄風。燃壽元千年,沒有換來修為提升,反而遭受反噬,經脈劇創,它仰頭看向那朵豔紅惡臭的花朵,心中忽然有了些許悔意。

  那位是與天地同壽的遠古上神,他真的觸怒天威了嗎?

  可是,他兒的命,他族中後輩的命,誰來賠?就這麼白白死了嗎?

  雲瀟心有不甘,喉嚨裡想發出咆哮,然它突然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竟是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蘇甜此時也有些撐不住了,身體變回人形,她手持長槍站在原地,片刻後身子瞬移到白龍龍頭位置,就在槍尖要刺入龍頭之際,一個聲音道:「祖奶奶,還請饒他不死。」

  雲頭上那冒頭的神仙不得不出來,道:「如今海族遭難,西海龍王乃是四海之首,若他死了,亂子就更大了。你們打鬥一場,天地生靈受劫,您看那海面魚群浮屍,您看那海嘯吞噬多少生命?又有多少海邊漁村受苦受難流離失所?這些,都需要海龍王去處理和盡力彌補。恕我直言,此次祖奶奶,您也是有錯的。」

  他聲音空靈飄渺,隱約有些深意刻在其中,彷彿一股奇異的力量隨著那聲音,抵達人心深處。

  眼看蘇甜皺眉,雲頭上的神仙立刻道:「當然,雲瀟管教不嚴縱女行兇,更是有錯,還請祖奶奶網開一面,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待處理完海族事宜,便罰雲瀟去佛祖坐下捆靜心鏈唸經千年可好?」

  所謂靜心鏈就是四大皆空的意思,一旦心中有仇恨或是害人的念頭湧起,就會痛不欲生,如此一千年過去,再大的恨也該化了,再深的執念也都悟了。

  「你說了能算?」

  「自然。」他是天地間修為最高的南華上仙,輕易不開口,說的話比天宮帝君更有份量。

  他以前從不管天下事,一心修煉想得金身封神,如今這動靜鬧得,讓他不得不現身了。蘇甜神識展開,看到萬里浮屍,神色一黯,她點頭道:「好。」

  如今天地生靈脆弱,跟遠古時代差距太遠,她拚命的時候沒想那麼多,現在看到此等慘狀,天地間千瘡百孔,忽然心情沉重了幾分。霸王花本身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性格,遠古時代她吞了的植物動物也是數以萬計,然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她不後悔為玄紅報仇,卻有一些後悔傷及無辜了。那一瞬間,她神思都有些動搖。卻在這時,蘇甜聽到蕭望吼,「錯個屁,甜甜就吞了幾頭龍,那些海族死傷干她屁事?」

  蕭望可是什麼都看到了。蘇甜就變了朵花,熏暈了人,那雲頭上的神仙少扣屎盆子下來。別以為她味道重,就亂扣屎盆子啊!

  是啊,她的臭氣只會熏暈普通海族,海嘯、龍吟、龍威山河動、那些死傷,何嘗不是西海龍族造成的呢?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南華上仙,冷冷一瞥後收了手中霸王槍。「若我錯,自有天罰。」

  收了槍,蘇甜跳下龍背,回到了蕭望身邊。

  蕭望此時也是人形,他是方圓百里唯一一個站著的活物了,這會兒正雙手抱著龍蛋,眼巴巴地瞅著蘇甜。等她走近了,蕭望才著急地道:「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了?」蘇甜看蕭望氣色還行,似乎沒有被臭到。

  他以前就習慣了她身上的氣味,沒想到濃烈千萬倍,他依然沒有不適感。

  蕭望連忙把大白蛋捧出來,「我感覺它都被臭暈了,你瞧瞧看,殼子又裂了不少。」

  蘇甜:「……」

  龍蛋還沒孵化,只有一縷微弱的意識,她的氣味會穿透結界引人發瘋,但前提是對方得有身體有嗅覺,否則的話她當初也能輕鬆對付魔物了,龍蛋只有一縷微弱的意識,又被蕭望抱著,之前還塞在葉子底下好好護著,怎麼會受損呢?

  而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道:「祖奶奶,這龍蛋之前就受損嚴重,怕是已經活不成了。」說話的是東海老龍王,他從廢墟裡爬出來,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蘇甜神識注入龍蛋之內,她仔仔細細地搜尋,終於在裡頭發現了一點兒微弱的意識,見狀,蘇甜連忙將龍蛋接過,待把玄紅殘破的屍骨找到後,她招呼蕭望返回黑風山。

  等到了黑風山,蘇甜連忙施展結界將黑風山周圍牢牢封鎖,隨後道:「蕭望,來舔舔龍蛋。」

  蕭望頓時臉都綠了,「幹嘛要我舔龍蛋?」

  好噁心,還是一顆臭烘烘的蛋。

  因為你口水裡有帝流漿啊,而一點一點兒舔,將帝流漿的靈氣緩緩送入蛋內,不會太多,也很均勻。這樣比用血更好,也更安全。

  「你舔不舔?」

  舔舔舔……

  蕭望變成大黑狗,一舌頭下去,刷漆一樣,把龍蛋刷了個遍。它張著嘴吐舌頭,還流著口水問,「你看這樣行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2:48 AM

第五十六章 狗蛋兒

  蘇甜吞了幾頭白龍,她要消化掉需要一段時間。她以往吃點兒靈氣稍微濃郁點兒的靈草都會難受,這次吞了龍,身體也是異常不舒服。只不過應該是吸收了帝流漿的緣故,這樣的難受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了。

  有最精純的天地精氣帝流漿滋養經脈,那些駁雜靈氣所帶來的創傷都會減小到最低,而隨著她在現今天地待的時間越長,那排斥力也會漸漸減弱。

  「我這次吃得有點兒撐,可能要睡幾天。」等到折騰完,蘇甜懸著的心回落,她一直強撐的倦意也席捲而來,此時眼神都有點兒模糊,看面前的黑狗都有了兩個頭。

  變成人形的蕭望,也有了重影。

  蘇甜撐起精神捏了個法訣,把霸王槍後面的槍訣融入其中,接著她又刷刷寫下幾道修煉法訣,遞給蕭望的時候手腳不聽使喚,一直朝面前的空氣裡戳,根本沒遞到人身上。

  「還有玄紅的屍骨,她肯定希望埋在……」

  埋在黑風山的長眉樹精底下,黑風山每一個逝去的生命,最終都會長眠於老柳樹下。他們生前皆是受了長眉樹老的恩惠,也正是如此,才使得長眉樹老老是缺少靈氣,沉睡養神,一直沒有飛昇。

  所以,他們死後,都願意長眠在它的根鬚之下。

  那不是死亡,是跟長眉樹老一起成長,成長為它的枝和葉,和它一起,看花開花落,看雲卷雲舒,看著黑風山的家。

  蕭望站在原地看到蘇甜往他一米外的地方伸手,跟空氣打招呼說話,心想著原來我媳婦這麼蠢這麼可愛,都睏得眼睛都睜不開看不清人形兒了,還惦記著別人呢。

  他一個側移挪到蘇甜跟前,讓她的手點在自己胸膛上,這才道:「好了,你去睡吧。萬事有我呢。」

  蘇甜腿腳一軟,身子往前一倒,蕭望手臂一勾,將人撈在懷裡,打橫抱起來之後進了房間,把人輕輕放下之後,又給蘇甜把被子蓋上。

  他捨不得離開,就坐在床頭看她睡覺,隔了一會兒就忍不住,低下頭去親她的額頭和臉頰,最後吻到她嘴唇,蕭望又撬開她的牙齒,把舌頭伸了進去。

  等親得他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了,蕭望才戀戀不捨地鬆了口,而這時,他聽到外面老王大喊,「老大你們回來了?這是啥蛋,這麼大一個?我拿去烤著吃啊。上面有你的味兒啊,一顆生蛋,你舔了多少口水啊?」

  滿面潮紅的蕭望頓時嚇得毛都豎起來了,他飛奔出房間,將那龍蛋撿起來道:「這是玄紅的蛋。」

  「玄紅的蛋怎麼被你撿來了?」老王一頭霧水。

  黑風山跟東海還是離得很遠的,老王又是個普通凡人不懂龍語,昨日那龍嘯對他來說就跟打悶雷似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又道:「今兒天氣怎麼有些邪乎,這陰沉得嚇人,都這時候了,徐娘子怎麼還沒過來。」

  上次黑風山好多妖怪都出去討媳婦兒了,現在山上剩的妖怪不多,而能跟老王有共同語言的也就只有同樣喜歡草藥的徐娘子了。他們最近在一起嘗試煉丹。

  「徐娘子是水族,昨天龍宮大亂,龍族咆哮,那威壓震盪四海八荒,可能徐娘子也受了點兒影響。」蕭望一手抱著龍蛋,一手提著老王直接去了徐娘子的小湖,叫了許久,徐娘子才虛弱地應了一聲。

  好在他們如今丹藥不少,不多時,徐娘子就能說話了。

  「東海龍太子死了,那玄紅她?」徐娘子一掉眼淚就滾珍珠,老王在旁邊跟著撿珠子,一邊撿一邊問,「東海龍太子死了關玄紅什麼事?」

  說完,又瞅一眼蕭望懷裡抱著的大蛋,老王忽然就沉默了。

  「玄紅死了。」

  「這是她的蛋,甜甜要我們好好養起來。」蕭望把白蛋往徐娘子懷裡一塞,「你也是水族,也是母的,能孵蛋吧?」

  「我是珠蟞魚啊。」徐娘子戰戰兢兢地接過龍蛋,緊張地道。

  「我們先去把玄紅埋了,再來孵蛋。」蕭望是個二愣子,從來不覺得有任何事能難得住他,最好能趁甜甜睡覺的時候把蛋孵出來,到時候她肯定會很高興。

  他大手一揮,把黑風山剩下的二三十個妖怪招呼起來,在長眉樹老那舉行了一個葬禮,把玄紅埋在了大樹底下。等做完之後,他問:「你們知道怎麼孵蛋不?」

  一群公妖怪都傻眼了。

  因為這次朱佑和狐三他們那些青壯年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以小是梳子和團團為代表的小妖,還都是公的,蕭望的問題一出來,大家齊齊搖頭,最後還是小梳子說:「我見過母雞孵蛋,先得有個稻草窩,然後,母雞就坐到了雞蛋上。」

  他是孔雀,似乎也差不多,小梳子變成了原形,撿了個石頭往肚子底下一塞,隨後學母雞抱窩一樣坐下,然後用漂亮的小眼睛瞅著蕭老大,「應該是這樣吧。」

  「那你去孵蛋。」蕭望讓抱著蛋的徐娘子把龍蛋交給小梳子。

  小梳子頓時跳起來,「那龍蛋那麼大,我屁股底下怎麼塞得下。」

  那龍蛋比他身子還圓呢。

  蕭望一想,也對,「那找誰呢?」

  剩下的小妖都不合適,而底下的兄弟全都眼巴巴地瞅著大。

  「老大,你的獸形最大啊,又大又強壯,毛還長,你把龍蛋抱著唄。」

  蕭望:「……」

  為了甜甜醒來後高興,蕭望忍了。他讓弟兄們撿了大量乾草做了個窩,然後自己蜷著身子躺進去,把龍蛋藏在中間,用長毛給它溫暖。

  因為蘇甜說他的口水管用,他隔一會兒還用舌頭舔龍蛋一圈兒,幾天下來,蕭望覺得這龍蛋裡的靈魂似乎都要強一點兒了。然又過了三五天,依舊沒什麼進展。徐娘子查了一些古籍,告訴他龍蛋孵化需要比較暖和的環境才行,特別是這龍蛋受過損,不僅得補靈氣,還得要溫度適宜。

  現在天氣冷,溫度怎麼適宜?

  ……

  蘇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身上沒有半點兒難受。走出房門,發現外頭的暖陽高照,在看山頭上綻開的花,蘇甜稍稍一愣,心想,她這一睡估計睡了兩三個月,都初春了。

  往外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蕭望大聲喊,「甜甜,你醒了怎麼不叫我?」

  蘇甜先是一笑,隨後傻在當場。

  「你們在做什麼?」

  「給蛋寶寶加熱呢,徐娘子說它怕冷。」蕭望呵呵笑,臉上都寫滿了求表揚。

  他們用跟很粗的棍子把龍蛋綁在上頭,然後把兩根丫字型的樹幹插地上,架了個火堆,把龍蛋放在火堆上烤。一邊翻轉著木棍,使得龍蛋也跟著木棍翻面,還做到了受熱均勻,不只烤一邊。

  看蘇甜臉色似乎不太好,蕭望連忙站起來道:「別擔心,你看到捆它的繩子沒,那是什麼水藻來著,徐娘子說了,若是溫度高了,這水藻會燒壞,只要水藻沒壞,就說明溫度合適,烤不壞蛋的。」

  這是群策群力出來的結果,如今這龍蛋,一天比一天長得好了呢。

  蘇甜:「……」她神識早就掃過去了,發現龍蛋裡的神識是比從前強了不少,她彷彿都聽到了龍蛋裡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強健有力,這讓蘇甜高興的同時也有點兒無語,感嘆這蛋寶寶生命力還真是頑強。

  就在這時,蘇甜吸了吸鼻子,「什麼味兒好香?」她睡幾個月沒進食,雖然不餓,聞到香氣還是會有點兒饞。

  就見蕭望唰地一下坐下,把架子上的木棍翻轉一圈,「差點兒烤熟了。」

  等又轉了兩圈後,他把蛋取下來用口水刷了一遍,舔完了還說了一句,「別說,是有點兒蛋香味兒。」

  「對了,我們給它取名字了。」蕭望把龍蛋用放回烤架上,「老王說它命運坎坷,需要個賤命才好養活。」

  蘇甜點點頭,「所以呢?」

  取了個啥?老王能跟他取名叫蕭望,他取名應該還是比較靠譜的吧。

  「狗蛋兒!」

  蕭望咧嘴一笑,「小狗蛋兒!」

  「蕭狗蛋兒的意思!」

  蘇甜:「……」

  她真是高估老王了。蕭望可不就是小汪麼……

  堂堂一真龍血脈,威風凜凜的飛天龍,以後出門被叫小狗蛋兒,這也真是夠悲催的了。

  「對了,蘇甜你睡覺之前是不是在黑風山弄了個結界?」

  「嗯。」當時她一回來就直接用盡靈氣在黑風山罩了個結界,就是怕出什麼意外,現在聽到蕭望這麼問,她緊張地問:「怎麼了?」

  「沒,這結界老厲害了,我們都出不去。外頭的兄弟也回不來。」他長得高大,笑眯眼的時候看起來憨憨傻傻的,「我們之前不是說好回來就成親嗎?我打算把兄弟們都叫回來喝喜酒哇。」

  玄紅死了,大家都很傷心難過,然而蕭望卻更加覺得,既然人生充滿了別離和意外,何不好好珍惜現在?

  天邊彩霞漫天,他站在晨光裡,霞光給他穿了一身鎧甲,使得他威風凜凜猶如一方戰神。

  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並肩前行,蘇甜知道自己的心。

  她喜歡他。

  也願意跟他在一起。

  珍惜身邊的人,並不代表會將離開的人遺忘。那彩霞把她的臉都映紅了,蘇甜眯了下眼睛答:「好呀。」

  蕭望立刻站起來把她抱起來扔天上,蘇甜本是笑著的,忽然道:「哎呀,蛋。」

  結果蕭望立刻去翻蛋了,又忘了自己媳婦兒還被拋在天上。若是一般凡人,指不定得摔殘了。

  好吧,蘇甜不是一般人。

  她可是天底下最奇葩的霸王花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1:06 AM

第五十七章 成親

  「成親呢,是要挑選良辰吉日的,日後才能和和美美,夫妻同心。」老王笑呵呵地道。

  「那你看看,哪天是良辰吉日?」

  老王也是個半吊子,對這些東西一知半解,他在那嘀嘀咕咕掐手指算了一下,「下月……」

  還沒說完呢,就見蕭望雙眉倒豎一副要啃骨頭的模樣,頓時手一抖,「啊不對,這個月其實就有幾天不錯,宜嫁娶。」

  「月底……」瞅著蕭望那雙瞪大了的銅鈴眼,老王有些無語,道:「這幾天豔陽高照的,也挺好的。」

  「你覺得明天日子怎麼樣?」蕭望也伸了巴掌出來,「我掐指一算,覺得宜成親入洞房。」

  「明兒也太急了。」徐娘子反對,他們這黑風山難得出件這樣的大喜事,起碼得把兄弟們叫回來好好熱鬧一下。

  「那後天日子也不錯。」蕭望陰沉沉地道。

  「可時間也緊啊。」橫豎蘇甜在旁邊杵著,徐娘子才不信老大會發脾氣呢,你臉沉著我也不慫。

  蘇甜便道:「三日後就是十五,就十五好吧。」

  「那行。」

  日子訂了,大家都忙起來了。

  蕭望跟黑風山的妖怪們都有傳訊符可以聯繫,他原本失了記憶,但後來每天都有小夥伴給他講原來的事,而為了聯繫小飛大家把他的窩也給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所有人的傳訊符都被他收好了。

  都是底層妖怪,用的傳訊符自然也是凡間道士煉製出來的最差的那一種。一人一張,厚厚的一疊,他還找蘇甜用針線裝訂成了小冊子。

  要跟蘇甜成親了,蕭望就拿出小冊子通知黑風山的兄弟伙,一邊叫人回來,一邊叮囑他們買東西。

  「徐娘子說要扯好多紅布。」

  按凡間規矩,新娘子還得給自己繡嫁衣,蕭望等不及,他讓狐三他們買些漂亮的大紅的好料子回來,到時候直接往甜甜身上一裹就好。衣服麼,反正到最後都是要脫的。

  他這邊張羅著叫人買東西,那邊蘇甜也把結界打開了。剛打開沒多久呢,就聽到白侗發來傳訊,「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祖奶奶大發神威的事情白侗也知道了,他作為跟蘇甜關係很好的後輩,如今在家族裡身份地位都水漲船高。

  那可是嘴巴一張就吞了幾條白龍的大能,當初在青丘受了怠慢,人家不計前嫌,此次青丘地動還過來幫忙,這人情可欠大了。青丘狐族要給祖奶奶送禮賠罪,派出來聯繫的是自然是白侗,他等了好幾個月,終於盼到祖奶奶甦醒了。

  「好著呢。」蘇甜道。

  「你們小飛還落在青丘呢,他傷養得差不多了,現在修為還進階了。」

  「嗯,這些日子多謝你照顧他了。」

  上次跑得及,把小飛落在了青丘,索性白侗在,沒讓小飛吃苦受委屈,等到蘇甜威震天下的消息傳過去,小飛就成了青丘貴客了。

  「那我一會兒就出發,跟小飛一起回來。」

  蘇甜跟白侗商定過後,她走到長眉樹老所在的地方站了一會兒,給玄紅上了三炷香。之後她下山的時候鬼使神差地拐了個彎兒去了禁地,那裡骨頭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個大坑和坑裡的含笑花樹。

  春日盎然,含笑花也是生機勃勃,她看著那一簇一簇猶如玉石一樣晶瑩剔透的花朵,嘴角都不自覺地勾起,眉眼裡皆含著笑意。

  伸手摘了一朵含笑花別在耳邊,蘇甜步伐歡快地下了山,她跟徐娘子一塊兒去準備吃食,等黑風山的兄弟們回來,大家才能吃好喝好。當然他們回來的時候也得仔細檢查,自上次蕭望無緣無故受傷過後,蘇甜都格外的小心謹慎,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現在她有了實力,不希望黑風山任何朋友再出現意外了。

  下午白侗和小飛過來,也被抓了壯丁,去凡間菜館裡買大量的熟食回來。而狐三回來後就開始在蘇甜他們房間外佈置了,屋簷上掛了紅燈籠,門前院裡的樹上都牽了紅綢子。正要鋪床的時候蕭望問,「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鋪在這裡?」

  「不鋪這裡鋪哪兒?」

  整個黑風山就蘇甜的房間最乾淨整潔,這裡的風水最好啦。蘇甜住慣了,總不能叫她搬到別的地兒去。

  「我是要跟甜甜入洞房的。」蕭望一本正經地道。

  「是啊,凡間的洞房都這麼佈置……」狐三還把手裡裝紅棗花生的盤子端起來,「這些都要撒床上,早生貴子你懂不懂?」

  「洞房不就要在洞裡麼。」

  「我昨天連夜挖了個大洞,正合適,我帶你去看。」

  狐三:「……」

  「那也行吧,挺有情趣的。」他只能這麼想了。

  還好他紅布買得多,能把剛掏的狗洞都鋪一層。

  轉眼十五到了,黑風山的妖怪們聚在一起大肆慶祝了一番,他們從早上喝到晚上,直到月上中天,蕭望才迷迷瞪瞪地回了新房。

  也就是新挖的狗洞。

  蘇甜早早就睡了。床很軟,最底下鋪的乾草,上面又墊著一層又一層的棉絮和動物皮毛,接著才是大紅的床單和被子。洞內乾燥,牆壁上沒有濕泥,還貼滿了剪紙窗花。每隔一段距離都鑲嵌一顆夜明珠在牆,使得這洞裡一點兒也不黑,把大紅的喜慶柔和在了這朦朧的光暈裡,處處透著濃濃的溫情。

  蕭望在外頭都是光著膀子喝酒的,這會兒大褲衩也脫了,光溜溜地往床上爬。他把被子一掀開,將裡頭睡覺的蘇甜給摟到懷裡,湊過去吧唧舔了一口。

  蘇甜雖然睡得早,但實際上那裡睡得著。她側著身子,臉對著牆的方向,感覺到蕭望靠過來也沒轉身,正猶豫著要不要轉過去了,就被蕭望大手一拽給摟到了懷裡,那嘴巴又緊跟著湊上來,在她臉上濕漉漉的舔了一下。

  「甜甜。」

  蕭望不斷地親吻她,手也不安分地開始扒起了蘇甜的裡衣,他力氣大,脫了幾下沒對,直接手上用力,嗤啦一聲,把蘇甜身上那衣服給撕成了布條,接著,醉醺醺眼睛都不聚光的蕭望,傻呆呆地看著只著了個肚兜的蘇甜,臉漲得通紅,他低頭,又親了她的肩,隔著那薄薄的肚兜,把手放在了嚮往已久的胸口上,先是輕輕的輕輕地觸碰,感受那柔軟的形狀,到後來整個人都瘋了。

  發狗瘋了一樣……

  他又啃又舔,猴急得不得了。然而又是個新手,雖然被兄弟們灌輸了很多的理論知識,實踐起來卻是沒那麼順利,憋得難受,喉嚨裡都發出委屈的呻吟。

  蘇甜也沒經驗,徐娘子偷偷給她的春宮圖她連夜看了,裡頭各種糾纏各種姿勢,簡直讓她驚呆了,心頭七上八下,又害羞又好奇,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這會兒看蕭望難受,蘇甜低頭偷偷瞄了一眼,看到那根又粗又壯的東西頓時心頭驚駭不已,她想,要不直接幻化本體得了。

  然而……

  變成霸王花了能插哪兒?

  那不就只剩下一張嘴了。

  T T……

  她想了想,伸手去引了路,結果……

  蕭望倒是舒服了,閉著眼睛胡亂衝撞,蘇甜只覺得疼,像是一柄刀,將她整個人給劈做了兩半。無意識地想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排斥出去,卻沒料到醉醺醺的蕭望還會委屈地皺眉頭,喊疼。

  特麼的到底是你疼還是我疼?

  她沒忍住,直接咬了他肩膀一口。結果,這一開頭,他就停不下來,時不時衝撞她,時不時又啃又舔,雙重的攻擊下來,蘇甜就再也招架不住了。

  疼痛緩緩減弱,有靈氣順著兩人緊密相接處汩汩生出,流經她四肢百骸,讓她舒服得呻吟出了聲。

  她沒有喝酒,卻也像是醉了,醉在雲層裡,軟綿綿的輕飄飄的,身子像是要飛起來,卻又因為一記強有力的衝撞,將她又死死地壓了下去。她像是漂浮在海裡的一葉扁舟,被浪頭送到空中,又拍到海裡,起起伏伏,她什麼都忘了,什麼都不想做,只是雙臂緊緊攀著身上的男人,隨他一起去往天上雲端,去到海底深淵,彷彿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無論是天涯海角,不管是仙境地獄,都可以去,無所畏懼。

  身上有熱汗,額前頭髮都濕了,一開始的時候蘇甜還能發出聲音,然而身上那男人就跟不知饜足的獸一樣,不斷地索取,她嗓子都啞了,也沒了一點兒力氣,腦子裡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被他抱著,還換了個側躺的姿勢。

  「蕭望……」

  「嗯。」蕭望酒醒了,眼睛又圓又亮,眸子裡的光彩怎麼都擋不住。

  他從來沒這麼高興過。

  他也從來沒這麼舒服過,怎麼都不願撒手,精力充沛得叫人驚訝。

  「我累了。」

  「嗯你睡你的。」蕭望大手從她腋下穿過,笑呵呵地一邊捏一邊道。

  「身子黏糊糊的。」蘇甜又說。

  「我掐個除塵訣就好。」蕭望鬆手掐了個法訣,讓兩人都變得乾淨清爽。蘇甜實在撐不住,往靠牆的方向躲,結果被蕭望捉小雞一樣給逮了回去。他這次倒是沒動了,卻也不捨得出去,就那麼輕輕地吻著她的脖頸和脊背,等到蘇甜眼神迷離了,他才又開始動作。

  就這麼折騰了一宿,他都還沒要夠。

  蘇甜撐不住,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明明有靈氣不斷的催生滋養她的身體,她怎麼還這麼腰酸背痛的呢。

  實在是敵人太強,她這朵嬌花承受不住這樣的暴風雨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1:17 AM

第五十八章 隔壁老王

  次日,蘇甜睡到了正午時分才醒。

  蕭望還挨著她睡,只不過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瞅著她。

  剛睡醒睜眼,冷不丁看到這麼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瞅著自己,還讓蘇甜哆嗦了一些,她緩過神來,「你怎麼還沒起床?沒去晨練了?」

  蕭望是屬於那種修煉特別認真刻苦的,每天天不亮都要起來跑步打拳從不間斷,像這樣太陽都曬屁股了還沒起床估計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了。

  蕭望靠過去把頭抵在蘇甜額頭上,說話時口中呼出的熱氣都跟熱浪似的撲到她臉上,讓蘇甜臉有微微泛紅了。

  「不去。」蕭望道,「捨不得去。」不僅不去晨練,烤龍蛋也全交給了徐娘子他們幫忙,龍蛋本來懷的時間就長,生出來要孵化也得幾十上百年,一頭正常健康的龍沒個三五百年是出不來的,更何況是一顆受損的蛋,蕭望覺得他可以跟蘇甜先生一個狗崽子,以後讓狗崽子天天看著龍蛋,多好啊。

  生一窩娃,每天都安排一個娃看守龍蛋,那他就清閒了,可以天天只陪著甜甜玩兒了。

  蕭望咧嘴笑,這麼瞅著她,怎麼都看不夠。原來跟女人睡覺那麼舒服,難怪黑風山那些兄弟就喜歡跟女人睡覺。他嘗了滋味就丟不開了,恨不得每天都在床上過一樣。

  就這麼想著,蕭望又壓了過去,把剛醒的蘇甜又好好吃了一遍過後,他身子壓在她身上,雙臂撐著床,就這麼從上往下近距離地看著蘇甜道:「甜甜,我發現我一點兒不餓,精力充沛得要死,這就是雙修的好處嗎?」

  雙修秘術,只要不是那種採陽補陰或者採陰補陽的邪法,兩個人都會有好處,只不過速度比起那種單人採補要慢得多。蘇甜實際上修為是遠超蕭望的,她只是因為沉睡千萬年而身體受損嚴重,原本是一碰就碎的體質,如今慢慢養養好了不少,但被蕭望折騰了一宿還是累,身上遍佈紅痕。

  修為差異大,實際上得到好處更多的還是蕭望,他平時裡一頓吃得下一頭野豬,現在忙活了一晚上蕭望都不睏不累更不餓,周身靈氣汩汩地遊走,讓他精神充沛到了極致,又捨不得下床去修煉,只能變著花樣折騰蘇甜了。

  實在是嘗到了甜頭,堪稱人間極樂。他覺得,這應該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了。

  結果外頭天漸漸黑了,一天一夜就這麼過去,蘇甜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有些驚悚地想,該不會,以後的時間都在床上過了吧。

  夜裡,蘇甜醒了,她是被熱醒的。

  光裸的身子像是貼著一塊燒紅了的鐵板似的,滾燙得嚇人。她看到蕭望的身子像是燙熟了的大蝦一樣,頓時心頭一驚,神識掃過去,發現蕭望體內靈氣洶湧澎湃,就好像一個裝水的皮囊裡突然湧入了大量的靈泉,將那皮囊不斷撐大,若是不打開口子把水放出去,或者增大皮囊的話,就鐵定會爆炸。

  「蕭望,蕭望……」

  她先是施展了一個靜心咒,想讓蕭望體內洶湧澎湃不斷衝撞經脈的靈氣平靜下來,然而沒有半點兒效果。

  「蕭望……」這個時候,必須要本人清醒地對靈氣加以疏導,但此時蕭望像是失去了意識一樣,他的元神怎麼了?

  蘇甜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眼看情況危急,蘇甜心一橫,直接將元神進入了蕭望丹田之中。這是一步險棋,丹田識海皆是生靈本命所在,那一處地方,甭管實力超出對方多少,想要順利進入都具有一定危險。

  強者可以輕易抹殺弱者的元神,將元神捏得粉碎,卻不願冒險進入對方的丹田識海,因為每個有意識的生靈,在自己的丹田識海當中,都是無所不能的神。這也是修真界奪舍很艱難的原因,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其他後路,一般人都不會冒險去奪舍的。當然,如果原本的那個元神昏迷就另當別論了。

  此時的蕭望元神到底怎麼樣了蘇甜根本不清楚,但她必須找到答案,否則的話,蕭望體內的靈氣會把他自個兒撐爆的。

  她本是一縷神識緩緩侵入,奈何蕭望丹田識海的風暴劇烈,她的神識剛剛靠近就被絞殺,根本無法進去他識海內部。而神識消失,蘇甜也有一點兒損傷,她想了想,用身體緊緊貼著滾燙的蕭望,一手輕拍他的後背,在他耳邊輕聲道:「蕭望,我是蘇甜,你放輕鬆一些。」

  不管他聽不聽得到,蘇甜都想用聲音來安撫他。

  緊接著,她沒有再猶豫,元神直接侵入了蕭望的丹田識海。

  剛剛靠近的那一瞬間,識海風暴猶如無數刀刃切割,讓蘇甜元神劇痛,然而等到她元神徹底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頭風平浪靜,白茫茫一片。

  她成功進去了,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阻攔!

  蘇甜心頭一喜,隨後她立刻尋找起蕭望的元神來。她四下張望,隨後便發現這丹田識海實在是太大了一些,她如今修為恢復得不錯,元神也受到滋養能看到很遠的地方,然而現在,神識所能瞧見的最遠範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每個有意識的生靈,識海內都是有東西的,一般都是江河湖泊,代表元神和修為的境界,而有些特別有執念和慾望的,識海裡還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財富、美人等等等等。

  蘇甜從未見過這麼乾淨的廣闊的識海。

  彷彿混沌初開,天地不分,到處都是白霧,也只有這一片白霧。雖然很驚異,但現在蘇甜最要緊的是找到蕭望,她元神在這片茫茫天地裡疾馳,一邊跑一邊呼喚蕭望的名字,而隨著她的呼喊,天地間那些白茫茫的霧氣劇烈震動,像是要將她排擠出去一樣。

  她不敢停,一停下來,那些雲霧就會瘋狂湧上來,將她徹底吞沒。

  她也不能停,蕭望的元神還沒找到,她耽擱不起。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她依然無法看到這廣闊天地的盡頭,那些霧氣不斷的削弱她的元神,蘇甜的元神越來越微弱,她的雙腳漸漸消失,身體也變得透明。

  這個天地太詭異了,她繼續停留,彷彿會融合在這天地之中,然就這麼離開,蕭望怎麼辦?

  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望!」蘇甜聲嘶力竭地喊,依然沒有誰回應她。

  她的元神越來越虛弱,身體變成跟紙片一樣淡薄,被那些湧上來的白霧層層裹住,蘇甜此時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竟是想出去都無法脫身了。

  進來的時候蘇甜想過會有危險,但她完全沒有想到,蕭望的識海會是這樣的。

  她元神委頓在地,漸漸連人形也無法維持,變成了一朵病懨懨的霸王花,然就在她變成花朵的那一瞬間,那些不斷湧上來的白霧忽地散開,霧氣之中,一個聲音說:「什麼味兒啊,這麼臭?」

  威壓散開,一隻巴掌大小的黑狗從霧氣中走了出來,它繞著蘇甜轉了一圈兒,張口問:「你誰啊?」

  說完之後,他忽然汪汪汪叫了好幾聲,「我怎麼會說人話了!」他一聲吼完,周圍的識海空間緩緩縮小,那些白霧一樣的氣體也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而山山水水憑空出現,在丹田識海中央,還有一塊體型巨大的肉骨頭。

  蘇甜驚呆了,她來不及多想,只是喊:「快醒醒,你看你的身體!」

  蕭望瞬間驚醒,他按照蘇甜所授的方法疏導靈氣,不多時,天上就有了翻滾的雷雲,竟是要渡第一重的散修劫了。

  滾滾雷聲一波接一波的敲得震天響,閃電猶如利劍當空劈下,萬千利劍斬向蕭望,然而也就在他渡劫之時,蘇甜看到天空突然星辰密佈,一些幽幽綠意從天幕裡飛出,一團一團的散落在四面八方,而有大量的綠意,落在了黑風山上。

  那是……

  帝流漿啊!早已消失了千萬年的帝流漿,在這天夜裡,再次出現在了天幕上,雖然很少,卻足以震驚天下。蕭望雷劫輕鬆渡過,然而他渡劫過後,扭頭看了一眼等在遠處的黑風山眾人,突然化身黑狗,朝著老王狂奔過去,跟他猛甩尾巴,連看都沒看蘇甜一眼。

  老王:「……」

  蘇甜:「……」

  這特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洞個房之後,相公就愛上了隔壁老王?

  ……

  戮仙橋下戮仙谷。

  「白嚴峰」盤膝坐在床上。床底下有個陣法,他閉目坐著,嘴卻張開的,一絲絲黑氣從陣法底下湧出,被他一縷一縷的吸入口中。

  穿著白許許皮囊的綠蘿坐在床邊,她周圍點了一圈兒的香燭,頭上有一點兒幽幽的魂氣猶如青煙一樣飄向了「白嚴峰」那邊,也被他吞入了口中,等到香燭燃盡,綠蘿和白嚴峰才同時睜開了眼。

  「好些了嗎?」綠蘿有些緊張地問。

  這兩日,銀河都不太舒服。他的本體並沒有成功過來,而是一縷殘魂穿透封印,前些日子都好好的,現在殘魂卻不是很穩定,彷彿天地間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削弱他一樣。

  綠蘿心急如焚,將自己更多的魂力都供給給了這縷殘魂。

  「嗯。」「白嚴峰」點了點頭,他怔怔看著綠蘿,忽地一笑,「你對我真好。」

  他起身下床,也沒穿鞋,赤腳走到綠蘿身前,彎腰捏住她下巴抬起來,「你以前是不是很愛我?」他低頭下去,在綠蘿唇上輕啄一口,挑眉問道:「嗯?」

  綠蘿微微低頭,應了一聲,「嗯。」

  那時候的銀河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是那片天地之中,最強的那一個。

  他突然出現在谷內的時候,綠蘿覺得彷彿天地間所有的光都被他吸走了一樣,她一顆心瞬間淪陷,然而不久後她就發現,銀河的視線從來都黏在她的朋友蘇甜身上。

  他教她槍法,他跟在她身邊,看她畫畫。

  「你對甜甜真好。」她鼓起勇氣說過這麼一句話。

  「我把她當閨女養啊。」

  那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銀河喜歡蘇甜。可他自己偏偏不承認。

  那時候蘇甜也喜歡銀河,她曾二愣子一樣衝到銀河面前說喜歡他,然而銀河只是說她還小。

  那時候的她只是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旁觀者,她愛銀河,卻根本不敢讓他知道,她沒有蘇甜那樣的勇氣,能夠頂住頂尖強者周圍無形的威壓,衝到他跟前說喜歡。她記得,那時候的她,都從不敢抬頭看銀河。

  他如天上明月皎皎,是受所有生靈尊敬愛戴的,而她,只是地上一株野草。

  蘇甜跟她一樣也是野草,還是奇臭無比的草,她怎麼能那麼無所畏懼地開口呢?

  綠蘿胡思亂想地時候,「白嚴峰」又說話了,「我肯定也很愛你對不對?」

  他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死心塌地地對我呢?」

  綠蘿沒有反駁,她伸手環住了白嚴峰的脖子,跟他吻在了一處,然而下一刻,綠蘿忽地一頓,她的細微動作自然瞞不住白嚴峰,他皺眉問道:「怎麼了?」

  綠蘿猶豫片刻,接著又笑了一下,「蘇甜跟那隻狗妖昨天成親了。」

  白侗頭天晚上喝高了,第二天下午才回青丘,回去之後就把這事兒大肆宣傳了一番,綠蘿雖然元神不在青丘,但她本體還躺在青丘呢,自然就知道了。

  就讓蘇甜跟那狗妖過日子吧,此時的綠蘿無比的慶幸蘇甜忘了銀河,而成魔了的銀河,也忘了從前。

  既然他們曾經都不曾在一起過,如今,就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了。

  她也算是如願以償,能夠陪在銀河身邊就足夠了。

  孤寂千萬年後,綠蘿覺得,其實只有愛人才身邊,才能稱之為永恆。

  「那隻狗,那隻狗,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白嚴峰身上煞氣陡然出現,他周身黑氣洶湧,雙目血紅,一個漆黑的影子已經衝破身體的束縛,漂浮在了白嚴峰肉身之後。

  黑影破體而出,竟是飛出了房間結界,綠蘿連忙阻攔,「你這麼出去會被發現的!」

  卻不曾想,當初那個虛弱得需要她魂力滋養的魔物殘魂,竟然有了如此強橫的實力,瘋狂地衝撞,使得她的結界岌岌可危。

  「讓開!」

  「銀河,你現在這麼出去我們此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她要把銀河的本體從魔界那邊引過來,如果現在暴露出去,一切都將前功盡棄。雖然這天地間的神仙修士實力大都不如她,但她一個人,不可能跟全天下為敵。現在天地間靈氣枯竭,恢復也慢,她能抬手滅掉一片,卻無法對付源源不絕的敵人。那樣靈氣會耗盡的!

  回答她的是一聲嘶吼,此時的銀河,已經失去了意識一樣,只剩下了魔性的嗜血和兇狠。

  就因為蘇甜跟別人成親了,銀河就會變成這樣?他不是失去記憶了嗎,失去記憶了,依然會為蘇甜瘋狂!

  意識到這一點,綠蘿深吸口氣,她道:「蘇甜成親,我這個做朋友的應該去恭喜一下才對,你把魔氣好好隱藏起來,等你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去黑風山吧。」

  本來她曾嘗試過偷襲蕭望,奈何沒有成功,後來就發現黑風山被蘇甜用結界給封鎖起來了,她想出手都沒找到機會,而之後就是銀河殘魂虛弱,她就沒再管蘇甜那邊的情況,卻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時間,蘇甜就跟狗妖成親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1:20 AM

第五十九章 帝流漿

  帝流漿的再次出現雖然震驚了整個天地,然而此時的黑風山上,眾人關注的都不是什麼帝流漿,而是自家老大。

  哪怕有幸運的妖怪吞到了一口帝流漿的,這會兒也沒去修煉吸收,而是圍著老大打起轉來,他們本來以為老大又失憶了,還想用上次的方法讓他重新把大家都記住,奈何試了幾次大家就發現,這一次,老大似乎腦子是傷得有點兒嚴重,並不是失憶那麼簡單。

  洞房花燭夜後,蕭望渡了個散修劫,然後,他就整個人都不對勁兒了。

  說話說不利索,汪汪汪裡頭夾幾句人話,都很難理解他要表達的意思。

  而且他不喜歡人形,天天以狗的形態撒丫子跑,看到木樁子就衝過去撒一泡尿圈地,就跟一隻普通的狗沒有太大的區別。他最喜歡趴老王腳邊,蘇甜過去的話他也不會發脾氣變凶,也會跟蘇甜玩兒,然而只要老王一動,它就會丟開蘇甜跟著老王轉,這樣的表現,著實讓黑風山的妖怪們都驚呆了,大家想了很多辦法,也沒把他給掰回正途。

  以前老大是蠢,但他好歹知道自己是妖怪,生活方式趨近於人,現在這個,明明已經渡了散修劫,卻跟個單純的黑狗似的,一舉一動都是普通狗,若不是實力強,當真跟隻家犬沒啥區別。

  「老大被雷劈傻了?」

  上次受了重創失憶就算了,這回直接被雷給劈成傻子了?這麼多年的生活習慣全變了,倒像是隻普普通通的狗。蘇甜給他扔塊骨頭,他都能跳起來接住,然後自個兒趴在地上啃起來。最重要的是龍蛋他也不養了,那天一個不小心差點兒被它給敲碎了吃了,把徐娘子魂兒都快嚇掉了。

  雖然他有了散修的實力,但並不懂得運用,就好像一隻奶狗突然變成了人,變得無比強大,但他的思維還是那隻奶狗,因此他的行為和動作都只是狗,並沒有因為實力強大而有本質的改變。

  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甜這幾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她沒有從狗洞裡搬回去住,而是獨自一人住在那鋪滿紅綢的洞裡,每日桌上都還會點兩根紅燭,然而,這洞裡只有她一個,不會再有蕭望出現了。

  那個蕭望,蜷成一團睡在老王家門口,怎麼都趕不走。

  ……

  夜裡,蘇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披了衣服起身,坐在床頭發呆。

  原本蕭望睡覺的地方,現在放著龍蛋寶寶,因為現在的蕭望特別饞,對龍蛋情有獨鍾,徐娘子他們都看不住,蘇甜便把龍蛋放到自己身邊養,連睡覺都睡在一處了。

  她想,蕭望怎麼會把她給忘記了呢。

  他怎麼就不愛搭理她了。現在的她在他眼中,還不如一塊肉骨頭。

  明明他曾經說過,哪怕是忘記了,他也能第一眼重新認出她來。他記得她的味道。

  就好像明明她是人形,那些天宮上仙都聞不出她本體的異味,偏偏他可以,這說明,她在他心裡很重要,是獨一無二的,怎麼能忘呢?

  現在是春天,夜裡一點兒也不冷,蘇甜披在身上的外衣滑落,只著了肚兜的她雙手抱著膝蓋,頭抵在腿上,只覺得周身都有些發涼,心裡頭更是灌風了一樣。

  她有很多心事,卻不知道跟誰講。

  明明前一刻還在耳鬢廝磨的男人,突然就把自己忘得乾淨徹底,他怎麼會忘,怎麼能忘呢?

  蘇甜從枕頭底下把圖冊摸出來,翻到九鳳那一頁,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她一邊說話,一邊翻頁,一邊掉眼淚,眼睛鼻頭都變得紅彤彤的了。

  「我剛剛才跟他成親,還沒過兩天,他怎麼就把我忘了。」蘇甜一邊吸鼻子一邊說,她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句話,整個人都跟傻了一樣。

  一篇一篇地翻過去,天快亮的時候,她才翻到最後一頁,仍是念叨那幾句,「他把我忘了,只喜歡跟老王玩兒,這是為什麼呢?」

  蘇甜呆呆坐著,望著最後一頁那些凌亂的線條,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跟那畫上猶如狂草一般的鬼畫符線條一樣,擰成了一團。「他要怎麼才能想起我來?」蘇甜想到這裡又掉了滴淚珠下來,直接落在了圖冊上,她連忙伸手去抹了兩下,又道:「天亮了,我得去給他弄大醬骨了。」

  她看到那滴淚像是沒乾,便沒將圖冊合上,而是直接攤開放在床頭,穿好衣服起身過後,蘇甜又碎碎念道:「給蕭望做大醬骨,給龍蛋抹點兒帝流漿……」

  蘇甜精神不太好,腦子裡渾渾噩噩的,這會兒起來也是昏昏沉沉,只好把要做的事一遍接一遍地念。她傷了心也傷了神,卻仍是不願放棄,總盼著有一天,他能重新喜歡上自己,就如同上一次一樣。

  「大醬骨、帝流漿……」

  蘇甜下了床,正要走出狗洞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後有異。

  她那本放在床頭的圖冊上,正散發著淡淡的輝光。

  蘇甜傻呆呆地看了兩眼繼續要往洞外鑽,等到走到洞口猛地回神,她抬手一招,將圖冊喚到手心裡,看到圖冊上幽幽發光的線條,握著圖冊的手都微微顫抖,「你,你好,你哪位?」

  這樣狂草一樣的圖案裡,真的有個老朋友?

  等等,她剛剛一直在喊什麼來著?

  大醬骨、帝流漿!

  對了,帝流漿!

  蘇甜雙手捧著圖冊,顫聲問:「你是帝流漿?」

  帝流漿是天地精氣,天地精力居然也能有元神?說出去都沒人信吧!最重要的是那帝流漿還跟她是朋友?

  那她怎麼就忘了呢!蘇甜有瞬間發怔,然而下一刻,她直接原地蹦了三尺高。

  如果這個老朋友死掉了,那她一叫帝流漿的時候它就會出來才對!然而現在是隔了這麼久才出現,足以說明,這個朋友的元神並沒有消散!

  他(她)也活著啊!

  他(她)還活著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7:32 AM

第六十章 奶媽

  「帝流漿,帝流漿。」蘇甜對著圖冊又喊了兩聲。

  既然圖冊發光了,證明這叫帝流漿的朋友還活著,如果還活著的話,那就能夠回應她才對。然而蘇甜喊了好幾聲,那圖冊上都毫無反應,她思索良久,心道是不是這帝流漿是不是元神十分微弱,所以連應答都做不到了呢?

  他只是對自己的呼喚有星點兒反應,卻因為太過微弱,連答應一聲都做不到了。就好像一個昏迷中的人,對呼喚聲勉強有點兒反應,動動眼皮或是哼一聲,然而他想醒來回應,卻是完全做不到了。

  如果這個帝流漿真的是天地精氣帝流漿的話,這麼一想倒是很有可能。

  天地精氣已經消失千萬年,不久前她才在蕭望的身體裡發現了一點兒,而前幾日那夜裡飛出的一點兒天地精華也是少之又少,足以說明他現在是非常虛弱的了。

  然而蘇甜始終想不明白,帝流漿怎麼能有元神呢。那他有元神,會不會有身體?遠古時代,也沒聽誰說過,帝流漿也是有生命的啊!誰見過帝流漿的身體啊!完全沒有一點兒印象!

  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遠古時代她喝的那些帝流漿算什麼?蕭望身體裡的帝流漿又是從何而來?他從哪兒得到的傳承?

  而若這個朋友真的是帝流漿,那他豈不是天地萬物之母?想到這裡,蘇甜估摸著這朋友應該是雌性,而且是一位德高望重地長輩,她不敢怠慢,將圖冊放到桌前工工正正地擺放好,想了想,蘇甜還去找了一根聚魂凝神的香。

  這香還是上次白侗用剩下的。

  她沒找到香爐,去蕭望原來住的地方後山上拔了個圓蘿蔔放到桌上,再把香插到了蘿蔔上,接著點燃後,對著圖冊上的帝流漿磕了三個響頭。

  「前輩現在是神魂虛弱吧,我先點著這聚魂凝神香,不知道能否給前輩提供些許幫助。若實在不行,我看看能否引導魂力,進入前輩體內。」

  魂力滋養其實很難,每個人的元神都不同,魂力相差更遠。

  元神修行也不宜,若是胡亂用自己的魂力去滋養旁人,自身受損不說,受滋養的那個沒準還會精神崩潰,當然,以吞噬一切化為己用的魔道邪法不受這個限制,卻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那些入魔的修士或魔物,經常都會發狂崩潰,失去意識或者完全沒有意識,只知殺戮。

  蘇甜不知道魂力滋養能不能行得通,她現在也沒時間去嘗試了。

  她都聽到山頂上的蕭望在汪汪叫了,他已經醒了,這會兒肉骨頭還沒做好,該不高興了呢。蘇甜雖然一夜沒睡好,起床的時候也精神恍惚,現在有了老朋友的消息,她反倒精神了許多,跟圖冊上的老夥伴打了個招呼,她把龍蛋用被子包好,放結界裡藏了起來。

  等龍蛋放好後才出了洞穴,她足尖一點,施展御風術直接飛到了老王的山頭,挽起袖子就進廚房做骨頭。

  這個時候蕭望就在在她腳邊轉來轉去,被踩了爪子和尾巴也不放棄,黏得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等到一盆子骨頭端出來,蕭望就立刻捨了她啃骨頭去了,那樣子跟餓了八百年似的,口水都流了一地。

  等它吃飽喝足,蘇甜再叫他,他都不怎麼搭理,典型的吃飽了就翻臉不認人。前幾日蘇甜還想盡辦法去逗他,找些球啊之內的逗著它玩兒,今天蘇甜卻不想動了,她走到蕭望邊上,把他爪子抬起來握手裡仔細看了看,隨後道:「你流點兒血我瞧瞧好不好?」

  「汪!」它聽得懂人話了,叫他流血哪裡會樂意,當下就沖蘇甜呲牙,大吼了一聲,還口吐人言,喊:「不要!」

  說完就要抬爪扇她,只是被老王喝了一聲後,它不高興地縮回爪子,夾著尾巴衝到老王房間裡,看樣子是不打算理蘇甜了。

  蘇甜:「……」

  不知為何,此時的她沒有前幾日那麼難過了。

  之前蘇甜看他啃骨頭,他啃骨頭的時候是流了口水的,蘇甜沒感覺到那口水裡有帝流漿,她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最近蕭望體內好像沒有帝流漿了,現在她想弄點兒血來驗證一下,哪曉得他反應這麼大,這會兒時不時都回頭虎視眈眈瞪她一眼,那樣子就像是要咬她一口一樣。

  早知道,就別告訴他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的,用針扎一下他也感覺不到。

  想到這裡,蘇甜取了根縫衣針,如今蕭望已經有散仙實力,在他集中注意力堤防著的時候,蘇甜也沒動手,她坐在樹底下補衣服,等隔了一會兒,蕭望又開始撒丫子跑歡了,蘇甜用銀針輕輕飛射過去紮了他一下,果然,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受傷了,還在那啃骨頭。

  蘇甜收回銀針,仔細得感應了一下,發現那血液裡確實沒有了帝流漿,這讓她腦子裡閃現了一個念頭,她那個老朋友,以前是不是住在蕭望身體裡,所以蕭望身體裡就有帝流漿,而現在他離開了,所以蕭望身體裡就沒了呢?

  畢竟帝流漿是天地精氣,跟靈氣一樣的存在,靈氣存在天地之間,肉眼看不見,只有吸收進體內才感受得到,也就是說,它們本身是沒有身體的吧?

  她看著蕭望神情糾結,情緒也顯得有些不穩定了。

  或許是視線太過明顯,正在啃骨頭的黑狗突然抬頭瞪了她一眼,隨後衝她呲了下牙,接著叼著骨頭就跑了,那樣子,活像以為蘇甜要搶他骨頭一樣。

  真不像個人,活像一隻普通狗。

  如果之前的猜測是真的,是不是說明,以前這個身體裡的那個元神離開了,所以黑狗就恢復了正常,然而元神走了肉身實力和修為依舊在,於是,這就是一隻很厲害的黑狗。

  蕭望原本只有十幾歲,普通黑狗哪怕得了機緣,十幾歲的年紀也就最多聰明一些,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樣,跟人沒什麼區別,除了笨了點兒,會不會是因為,曾經有一個元神,寄居在黑狗的身體裡呢?

  那她喜歡的人到底是誰?那個愛她如骨的人究竟是誰?會不會,就是圖冊上的鬼畫符呢……

  然而一切都是猜測,她腦子裡一團亂麻,心頭也是格外煩躁。

  蘇甜覺得腦子亂得很,她起身往山下走,打算好好理一下思緒了。

  就在快要走到山洞的時候,蘇甜忽然接收到了秦望舒的傳訊。只聽秦望舒道:「蘇甜,我找到證據證明這陣法跟古雲松無關了。」

  他聲音沙啞,顯得十分疲憊,但聲音裡頭依然透著喜悅,「雖然這陣法被毀掉了,裡面的骨骸也一把火燒了埋掉,但我在裡頭找到了一些沒有燒完的骨頭,我發現有幾具骨頭是萬年前的,如果是古雲松造的陣法,屠殺生靈吸收煞氣,怎麼會弄出萬年前的骨頭來呢?」

  秦望舒激動得道:「那個陣法肯定不是他弄的,他是被人陷害,給人背了黑鍋!」

  誰陷害的?指出是古雲松入魔的是綠蘿,答案顯而易見。

  蘇甜瞳孔一縮,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此時,情情愛愛俱都拋到一邊,唯有弄清事情真相才能安心,千萬年前的魔物險些毀了這天地,她是親歷過那一切的,斷然不能讓歷史重現!

  綠蘿,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管綠蘿要幹什麼,蘇甜此時已經確定,那個白嚴峰絕對有問題,否則的話,當時綠蘿不會全力阻止自己去抓那魔氣了。

  蘇甜立刻回道:「戮仙谷白嚴峰有問題。我們必須再去戮仙谷一趟。」

  如今的綠蘿,是天底下最強大的存在,哪怕天宮那些上仙一起動手,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綠蘿。

  然而此時的蘇甜,對自己還是尚有一些信心的。如果有靈氣補充的話,她並非不是綠蘿對手,若是綠蘿當真跟魔物勾結,那她也必定不會手軟!然而拎著霸王槍要出發的時候,蘇甜腳步一頓,她猛地想起來,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靈氣補充了。

  且不說蕭望如今體內沒有了帝流漿,就算他有,他也不會給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7:39 AM

第六十一章 鬼上身

  沒有靈氣補充,蘇甜並沒有把握能制服綠蘿。她從前似乎是個很衝動的性子,喜歡扛著槍衝在前頭,萬事不講道理講拳頭,然而沉睡千年後甦醒,經歷了沒有靈氣的脆弱和無力之後,現在的蘇甜,做任何事小心謹慎了許多。

  她還有要保護的愛人和朋友。

  她也沒辦法像綠蘿那樣不管不顧。

  至少她不會突然本體動搖,隔著千山萬水揮出一鞭,結果導致青丘出現那麼大的損傷。

  她不能立刻就過去,必須做好完全的準備。

  綠蘿是靈植,曾經入了她畫冊的,她怕什麼,她的天敵是什麼,蘇甜其實還記得。

  遠古時代的綠蘿實力不算好,是屬於修為較弱的那一批。她也不是像蘇甜那樣得了帝流漿的便宜一下子就化了人形,在化形之前,綠蘿還修煉了好幾百年。

  她出生的地方在高山上的梧桐木下,有鳳鳥棲息樹上,而她每天沐浴在鳳鳥的靈氣和歌聲裡,便有了靈智。

  然而鳳凰涅槃,天火焚燒梧桐木,使得綠蘿也受了重創,而自那以後,她就特別懼怕鳳凰的涅槃火,也不喜歡聽鳳鳥的歌聲。她說在天火焚燒之時,那涅槃的鳳凰浴火重生,在火焰之中放聲歌唱,然而那時候的她卻在火焰裡卑微的掙扎,所以那歌聲,對她來說也是折磨元神的,是刻在她元神裡的驚懼。

  她害怕這些。

  記憶裡的綠蘿是不太喜歡九鳳他們的,她在九鳳面前基本從不開口說話,如今蘇甜回想起來,那時候的綠蘿骨子裡有一些自卑和懦弱,跟現在傲視天下的她完全不同。

  或許心境已經變了吧。

  曾經的她只是漫天生靈裡不起眼的一個,現在的她,卻是九天之上實力最強的神。

  然而即便如此,蘇甜知道,綠蘿依舊會懼怕鳳凰和鳳族的涅槃火。在她甦醒之後,那本子上關於這條的記載並沒有任何變動。

  當然,現在的鳳凰一族對綠蘿肯定沒有那麼大的威懾力,是以蘇甜不可能把希望只寄託於現在的鳳族身上。

  她要煉製神符水和鎮骨釘,以上古法咒引九鳳那縷殘魂共鳴,使得她在短時間內能夠殘魂附體唱出鳳鳥歌聲,這幾件東西缺一不可,只有這樣,才能鎮住綠蘿的肉身。等把她本體束縛住了,蘇甜就覺得一切都好辦多了,起碼不用擔心綠蘿發起瘋來,把整個青丘給毀了。

  她回了一下秦望舒,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注意自身安危,她會去仔細打探一下的。

  秦望舒是個散仙,實力其實不算差,但他太窮了,法寶法寶沒幾件,丹藥丹藥也不多,而且真撞上綠蘿或者隱藏的魔物是沒有任何勝算的,蘇甜既然想到了先制服綠蘿本體的法子,就讓秦望舒暫時退回安全的地方,不要做冒險的事情。

  她跟秦望舒說完之後直接聯繫了白侗,把白侗叫到了黑風山。

  青丘跟黑風山近,白侗一會兒就過來了。等把白侗仔細檢查過,蘇甜才問:「白侗,你們跟鳳族關係很差吧?」

  青丘的狐狸精跟現在的鳳鳥一族關係不太好,好似就是因為白嚴峰的原因,導致一個鳳族女子傷心欲絕自我了斷,之後兩族關係勢如水火,到現在也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這一點兒,連蘇甜都知道。

  「是啊。怎麼了?」

  「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必須得完成。」蘇甜沉聲道。

  此事事關重大,若出了一點兒差池,青丘全族就有危險了。畢竟那麼多的生靈,都居住在綠蘿的肉身之上。

  白侗也是愣住,等到聽完蘇甜的要求,他傻呆呆地回了一句,「挑釁隻鳳鳥,讓她到青丘你指定的地方噴火?」

  只是想想白侗都頭皮發麻!

  只怕還沒到指定位置,他就被鳳鳥給烤熟了!

  「一定要做到?」蘇甜語氣沉重,她沒隱瞞,把事情的嚴重性直接給白侗說了,白侗明白過來,道:「我知道了。」

  哪怕被鳳鳥烤成了黑炭狐狸,他也得引隻鳳鳥過去。

  引誰好呢?

  年長的修為高深的他不敢去,一巴掌能把他拍死。

  年幼的聰明的也不能去,還沒引到青丘對方肯定就會懷疑。主要是這事情不能透露給其他人,那綠蘿神識太強,星點兒動靜都會引起她注意,只能演一齣戲迷惑住她才行。也就是說,鳳鳥出現在青丘一定不能太突兀,不會讓她太緊張。

  「好。」白侗答應了。事關青丘安危,他怎會推遲,難怪好好的為何會突然地動,而且還伴隨著強大的威壓,使得族人都無法施展法術脫身,被亂石壓住死傷無數,若再次發生這樣的情況,白侗想都不敢深想。

  找誰呢?

  鳳族現在的小公主只有十五歲,剛剛第一次涅槃有了人形,涅槃火殘留在她體內,聽說她年紀小脾氣大,一點就炸,動不動就吐火燒山,不如就選她好了。但怎麼把人引過來跟著他走,倒也是個問題了。

  蘇甜要煉製那神符水,白侗就一邊走一邊思考問題,他走到黑風山的小湖邊,看見湖裡頭自己的倒影,默默地,默默地扯了一下嘴角。

  十四五歲的少女……

  他施展美男計有效果嗎!

  ……

  白侗走後,蘇甜就開始琢磨那神符水了,她還得練習遠古咒術,也就是請九鳳的殘魂上身,這樣才能唱出鳳鳥的歌,而鳳鳥歌聲,也是綠蘿很不喜歡和害怕的。

  然這些老朋友都是殘魂,他們已經隕落了,殘魂會隨著每一次召喚出來而變得微弱,最後只剩下虛影,因此蘇甜想了一會兒,把主意打到了最後一頁的帝流漿身上。

  如果能請她上身,她還能用魂力去滋養帝流漿虛弱的元神,豈不是兩全其美。

  畢竟一開始,她也是希望能夠給帝流漿幫幫忙的。

  桌上的凝神香已經燃完了,蘇甜又換了三支香點上,她在桌邊站定,對著工工整整擺放在桌上的圖冊鞠了三個躬,接著又小聲喚:「帝流漿,帝流漿……」

  見圖冊沒反應,她眼睛一瞪,忽地又用更低的聲音喊了兩次:「嘿,大醬骨,大醬骨……」

  主要是之前她念叨的是這兩個詞,但是她後來就一門心思想著帝流漿而把大醬骨給忽略了,如今想起來,雖然自己覺得不太可能,但蘇甜還是有些尷尬地用超細的聲音喊了兩下。

  好吧,依然沒反應。

  但已經知道對付是存在的了,蘇甜便繼續道:「我打算用遠古附身請神之術,待會兒我唸咒,若是你願意的話,可以試著進入我身體裡,那樣我也可以用魂力滋養你了。」

  這樣的滋養,比她分出魂力進入圖冊中成功幾率大一些。畢竟一種是她分出一絲一縷去餵,對方能不能接受,能接收多少,她都不清楚的,擔心自身虧損,亦擔心對付會不會神魂紊亂。

  另一種是對方直接撲到她身上來吃,因為附身請神術可以讓她們元神短暫融為一體,這樣一來,魂力排斥力度應該會弱一些,而他能吃進多少也是看他自己。當然,這請神術是在蘇甜的掌握之中的,她可以控制魂力,能夠輕易把元神趕出自己的丹田識海。

  這術法她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學得了,剛剛想如何鎮住綠蘿的時候才回憶起來,現在,蘇甜打算試試。

  請神之前要沐浴焚香,不能用除塵訣,而是真的洗浴。

  蘇甜沐浴後頭髮濕淋淋的就過來了,她穿了一件白袍,點燃熏香後又在房間裡放了七盞浮燈,接著才坐於燈盞中心,念動了請神符咒。這是因為對付還存活著,所以需要那麼多規矩,若是九鳳的話,只要咒法熟悉不出錯,多聯繫幾次熟練了,到時候能夠很快就讓她殘魂附體的。

  當然,她還得告訴那鬼畫符,「你進來了也別亂動,我可是掌握了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弱點的。」

  萬一,遇上個跟綠蘿一樣不友善的舊友呢?如今的蘇甜不像是第一次看到老友存活時那麼激動得無以復加了,她說完之後閉上眼,然心中想的卻是,為何,那張鬼畫符裡沒有任何記載呢?

  她就是對那一頁沒印象。看不出圖案是什麼,也沒看到上頭有它弱點的記錄,偏偏,他就待在最後一頁,哪怕後來她畫了玄紅,他也在那一頁,就好像壓軸戲一樣。

  封面上是蘇甜,末尾是他。不管再畫了多少,這首頁也尾頁始終不會變。既然如此,他這麼重要,她怎麼就沒印象了?等到這次請他上身,她應該會得到一些答案吧。

  蘇甜坐在浮燈當中,火光搖曳,讓她的臉變得分外朦朧。

  浮燈如螢火飄忽不定,美人如花隔雲端。

  等到咒法唸完,蘇甜只覺得元神震盪,識海內風起雲湧,而她的臉色也霎時變得雪白。她睜眼,看著沒有反應的圖冊,知道自己失敗了。

  失敗了不可怕,再來!

  蘇甜繼續嘗試,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神識疲憊,頭暈目眩。

  然而就在勉強唸完一遍口訣之後,她看到圖冊上再次發光,而身子微微一顫,腦海之中,似乎出現了一道氣息,那氣息太過熟悉,她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元神出現別的靈魂而感到半分不適和恐慌?

  「你來了?」蘇甜有些緊張地問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7:48 AM

第六十二章 配合

  「前輩,您來了嗎?」蘇甜感覺到了有一道氣息出息在自己的識海當中,然而那氣息太過微弱渺小了,就猶如炎炎夏日裡的一絲兒涼風,酷熱之下,那點兒微涼根本無法察覺。這樣微弱的神魂氣息,比之別人一縷殘魂都不如,她當真還活著嗎?

  在蘇甜的心裡,這位前輩應該是天地萬物之母帝流漿,而她也是因為得了帝流漿幫助才直接化形的,在開始前輩沒附身的時候她還出言威脅了幾句,如今看到對方這麼虛弱,她心頭就壓抑難受,眼眶都濕潤了。

  然對方太微弱,似乎都無法回應她的溝通,蘇甜放鬆心境神魂鬆懈方便她自己吸收魂力,她則靜坐在側,緩緩運轉靈氣修行,就這麼一坐坐到了天黑。

  蘇甜感覺自己的魂力並沒有減弱多少,那前輩很斯文,似乎只吸收了一丁點兒。

  她應該是太虛弱所以連吸收魂力都很困難吧,蘇甜如此想。她還打算多練習幾次,要制服綠蘿不能出半點兒差池,召喚九鳳必須一次成功才行。

  要多試幾次,就要把元神請離,然而蘇甜念了口訣後發現,那元神依然依附在她元神之中,不管她如何念訣,依然能感覺到那氣息就在她的丹田識海裡。這讓蘇甜有點兒心悸,明明記憶中這個法訣是可以隨時將元神驅逐出自己體內的,否則的話誰敢貿然把人請上身,若是她知道無法把人驅除體內,當初就不敢施展這個法術了。

  現在怎麼辦?

  還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身上多了一道擺脫不掉的神魂氣息,蘇甜心情有點兒糾結,雖然她並不反感這個氣息,也願意幫助她,但現在對方就在她元神裡,也就是所謂的神魂相連,若對方清醒,那她心裡想什麼她都知道,實在是有些不舒服。

  蘇甜把畫冊打開,她不知道能不能同時請兩個元神上身,但九鳳的殘魂是必須請的,所以這個時候,她隨便翻到了一個朋友白澤的頁面,又嘗試了一次。

  沒想到這一次直接成功了,白澤上身過後,她立刻察覺,身上的氣質都變得溫和了一些。白澤很溫順,殘魂上身,蘇甜周身氣質都有了細微的變化。她請神過後又念送神法訣,這回也一次成功了,蘇甜稍稍鬆了口氣。

  她這會兒精神頭不錯,又找了幾個朋友來聯繫,無一例外地都成功了。

  這結果讓蘇甜格外驚喜,記憶裡這口訣並非成功率百分百的,現在居然每次都能成功,這樣一來,到時候不就很有保障了。難道是因為那帝流漿元神在自己體內的緣故?

  畢竟帝流漿是天地萬物之母,寄生在她元神裡之後,她身上就有了帝流漿的氣息,放到這兒的意思就是,你媽叫你出來,你敢不來?

  蘇甜這會兒也不糾結了,她起身把龍蛋抱出來,將少許靈氣輸給了龍蛋後又把它放了回去,接著走出洞口伸了個懶腰,神識一掃,看到蕭望這會兒在山上漫山遍野的跑,他衝進了含笑花樹裡打滾,還把好幾棵樹都撞斷了,一地凌亂。

  如今的蕭望也有散仙實力,蘇甜的神識打量並沒有刻意隱藏,於是奔跑的黑狗感覺到了蘇甜的視線,他抬起頭來,嘴裡還含著一根花枝,上面還綴著玉色的花朵。那抬頭的一剎那還有一種讓人覺得美好,然而下一刻,蕭望就把嘴裡的含笑花三兩下嚼碎吞了,蘇甜默默無言,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有可能是真的了。

  現在的蕭望,真的是隻狗啊。哪怕實力很強,依然是隻狗。

  她很喜歡蕭望。

  就好像第一眼看見,就不曾討厭過。而隨著他的示好和犧牲,蘇甜便很輕易地認準了他。沒有太多的猶豫和糾結,喜歡蕭望對蘇甜來說,真的是很自然的事。他們相識相知相愛,沒有什麼波折,水到渠成。

  而現在,蘇甜也能從那具身體裡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悄然變化了,她不再像之前那麼痛苦難過,而是充滿了猜測,她突然想知道,現在的蕭望,還拿得起霸王槍嗎?從前的他,身體裡到底隱藏了什麼呢?

  然而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收回視線,蘇甜進了屋子打算開始煉製神符水。

  這符水倒是不難,需求的材料也簡單,當初玄紅成親是東海送了大量天材地寶過來,神符水需求的也都有,蘇甜不眠不休地折騰了兩天,把符水也煉製了出來。

  不知道為何,她做這些事都順利得讓人驚訝,皆是一次成功如有神祝。等到神符水也煉製成功,差的就是白侗那邊的一把火了。而秦望舒也自願去了戮仙橋,只不過他還待在外圍,並沒有直接過去。大家都做好了準備,就等白侗最關鍵的一步了。

  她雖然著急,卻沒沒給白侗施壓。

  黑風山跟青丘近,蘇甜靈氣充足的時候過去也就片刻之間,而她隱匿好自己的身形,也能短時間瞞過綠蘿的肉身。

  畢竟綠蘿元神沒在這裡。

  這日,蘇甜收到了白侗的訊息,她收到信號後立刻趕往了青丘。

  結果就看到白侗正飛在空中,他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了,身形看起來十分狼狽。白侗很明顯還有餘力,他的實力也不錯,怎麼都不會被一個十五歲的小鳳凰打得屁滾尿流,但此番白侗那樣子就極為悽慘,偏偏他一邊跑還一邊罵,「你偷看我洗澡就算了還不承認,還想殺人滅口,你一小姑娘那麼潑辣幹什麼?還鳳凰,還公主?你就是個辣子雞!」

  蘇甜:「……」

  「明明是你偷看我,我剜了你雙眼。」小姑娘還梳著垂髫髻,因為奔跑髮髻都亂了,紅撲撲的臉上也出了熱汗,有兩縷頭髮貼在還肉嘟嘟的臉頰上,她模樣還沒長開,帶著點兒嬰兒肥,看著十分冰雪可愛。

  然白侗就語氣不屑地吼,「就你,毛都沒長齊我看你作甚?」

  「你欺人太甚!」

  在白侗跟小鳳凰對罵的時候,蘇甜已經把神符水取出,隨時準備潑灑而出,與此同時,一心二用,做好了請九鳳上身的準備。

  「我說的就是事實,你毛都還沒長齊,涅槃火都還亂噴燒人,誰看你了?」白侗又吼,他這次聲音頗大,嗓子都喊破音了。他這一次,跑到了隱匿身形的蘇甜附近。

  話音落下,一團火焰從天而降,這次白侗沒有假裝被火苗濺到,而是利索躲開,讓那火苗落在地面上。神符水瞬間灑落,本來小小的火苗陡然變大,轟的一聲騰起巨大的火光,而那火焰之中,彷彿有一隻鳳鳥騰飛入空。

  小鳳凰本來看到自己的涅槃火威力這麼大還挺得意的,然而待見到火苗越躥越高,直衝上天與天上紅霞連成一片時,她也開始慌了。

  怎麼會這樣?她的涅槃火突然這麼大威力了?那白狐狸還在火裡呢,小姑娘受了驚嚇,在空中傻呆呆地不動了。

  蘇甜引了九鳳殘魂上身,於那涅槃火中放聲高歌。

  鳳鳥長鳴,百鳥合聲,一時間,整個青丘裡到處都是鳥鳴聲,無數飛鳥從林間躥出,密密麻麻的湧上了天,猶如烏雲團團,把頭頂上的日光都遮蔽了。

  戮仙橋,綠蘿正在用元神滋養白嚴峰。

  雖然每次魂力都給得不多,但長久下來,綠蘿的元神自然而然的衰弱了。她很虛弱,但甘之如飴。此時她衣衫半褪,癱倒在白嚴峰懷裡,身上遍佈歡好過後的紅痕,眼神迷離,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她視而不見,眼裡只有了白嚴峰。

  準確的來說,是擁有白嚴峰身體的銀河。

  記憶裡的銀河長得也很英俊,但是是很正氣的英挺,而白嚴峰的五官相對來說要柔和一些,更加清貴迷人,且他眼神深邃,那寵溺的眼神能把人魂兒都吸進去。綠蘿更喜歡現在的「銀河」,他依然是上古時代最強大的神靈,卻擁有了更迷人的外表,且只屬於她一人。

  綠蘿一雙眼睛裡滿滿都是春情,她撐起軟綿綿的身子,將頭湊到白嚴峰身邊獻上一吻。此時的她,早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了。這是遠古時代她只能仰望的人,如今,終於能夠在一起了。因為沉浸在這無邊的銷魂之中,綠蘿肉身上遭遇了涅槃火都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本是躺在白嚴峰身下的,忽然身子一哆嗦,眼睛有瞬間迷茫,隨後才猛地一顫,元神瞬間迸發出強大的威壓,然而那驚恐不安的聲音暴露出了她此時真正的心情:「蘇甜,你竟敢設計我?」

  綠蘿在害怕。

  她身子顫抖不已,那是來自於元神裡的驚懼,讓她莫名恐慌,她雙手緊緊纏住了白嚴峰的身子,想要躲進她懷裡。

  而她遠在青丘的肉身則拚命掙扎,然而神符水和涅槃火形成的威壓,猶如一根釘子,將她的肉身牢牢釘在了原地。

  「蘇甜,蘇甜!我之前還救你幫你朋友,你就是如此待我?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憤怒地嘶吼,元神在白許許的肉身外都凝出了虛影,而白許許的肉身,在那一瞬間身體都遍佈裂紋,像是花瓶碎裂了一樣。元神突然發狂,白許許那肉身修為,如何承受得住綠蘿元神的癲狂。

  她渾身是血,想要緊緊抓住白嚴峰,孰料這時候的白嚴峰將她直接推開,「綠蘿,發生什麼事了?」他低頭舔血,吮吸起來還覺得十分滿足。

  此時此刻,接收到消息的秦望舒已經帶人衝到了白嚴峰的房間!他們三人密切配合,缺一不可!

  一衝進去,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赤身裸體一臉邪氣地白嚴峰正抱著只著了肚兜的白許許的身子,他身上有黑氣縈繞,恍是入魔,而那白許許,身後有一道元神虛影,赫然不是她本人!

  白許許竟是被人附身了!白嚴峰還入了魔!看到這一切的天兵天將,直接呆怔原地,隨後紛紛祭出武器,欲將兩人一齊捆住制服!

  然而,即便肉身受困,此時的綠蘿依然戰鬥力極為彪悍,她的武器是翠綠色的春藤鞭,每一鞭揮出,就能將一個天兵抽飛,一時間無人能敵。

  綠蘿雙目通紅,心中恨極。她肉身被束縛,元神雖然驚懼,面前這些天兵天將卻是不怕的,驚恐之下,她的元神怒火更強。

  然而此時此刻,白許許的肉身血流如注,每一鞭揮出,她的身體就流出更多的血跡,將她都變成了一個血人。

  就在她一聲怒吼,將帶血的鞭子轟隆一聲甩出,捲上了秦望舒脖子的時候,蘇甜和白侗趕到了。

  「許許!」

  「綠蘿!你為何包庇魔物!」蘇甜看到這樣的綠蘿,痛心疾首地喊。「那魔物非比尋常,身上有魔界氣息,你到底做了什麼?」

  「難不成你們想再次聯通戮仙橋!」蘇甜手中長槍擊出,將秦望舒救下,把綠蘿逼退,與此同時,她手中長槍朝躲在綠蘿背後的「白嚴峰」刺了過去!

  綠蘿眼看無法抵擋,直接用身體擋住了蘇甜那雷霆一槍!

  「魔物?」殺紅了眼的綠蘿哈哈大笑起來,她肉身受損太嚴重,大口大口的嘔血,然而她渾然不顧,怒視蘇甜,一字一頓地道:「魔物,你說銀河是魔物?哈哈哈哈,就是這魔物給了你生命,將你撫養長大,疼你寵你,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罵他是魔物?」

  「沒有這魔物,就沒有你蘇甜!」

  我費勁心思想讓他回到這天地當中,而你,卻要用他教你的槍法,將他毀滅,綠蘿喘著氣道:「蘇甜,你喜新厭舊,忘恩負義,你真惡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7:54 AM

第六十三章 究竟誰贏了

  蘇甜根本不知道綠蘿在說些什麼。

  她聽不懂綠蘿的話。

  她吃帝流漿化形的,有了人形後到處跑吃了不少苦頭,也在修行路上栽了些跟頭,後來遇上綠蘿,綠蘿教了她一些知識和簡單法術,所以那時候的蘇甜,一開始的時候是很依賴她的。

  然而綠蘿說魔物撫養了她?沒有魔物就沒有她,蘇甜完全理解不了。

  顯然,現在也不是要去弄懂這些的時候,她只知道,白嚴峰身上有魔物,而那魔物非比尋常與魔界有關,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能過來一個魔物,就有可能出現第二個,到那時,歷史重現,然而現在的這些神仙修真者,實力早已不如從前,若是魔界魔物依然是從前實力,蘇甜都不敢想像,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模樣!

  此時此刻,她沒管綠蘿聲嘶力竭血流成河的控訴,而是直接一掌劈出,跟綠蘿對擊一掌後蘇甜穩住身形,霸王槍瞬間換到左手,她右手將綠蘿一掌推遠,左手霸王槍在空中翻轉捲起靈氣柱,寒光閃閃的槍尖猶如一點兒寒星,盡數沒入了白嚴峰眉心當中。

  與此同時,她手指快速結印,在白嚴峰頭頂上空繪出八卦乾坤陣法,做出這一切的蘇甜感覺體內靈氣飛快流逝,身體裡的力氣都彷彿被陣法給抽空了,她身形微微一滯,結果後背被綠蘿抽了一鞭,卻是不怎麼疼,然而那一鞭揮出,白許許的肉身再也撐不住,都快四分五裂了!

  失去了肉身的載體,綠蘿元神衝出體內,她瘋狂之下竟然想要奪舍在場神仙,但奪舍跟白許許元神昏迷她附身其上的情況完全不同,奪舍本就不易,且還意味著放棄自己的肉身,而這裡的仙人個個都小心提防著她,哪怕被她重傷的那些也都有仙友結陣相護,哪裡那麼輕易就能成功!

  眼看銀河依舊帶著笑意站在原地,目光凝視蘇甜,眼神裡有欣喜還有茫然,綠蘿的心有如針刺,等到他頭上有陣法出現,流光如皎潔月華,在他頭頂出現月牙印記,而一道黑氣從頭頂飄出,那雙星辰之眼黯然失色,睫毛輕顫,彷彿下一刻就輕輕闔上了。

  她當真什麼都不記得,她當真要毀了銀河的元神!

  綠蘿人都快瘋了。

  那是她用魂力,好不容易一點一點兒滋養出來的元神,銀河剛剛過來的時候是那麼的虛弱,他又要消失了嗎?

  「蘇甜住手!銀河!銀河你快跑!」綠蘿元神虛影猛地爆發出一道耀眼的紅光,像是一支羽箭,朝著蘇甜的後背衝撞過去。那是來自於綠蘿元神的猛烈衝撞,堪比元神自爆,蘇甜身子微微一怔,她馬上就要徹底揪出那魔物,將其封鎖控制了!

  雖然不知道為何這魔物就那麼呆呆地看著自己毫不反抗,但此時的蘇甜根本來不及多想,她感覺到綠蘿瘋狂的殺意,而那樣的衝擊,即便她躲開了也會重創昏迷,到那時,這魔物就逃了。

  電光火石之間,腦子裡已經轉過了千萬個念頭。

  蘇甜沒有任何閃躲,將那魔物徹底揪住,困在法陣之內,與此同時,羽箭從背心鑽胸而過,蘇甜身體微微一怔,她覺得自己的元神似乎被一刀劈成了兩半,身子微微搖晃有些站立不穩,卻強撐著沒有倒下。

  而此時,綠蘿元神直接崩潰,化作了一室碧瑩瑩的綠光。

  萬千光點頃刻間湧上了天,又飛速地回到了青丘,漸漸沒入了地底,回到了肉身之中。她雖是沒死,但元神碎裂,短時間無法恢復了。

  星光飛逝,還有星點兒綠意漂浮室內,一聲一聲地呼喚心上人的名字。

  「銀河,銀河……」綠意之中,綠蘿的聲音依舊存在,在狹小的房間裡一遍又一遍的迴蕩。她為了銀河連自己元神都顧不得了,然而此時那縷困在陣法裡的魔氣,已經幻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連正眼都沒看過她。

  見到綠蘿元神崩潰,在場的其他修士才敢過來幫忙,白侗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白許許,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表叔白嚴峰,一咬牙朝搖搖晃晃地蘇甜身邊跑了過去,直接將掌心貼到她背心,將靈氣輸入她體內。

  只是掌心貼著後背的時候,白侗覺得手心濕熱,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蘇甜背後有鮮血滲出,這就是遠古上神的實力,哪怕只是元神之體,也不僅能攻擊元神,還能神魂化實,擊傷肉身。

  他不知道蘇甜現在傷勢如何,只知道她臉色雪白,身子搖搖晃晃都站不穩。

  「蘇甜,您怎麼樣了?」

  蘇甜覺得很疼,但她不敢說話,彷彿一開口,渾身的力氣都洩了,再也無法將陣法徹底完成。

  她結印的時候,那魔氣很溫順,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陣法當中,微笑著看著她,這樣的魔物根本不似她從前記憶裡那些凶悍恐怖的魔,他的模樣笑容,竟讓蘇甜覺得有幾分熟悉,讓她心頭微澀,心底湧上了一絲茫然。

  蘇甜強打起精神捏完最後一個手勢,直到此時,她才道:「戮仙橋還未接通,你是如何過來的?」

  見到魔物沒反應,蘇甜立刻念動咒語,她尾指發出瑩瑩輝光,那光線沒入陣法當中,魔物周身起了幽綠色的火苗,被火苗灼燒的魔物,身上的黑氣都微弱了不少。

  「老實交代,否則便讓你灰飛煙滅!」蘇甜惡狠狠地道。

  她有點兒頭暈,白侗給她的那點兒靈氣根本是杯水車薪,她視線都有點兒模糊了,但蘇甜咬牙忍著,拚命把眼睛瞪大,不想就這麼昏睡過去了。此時的她瞪目呲牙的表情就顯得十分猙獰,身上的威壓讓周圍的仙人都有點兒承受不住,對於那陣法中困住的魔物來說,自然更是沉重。

  然而他身體都變得飄忽不清了,依舊沒有半點兒痛苦掙扎,他笑了笑,「甜甜,你凶起來還是這麼可愛。」

  頓了一下,他又道:「因為想你,所以我過來了。」

  「蘇甜,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忽然伸手,像是要輕撫蘇甜的額頭。然而那黑霧一樣的手指在碰觸到蘇甜的那一瞬間又散開了,從手指開始,到手臂,到他的身體,魔氣組成的身體,在陣法中變得越來越稀薄……

  「我用陣法過來的。」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漸漸透明的身體,笑道:「我從來不願騙你,你放心,魔界過來的只有我一個,蘇甜,我只是想見你。」

  蘇甜視線越來越模糊,她覺得周圍天旋地轉,要很努力地睜著眼,才能看清他的位置,「陣法在哪兒?」

  什麼陣法,能把魔界的魔物召喚到這個天地當中!

  這樣的陣法,必須毀掉!

  黑影手已經沒了,他用那斷壁指著自己的心口位置,而那心口處,也已經破開了洞。

  他笑著說,「甜甜,陣法在人心裡啊。」

  最後的虛影忽然也化作了一支箭,朝著蘇甜的方向飛射過去,卻困在陣法結界當中無法射出,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句話。

  「蘇甜,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蘇甜,我是銀河。」

  蘇甜抬在空中結印的手猛地垂下,她身子一軟,腳步踉蹌後退,若不是白侗在後頭扶著她,早就摔倒在地了。

  她元神劇痛,身子也瑟瑟發抖,最終癱軟在地,白侗怎麼都扶不起來,就連秦望舒等人來幫忙也是無濟於事。

  蘇甜雙手抱膝坐在地上,銀河是誰?

  受創的元神劇痛不已,然而銀河的名字,卻讓她心更痛。

  她一手捂著心口顫抖不停,片刻之後,蘇甜再也撐不住,直接昏厥了過去。

  而此時此刻,青雲宗的萬古陣法當中湧起一道黑氣,那黑氣猶如離弦之箭,朝著黑風山的方向飛射過去。

  黑風山上有結界,然而結界的力量源泉來源於蘇甜。

  此時,蘇甜神魂紊亂,意志也鬆動薄弱。那黑氣左突右撞,終於穿透了結界,直接沒入了在山上尾隨老王採藥的黑狗身上。

  老王老當力壯,這會兒正在懸崖邊踩一株靈芝草,他剛剛把靈芝採下,忽然聽到黑狗一聲痛苦,轉頭就看到黑狗抱著頭痛苦哀嚎,一雙眼睛裡彷彿有黑氣縈繞。

  「蕭望,蕭望你怎麼了?」老王心頭著急壞了,他也知道現在的蕭望跟以前不太一樣,雖然實力依然很強,但智商太低就跟一隻家狗差不多,讓他幫忙採藥他飛都飛得不穩當,也不會用法術,且他還不喜歡人形,所以老王也沒叫蕭望幫忙。

  此時的蕭望看著似乎十分痛苦,老王連忙朝蕭望身邊跑過去,然而就在快要跑攏的時候,那黑狗猛地抬頭,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瞪著他。

  「你……」

  你是誰?

  你不是蕭望。

  你甚至不是那隻黑狗。

  黑狗陡然化為人形,依然是蕭望的模樣,他邪邪一笑,「我是銀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7:59 AM

第六十四章 甦醒

  青丘白許許死了。

  肉身崩潰,遍體鱗傷,而她元神本就昏迷不醒十分虛弱,如今,也是徹底灰飛煙滅。

  白許許死了,白嚴峰也沒活下來。他跟白許許的情況不同,綠蘿只是佔了白許許的身體,卻沒有把白許許受傷的元神吞噬,而白嚴峰的元神卻是被魔物給吞噬了,而如今魔物消失,那軀殼裡也就沒了芯子,不多時,肉身便僵硬了。

  白許許發瘋一般地愛上了白嚴峰,因這求而不得難以啟齒的禁忌之愛她陷入瘋魔,引來了魔物,又聽信魔物的話擺下陣法結界設計了白嚴峰,幻想他能夠一心一意愛上自己,結果,卻是害他喪命。

  白家在白許許的房間裡找到了一些證據,梳理了一下也理出了大概,這事讓青丘都蒙上了陰影,本來大家都還沒從地動帶來的傷痛裡走出來,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現在的青丘,可謂是一片素縞。

  白侗把蘇甜送回了黑風山,他現在很忙,此時綠蘿雖然昏迷了,但大家住在它身上終究有隱患,如果可以,還是遷居為好。狐族在青丘住了幾十萬年,要牽動自然不易,他事情太多,把蘇甜送回去後就回了青丘。

  蘇甜元神受傷了,他回去準備大量凝神香送過來,至於其他的,白侗也幫不上忙。秦望舒則留在了黑風山,他守在蘇甜身邊,想等她想來。

  ……

  孰料秦望舒剛剛坐下,就感覺到一道紅影飛快靠近,他一轉頭,就看到房門被用力推開,小飛探頭探腦地看了過來,見到他後眼睛一亮,隨後飛撲過來,在他身前噗通跪下,「主人你真的來了!」

  白侗的實力不錯,他進入黑風山把蘇甜送回山洞都悄無聲息的,其他妖怪完全沒注意到。小飛也是感覺到了秦望舒的氣息這才跑過來一看究竟,待看到秦望舒的時候,小飛眼淚都流下來了,他哽咽道:「主人,你快救救老大和老王。」

  秦望舒微微一怔,問:「他們怎麼了,你帶我去看看!」

  小飛立刻起身衝出洞口,秦望舒腳步飛快地跟在小飛後頭,與他一起去了山上的房間裡。

  一進門,秦望舒便看見了床上躺著的老王。

  他旁邊坐著的是徐娘子,此時徐娘子神色木然,目光呆滯,也沒看人,就那麼盯著床頭邊的藥簍子,像是陷入了魔怔當中。

  秦望舒神識一掃,便已明白,老王已經死了。精氣神都散了,如今那床上的肉身還有些許溫度,應該是徐娘子用靈氣法術護住了肉身,然而,對方靈魂已消散,人死如燈滅,再也救不回來了。

  「這是怎麼了?」

  老王只是個凡人,因為常年生活在黑風山的緣故,大概也吃了些靈物,所以身體一直很好,但他並不是修士,靈魂也沒修煉過,一旦斷氣就會靈魂離體消散於天地,生命消逝,無法挽回。而若是修煉過的,處理得當還能設法保住元神,沒準還能起死回生。

  可惜他是個凡人。

  秦望舒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確定老王一絲神魂氣息也沒留下,這才輕輕嘆了口氣。看到旁邊小飛期盼的眼神,秦望舒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猶豫片刻,他問,「你們老大呢,快帶我去看看!」

  「老大被徐娘子泡在靈泉池裡。我帶你去看!」

  秦望舒立刻跟過去看,他發現那湖水裡泡著一隻大黑狗,黑狗身上有很多擦傷,身上還有鞭痕,也摔斷了腿,但這傷勢對它來說不算重,不會有生命危險才對。他仔細去看,就發現那些鞭痕裡有些許綠意,像是什麼藤蔓的汁液。

  秦望舒用神識仔細打量,又覺得那鞭痕更像是勒痕,這黑狗應該是被藤蔓捆過。

  他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勒痕,把指尖綠意放到鼻尖感應,隨後凝神道:「是綠蘿的氣息。」

  蘇甜不是說用方法徹底制住了綠蘿的肉身的嗎,綠蘿怎麼會攻擊到蕭望和老王的呢?秦望舒給黑狗治了傷,不多時,黑狗就醒了過來,他甦醒過後直接從湖裡跳了起來,隨後化為人形,「他媽的那賤人偷襲老子,老王呢,他還好不?」

  說完,蕭望朝著黑風山山頂望去,接著便是眉頭一皺。

  他大步跨出湖面,朝著山間小屋飛奔過去,待看到床上躺著的老王之後,蕭望嘭的一聲一掌劈到桌上,將桌子拍得四分五裂,「王八蛋!竟然害死了老王,老子跟你拼了!」說罷,蕭望掉頭就往外衝,他跑到空地上,朝天吶喊,「那瘋女人,你他媽給我滾出來,你在哪兒,我要將你撕碎了喂狗!」

  他吼得面紅脖子粗,倒最後,一雙銅鈴樣的眼睛裡,有熱淚湧了出來。

  ……

  山洞裡,蘇甜元神受損昏厥過去,哪怕周圍點滿了凝神香,她依然睡得不安穩。

  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念叨銀河的名字,銀河銀河,一遍又一遍的碎碎念,讓她的頭都快炸了。

  「我倒是想看看,這麼臭的花,到底能化出個什麼樣的人形來,莫不是天下第一醜妖?」

  話音落下,她就地化形,然而之前那個戲謔的聲音,再也沒有開口。這是曾經出現在蘇甜夢裡過的情形,如今再一次入了她夢中,此時她忽然意識到,這個聲音,跟那魔物的聲音極為相似。

  「蘇甜,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銀河!」

  她記憶裡一直有個人,只能記起一些細碎的零星的片斷,而如今,蘇甜終於意識到,那個人就是銀河。

  綠蘿口中的銀河。

  她頭痛欲裂,卻猶如被夢魘纏住一樣怎麼都醒不來,彷彿能看到周圍的景色,看到山洞裡的紅綢和角落裡被子蓋著露出了一丁點兒的白蛋,還有圍繞著床擺了一圈兒的凝神香,她都能看見,卻無法起身,如同凡人口中的鬼壓床一樣。

  銀河銀河……

  魔物消散之前的聲音和影像在她眼前飄動,蘇甜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拚命搖頭掙扎,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動。

  一切都在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之中,她喉嚨彷彿被人勒緊,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也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傳來,猶如春雷在耳邊炸開,蘇甜驀地睜眼,她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氣,良久之後伸手抹了一下額頭,入手便是一頭的冷汗。

  蘇甜的心狂跳不止,她有些口乾舌燥,緩緩起身穿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剛喝了一口潤了下喉嚨,蘇甜就感覺到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衝到了洞口。

  「甜甜!」

  蕭望雙目通紅地站在洞口,神情痛苦地看著她。

  「甜甜……」他大步走到蘇甜面前,將她死死摟住,一聲不吭。

  蘇甜渾身一僵,她元神虛弱,身體也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這會兒被蕭望死死箍住,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良久,蕭望才道:「甜甜,對不起,前些日子把你忘了。」

  蕭望記憶回來了?

  蘇甜勉強笑了一下,結果就聽到他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聲,「甜甜,老王走了。」

  走了?

  蘇甜頭還疼著呢,腦子迷迷糊糊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老王掉下懸崖,摔死了,甜甜……」

  蘇甜手一抖,手中茶杯落地,在地面上撞得四分五裂,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生死離別來得太快,猝不及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05 AM

第六十五章 不一樣

  身子被箍得緊緊的,蘇甜頭痛欲裂,她靠在蕭望懷裡沒動,只覺得渾身都冷,一股涼氣從地底鑽出,穿過她腳底,把她整個人都凍僵了,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被他箍著,許久之後,蕭望忽然伸手將她的頭往懷裡輕輕一按,而這時,蘇甜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她開始流眼淚了,淚水把他胸口的衣服都打濕了。

  黑風山上,蘇甜關係最好的朋友就是玄紅和老王。

  她昏迷醒來,吃的第一口東西就是老王給的肉包。而後,也是老王寬慰她,多她頗多照顧。雖然老王是個凡人,但在蘇甜心裡,這個普通的凡間老人,也是她的長輩,是良師益友。可現在,老王死了。

  她頭枕在蕭望胸口上,有氣無力地問:「怎麼死的?」

  「昨天我陪他上山採藥,在懸崖邊的時候老王看到了一株靈草,結果一條藤蔓從懸崖邊緣冒出來,直接把老王腳踝纏住把他扯下了懸崖,我當時腦子還不清醒,飛都飛不穩當,直接跑過去抓,後來就被藤蔓給捆住了。」

  「我聽到個女人的聲音。」蕭望悶聲道:「她說你殺了她的愛人,她也要讓你嘗嘗同樣的痛苦。」

  聽到這裡,蘇甜微微一顫。

  而蕭望高大的身子也輕顫一下,「接著她尖叫起來,我腦子一痛就昏死過去,等醒來過後,倒是把以前的事想起來了。」

  他雙手用力抱著蘇甜,頭低下去,有些小心翼翼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接著便將下巴抵在蘇甜的額頭上。

  一滴滾燙的熱淚落下,順著他的下巴滑到了蘇甜額間,他甕聲甕氣地重複了一邊,「甜甜,老王死了。」

  聲音裡依然帶著哭腔。

  蘇甜身子軟綿綿的沒力氣,她勉強打起精神,從蕭望懷裡站直,「老王的屍體在哪兒,我想去看看。」

  「我帶你過去。」

  蘇甜往前邁了一步,結果腿腳一軟差點兒摔倒,蕭望眼神微微一凜,他將蘇甜打橫抱起,道:「我抱著你。」

  他把蘇甜抱在懷裡,一手托著她屁股,一手從腋下穿過,抓在了她胸口的位置。

  蘇甜頭貼著他的胸膛,她此時一頭烏黑的長髮凌亂披散,都遮住了大半張臉,面色蒼白,形容憔悴,那種可憐巴巴的樣子,真是讓人格外的喜歡啊。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忽然很想往前在挪一點兒,將她胸口飽滿也握在手中把玩一番。

  這個女人,是他不顧一切來都這天地間的唯一目的。

  他跟別的魔不一樣。

  他是一個有感情,懂得愛的魔物。

  為愛而生。想到這裡,他嘴角便浮起了一縷淺笑,將懷裡的蘇甜抱得更緊一些,他想,不急,來日方長。從今往後,他就是蕭望。

  蘇甜忘記銀河沒關係,他從不認為自己是銀河。

  她喜歡誰,他就是誰。

  「蕭望」抱著蘇甜,大步上山。

  而此時,蘇甜眉頭微微一皺。

  她聽到了蕭望的心跳聲,那緩慢的心跳,像是死水裡偶爾冒出來的一個水泡,許久之後,才會咕嚕一聲。她深吸口氣,神識一凝想要仔細去看,然而頭痛欲裂,之前元神被綠蘿給撕裂了,如今想要施展神識都疼得厲害。

  「甜甜你怎麼了?」

  蕭望低頭看他,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裡頭充滿了擔憂。

  「我沒事。」蘇甜應聲道,她揉了揉太陽穴,「先去看老王,然後你再帶我去懸崖邊。」

  蘇甜閉上眼,玉手緩緩收攏捏緊,握成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肉中。

  如果真的是綠蘿做的……

  她會為老王報仇。

  老王的身體被徐娘子用靈氣護著,現在肉身並沒有僵硬,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然而這樣做需要消耗大量的靈氣,在這靈氣並不充裕的天地間,徐娘子修為也是一般,她體內靈氣最多能堅持個三五天,到那之後,老王的屍身還是會腐爛的。

  蘇甜走到老王床邊,仔細看了一下老王的傷。

  跟綠蘿一戰她元神受損嚴重,這會兒忍著疼一點兒一點的觀察,又跟秦望舒討論了一番。

  「老王從懸崖上摔下去了。」秦望舒指著老王的後腦勺道:「那懸崖很高,老王頭部撞了石頭,當場喪命。」

  蘇甜又看了一下老王的腳脖子處,她發現那裡的確有勒痕,她把手指放到那勒痕處,細細感悟之後,也從中感應到了綠蘿的氣息。

  蘇甜抓緊蕭望的手,「帶我去懸崖邊看看。」

  「好。」

  蕭望抱著蘇甜去了懸崖邊,他把蘇甜放下之後,開始講述昨天發生的情況。

  「我當時神智不清,只當自己是條普通的狗。跟著老王上山來採藥。」

  「你知道的,上次渡劫的時候,我傷了元神。若非昨日太過悲憤元神震盪,只怕還會繼續稀里糊塗的過日子。」

  說到這裡,他眼睛一紅,一拳重重砸在旁邊的青石上,「要是我早點兒醒過來,老王就不會死了!我要替老王報仇,老子跟那賤人不死不休!」

  蘇甜這時候沒吭聲,她仔細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跡,隨後勉強喚出了霸王槍。

  她想揮出霸王槍將懸崖附近地面劈裂,然而此時卻有心無力,因此,蘇甜道:「蕭望,用我教你的槍法,把這懸崖劈開。」

  說罷,她將霸王槍遞給了蕭望。

  而這時,蕭望猛地再砸出一拳,直接將地面都砸得裂開了深深的溝壑,他盯著溝壑底下的綠意道,「甜甜你看,這是不是就是那綠蘿的肉身?」

  溝壑底下,有一縷一縷頭髮絲一樣細的藤蔓,像是葉片的經絡一樣細小,卻密密麻麻的紮根於土壤之中。

  真的是綠蘿。

  綠蘿肉身已經被她封住,元神也已經破碎,她怎麼做到的?蘇甜在黑風山是設了結界的,綠蘿不可能在她清醒的時候偷偷潛入,也就是說,綠蘿的肉身就是在蘇甜昏迷之後進來並且殺害老王的。

  而那個時候,綠蘿的元神都碎了,肉身雖然沒有了涅槃火的不斷灼燒壓制力稍小,但她元神都碎了也無法驅動肉身過來傷人啊。

  難道說,真的是仇恨使得她碎裂的元神都能夠瘋狂地殺人?

  雖然這麼一想也並非沒有可能,仇恨和執念總會給人超越極限的力量,但蘇甜總覺得有一絲怪異。

  「是她吧!」

  就在蘇甜仔細看那藤蔓之時,蕭望又問了一遍。

  蘇甜點了點頭。

  「綠蘿是遠古時代就存在的,她的肉身吸取天地淨化存於世間千萬年,刀槍不入水火不懼,想要毀掉不容易。」蘇甜道。

  小鳳凰的涅槃火其實都燒不壞綠蘿的肉身,只不過綠蘿自身對涅槃火有懼意,配合上神符水和咒法才形成束縛她肉身的牢籠,但要毀掉她肉身,依然做不到。

  「那就這麼算了?」蕭望顯得很激動,伸手去刨土,抓住那些翠綠的藤蔓就想扯斷,然而那藤蔓雖然細小,卻極為堅韌,他用盡力氣,雙手被勒得鮮血淋漓,也不能將藤蔓扯斷絲毫。

  他氣得紮了馬步,氣沉丹田,更加用力卻撕扯,然就在這時,本來呆呆坐在石頭上看著地底溝壑的蘇甜忽然站了起來,她的手輕輕擱在了蕭望的手臂上,隨後蹲下身低下頭,將他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吹了口氣,問道:「別扯了,你擰不斷的,等我元神復原了,再想辦法。」

  她眼神一凜,「我一定會為老王報仇的。」

  說罷,她將蕭望的雙手放到唇邊,輕輕吮吸他手掌心裡的鮮血。

  蘇甜動作輕柔,她低頭吮吸的樣子,讓魔物情難自控,恨不得將她揉到懷裡,好好的享用一番,只是才剛剛偽裝成蕭望,他覺得自己必須忍住,不能操之過急。

  畢竟,這具身體裡並沒有太多的記憶。有的只是那隻蠢狗的記憶,這一點兒,讓他頗有些費解。若不是對老王施展了搜魂術,他都不知道蕭望平時的生活習慣是什麼,口頭禪是什麼,在蘇甜面前又是什麼樣子的。

  幸好,老王都知道。

  他一直都是受綠蘿的神魂滋養,在綠蘿元神破碎過後,他體內的綠蘿元神力量反倒比那肉身裡的還多,因此,驅動綠蘿的肉身闖入黑風山雖然很麻煩,卻也並非做不到。

  事實上,他做到了。

  他成了蕭望,成了蘇甜的新婚相公。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感受到柔軟的舌頭一點一點兒的舔舐他掌心的鮮血,他身子繃緊,另一隻手放在她肩膀上,抓著她的肩膀,緩緩收緊了力道。

  一點兒一點兒的收緊,像是要將她牢牢抓住,再也不松開。

  一把邪火從腳底下竄起來,在小腹間燒得越來越熾烈,讓他的身子繃緊,眼神越來越黯沉。

  「甜甜……」他聲音沙啞地輕喚。等到蘇甜抬頭看他的時候,那雙充滿慾望的眼睛裡彷彿有了朦朧霧氣,他迷茫地問,「我該怎麼辦?」

  「老子要怎樣做才能替老王報仇?」

  蘇甜揉了揉太陽穴,「等我元神恢復了就有辦法了。」她往回走去,腳步虛浮,「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她剛剛舔了他的血。

  血裡沒有帝流漿。

  他是蕭望,然而跟以前仍舊不一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16 AM

第六十六章 記憶

  蘇甜頭疼得很,思考問題的時候難免有些考慮不周,她回了山洞裡休息,在軟軟的大床上躺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麼事兒。

  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只用手揉著太陽穴,覺得頭難受得像是要炸了一樣。她此時元神劇痛,像是火山噴發一般情緒也有些狂躁,若不是時不時會出現的一縷清涼之意,蘇甜都覺得自己熬不過去。

  她蜷縮在大圓床上,身上蓋著大紅的喜被,那滿目的紅色,在此時顯得格外刺目。蘇甜閉上眼,都不想再看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刻鐘,蘇甜感覺到床上有了動靜。

  蕭望的身子靠了過來,就那麼挨著了靠牆側躺的蘇甜。

  他身子像是一團火,暖烘烘的,緊緊地貼上了她的背,雙手則環在了她腰間。

  在蕭望靠近的那一瞬間,蘇甜就清醒了。她沒動,也不想動,就那麼蜷縮著發呆。

  她小臉蒼白,身子也冰冰涼涼的,蘇甜本身就不算高,跟高大魁梧的蕭望比起來更是嬌小,這會兒又蜷縮成了弓字型,更顯嬌小了,她那赤足才到蕭望的大腿處,因為這個姿勢,腳心都恰好抵在了他腿上。

  就好像他那蒲扇大的手攤開,她能赤著腳站在她掌心跳舞一樣。

  他是魔,還不是完整的魔物,原本拚死拚活送了一縷元神過來,好在這天地裡有不好隱晦之氣,使得他殘魂不滅,後來又汲取了不少養分,最終,還得了綠蘿的魂力,這才使得他神魂越來越強大,如今一縷元神的神魂力量,都比這天地間的大部分修士神仙強,元神強大了,控制起肉身來也是得心應手。

  雖然這具身體比白嚴峰差遠了,但他很喜歡,覺得自己能夠很輕鬆的控制肉身,就好像這肉身本來就屬於他一樣。他有熱氣,有心跳,有身體本能的慾望。

  最重要的是,蘇甜喜歡。而他能夠抱著蘇甜,做肖想已久的事。將懷裡嬌小的人抱著,魔物蕭望神情滿足,他的雙手開始在她曲線玲瓏的身子上下游移,小腹也緊緊貼著她的臀部,下身早已堅挺,隔著薄薄的衣衫,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觸著她,本是想稍稍紓解一下,然那火星越來越烈,讓他呼吸漸漸沉重,眼神也愈加暗沉。

  「甜甜……」他用沙啞的聲音輕輕喚。

  蘇甜這時候才迷糊地應了一聲,隨後她腦子裡靈光乍現,猛地想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蘇甜激動得要起身,她身子往後一抬,因為動作太快直接撞到了身後的蕭望,結果就聽到他悶哼一聲,身子微微蜷縮,雙手捂著小腹,一臉痛苦。

  蘇甜:「……」

  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小兄弟了。

  魔物:「跟身體融合得太好也有弊端……」

  比如說現在,他一個魔物被撞了小弟弟,居然這麼痛這麼痛!!!

  蘇甜訕笑兩下,「白侗那邊應該有冰棺,我去找他要一具來。」

  老王的靈魂消散得太快了,一般來說凡人死了靈魂會消散於天地間,卻也不至於短短時間就完全消失,凡人還有頭七一說呢,等到死亡七天後靈魂回到生前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這樣才能不留遺憾,也就是說,上天對待不能修煉的凡人反而寬厚一些,他們死之後,還能再看一眼這生他養他的天地。

  既然老王的肉身被徐娘子護著了,那她找白侗要一具冰棺,讓老王的肉身多保存一段時間,等到頭七過了,再做別的打算。

  蘇甜剛剛一直覺得有事兒,卻一時沒想起來,這會兒想起來了忙不迭地聯繫白侗,青丘最近死亡的狐狸不少,要準備的棺木也多,冰棺他那還有幾具,便給蘇甜勻了副棺材,他自己脫不開身,讓兩隻小狐狸給抬了過來。

  蘇甜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就起身了,她要去告訴徐娘子,順便等小狐狸送棺材上門。她都下床了,一回頭,發現蕭望還蜷縮著身子一臉菜青色,頓時有些尷尬地扯了下嘴角。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床上的蕭望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甜甜,疼。」

  疼還能怎麼辦?

  一大老爺們的居然喊疼!以前渾身是血遍體鱗傷都不吭一聲呢!

  蘇甜瞪他一眼,「疼了自己吹吹。」

  說罷,她掉頭就出了山洞。等到人走了,蕭望才沉著臉坐了起來,根據老王的說法,蘇甜是很愛蕭望的,最近因為蕭望失憶她是茶飯不思,但此時看蘇甜的態度,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他們之間從前到底是如何相處的呢?

  看來得仔細問問清楚了。

  還好,他只是把那凡人的靈魂給拘了起來,用搜魂術奪取了記憶,但還沒把靈魂徹底消滅,遇到問題隨時可以問。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因為殼子裡的靈魂變了,此時的蕭望依然是膀大腰圓的大漢,笑容卻顯得邪魅,而他那雙眼睛裡有幽幽的冷光,像是冬日樹上掛的冰錐子都藏在了那雙眼裡,遠遠看著就覺得冷。

  綠蘿與蘇甜那一戰,使得綠蘿元神崩潰成碎片,而他元神壯大,又因為有了綠蘿大半魂力,所以連綠蘿的肉身都可以驅動。而蘇甜也因此元神受損嚴重,這天地間唯一能輕易瞧出他不妥的遠古上神都沒了威脅,此刻的他都不需要小心隱藏。

  他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奈何剛剛下床,邁開大長腿,剛走了一步,就嘴角一抽弓下身子,雙手捂著小腹,一臉無語。

  居然還在疼,真他媽操蛋!

  肉體凡胎居然這麼脆弱,這傻大個兒白長了這麼大一坨,脆弱得不堪一擊嘛!他從前一直渴望一個合適滿意融合度高的肉身,而現在又覺得,其實當魔物也不錯,有肉身是負擔啊……

  穿好衣服後,他神識一掃,注意到蘇甜在山頂跟別人講話,便抬手罩了個隱秘的結界,把老王的靈魂招了出來。

  他掌心有黑色火焰飄出,而老王的靈魂就漂浮在火焰之上,被那黑火炙烤,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慘嚎。

  「蕭望平時是怎麼說話做事的?」

  「他受傷了都不會撒嬌求安慰的?」

  什麼蠢貨,都不懂女人心!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天塌下來都會頂前面,再苦再累都不會喊一聲辛苦,從來都是拍著胸脯說放著我來,不怕沒事……」老王靈魂虛弱,他哆哆嗦嗦說完之後嘿嘿一笑,「你這魔物,遲早會被戳穿。別想騙過他們!」

  「你不管怎麼學,都學不來蕭望的萬分之一!」

  「甜甜絕對會看出你的不同,她連碰都不要你碰!」被那黑色火焰炙烤,老王覺得自己彷彿被無數柄刀子切割成了碎片,明明沒有身體了,還是會痛苦不堪,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硬氣地吼,「你這魔頭,甜甜一定會把你打得灰飛煙滅,為我們報仇雪恨的!」

  聽得這話,魔物蕭望猛地捏緊了拳頭,掌心裡的老王靈魂被他緊緊攥住,被黑色火焰徹底包裹焚燒,連一絲兒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而他收緊拳頭,將老王的靈魂又囚在了綠蘿的肉身煉製成的牢籠之中後,這才施施然走出洞口。

  蕭望每天跑步打拳,那他就去跑步打拳好了,從今以後,他就是蕭望。

  待他離開山洞,床上角落裡的結界當中,大白蛋蛋殼發出了一層朦朧白光,那光芒轉瞬即逝,眨眼消失不見了。

  ……

  山上,小狐狸已經把冰棺送了過來。

  蘇甜跟秦望舒一塊兒把老王的肉身轉移到了冰棺當中,等到把冰棺封好,徐娘子才停止了繼續消耗靈氣,她都站不穩了,雙腿一軟直接席地而坐,隨後一手撐著冰棺,澀著聲音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他還說要煉出仙丹返老返童的。」一手搭在棺材上,徐娘子碎碎念叨,她眼睛又紅又腫,臉上毫無血色。「我這幾日都不敢閉眼,彷彿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他在煉獄裡飽受折磨……」

  徐娘子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一顆顆珍珠滾落,撞到了冰棺上,接著又從四面八方飛濺開,使得房間裡落了一地珍珠。一開始還是白色的珍珠,倒後來,那些珍珠都成了紅色。

  秦望舒嘆息一聲,「節哀。」

  人已經死了,靈魂已消散,早已無力回天。

  「他就在這天地之中看著咱們呢,好好過日子吧。」頓了一下,秦望舒又道。

  蘇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徐娘子了,她自己都很難過,根本不想說話。

  老王的房間隔壁就是她原來住的屋子,蘇甜站了一會兒後就回到了自己原來住的那間屋子,那屋子老王以前天天打掃,現在依然很乾淨,她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綠樹紅花,只覺得心頭一片荒蕪。

  一夜之間,好多東西都失去了。

  靜坐良久,蘇甜取出了圖冊,緩緩翻開。

  第一頁是她,最後一頁是帝流漿。

  中間,全是她的那些老朋友。圖冊畫的是元神,那麼漂亮的九鳳在圖冊上是凶神惡煞的九頭鳥,就連玄紅,也只能是頭龍,還有那帝流漿,她是畫不出對方元神,才胡亂畫了幾筆線條嗎?

  想到這裡,蘇甜勉強笑了一下,然而片刻之後,她笑容一僵。

  既然圖冊畫的是元神,那為何第一頁的她,是人形模樣呢?

  翻到第一頁,蘇甜靜靜看著畫上的自己,她想了想,悄悄喚了一聲,「喂,霸王花!」

  喊完之後又覺得奇怪,哪有人自己找自己說話的咧。

  然而下一刻,蘇甜握著圖冊的手猛地僵住,她的記憶彷彿打開了一個缺口,前塵往事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這圖冊不是她的。

  她不過一個化形十多年的小妖,哪裡能夠煉製出這樣逆天神器呢。

  它真正的主人,其實是銀河。這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銀河不是什麼兇狠強大的天地異獸,而是天地精氣帝流漿。

  它自己原本是沒有肉身的。

  然而,他曾輕描淡寫地告訴過她,「哦我在路邊看到一隻剛死的狗,就直接借用了一下它的軀殼。」

  為什麼要鑽個狗身啊?

  憑我的能力,就算是隻狗,也能變成天底下最強大的狗好麼?肉身越來越強大,那狗最後龐大如山,誰都想像不到,它曾經就是隻普通的山狗。

  「為什麼要進狗身啊?」

  「因為那時候你被揍了哭個沒完,我沒身體又不能扶你起來,所以就隨便鑽了具身體唄。」天地精氣凝聚而成的元神,天地間最強的靈物,然而除了那靈氣團帝流漿,他沒有肉身。明明強大無比,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修煉出自己的肉身,大概是因為他只是天地間的一股氣,混沌初開時徘徊於天地間的濛濛霧氣,所以,哪怕再強,他也沒有真正的可以接觸到世間萬物的身體。

  或者說,他的身體,就是這天地。進入一具肉身,銀河其實很不舒服,但鬼使神差的,他沒有過多猶豫,就那麼做了。

  「真的嗎?」

  「真的。你不要告訴別人,要是知道帝流漿也能有元神,他們都要來找我要帝流漿喝。」

  「嗯,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她仰著頭,眼睛都笑眯了縫,舌頭舔了一下嘴唇,「我一個人悶著喝。」

  「銀河!」

  「幹嘛?」

  「快讓我吸兩口!」

  「嘁,你以為是餵奶呢!」雖是如此說,他依然把手伸了過去,嘴裡還嘀咕道:「就跟養了個閨女一樣啊。」

  「還喝?你喝的是我口水你知道不?」

  「我樂意!」

  往事紛至沓來,一個又一個的畫面充斥在腦海之中。

  記憶的封印經歷了千萬年的歲月早已鬆動,而直到今日,才徹底打破。

  「別給我畫,我不要!」

  她才不想別人知道,她是那麼醜那麼臭的一朵花!

  「哪裡醜了。」他把手裡的畫本放到她身前,「你看,不醜吧?」

  畫上少女嬌憨天真,眼若秋泉,冰肌玉骨,猶如美玉無暇。他曲指一彈,那刻畫少女的書頁便挪到了圖冊首頁的位置,隨後便把本子扔到她懷裡,「拿著。」

  「做什麼?」

  「我把你之前塗鴉的那些都裝訂成了冊子,以後咱們把所有的妖怪都畫到上面。做個萬妖錄!」

  「做這個幹嗎啊?」

  「反正你無聊喜歡寫寫畫畫啊。」

  「好吧。」

  她喜歡畫,他就帶著她到處畫,而自那之後,再無妖怪敢欺負她。

  笑話,弱點都捏她手裡呢,敢欺負她不是自己找死嗎?(╰_╯)#

  那一年,桃花正豔。

  她手持霸王槍攔住了他的去路,昂著頭大聲說:「銀河,我喜歡你。」

  「喜歡我?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喜歡我不應該的嗎。」

  少女臉頰頓時漲得通紅,「不是那種喜歡。是,是……」

  「是想跟你一起睡覺,給你生孩子的喜歡。」她是直爽的性子,說這些的時候,都不知道委婉。

  對方一直沒有回應,她委屈地抬起頭,就聽到他說:「你還這麼小,什麼是愛都不懂,喜歡和愛也分不清,生什麼孩子啊。」

  喜歡你,不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嗎?

  「那我們現在也在一起啊!」

  好像有點兒道理,然而她惱羞成怒,把槍往地上重重一扔,「你就說,你喜不喜歡我?」

  那時候她年輕氣盛,仗著他的寵愛便肆無忌憚,等了片刻對方沒有回答便氣沖沖地跑了,而後,她直接閉關修煉心神不寧根基不穩的時候還強行渡劫,差點兒就被天雷給劈成了渣渣。

  那時候的她,對銀河充滿了崇拜和依賴,其實,那大抵不算深愛,所以他才會說她太小,不懂得愛。

  愛是什麼,永遠沒有答案。

  但現在的蘇甜明白,如果是現在的她,在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也不會負氣離開。

  既然愛了,哪裡捨得分離呢。

  恨不得時時刻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她捧著圖冊掉眼淚,腦子裡不斷湧出從前兩人相處的畫面,她喜歡的人,她焦急等待的人,趕來救她的人,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銀河。

  蘇甜陷入回憶了無法自拔,而就在這時,窗外一個聲音焦急地道:「甜甜,你怎麼了,你怎麼又哭了。」

  蕭望直接一手撐著窗檯翻進了房間,他把蘇甜摟在懷裡,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別哭了,有什麼事告訴我,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他聲音裡都帶著了乞求的味道,「甜甜,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蘇甜腦子裡想起了綠蘿的話。

  「魔物,你說銀河是魔物?哈哈哈哈,就是魔物給了你生命,將你撫養長大,疼你寵你,你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罵他是魔物!」

  她身子驟然繃緊。

  那個魔物,是銀河?

  她殺了銀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26 AM

第六十七章 狗蛋兒

  「甜甜,別哭啊。」

  「蕭望」顯得很著急,大手一下接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蘇甜好不容易緩過氣兒,一抬頭,看到神情緊張的蕭望,眼淚又洶湧而出,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

  她一手捂著嘴,想把哭聲都堵住,然而根本控制不住,整個人都有些崩潰了,也是心亂如麻。

  「甜甜,你別哭啊。」原來的蕭望是個嘴笨的,現在的魔物在假裝他,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翻來覆去地重複這句話,隨後低下頭,想去吻她臉頰上的熱淚,殊不知這個動作讓蘇甜身子一僵,隨後猛地站起,頭又撞到了他鼻尖,雖然不疼,但那動作,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妥。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似乎有些抗拒自己?

  老王的記憶當中蘇甜跟蕭望很相愛,新婚後第二天整個白天都待在洞房裡沒出去,大家都猜蕭望把蘇甜折騰得下不了床,難不成,事情不是那樣的?

  主要是他沒有蕭望之前的記憶,這身體裡那微弱的靈魂裡只有狗的記憶,以前是滿地撿吃的,被人用石頭追打,後來被老王救了吃飽了一頓,之後又是有上頓沒下頓,之後來到了黑風山,捕獵捕不到,反倒被獵物給咬傷了,極度虛弱意識模糊的時候,它好像看到了一點兒輝光,然後就……

  沒了。

  等到再次醒來,它已經變成了一隻皮毛順滑的大黑狗,記憶裡的老王也老了很多,而每天吃喝不愁,簡直是最大的幸福。這就是他所獲得的全部記憶。中間的那些記憶,跟蘇甜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是一片空白,也正是如此,才使得他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暫時只是在裝傻。

  是老王的記憶錯了,蘇甜跟蕭望本來沒那麼好,還是說,蘇甜感覺到了什麼?

  難道蘇甜發現了他的秘密?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蕭望?怎麼可能,現在的她元神那麼虛弱,而他得了綠蘿的魂力,魔氣掩藏得極好。他有些不解,此時拍著她後背的手也僵住,良久,他深吸口氣,問:「甜甜,你餓不餓?」說完,他自己都覺得無語,然而老王的記憶裡,蘇甜最喜歡的就是——吃。

  蘇甜最喜歡吃東西。

  她吃東西就會心情好,一頓能吃幾大桶。

  手指伸過去,輕輕擦了一下蘇甜臉上的眼淚,滑膩的皮膚,滾燙的淚水,那些觸感從指尖傳遞到他心上,讓他這個魔,體會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新奇感受。

  他會因為她落淚,而心頭壓抑難過。

  每一種因她而生的情緒,都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我馬上去鎮上買吃的,好嗎?」

  蘇甜伸手抹了把眼淚,隨後點了點頭。

  待到蕭望走後,她低頭看那圖冊,又呆坐了一會兒,她將圖冊貼在胸口放好,返回了山腰處的山洞裡,在圓床上坐了下來。

  千萬年前的蘇甜,喜歡銀河。

  可她把他忘了,還愛上了蕭望。

  蘇甜心如刀絞,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蕭望了。

  哪怕想起了銀河,蘇甜潛意識裡覺得,其實她依然愛的是蕭望。那種愛,跟從前對銀河的崇拜並不同。蕭望很蠢很笨,連數都不會數,然而就是這樣的他,依然讓她心動,讓她明白,什麼是執子之手,相濡以沫。

  千萬年後,她才真正明白什麼是愛。不是對方是威風凜凜的戰神就值得愛了,不是對方一呼百應就值得愛了,而是在朝夕相處當中接納對方優點和缺點,離不開,捨不掉。

  哪怕他只是隻狗妖,不強大還很蠢,她也喜歡他。

  就像是一眼認定,眼裡再無其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然而現在她想起來了,想起銀河了,情情愛愛就得擱置到一邊,蘇甜覺得,她現在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銀河。

  上古時代,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銀河到底是什麼。

  銀河是天地精氣帝流漿,他只會虛弱,不會消亡,既然天地已經有了帝流漿出現,就證明他還存在,並沒有真的隕落,那他現在在哪兒呢?

  繞了一大圈,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請神上身了麼,還是對著最後一頁銀河的畫像請的,難不成身上那縷無比虛弱的元神就是銀河?對了,正是因為那縷元神上身過後,她施展請神術才會每次都成功,因為銀河原本強大無比,那本畫冊就是他煉製的,裡面的殘魂俱都臣服於他。

  因為他在,所以她才能一次成功。

  「銀河?」意識到這一點兒後,蘇甜又喚了兩聲,還想用魂力去滋養銀河,奈何她如今元神虛弱得很,根本感應不到體內還有沒有別的神魂氣息存在,更別提去滋養了。

  蘇甜只能在房間裡點滿了凝神香,而她自個兒盤腿坐在中間,輕嗅香氣,一邊聚氣凝神,一邊苦苦思索。

  銀河就是天地精氣帝流漿。

  蕭望之前身上有帝流漿,也就是說,銀河一開始的時候就在蕭望的身體裡。

  因為銀河的緣故,蕭望一隻普通的黑狗,才能那麼厲害,身體越修煉越大,最後跟一座山似的。這不就跟遠古時代的銀河是一個道理嘛?

  蘇甜本來腦子就一團漿糊,這會兒想到這裡整個人又呆住了,那她喜歡的人,到底是蕭望還是銀河呢?

  還是說銀河就是蕭望?

  跟她一樣,都失去記憶了?

  天氣精氣會虛弱消散,所以神魂會虛無縹緲,記憶缺失也有可能,對他來說,無非是天地間重新開始。等到強大之後,從前的記憶自然會再次出現。

  這麼一想,蘇甜眼睛眨了兩下,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若真是一個人,那該多好。

  然而下一刻,她的憧憬被直接打破了。

  山洞外,蕭望樂呵呵地聲音傳來,「甜甜,我買了肉包子,還有好多小菜,你等急了沒?」

  話音落下,洞口的布簾子被掀開,蕭望邁著大步走了過來,他兩隻手都提滿了吃食,這會兒往大部分東西往桌上一放,一手拿兩個肉包,直接遞給了蘇甜。

  「趁熱吃。」他說。

  「嗯。」蘇甜接過包子,小小地啃了一口。她沒胃口,然而看到蕭望憨憨傻傻的笑容,蘇甜沒法子拒絕。

  銀河的元神離開了,蕭望仍舊在,且有自己的意識,擁有往常的記憶。

  也就是說,銀河在蕭望體內的時候,可能也是極度虛弱,就好像現在在她身上一樣,只是依附元神而生存,並不能主宰那具身體。

  所以銀河是銀河,蕭望是蕭望。

  她不能把他們混為一談,這樣,對任何人都是不公平的。

  蘇甜心情沉重的時候的確很喜歡吃東西,她本是小口小口地啃包子,不多時,手裡的包子就沒了,而恰好這時候蕭望又一個接一個的遞過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吃了十幾個大包子了。

  蘇甜皺了下眉,有些尷尬地道:「老王生前最喜歡吃這家的肉包子了,我給他留兩個。」

  看著蘇甜紅腫的眼睛,「蕭望」也眉頭擰起了疙瘩。

  老王死了,蘇甜這麼難過?

  看她難過,他會覺得難受。

  老王的魂魄還被他囚著呢,只要他把那魂魄放出來,老王肉身還保存著,倒也有機會活過來,他要不要把老王的靈魂弄成傻子,然後再放出來討蘇甜歡心呢?

  暫時,不要把那凡人的靈魂徹底消滅好了。他如是想。

  「甜甜你頭還疼嗎?」等到蘇甜吃飽了,蕭望又問。

  蘇甜點了點頭,「元神損傷太厲害,現在點了這麼多凝神香也沒多大作用。」

  她說話的時候低著頭,有些不敢面對現在的蕭望了。

  而「蕭望」四下看了看,「好多香,一、二、三……」

  「呃,數不過來,反正好多,熏得山洞都煙霧濛濛的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曲指一彈,將一顆芝麻大小的小石頭兒彈到了其中一柱香上,隨後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蘇甜點點頭。

  他出了山洞也沒離開,一直在洞口站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山,他回頭看了一眼洞內,這才戀戀不捨地邁出了腳步。而這一切,蘇甜都看在眼裡。

  他愛她。

  就如從前一樣。

  而她,卻總覺得有些異樣。蘇甜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怎麼能有這樣三心二意的想法呢?還異想天開地覺得蕭望和銀河是一個人……

  此時此刻,蘇甜對自己無比失望。她茫然無措地坐在裊裊青煙之中,只覺得內心無比煎熬,充滿了自責。

  她怎麼能那麼對蕭望。

  她應該好好愛他,給他生兒育女,相親相愛到永遠~

  她愛的是蕭望。只是他!

  周圍點著一圈兒的凝神香,香氣清淡,淡青色的煙霧裊裊升起,環繞在蘇甜周圍,又紛紛湧向了她,而在這之中,有一縷青煙顏色稍暗,跟其他的有些許不同。

  此時,元神受損,心神混亂的蘇甜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兒。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忽然很想衝出去抱住蕭望,告訴他,她只愛他。

  然就在這時,山洞裡傳來咕咚一聲響。

  蘇甜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一顆圓滾滾的大白蛋從床上滾了下來,咕嚕嚕滾了一圈,把一排的香都撞得東倒西歪,有幾柱香都直接給壓翻了。

  最後,那顆蛋滾到了她腳邊。

  「狗蛋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32 AM

第六十八章 滾蛋兒

  狗蛋兒一路滾來,壓倒凝神香無數,弄得房間裡一片狼藉。

  蘇甜卻不會對它發脾氣。她只覺得欣喜,怎麼都沒想到,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狗蛋兒活了……

  不僅活了,還能動了。

  蕭望失憶過後,只有狗的本能,看到龍蛋還想啃,是以後來狗蛋兒一直都是蘇甜在養。

  她怕蕭望把蛋扒拉出去了,每次都會把龍蛋小心翼翼地藏好,不僅蓋上被子塞被窩裡,還會罩上個結界,把它遮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兒氣息都不露,就怕被狗鼻子給聞到了。

  龍蛋在黑風山養了這麼久了,一直沒啥動靜。若不是能感覺到裡頭有淡淡的生命氣息,她都懷疑這是顆死蛋。哪曉得,這蛋居然真的動了,還掀開被子跑了出來,一路滾到了她腳邊。

  不對,龍蛋沒有手,掀不開被子。腦子裡突然冒出一顆蛋伸出倆爪子掀被子的畫面,心情本來十分難過的蘇甜,居然有點兒樂了。

  也就是說,它是把被子頂開滾出來的。她剛剛真是太恍惚了,居然龍蛋這麼大的動靜都完全沒感覺到,一門心思在那自責了。想到剛剛的情緒,蘇甜就有些後怕,她像是陷入了魔障,若繼續下去,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幸好,這蛋滾了過來,讓她從恍惚自責中清醒過來。蘇甜拍了拍龍蛋,把它從地上抱到了懷裡。

  「狗蛋兒,怎麼了?」

  還是名字取得好,賤名才好養活,當初氣息微弱,現在都能滾蛋了。^_^

  龍蛋很大,她抱起來都有些吃力。

  蘇甜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身子也有點兒虛弱,她把龍蛋抱起來一步一步往床邊挪,一邊挪一邊喘,「一顆蛋還死沉死沉的,你說你有幾百斤?」

  以前蕭望抱她都是輕拿輕放,現在蘇甜可沒那份力氣,她走到床邊的時候手一軟,龍蛋就直接滾到了被子上,好在被子很軟,龍蛋又硬,蘇甜並不認為這麼一磕會把蛋寶寶磕壞。

  哪曉得,掉下去後,蛋殼就發出咯吱一聲響。

  蘇甜整個人愣在那裡,她連忙彎腰下去檢查,越看越心驚。

  潔白的龍蛋上出現了一絲一絲的裂縫,蘇甜緊張的不行,連忙輸入靈氣過去,然而她現在身子虛,體內都沒多少靈氣,只輸了一絲絲靈氣,自己就全身乏力,靈氣透支,渾身更加難受了,元神就跟木了一樣,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此時的蘇甜,又回到了剛剛甦醒時候的狀態,連個普通凡人都不如了。

  銀河在她體內……

  對了銀河在她體內。

  她咬破自己手指,在龍蛋殼上抹了點兒血,結果發現上頭並沒有帝流漿的氣息,蘇甜有些急,她打算把龍蛋往靈泉裡頭抱,剛抓到龍蛋頂端,一用力,就聽到哢擦哢擦好幾聲響。

  整個蛋殼蓋子被她給揭下來了。

  她手裡握著個蛋殼蓋子,戰戰兢兢地想把蓋子給蓋回去,拼接好,然而根本無濟於事。蘇甜把蓋子順手放到床邊的小桌上,隨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那殼子裡頭一汪渾濁的液體,她眼睛酸澀,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她今天一天,眼淚都快流乾了。總覺得再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她整個人都會崩潰掉。

  就在這時,龍蛋裡渾濁的液體裡咕嚕咕嚕冒起了水泡。

  蘇甜立刻聚精會神的盯著水面,她現在神識不能用,只能用眼睛看,也不敢伸手去裡頭免得弄巧成拙,只有眼巴巴地瞅著那顆壞蛋了。

  咕嚕,咕嚕,咕嚕……

  又有三個水泡冒出來,下一刻,啪嗒兩聲,幾滴水花從蛋殼裡濺出,落到她臉上。又順著臉頰滑落,直接落到了蘇甜嘴角。

  那液體裡有靈氣,像是品質很高的靈泉。

  她嘴角一抿,身子都好似舒服了不少。

  蘇甜眼睛都沒眨一下,她看到一條手指頭粗細的小金龍從水裡冒出了個頭,它看起來很弱小,只有小手指粗,一尺來長,腦袋上一對龍角比頭還大,看它在水裡游就是頭重腳輕地模樣,游著游著,腦袋就埋到水裡,尾巴翹出了水面。

  「狗蛋兒,狗蛋兒,狗蛋兒……」

  沒想到狗蛋還活著,並且孵出來了,蘇甜轉憂為喜,一聲接一聲地喚。

  眼看小龍倒栽蔥似的扎水裡,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到水面上,輕輕地碰了碰龍尾巴。

  龍尾巴嗖地一下捲上了她的手指,接著小小的身體慢慢纏上了她的手指,那顆龍頭也終於露出了水面。它嘴巴張了兩下,沒發出聲音來。

  蘇甜把龍寶寶拿到眼前看,只見它渾身金燦燦的,一身龍鱗雖然還很軟,但色澤明亮,金光閃閃,很顯然是遺傳了金龍的真龍血脈,日後肯定會變得很強大。

  「狗蛋兒餓了沒,想吃什麼?」

  蘇甜從未想過龍蛋會這麼快孵出來,自然也沒準備它的吃食,現在該怎麼辦?去徐娘子的池塘裡捕些魚蝦?

  這些本來是徐娘子擅長的事,然而現在徐娘子太過傷心魂不守舍的,蘇甜也不好意思去打攪她,她正想著出去撈魚,結果龍寶寶就直接啃了她手指一口。

  然而它沒牙,根本不疼。

  沒牙也吃不了小魚蝦啊,好像他們這些生靈都是要喝奶的?蘇甜是植物,對生養孩子沒有半點兒經驗,她想了想,出了洞口喊蕭望。

  蕭望過來得很快,蘇甜把狗蛋兒拿給他看,沒想到,龍寶寶順著她的手指鑽進了袖子裡藏起來,她怕拉扯讓幼龍受傷,便沒繼續,而是吩咐蕭望去山上獵一隻哺乳期的野獸來給龍寶寶喂奶。

  蕭望:「……」

  蘇甜叫他過來他可高興了。

  哪曉得是給派了這麼個差事。

  魔物麼,有天大的佔有慾,看到蘇甜那麼在意一根小牙籤,他眉頭緊鎖,心情十分不爽,眼睛盯著蘇甜的袖子,那眼神都快把她袖子戳出個窟窿了。

  蘇甜發現袖子裡的龍寶寶在發抖,她抬頭,看到蕭望瞪著眼,立刻道:「你成天板著臉這麼凶,別嚇著狗蛋兒了。」

  狗蛋兒……

  蕭望嘴角一扯,心頭呵呵了兩聲。

  即便不喜歡不高興,他還是得去,只是走了之後他心頭在想,怎麼才能讓那龍寶寶無聲無息地死呢?

  蘇甜是他一個人的,誰都不能奪走她的注意力。

  哪怕是一根筷子龍也不行。就從野獸的奶水裡下手好了,魔物蕭望如是想。

  等到蕭望走後,狗蛋兒就從蘇甜的袖子裡冒了出來。

  見他這樣,蘇甜笑了一下道:「你怕他啊?他就是長得壯了點兒,剛認識的時候喜歡虎著臉,第一眼看著嚇人,實際上心腸可好了。」

  「你當初身體不好,他每天給你暖身子,一顆蛋翻來覆去的舔好多遍,從來不偷懶。」

  交給蕭望的任務,他從來沒有敷衍過。

  「如果不是他,可能就沒有你咯。」她將小龍送到嘴邊,在龍角上輕輕吻了一下。

  卻沒想到這一親,小龍就不樂意了,在她手指上扭動幾下,又順著她的手往下爬,等到了手肘的地方,它龍頭偏向了桌邊,身子微微拱起,姿勢古怪地甩了幾下尾巴。

  「怎麼了?」蘇甜好奇地問。

  結果就見小筷子籠嗖地一下飛了出去,噗通一聲落在了桌子上,摔了個四爪朝天,險些沒翻過面兒。

  蘇甜連忙過去幫它翻了身,結果就看到小龍慢騰騰游到桌邊放著的蛋殼上,吧唧吧唧啃了起來。

  它沒有牙齒,但那蛋殼被它飛快地啃了,就好像入口就化掉了一樣,而每啃一口,筷子小龍好像就變大了一點兒,等到它把整塊蛋殼都吃光了,它長到了拇指粗,三尺來長,像條小金蛇了。

  吃飽喝足,小金蛇在小桌上四仰八叉地一躺,四個小爪子一抖一抖的,它眼睛都沒睜開,這個時候嘴巴沒閉上,哈了兩口氣後,它嚶嚶了兩聲。

  「嚶嚶。」

  它又叫了兩聲,緊接著身子一抖,僵直地躺在那不動了。

  一開始蘇甜還以為它噎著了受傷了,待她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發現狗蛋兒這是睡著了。蘇甜躡手躡腳地把它撿起來,想了想,放回了床上的蛋裡。

  那裡頭的靈泉靈氣充裕,狗蛋兒躺在裡頭才好長身體。

  哪曉得一放進去,它就跟一坨石頭一樣沉了下去,蘇甜正要伸手去撈,就看到它嗖地一下浮出水面。

  依然是肚皮朝上,全身僵直,若不是四個小爪一抖一抖的,就活像一條浮在水面上的死魚。

  蘇甜:「……」

  原來狗蛋兒這麼可愛呀。

  她把圖冊拿過來,翻到玄紅那一頁,把玄紅的殘魂喚了出來。

  「玄紅,你看到了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39 AM

第六十九章 母老虎

  蘇甜記得以前跟玄紅聊天的時候,她說蛋寶寶叫她媽媽,現在麼,蘇甜發現狗蛋兒只會嚶嚶,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點兒不像會說話的樣子。

  她不知道狗蛋兒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怎麼去看,但它一開口就嚶嚶兩聲,想來應該是個妹子。

  小名兒有了,她還是得有個正經名字的,蘇甜想了想給她取名叫玄思,不管是老王、玄紅、還是上古時代的每一個老朋友,他們雖然離開了,但也活在人心裡。

  思念不會隨著時間褪色,他們依舊在記憶中鮮活,綻開美麗的花朵。

  蕭望去後山上獵了隻剛剛產下幼崽的雌虎給玄思喂奶,他拎著白老虎過去,喊:「甜甜,我抓到有奶水的母老虎了。」

  本來玄思四角朝天浮在水面上睡覺,聽到他的聲音瞬間身子一抽,接著小金龍就跟秤砣一樣沉到了蛋殼底下,連個水泡都沒鼓起來,讓蘇甜有些哭笑不得。

  她輕輕拍著蛋殼,笑著道:「你怎麼這麼怕他啊?」

  以前蕭望雖然看著臉凶,但黑風山的小妖怪都不怕他的,團團他們還老抱著他腿睡覺呢。也不知怎麼的,小狗蛋兒居然會這麼怕他。

  「蕭望」瞅了那蛋殼一眼,臉上擠出個笑容,「狗蛋兒乖,我把母老虎給你抓來了,快起來喝奶了。」

  他不說話還好,這麼喊了一嗓子,蘇甜感覺到整顆蛋都在抖,那蛋殼裡的靈液都泛起漣漪,她神識虛弱看不見底下的狗蛋兒,卻也感覺到她在恐懼害怕,顫得水都抖了。

  於是蘇甜也正了顏色,她讓蕭望別進房間,把老虎圈起來養在洞外的草地上,等到玄思想吃了再給它餵。

  「龍寶寶應該會很早化形才對。」蘇甜這麼一想,站在門口跟蕭望商量,「你去鎮上買點兒布,我給狗蛋兒做新衣服新鞋子。」

  蕭望皺眉,「只給狗蛋兒做呀,有我的份兒沒?」

  在他記憶裡,可不知道蘇甜是會做衣服的。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的他們都穿的是本體幻化出的衣服蔽體,也不需要做衣服。遠古時代的她是什麼樣子的呢?

  要麼穿一身綠白相間的軟裙,那是她葉片所幻,要不就是一身紅衣勁裝,那是她花朵所幻化的。

  「之前不是給你做了幾套衣服的,現在天氣熱了,可以穿了。」之前還做了件狼皮大氅,也不知道他放哪兒去了。

  「蕭望」臉上神情一滯,隨後笑眯眯地道,「我捨不得穿。買布是吧?我馬上就去。」

  說罷,他化為原形黑狗,嗖地一下飛遁到空中,猶如一道黑芒射出,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蘇甜搖搖頭,轉身回了屋子,她打算把玄思抱到山頂上給徐娘子他們看,希望他們的心情能稍稍好轉一些。蘇甜力氣不大,把玄思連著殼一起抱起來,走到門口就有些累,她神識傳音也用不了,只能站在洞口,雙手攏到嘴邊大聲喊秦望舒過來幫忙,結果不僅秦望舒來了,小飛和朱佑他們也都跟了過來。

  最近大家都很消沉,悶在自己的山洞裡不願出門,蘇甜見小飛和朱佑也終於出了坑,連忙道:「玄紅的龍蛋孵出來了,你們快看,是條小金龍。」

  「有新生命出生呢,你們都打起精神來,晚上咱們……」

  蘇甜一抿唇,「咱們也給它慶祝一下吧。」

  「玄紅的孩子出生了?」朱佑本來兩隻大耳朵都耷拉著,這會兒聽到蘇甜的話眼睛一亮,「在哪兒,我瞅瞅,像俺不?」

  旁邊小飛嘀咕道:「那是龍蛋,怎麼會像你。」

  「嘁,我又不是沒跟玄紅睡過。」朱佑伸長脖子,往蘇甜懷裡的龍蛋看過去,他瞧著蘇甜抱著費勁兒,主動把龍蛋給接了過來,還左右晃了幾下,「小崽子在裡頭吧?怎麼不冒頭,沉在水裡做什麼?」

  「快出來,讓叔叔看看。」他把龍蛋殼晃來晃去,抱在手裡畫圓圈,裡頭的靈液蕩來蕩去差點兒潑了出去。

  蘇甜連忙阻止,「狗蛋兒膽小,你別嚇唬他……」

  話還沒說完呢,就見小金龍從水裡冒了頭,兩個爪子趴到了蛋殼邊,它現在還沒睜眼,就伸個腦袋東碰碰西碰碰,像是在聞味兒一樣。朱佑看它可愛,伸出手指頭放到它腦袋旁邊去逗它,結果小金龍立刻扒拉住了他手指,還順著手指爬了上去,纏在了朱佑的手腕上,就像是帶了個黃金鐲子一樣。

  「你看你看,他哪兒膽小了?我們黑風山出生的妖怪,哪個會膽小。」朱佑高興得手舞足蹈,把右手抬高對著太陽,小金龍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小飛這幾日也是難過得不行,眼睛現在都是又紅又腫,他此時才有了一點兒笑容,伸手想去夠小金龍,「讓我抱抱,讓我摸摸!」

  小飛沒有朱佑高,他現在根本搆不著。他想飛到空中吧,朱佑兩個耳朵變大,用力搧風也飛了起來,這下小飛更急了,「快給我摸一下,下來比劃比劃,誰贏了誰抱!」

  「誰他媽跟你比,你可是有仙人指點的!」朱佑大喊,然而就在這時,他手腕上的小金龍嗖地一下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底下看熱鬧的秦望舒頭上。

  秦望舒伸手一摸,就發現那小金龍盤在他頭頂上,就像是給他腦門上戴了個金剛圈兒似的。小飛見狀把小金龍給取下來小心翼翼抓手裡,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蘇甜微微一怔。

  這麼一看,小狗蛋兒是一點兒都不膽小的,為何他獨獨會害怕蕭望呢?

  那邊三人跟小狗蛋兒玩的高興,蘇甜皺著眉頭思索,她看到旁邊不遠處的母虎小心翼翼地縮在角落裡,目光呆滯無神,忽然想到,既然這母虎有奶水,那它的孩子呢?

  思及此,蘇甜想了想,叫小飛載著她去後山轉轉,她感覺不到山上有血腥氣,便讓小飛也找找看,有沒有剛出生的幼虎,結果他們在附近轉了一大圈,在山頂找到了個山洞,裡頭有老虎生活過的氣息,但依然找不到幼虎。

  幼虎去哪兒了呢?

  黑風山野獸多,那母老虎體型很大,皮毛順滑,長得很強壯,算是這附近的一霸了。她應該有能力把孩子照顧好才對。但現在蕭望帶回去了母老虎,卻絲毫沒見老虎幼崽,這就讓蘇甜有了幾分疑惑。

  幼崽呢?

  如果說蕭望犯蠢,把母老虎抓走,沒管幼崽,使得幼崽被其他猛獸吃了,那也得有痕跡才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絲幼崽的氣息都沒。而同樣,如果母老虎的幼崽剛剛出生就夭折了,那也得有個屍體啊,她神識沒恢復感受不到,小飛也應該找到才對。

  就算是屍體被其他猛獸叼走了,也會有拖走的痕跡還有殘餘的骨頭,不會這麼乾乾淨淨一點兒氣息都不留。

  況且,蕭望雖然大老粗,但本性很善良,不可能只抓走母老虎,不管小老虎的。

  狗蛋兒也害怕蕭望。

  她明明一點兒不膽小,跟小飛他們玩得那麼高興。

  那問題就是出在蕭望身上。

  現在的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蘇甜覺得自己要多注意一下蕭望了,恢復記憶過後的他,其實也讓她覺得有點兒古怪,然而具體古怪在哪兒,她也說不上來。

  又在山上轉了一圈,仍舊沒找到小老虎。

  蘇甜在空中看到了那片含笑花林,讓小飛把她放到花林子裡,她看著那玉白色的花瓣,伸手從樹杈上摘了一朵下來。

  之前這裡有一塊骨頭。就是銀河千萬年前寄居的那具肉身,他在那山狗靈魂剛剛消失的時候進入了對方體內,趁那肉身生機未絕的時候進去,使得那肉身依然活著,能夠隨著他的修煉而成長。

  最後,世間生靈都以為那就是銀河的肉身。

  而在神魔大戰的最後,這具肉身封印了戮仙橋,卻又不知為何,遺落了一塊骨頭在黑風山上。

  那骨頭為她提供了靈氣,骨頭縫裡還有她的髮絲。

  她從前記不得銀河,自然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如今把人想起來了,蘇甜也就明白,這骨頭乃是銀河的,而她曾經就躺在銀河的身體裡,一直沉睡在他體內,靠著那肉身屍骨的靈氣,才保得她千萬年肉身不滅,靈魂不朽。

  為什麼要封印我的記憶呢?

  她站在花樹底下,想都想不明白。她雖不明白,但卻知道,銀河他自己是明白的。

  他不管做什麼,都是心中有數的。就好像萬事萬物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樣,從前的她,就覺得銀河無比強大,不管做什麼都瞞不住他,而不管什麼問題,都難不倒他。

  若不曾忘,她甦醒後會痛苦難過,到處去找他吧?

  若不曾忘,她可能也不會喜歡上蕭望了。

  因為心裡,早已住了人。

  哪怕她一直以為,銀河根本不喜歡她。

  將一朵含笑花別在頭髮上,蘇甜跟小飛下了山,跟秦望舒他們匯合後又去了山頂,把小金龍寶寶帶給徐娘子看。

  徐娘子這幾天憔悴了許多,掉了許多的眼淚,在看到小狗蛋兒後才有了一點兒笑容,她把小金龍輕輕拿到手裡,說:「真可愛的小寶寶,你知道嗎,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呢?」

  她指著冰棺裡的老王道。

  卻在這時,一直乖乖聽話但從未睜眼的狗蛋兒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與此同時,它雙目睜開,一雙小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冰棺中老王的肉身,身子顫抖不停,那尖利的叫聲又變作了一聲接一聲的慘嚎,顯得十分痛苦。

  「狗蛋兒!你怎麼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44 AM

第七十章 懷疑

  「狗蛋兒!」

  「有傷嗎?哪裡不舒服?」大家都擔心得不得了,秦望舒用神識仔細查看,沒有發現小金龍有什麼不妥之處。

  「沒受傷啊。」秦望舒看了又看,仍是道。

  「難道是因為看到了屍體害怕?」徐娘子這麼一說又掉眼淚了,她把小金龍抱出了房間,碎碎念道:「你別怕啊,老王是個好人。」

  感覺到小金龍可能在懼怕老王,徐娘子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然而她把小金龍抱出房門後,小金龍又嗖地一下像支離弦的箭一般射回了房間緊緊貼在了冰棺上。

  它掉下去砸得哐的一聲,好半天都沒動彈一下。

  秦望舒連忙一個療傷法訣丟過去,才讓摔得七葷八素的小金龍緩過神來。

  一醒過來的小金龍嚶嚶地叫,隨後又嘰裡咕嚕的,它聲音聽起來挺有節奏,最後還是蘇甜問:「它是不是說的龍語?我們要不要去問問東海龍王它在說什麼?」

  蘇甜以前是懂龍語的,畢竟她的圖冊裡有龍族元神,然而現在隔了千萬年,語言都有變化了,她這會兒聽不明白,猜也猜不出來,便想去東海找龍王問問,總覺得狗蛋兒像是在說話似的。

  她不怕老王,若是真怕的話,它也不會拼盡力氣跑回來了。

  「那我送你過去。」秦望舒道。現在的祖奶奶虛弱得很,要去東海不方便。

  幾人正商量著,就聽外面蕭望聲音傳來,「都在呢?」他手裡提著個麻袋,這會兒把麻袋往房間裡一扔,「甜甜我把布買回來了,我動作快吧?」

  他看著蘇甜,臉上寫滿了求表揚。

  在蕭望出現的瞬間,小金龍就不叫了,她游到蘇甜的方向,衝她擺了擺頭。蘇甜一伸手過去,小金龍立刻纏到她手上直接順著袖子鑽進去,藏在她袖子裡頭不動彈了。

  蘇甜便道:「真快。」她將地上的布袋打開,隨後發現這袋子還是個簡易的乾坤袋,裡頭的布匹摞了一座小山,差點兒把他們給埋了。

  蘇甜:「……」

  她笑著問:「你哪兒來那麼多銀子?」

  黑風山的妖怪們一直挺窮的,原本一直靠獵野獸皮毛去換米麵糧食,後來玄紅在龍宮裡要了不少的法寶靈丹,但那些都不是凡間能用的銀錢,而且那些東西蘇甜和徐娘子分別收了一部分,也沒聽說蕭望拿了東西去賣啊。這麼多布匹,還都是上等的布料,得花多少銀子才置辦得下來。

  蕭望呵呵一笑,若無其事地道:「哦,我撿了幾顆珍珠去賣了。」

  蘇甜雙手一攤,她笑眯眯地道:「這麼多布,要做多久,我不得雙手被扎滿針眼。」她一雙手白嫩得跟豆腐似的,手指修長,指甲圓潤乾淨,這麼伸到蕭望眼前,就讓他眼神一暗。

  他伸出大掌捉住她的手,「幹嘛自己做,買現成的不就好。」他在那些布莊裡看到好多成衣呢。

  雙手相握的那一瞬間,蘇甜感覺到袖子裡的小金龍一抖,她心一沉,隨後道:「橫豎也沒什麼事,一天無聊總得找點兒事情做吧,我現在元神那麼虛弱,凝神香都沒半點兒效果,靈氣也恢復不了,也懶得修煉了,做個凡人好好養狗蛋兒。」

  旁邊徐娘子面色一滯,聲音低沉地道:「那那個綠蘿……」

  她很想替老王報仇,然而,她根本沒有那個實力。哪怕再修煉千年萬年,她也報不了仇,是以,只能把希望放在蘇甜他們身上。然而現在,蘇甜她放棄了,不打算替老王報仇了嗎?

  她沒辦法埋怨蘇甜,只是恨自己無力。悲傷自責的情緒也是魔物的養分,此時的蕭望深吸口氣,微微笑道:「嗯,萬事有我。對了,你們剛剛在商量事情嘛?」

  「是啊,老王頭七就是明天了,我們打算送他離開。」蘇甜隻字不提要去東海的事,秦望舒雖覺得奇怪,但也沉默著沒有開口。

  蕭望眉頭緊鎖,道:「我還是希望老王能夠入土為安,這是我們黑風山的規矩。」

  連玄紅都葬在了老柳樹樹根底下,老王也應該去那裡,「那才是他的歸宿,甜甜,徐娘子,若是老王他能選擇,他肯定也願意去那兒,跟朋友們長眠在老柳樹懷裡。」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有冰棺,就先用著,大不了把冰棺埋下去。」徐娘子悶聲道。她總覺得,這人走得太突然了,她接受不了,留著肉身,就像是還留著希望。

  蕭望盯著她看了一眼,道:「也好。」

  當天晚上,黑風山的妖怪們聚了起來,慶祝小金龍出生。蕭望一晚上喝了幾大桶的酒,他跟每個兄弟都拼了酒,一雙眼睛跟被水洗夠一樣,越喝越亮,閃閃發光。等到後半夜,蕭望也醉得不行了,走路打偏,連滾帶爬地回了蘇甜住的狗洞,結果蘇甜要照顧小金龍,把渾身酒氣的他給攆了。

  蕭望趴在洞口搖了好久的尾巴,蘇甜也沒讓他進去,最後,他就在洞口打起了呼嚕。

  他根本沒喝醉,也沒暈,現在只想把礙事的小龍給捏死。

  他本打算用蕭望的身份給蘇甜和和美美的生活一輩子,奈何魔物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此時躺在那兒,看著睡著了的蘇甜,心想,要不,直接將她囚在身邊就好?

  反正她也沒什麼反抗能力了。

  記憶之中,他對她格外的疼寵,所以才扮演了那隻蠢狗的角色,打算就這麼裝一輩子,她不會難過,不知道蠢狗已經死了,每天都能笑著生活。

  這也是他遠古時代最深刻的記憶,跟他那時候的想法十分相似,也正是這個緣故,他成了魔物,依舊受到這些念頭的影響。

  但如今,他覺得自己耐心就要磨滅了。

  一個人演戲太累,把黑風山的其他妖怪的心魔都勾出來算了,她日子無聊,殊不知他更無聊,無聊得快要爆發了。

  像徐娘子那樣,對老王的思念和綠蘿的仇恨,以及無法報仇的無力感,也是不錯的養分呢。雖然比不上綠蘿,也聊勝於無。但是徐娘子在蘇甜心頭地位挺高,還是從不要緊的妖怪身上下手,一個一個,慢慢來。

  他悄悄睜眼,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閃著幽幽綠光。

  床上,蘇甜已經睡下來了,氣息平穩,已經是深睡的模樣。然而她並沒有真的睡下,枯竭的識海當中,她的元神縹緲無力,猶如縷縷絲線,顯然是受了重創。

  元神封閉入意識海,就使得現在的她看起來跟睡著了一樣。她元神受傷其實是能恢復的,畢竟,猜測沒錯的話,銀河還在她體內呢。

  雖然現在都感覺不到銀河的氣息,但帝流漿有靈,而她元神被被綠蘿劈裂了,肯定會劇痛難忍的,但事實並非如此,她腦子只是一抽一抽的刺痛感,很顯然是身體內帝流漿的功勞。

  他就寄居在她身上。

  蘇甜現在擔心的是蕭望,她覺得蕭望可能入魔了。難道是因為當時綠蘿殺死老王對蕭望刺激太大,又或者說,本來身上沾染了魔氣的綠蘿,感染了蕭望?

  而小金龍對蕭望那麼懼怕,肯定是有理由的。金龍就在房間裡藏著,它有意識的話就有神識,那它是看到了什麼才會如此害怕呢?

  等到老王頭七過了還得去東海走一趟,但要瞞住蕭望又是個麻煩事。直覺告訴她,現在的蕭望,真的有問題。

  小金龍的懼怕,消失的幼崽,甚至於買布的銀子,這些集合在一起,讓蘇甜心頭有了個不好的念頭。

  蕭望是不是入了魔?

  要不,請天上的上仙來看看?上次那個上仙叫什麼來著?

  蘇甜一宿沒睡,但神識也不疲憊,第二日清早的時候,守在洞口的蕭望又跑過來親她,蘇甜下意識地偏了頭,躲開了那一吻。

  「蕭望」心頭冷笑了一聲,他皺著眉頭委屈道:「甜甜你不喜歡跟我親熱了?」

  蘇甜靜靜地看著他,直接道:「我想起了個故人,現在心裡難受。」她輕聲道:「給我幾天時間好嗎?」

  蕭望稍稍一愣,那顆不屬於他的心也隨著他的情緒起伏而瘋狂亂跳。

  綠蘿愛銀河,不介意他變成了魔物。

  如果可以不用蕭望的身份跟他在一起,那不是更加美好麼!

  他苦笑了一下,澀著聲音道:「是綠蘿口中說的銀河嗎?」

  「蕭望」閉上眼,「那天她攻擊我們的時候還說你只是失去了原來的記憶,忘記了最愛的人,你愛的其實是銀河……」

  「我一直不敢問,甜甜,難道這是真的嗎?」

  蘇甜:「……」

  她心一沉。隨後搖了搖頭道:「我想靜一靜。」說完,蘇甜快步離開。

  走遠之後,藏在她袖子裡的金龍才輕輕動彈了一下。

  蘇甜步伐很亂,她一直覺得蕭望會不會入魔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剛剛聽到他的話,蘇甜腦子裡都有了另外的念頭。

  他不是蕭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52 AM

第七十一章 小樹苗

  他不是蕭望。

  蕭望是什麼人啊,直來直去,腦子裡都不帶轉彎兒的。

  綠蘿要是告訴蕭望她喜歡的是銀河,他只怕瞬間就衝到他面前問,銀河是誰啊?

  不對,他肯定都不會相信,畢竟蕭望那傢伙只把一句話掛嘴邊的。「甜甜是我媳婦兒,我們都睡過了,銀河算哪跟蔥啊!」

  他裝得很像,說話的語氣,口頭禪,生活習慣都像,還特意表現了自己不會數數,然而他學不來蕭望的天然蠢。既然他不是蕭望,那他會是誰,如何把蕭望的生活習慣和黑風山瞭解得這麼清楚?這必須得是黑風山待了很久的妖怪才做得到吧?

  蘇甜有些恍惚的往前走,一時也沒注意方向,她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到了長眉樹精的地方,索性一屁股坐在樹下,靠著老柳樹的樹幹。當時她封印了魔物,綠蘿說那魔物是銀河,魔物被她困在陣法裡沒有反抗,最後消失透明……

  銀河不會入魔的。若是他真的入魔了,又無法解釋現在她請上身的那一點兒微弱的神魂氣息了。如此一來的話,那被綠蘿稱為銀河的魔物到底是什麼東西,目的又是什麼?

  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蘇甜一陣心悸。如今回想起來那魔物消散得太容易了,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黑風山就出了事情,難不成……

  現在的蕭望就跟從前的白嚴峰一樣。

  然而白嚴峰早就被魔物滅了元神,魔物離體之後,白嚴峰就只剩下了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蕭望,會不會也變成了這樣……

  她心神不寧地靠著長眉樹老,不知道多了多久,便有一根細細的柳條垂下,輕輕地圈在了她頭頂上。

  蘇甜一怔,抬頭,就看到柳絮飄飛如雪,她揉了揉眼睛,「樹老,您醒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小金龍從她袖子裡鑽了出來,纏在了一根柳條上,盪鞦韆似的晃來晃去,而這時,長眉樹老傳音說話了。

  「你哭什麼?」

  「蕭望……」蘇甜沒法神識傳音,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如今的一舉一動,怕都在那魔物的掌控之下。

  長眉樹老柳條翻飛,柳絮紛紛揚揚四散開,而下一刻,它傳音道:「睡一覺醒來,老王也走了?蕭望……」

  柳樹忽地一顫,枝條都抖動起來。

  它剛剛去看了一眼蕭望,枝條頓時彷彿被火焰灼燒過一樣,它立刻道:「蘇甜,黑風山靈氣充裕,是因為山上那塊骨頭,然而我枝條一直無法靠近,第一次見那黑狗的時候,它已經快死了,意識都消散了,我只是一棵樹,對凡間生死無能無力也無法干預,但我知道,那時候他氣息都幾乎沒了,它是餓死的,臨死前啃了一下那塊骨頭。」

  「後來,它就活了過來,成了妖。但我知道,它已經不是那隻黑狗了。」

  「這些年,我一直看著他長大。」

  「我不知道那個身體裡現在到底裝的是什麼,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原來的他了。」

  巨大的柳樹搖晃幾下,樹幹突兀折斷,而無數柳條忽然纏上了蘇甜,靈氣瘋狂湧入進入她體內,此時的蘇甜,竟然在長眉樹老所幻化的幽幽綠光中看到了無數張陌生或熟悉的臉。

  那是長埋樹下的黑風山妖怪們,他們的肉身骨血都融入了老柳樹的身體裡,而此時此刻,露出了一張張笑臉,這其中,還包括玄紅。那些靈氣猶如海浪,卻一點兒也不凶悍,一點一點兒的溫潤了她的經脈,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蘇甜都來不及阻止,等她反應過來,就看到老柳樹枯萎泛黃,像是生機決斷了一樣。

  小金龍本來是掛在樹枝上的,現在枝條枯黃,竟是直接斷裂,它從樹上落下,摔在草叢裡,爪子縫裡還有些枯黃的碎屑,它呆呆看著,就像是傻了一樣,好半晌後才緩過神來,發出哇哇哇地哭號。

  蘇甜體內有了靈氣,乾涸的識海裡也有了一星點兒綠光,她神識一掃,在她腳底下土裡冒出來的斷根處發現了一根嫩綠的柳芽,頓時明白,剛剛老柳樹是遭遇了危險,所以乾脆果決地用了他們木系植物的保命法術散盡枝葉,枯木逢春。

  她一轉頭,就看到「蕭望」站到身後,一臉驚慌地問:「老柳樹怎麼了?」

  「蘇甜,你是不是恢復了?」他上下打量蘇甜,又覺奇怪。

  她體內靈氣依然少得可憐,不像是有所恢復,但剛剛那一瞬間,他明明看到靈氣湧到她身邊的。

  蘇甜用手背擦淚,接著伸手將鬢間碎髮別到耳後,同樣驚惶無措地道:「不知道,長眉樹老怎麼了?」

  就在這時,小金龍忽然跳到她腳邊,蘇甜低頭一看,便瞧見了那棵嫩綠的小樹苗。

  「難道是它天劫將至,然而算準自己無法渡劫,所以用了枯木重生之術?」蘇甜看到那嫩苗臉上才露了笑容,她彎腰下去,將嫩苗周圍的泥土都扒開,把小苗連著周圍的土直接挖了出來。

  「現在是關鍵時刻,我要帶回去好好養著。」

  「用靈丹化水,培育起來。」蘇甜道。她本來是怕魔物看出自己靈氣恢復的,但蘇甜發現靈氣湧入她體內的時候被她身體裡的另一道氣息給迅速淹沒了,如今她的身子看起來估摸跟從前差距不大。

  「哦,老柳樹還活著啊。」「蕭望」點點頭,「那就好。」

  這顆樹他也知道,但因為之前一直虛弱沉睡,根本沒有甦醒的跡象,他就沒管過。沒想到現在居然醒了,還用神識去觀察他,實際上一棵柳樹的神識查探他根本不懼,現在的他,哪怕來個上仙過來也瞧不出破綻,然而他是魔,日子過得正無聊,感覺到了神識窺探就直接反擊,侵蝕了他的神識,哪曉得這傢伙反應也快,居然想出了這麼個法子逃出生天。

  斬斷根莖,散掉元神,變成了個可憐兮兮的小樹苗。他現在依然可以一腳把樹苗踩死,然而……

  那顆樹苗被蘇甜小心翼翼地捧在懷中。

  算了,暫且饒他一命。

  反正他也沒多少耐心了,他只是想看看,蘇甜到底會怎麼選擇?

  她想起了銀河。

  所以,她是選擇忘記銀河繼續跟蕭望一起生活呢,還是打算離開蕭望呢?

  他忽然覺得,看她內心煎熬,似乎比讓她快樂更有趣,歸根結底,他是個魔。

  或許,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了,就滿足了他的一切慾望。

  「我去給樹老找個花盆兒。」蘇甜把小樹苗兜在裙子裡,飛快地往前跑。小金龍也趴在她兜裡,直直立著,跟小樹苗一樣高。

  「蕭望」目送她離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慢騰騰地下了山。

  他在路邊看到隻貓熊,走過去,問:「想不想變強大?」

  貓熊睡得沉,哪怕有個魔在獰笑著問他,都沒醒過來。

  這是個幼崽,沒什麼靈智,沒靈智,就代表沒需求沒慾望,不容易被勾引。他把腳邊石頭踢開,沒動手害人,而是繼續往前走,路過朱佑的房間,進去後偷偷彈出一星點兒黑氣,沒入朱佑腦海之中。

  「你甘心一直伏低做小?一直討不到媳婦兒?一直被別的妖怪欺壓?」

  「你貪生怕死,一輩子難有出息。」

  「難道你不想變強麼?我可以幫你。」

  朱佑遭了夢魘,他頭痛欲裂,渾身冒汗,好不容易掙扎起身,就看到一個虛幻的黑影站在洞口,嚇得他渾身一顫,身子往後一縮,重重撞了牆。

  定睛一看,門口站著的好像是老大?

  「想不要變得強大,我可以幫你。」那個聲音又說。

  朱佑一腦門子汗,耳朵都軟趴趴地貼在了臉上,他用手拍心口,道:「老大你他媽要嚇死我啊,你聽你聽我心都要跳出來了。」

  「難怪老子要做噩夢,原來是你過來了。」

  「叫我們晨練又出新花樣了?」

  他怒喝一聲,「我想變強!」

  「但我他媽不想起來練拳!」

  「你走,你走開……」

  門口黑氣籠罩的蕭望:「……」

  他發現這還居然是朱佑的真實想法,真是夠單蠢。

  這樣的人,哪怕被魔物纏身,也得埋伏很久之後才能勾起一點兒煞氣,他還是換個目標吧……

  等到他轉了一圈,發現黑風山的妖怪幾乎一個比一個蠢的時候,魔物蕭望都快無力了,只要執念稍稍深一些,都會短時間內受到影響,像綠蘿那種執念很深的,頃刻間就能入了魔障,然而黑風山的妖怪們除了徐娘子,其他的真是一個比一個蠢,他都覺得不好下手蠱惑,還是直接一隻隻殺了來得利索。

  等到他不想裝的那一天,就大開殺戒好了。

  ……

  蘇甜抱著小樹苗回了山洞,她用自己平時吃飯的桶把小樹苗裝了起來,用拿了點兒靈氣丹兌水澆在了樹苗上。

  她現在身體舒服多了,但要恢復還需要養一段時間,這個時候,大概得大補。越快恢復越好,而體內有銀河,又會使得她顯得依舊很弱,這樣一來,才能讓那怪物放鬆警惕。

  樹老說的話如果是真的,她的蕭望就是銀河呢。但之前那普通黑狗的意識還在,這一點兒她就想不明白了,然潛意識裡自然是希望,蕭望就是銀河的。

  怎麼大補呢?現在的靈氣丹是不行的,靈氣太少了,她全部一口吞掉都麼多少。蘇甜視線瞄來瞄去,忽然就瞅到了小金龍的蛋。

  蛋殼裡黑沉沉的靈泉,可不就是大補之物。

  她走到蛋殼邊,討好地看著小金龍,問:「我能喝一口嗎?」

  可惜小金龍現在似乎還聽不懂話,她不敢貿然施展神識去探查,一來是怕傷到它脆弱的神識,二來也是怕被那怪物捕捉到了。

  若是知道她神識恢復了不少,那怪物恐怕會有動作。

  不管了,蘇甜端著龍蛋殼子,頭剛剛湊過去,嘴唇碰到了蛋殼邊緣。

  結果就見小金龍嗖地一下跳起來落在了蛋殼邊緣,將自己的小爪子伸到了蛋殼裡。

  好似在阻止蘇甜,又像是再說:「你要喝我的洗腳水嗎?」

  蘇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8:58 AM

第七十二章 甦醒的帝流漿

  魔物太強大,朋友太弱小,雖然不知道他為啥沒動手,但蘇甜心裡急啊,她早點兒恢復實力,心頭也踏實一些。

  小金龍龍蛋裡的靈氣實在是濃郁得很,大概是它之前被蕭望天天舔,所以裡頭靈氣特別充足,但看小金龍的樣子,它不願意?

  蘇甜硬著頭皮道:「我就喝一口。好不好?」

  她也是沒辦法了,否則的話,誰願意喝別人的洗澡洗腳水啊。不得已,蘇甜低頭,喝了一口,大量靈氣湧入喉嚨,沁入經脈,讓她險些舒服得發出呻吟,這靈泉,只比精純的帝流漿稍稍遜色一些,比現在的天才地寶靈丹妙藥要好一萬倍。

  她喝一口抬頭,想看看小金龍的反應,結果就看到小金龍睜著眼睛十分驚訝地看著她,片刻之後,它把頭埋進靈泉裡,也咕咚喝了一口。

  喝一口靈泉,吧唧一口咬下一塊蛋殼,再喝一口,再咬塊蛋殼,那本來只破了個頂的蛋殼被它要得參差不齊的,像是長了圈花邊。不多時,小金龍就變得有蘇甜小腿那麼粗了,足足有兩三丈長,活像一條尋常黃金蟒了。它看到自己的身體變化,嚶嚶地叫了一會兒,又吞了一大口靈泉,包嘴裡沒吞下去,腮幫子都漲得鼓鼓的。

  隨後就看到小金龍搖著尾巴游到了小樹苗旁邊,噗的一口噴出去,將靈泉全都噴在了小柳樹上。嫩綠的小樹苗抖了兩下,似乎還真長高了一截。

  當年蘇甜喝了帝流漿能直接化形,現在這靈泉雖然差了一點兒,卻也能讓他們飛快長大。真的是好東西……

  她盯著裡頭的靈泉看,心頭頗有些糾結。

  畢竟,這靈泉對小金龍也特別重要,她喝了也沒辦法再弄出這樣的靈泉來給小金龍,除非銀河能醒過來。

  小金龍噴了小樹苗一口後又游到了龍蛋邊,它現在長大了,鑽進去游泳都沒辦法實現,這會兒頭抬起,一頭紮進龍蛋裡,咕咚猛吸一口水,噗通一下噴了蘇甜一臉。

  「瞧你那樣,眼睛都掉洗腳水裡了,給你嘗嘗……」

  蘇甜:「……」

  這種無語又幸福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哦,孩子長大了,就開始熊了嗎?她連忙把那些靈泉都吸收掉,再看一下龍蛋,赫然發現小金龍這一口有點兒逆天,裡頭的泉水都只剩下蛋殼底部的一點點了。

  小金龍也伸頭過去看,隨後一口叼起蛋殼,直接把整個蛋殼嚼碎了吞掉,接著它往床上一盤,團成了個花捲,就躺在床上睡覺了。

  蘇甜也想盤膝坐下調息修煉,轉念想到怕怪物起疑心,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睡覺。

  她本是想將神識入自己的丹田識海修煉的,沒想到這麼一躺,竟然睡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了。

  「蕭望」等在洞口,等她醒來了才道:「今天是老王頭七夜,徐娘子他們在山頂上設了靈堂,你醒了我們一道過去。」

  蘇甜起身換了條素白的裙子,梳了個簡單的髮髻,頭上除了扎朵白綢花,沒有半點兒其他裝飾。她以為小金龍還會繼續睡,沒想到她要出門的時候小金龍利索地從床上爬起來,直接飛撲到她身上,壓得她腰桿兒一閃,差點兒沒站穩。

  它現在太大了袖子裡藏不住,索性纏在了她脖子上,跟圍了個金燦燦的大圍脖似的,本來一身素雅的服飾就立刻變了味道,蘇甜只能道:「下來,自己走。」

  小金龍仍是聽不懂,蘇甜便將繞在脖子上的小金龍放到地上,她指指地面,又抬了兩下自己的腳,邁步往前走。

  結果就看到小金龍直立起來,兩隻後爪著地,前爪懶懶伸著,一步一步往前走。

  龍爪子得多小啊,邁一步就挪一點兒點兒距離,偏偏它還走得高興,尾巴拖地上,頭高高昂著,超過蘇甜之後,還回過頭來衝她眨眼。然看到蘇甜旁邊的沉著臉的蕭望,它立刻萎了,若不是蘇甜連忙過去握了它爪子,只怕它得直接哭出來。

  她回頭瞪「蕭望」一眼,「別板著臉,嚇著孩子。」

  「老王頭七,我笑不出來。」他悶聲道。

  蘇甜抿了下唇,就見「蕭望」咧嘴一笑,「現在呢?」

  小金龍看了一眼蘇甜,終於繼續邁著小碎步往前挪,蘇甜看著著急,讓它上來她背,它反倒不樂意了,自個兒在那走得高興,然而感覺到身後「蕭望」動了,追著她們過來了,小金龍立刻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閃電飛入高空,直接射向了山頂靈堂,穩穩當當落在了冰棺上。

  它看了一眼老王,又瘋狂扭動了幾下,接著潛到棺材底下,僵直著不動了。

  冰棺周圍點了香,地面上還撒了麵粉。

  秦望舒坐在蒲團上念往生咒,老朱他們則在周圍繞著圈兒撒紙錢。

  雖然都知道沒什麼希望,但大家仍舊不願放棄。

  而看到這一切的蘇甜,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下走在身邊神情肅穆的蕭望,她想,小金龍看到蕭望就害怕,看到老王就痛苦,莫非是在說,是蕭望折磨得老王如此痛苦的。

  她已經意識到現在的蕭望不是本人了,而這個魔和綠蘿就是殺人兇手,所以聯繫到小金龍的動作,就有些明白了它的意思。

  正因為是被魔物所殺,所以老王才會一點兒神魂都不留下。

  她想不出這個魔物到底想幹什麼了。

  遠古時代,魔物出現,是為了殺戮,而現在,他頂著這個身份隱藏在黑風山裡到底是為什麼?

  莫非他自己實力有限,所以想利用兩個遠古大能來滅世。

  一開始他裝銀河引誘了綠蘿,結果被她給破壞了。

  所以現在他裝蕭望來引誘她,想借助她的力量毀滅這天地,聯通戮仙橋?

  「蕭望。」

  「嗯?」

  「我真沒用,一點兒靈氣都沒有,每天都這麼虛弱,都保護不了身邊的人。」蘇甜逆光而立,輕聲道。

  「哦,有我在,沒人能傷害得了你。」他目光深沉,胸有成竹地道。

  他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蘇甜道:「想要靈氣,想恢復實力,想要變強?」

  「我可以幫你。」

  一道淡淡的黑氣從他眼中迸射而出,湧入蘇甜體內,而蘇甜眼神茫然地看著他,半晌之後問,「真的嗎?」

  「真的。」他低下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我想恢復力量。」她說。

  蘇甜表情茫然,內心則是非常無奈,作假好難!這果然是個魔,想引她入魔!他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馬腳了,還好神識恢復了一些,體內還有銀河,不然,沒準還能被他給蠱惑了。

  就在這時,山頂上秦望舒站了起來,沖蘇甜搖了搖手中的鈴鐺,他道:「你們來了啊,快上來,就等你們了。」

  蘇甜假裝回過神,抬頭答應,「馬上就來。」

  眾人等到午夜,靈堂上都沒有任何動靜,老王的魂魄沒回來,大家心頭難受,排解憂愁的方法也是喝酒吃肉。

  魔物:「呵呵」。

  徐娘子喝得不省人事,小金龍也泡在了一個大酒缸裡,蘇甜也跟著喝了一些,她頭暈腦熱,整個人昏沉沉的,被「蕭望」扛回了山洞。

  她迷迷糊糊的,感覺衣服被扒了一件,而「蕭望」捏著她的臉頰問,「你愛的是誰,銀河還是我?」

  意識海裡,蘇甜緊張地問面前那一團氣,「哎,我該怎麼回答啊?」

  「還有,你說的那個方法真的有用嗎?要是我被他佔便宜了怎麼辦?」

  得了老柳樹的靈氣,小金龍的靈泉,蘇甜體內的那微弱氣息在她喝酒的時候已經有了意識。

  他說:「那到時候我控制你的身體,就當是我被他佔便宜唄。」

  蘇甜:「……」

  你妹兒。

  她腦子裡這貨真的是銀河嗎?原來的蕭望是你嗎?喂,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9:05 AM

第七十三章 雙魂

  蘇甜身子輕飄飄軟綿綿的,元神像是飄了起來,又好似沉入了軟綿綿的棉花裡,被人擁在懷裡一般,很舒服,很安穩。

  彷彿再大的風浪,也吹不進這滿是暖陽碎金的避風港。

  她舒服得眯了眯眼,小貓似的咕嚕嚕哼了幾聲,一切紛紛擾擾都隨之消散而去了一樣,然她好歹是有理智的,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強打起精神勉強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的雙手纏住了蕭望的脖子,還用掌心輕撫他的臉。

  現在的蕭望整雙眼睛都是黑沉沉的,眼瞳漆黑如墨,尋常人白眼仁兒的地方他也是黑色的霧氣,一絲一縷的,已經暴露了魔物的本性,然而此時他自己渾然不覺,而現在的蘇甜麼,也是閉著眼睛雙手環著他的脖頸,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

  蘇甜:「……」

  你妹兒啊!

  銀河!

  銀河他當真控制了她的身體。他到底想幹嘛?

  就見她身子纏上去,吻上了蕭望的唇,蘇甜現在神識被霧氣包裹,而身體上的接觸她雖然沒感覺,但這會兒旁觀著,只覺得難受,心都擰成了一團麻,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罵人了。

  然下一刻,蘇甜聽到一段咒語,緊接著,她發現自己瞬間變成了本體霸王花,纏著「蕭望」的雙臂就成了枝葉死死地將其裹住,並且張開花盤,一口將他吞入口中。

  蘇甜:「……」

  「蘇甜!」魔物的聲音陡然響起,數道黑氣從他頭頂冒出,蘇甜看到自己的伸出了一截嫩枝為手,在虛空上方畫了個印記,隨後枝條猶如爪子一樣,往上一提,竟是拔蘿蔔一樣扯住了一道漆黑的魔物虛影。

  「成功了?」

  也就在這時,蘇甜發現那魔物之中,還有一個元神。魔物是純黑的,但現在他元神裡有點兒磷火一樣的暗光,那是老王,是老王的元神!

  蘇甜立刻大叫起來,她實在擔心銀河不記得老王了,但現在身體控制權又不在她這裡,「老王,那是老王的元神!」

  霸王花枝條微微一顫,隨後花朵上的大嘴再次張開,卻是將那魔物一口咬住,像是要嚼碎吞掉一般,而隨著花朵的撕扯,老王的元神合著魔氣一塊兒進入了她肚腹當中,也就在此時,魔物忽地洶湧起來,他又吼了一聲,「蘇甜,我這麼愛你,你設計害我?」

  「蘇甜,我是銀河!」

  蘇甜就看到那霸王花花冠一抖,「正巧,我也是啊。」

  魔物稍稍一愣,他隨後黑氣化為利劍,卻並非射入任何人體內,而是直接插入地中,與此同時,綠蘿的枝條再次出現,延伸到了山洞內,啪地一下抽到了霸王花身上。

  那一下力道非常重,蘇甜看到她的花盤都險些被一鞭子劈成兩半了,然而綠蘿的枝條攻擊之後,整根枝條也直接斷裂,且迅速枯萎,枯萎順著斷肢除蔓延,原本的嫩綠蒼翠都變得枯黃,一直延伸到了青丘。

  魔物鑽入地面跑了,蘇甜想要去抓,但她元神被銀河霧氣困著動不了,只能乾著急,「魔物,魔物跑了!」

  卻見銀河張大嘴,咕嚕一下把蕭望的肉身吐出來,接著將她的本體變成人身,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跑了就跑了唄。」

  「那跑了怎麼辦,去哪兒抓他。」

  「漫天神佛那麼多,需得你閒操心。」銀河道。

  變成人身後,蘇甜才發現她受傷不輕,身上流了很多血,一張床都給染紅了。

  「你能動嗎?」這樣重的傷,蘇甜自己卻感覺不到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暫時動不了,休息一下。」銀河說。

  「那叫人來幫忙。」蘇甜連忙道,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黑風山的其他人呢,他們沒事吧?

  「叫誰啊,都被你臭暈了,那條小金蛇就暈在窗口呢。」

  蘇甜:「……」

  「我睡一會兒就好了。」他說完後就睡了過去,然而即便睡著,也沒有把蘇甜的元神鬆開。周圍都是濛濛的霧氣,那是銀河的神識,蘇甜想要去撞開包裹,但輕輕一碰,就聽到他悶哼一聲,想來神識會痛,蘇甜頓時不敢動了,她怕他傷上加傷。

  她呆呆地蹲在他提供的溫暖港灣裡,看著自己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看著旁邊因為從她嘴裡吐出來而周身黏糊糊的蕭望肉身,只覺得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她現在被包裹著,神識無法延伸出去,看不到現在床上那個蕭望到底是什麼情況,那肉身裡有沒有神識,同樣,她也只能憑肉眼看自己的傷勢,不知道到底有多嚴重,她還不知道,銀河要昏迷多久,而外頭那些被她本體熏暈的黑風山小夥伴們,何時才醒得過來,發現這裡的情況。

  怎麼辦怎麼辦?蘇甜心急如焚,等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聽到外頭有了點兒動靜。

  小金龍頂開洞口的布簾子,露出一個頭。

  「快去把人叫醒,叫到這裡來。」蘇甜大聲喊,然而,她根本發不出聲音,無法跟小金龍溝通。她像是被關在透明密閉的房子裡,能夠看到外界,卻完全無法與外界聯繫。

  她看到小金龍小心翼翼地游到了床邊,腦袋上的龍鬚……

  都像是塞進了鼻孔裡。

  它直起身子後就變得特別高,腦袋都快頂到山洞頂部了,它把脖子往後縮,昂著頭看了一會兒,低頭看了一眼蕭望,又瞅了一會兒蘇甜,最後游去了窗檯,盤著小樹苗睡了下來。

  「狗蛋兒快去叫人來幫忙!」

  蘇甜心頭在吶喊。

  眼看小金龍腦袋都縮肚子底下了,蘇甜有些失望地繼續蹲角落裡畫圈,然沒過多久,她看到小金龍又把頭抬了起來,它再次游到了蘇甜身邊,在她血糊糊的身體上方擺動了兩下,龍腦袋上都能看出糾結猶豫的表情。

  許久之後,它低下頭,伸出小舌頭,輕輕地舔了一口。

  一邊舔,一邊露出一副作嘔的表情。

  蘇甜:「……」

  它當初很虛弱的時候,也是蕭望一點一點兒的舔的,所以現在它才會用舌頭來舔她的傷口嗎,蘇甜雖然有些著急,但依然很感動,若不是它那副嫌棄的要死的樣子,蘇甜覺得她肯定恨不得抱住它狠狠親幾口。

  怎麼有這麼懂事的小寶寶。

  她發現被狗蛋兒舔過的傷口不再流血了,心頭也稍稍鬆了口氣,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秦望舒找了過來。

  他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兩個人,又驚又急,連忙給蘇甜塞丹藥,等再去看蕭望的時候,他整個人愣住,因為他發現,這肉身裡沒有魂。

  只剩一具軀殼。

  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有等蘇甜醒了才知道了,秦望舒立刻佈陣,將蘇甜挪進陣法裡,接著黑風山上一聲吼,把其他的妖怪都叫起來,讓徐娘子把她收著的丹藥這些東西都拿出來,給蘇甜治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那是什麼味兒啊,熏得我一瞬間就暈了過去。」小梳子心有餘悸地道。

  「那味兒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聞過。」

  「不就是當年山頭上茅廁裡,甜甜拉過的屎麼?」朱佑也道。一群小妖怪七嘴八舌地討論,到最後才有人喊:「老大怎麼還不醒啊!」

  等到發現老大元神都沒了,一群妖怪才慌了神,嚎嚎大哭起來,「老大你怎麼了?老大你醒醒,老大你不要死!」

  朱佑直接拿出了之前給老王招魂用的招魂鈴,瘋狂地搖動,一邊搖一邊哭:「老大你快回來,老大都說了要節制你不聽,現在好了吧,精盡人亡了吧……」

  「老大你在哪兒啊,你快回來啊!」一屋子妖怪都控制不住情緒,吵吵嚷嚷讓秦望舒頭都快炸了,他本來是叫人來幫忙的,現在後悔莫及,倒不如他一個人處理,不對,給白侗發個傳音。

  然就在這時,他看到陣法中的蘇甜動了一下。

  「別吵了,老子在這兒呢。」臉色蒼白,看起來虛弱無比的蘇甜撐著手肘坐了起來,她腿一抬,從床上放到地上,接著叉開腿大馬金刀往那兒一座,揉著額頭,用嬌滴滴的嗓音吼:「瞎嗓嗓什麼,老子還沒死呢。」

  「老大,你怎麼去甜甜身體裡了?」朱佑手中鈴鐺直接掉地上砸了腳,他也是傻,都沒懷疑真偽,直接問道。

  「那甜甜呢?」小梳子私心裡更擔心蘇甜一些,畢竟甜甜是他春心萌動的女神,然此時女神眼神犀利,姿勢粗獷,沒來由讓他心頭打怵,彷彿藏在心裡的小暗戀,都隨之淺淡了不少。

  「甜甜也在啊。」銀河道。

  話音落下,就聽朱佑道:「啊,難道說你們是在進行失傳已久的神交?老大厲害啊……」

  「滾,你長長腦子。」徐娘子罵道,狐三沒回來,這朱佑就是欠收拾。

  「徐娘子。」銀河看著徐娘子,忽然抬起手,掌心在她眼前張開。「你看。」

  她掌心裡有個虛弱的靈魂,正是此前被魔物囚住的老王。

  「拿去好好聚魂養著,日後去天上拿點兒還魂丹,就能讓人起死回生。」他左手抬起,伸出一根中指指天,笑著道。

  「他們能給?」

  那群人喜歡說命數已盡,還魂丹怕是給不出來。而不靠那些人的話,老王其實也能想辦法回過來,只不過他的肉身雖然沒有腐爛,卻已經斷絕了生機,日後就屬於活僵那一類了。

  眾人就見蘇甜拳頭一捏,「不給,那就打到給為止。」

  就是這麼簡單。

  蘇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銀河大概想說的其實也是這句話吧。

  「他們不讓我畫怎麼辦啊?」哪能每一個妖怪,都乖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讓她畫畫啊。她捧著畫本子有些緊張,譬如說前幾天那個惡獸混沌還咬過她呢。她是喜歡畫畫,但也不想把所有大妖怪都畫進去啊。

  「不讓?」他眉頭一挑哼一聲,拳頭一捏道:「那……」

  那怎麼會呢?

  「要凶他們嗎?」

  「小孩子不要整天只想著打打殺殺。」

  回憶起往事,蘇甜噗嗤一聲,樂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09:19 AM

第七十四章 蕭望

  老大回來了,老王還有機會重新活,黑風山的小夥伴都很高興,只有秦望舒還有點兒回不過神。

  眼看所有妖怪一人上去跟老大打了個招呼,接著都樂呵呵地出了房間,他杵在原地沒動,還有點兒發懵。

  這群妖怪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要知道附身本來就不容易,否則的話,他們天天換個殼子,變著花樣兒玩,那些壽元將近的修士,跑到年輕人身上不就又來一回人生,也就是另外一種意義的不老不死了啊。

  實際上,附身的話限制很多,對自身元神和對方元神都有影響。

  若是自身元神太強,勉強進入修為低的身體,會把那身體給撐爆,當時青丘白許許的身子,就是裂了口,跟摔碎了的花瓶一樣,屍骨慘不忍睹。肉身承受不住,強大的元神本身也會受到限制,離體一次削弱一回,而想要繼續,損耗越大。

  至於凡間所說的鬼上身,多是早已沒有肉身的元神,運氣好能吞噬掉原來身體裡的元神取而代之,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大部分情況就是殘魂被原主吸收,造成對方性格上有些改變或者行為舉止怪異,也就是凡間所謂的中邪。

  總而言之,附身根本不容易,蕭望連散修都不是,能進到祖奶奶的身體裡,這不是笑話麼,反正,反正他是不信的。

  秦望舒杵著原地沒動,默念清心訣,手指間靈氣一點一點聚集,他打算偷偷驅邪除個晦,手指正要動的時候,一隻胳膊壓在他肩上,力道太大,讓注意力集中的秦望舒心頭一驚,險些洩了剛聚起來的靈氣。

  「主人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小飛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瞅著他,「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人家朱哥說老大他們在神交呢,你怎麼還站在這裡,你想看到什麼時候!」

  說罷,拖著秦望舒往外走。

  「我覺得事情還需好好查查,附身之術頗為複雜,不是這麼簡單的,蘇甜本體那麼厲害元神也強,怎麼會……」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結果被硬拉出了洞口,看他不走,幾個黑風山的妖怪一哄而上,直接將他抬起來了。

  「小飛你主人都看傻了,哈哈哈哈。」

  秦望舒忍住把這群妖怪都打一通的衝動,又把剛剛的話用更簡單的方法重複了一遍,結果就聽到朱佑道:「不是老大,那他把老王魂兒找回來幹嘛?」

  「就老大才那麼厲害,我們都找不到呢,你不也沒找到嗎。」小梳子也道。

  「為何老大能上甜甜的身,這個就更好解釋了。」朱佑說到這裡,眯眼一眼,蒲扇一樣的大耳朵都很得意地抖了起來。

  秦望舒施展漂浮術落地,很陳懇地道:「願聞其詳。」

  「老大能上甜甜的身有什麼奇怪的啊,他也能上甜甜啊!」

  秦望舒一呆,這說得跟沒說一樣啊,沒明白,但轉頭一看別的妖怪,個個笑眯眯的一副心領神會的猥瑣樣,他扯了扯嘴角,「是能上啊,莫非有什麼上古仙法不成?」

  蘇甜教過這些小妖怪不少失傳已久的法術,他最近幾日跟著學過,覺得受益匪淺,對遠古術法很是神往,只覺得那片天地之下,萬物有靈,道法無窮,乃是修道人心中盛世。

  朱佑瞪他一眼,「合歡交好!狐三還沒回來,是不是外頭有了妞啊。」話題瞬間就轉到女人身上了,而此時秦望舒才反應過來,剛剛朱佑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個清心寡慾的修道者,飛昇成仙數千年,今天,居然被一群妖怪給調戲了。

  秦望舒臉都綠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山洞口,心道:「反正我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就這樣吧。」畢竟朱佑說得有道理,老王的元神都找到了呢。

  ……

  黑風山的妖怪走後,房間裡就剩下了蘇甜、銀河、小金龍和小樹苗。

  蘇甜見人都走了,便讓銀河讓位置,「你還佔著我身體幹嘛,佔著我身體也就算了,你把我元神包起來做什麼,要不我還能跟他們說說話啊。」

  「跟我說不就行了?」銀河下了地,走了幾步後道,「這女人的腿短,我以前走一步現在得走三步,累。」

  「那你去那邊的肉身啊。」蘇甜嘀咕道,說完她猛地想起來,「那之前你進入我身體之後,這狗狗還是有意識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消散了也沒什麼記憶,當時它過來的時候元神都散了,我進去之後下意識地把那一點兒元神給包裹住了。」銀河點點頭,「就像你現在這樣。」

  那一星點兒殘魂還在,被他無意識地保護起來,使得最後的殘魂沒有消散,就像是現在護著蘇甜一樣。然而它總歸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在他十多年的保護和溫養之下,那一星點兒的微弱殘魂也養了起來,等到跟蘇甜雙修,狗身子得了大量的益處,而帝流漿則因為一直在消耗,使得他自身反而特別虛弱,結果雷一劈,他被排斥出去,狗身的靈魂得到了解脫,就主宰了肉身。

  他一出去,天地就就有帝流漿溢出,使得他的力量更加削弱,幾乎都失去了意識。

  虧得蘇甜用了畫本子,給他點了香,還陰差陽錯請他上了身。否則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再次昏睡多久。

  「那它現在?」蘇甜有點兒緊張地問,她其實猜到了答案,卻又盼著能有一絲希望。

  「沒了。被魔物上身,它活不了。」銀河道。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到了窗檯的小柳樹上,用手指輕輕刮了兩下小樹葉,笑著道:「老柳樹這招用得不耐,下次就能直接飛昇了。」

  得知又有一個靈魂被那魔物輕易吞噬,蘇甜有點兒悶悶的,她問:「那魔物說他是銀河,綠蘿也說他是你的心魔。」

  「你信嗎?」銀河反問。

  「不信。」蘇甜立刻回答。

  「那就對了,像我這樣……」

  蘇甜以為他會說自己正直善良乃是天地至純精氣哪裡會有心魔,卻沒料到他嘿嘿一笑,「心都沒的人哪裡會有心魔。」

  他走到小金龍旁邊,伸出手指頭摸了摸龍角,揉得它舒服地閉眼,接著他又用手指刮小金龍的鼻子,在小金龍舒服得打哈欠的時候,他手指上出現了一朵小花。

  然後……

  小金龍悲憤地吐了,旁邊的小樹苗葉子都合攏了。

  蘇甜:「……」

  「你幹嘛熏孩子啊。」

  「這不是讓它習慣你的味兒嗎。」銀河一攤手,痞笑著道。然而說完之後,他忽然正經起來,一臉嚴肅地緩緩道:「你看,隔了那麼千年萬年,我也喜歡你的味道。」

  蘇甜忽然心頭一熱,彷彿有暖流淌過心河,濛濛霧氣氤氳而起,在河上造了旖旎斑斕的夢。

  然後他就聽他繼續道:「難怪每次我都機緣巧合選了狗。」

  聽著好像有點兒不對味兒啊。

  你他媽的就是想說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是不是!

  蘇甜深吸口氣,「放我出來,你待在我身體裡幹嘛,你去那具肉身裡也行啊。」

  「不要。」

  拒絕得這麼乾脆!

  蘇甜佯怒:「為什麼?」

  就見她輕拍了自己臉頰兩下,「可以隨時想摸就摸。」

  拍臉的時候大概動作有點兒大,蘇甜看到他眉頭微微一皺,隨後笑著道:「我待幾天緩緩神再走。」

  蘇甜明白了。

  她那具身體受傷其實很重,可以說是非常重,所以一旦她返回體內,就會很痛很難受,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一直包裹著她。

  蘇甜沒繼續去爭什麼了,她說,「那我去那具身體裡,反正我現在元神也挺虛弱的,那身體好歹渡劫了,能承受得住我的元神。」

  沒等他回答,蘇甜就撒嬌道:「銀河,好不好咯?讓我去嘛~」

  就聽銀河沉吟一聲,「叫我蕭望。」

  「唉?」

  「當銀河有點兒累。」遠古時代,他是眾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管萬物修行,生靈起智,現在想來,實在是太累了。哪像蕭望,反倒成了最蠢的,而且只用管個黑風山就好。

  「蕭望,你用我的身體,我用你的好不咯。」

  「也好,還能試試新姿勢。」蕭望說完後,慢慢散開了周圍的霧氣,卻在蘇甜想要驅神的時候,直接將她扔進了蕭望的肉身裡。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想偷偷搶回身體,做夢呢。

  蕭望一臉得意地道。

  蘇甜慢慢從床上坐起,她顰眉,慢慢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以前沒這麼粗俗啊。」

  「那以前不是天下第一麼,能不端著。」他走到床邊,在蘇甜身邊躺下,「甜甜。」

  「嗯?」

  「我想睡會兒了。」

  「哦。」蘇甜躺下,閉眼,剛閉上眼又想,「那那個魔物到底是什麼,跑了怎麼辦?」

  「管他呢。」蕭望低聲道:「天地分陰陽,有精氣也有晦氣,當年的天地晦氣成了魔界魔物,我們幾乎全軍覆沒將其消滅封印了結界,如今他們能再活躍起來,無非是生靈晦氣,人心污濁,其實也就是他們自己的心魔。」

  「自己惹的禍,自己解決。」

  「自己的鍋,自己背。」

  蕭望聲音越來越細,「我們老了,得享清福了。」

  蘇甜起身抬頭,看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一時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是她自己的身體,痛苦卻由他來承受。

  傻子,你不是說自己的鍋自己背麼,怎麼要替我疼呢?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眉心,再看自己蒲扇一樣的大手,蘇甜咧嘴一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2 11:24 AM

第七十五章 惡龍

  蕭望睡得很沉,蘇甜起身,取出凝神香來點燃。

  她現在用的是蕭望的身體,力氣不是一般的大,取香的時候一捏,沒注意控制好力氣,香被捏斷了。

  難怪當初會被蕭望給捏斷胳膊了,他這把力氣,真是……

  當然,那時候的她也確實跟塊豆腐似的,磕磕碰碰都會受傷。

  點好香,把小金龍輕鬆地提起來往被窩裡一塞,接著把洞口邊放在木頭架子上的小樹苗搬出了房間曬月亮,又給它澆了次靈泉,蘇甜這才轉身進了屋。

  她脫了外袍躺上床,覺得現在這身體熱烘烘的,而自己那身子卻是冰冰涼涼的,於是她把自己的身體抱在懷裡,就這麼睡了過去。

  蘇甜沒想太多,結果第二天一早醒來,忽然感覺有點兒異樣。

  她一低頭,看到身下高高挺立的一柱擎天,默默地扯了下嘴角,心道這玩意兒該怎麼壓下去,不然褲子該怎麼穿?勉強把褲子穿上,看到身前鼓鼓囊囊的一大坨,蘇甜腰板兒都不敢挺直了,只能傴僂著身子,雙手捂在小腹上。

  她鬼鬼祟祟地下了床,想出門去外頭的泉水裡冷靜一下,結果聽到外頭有小夥伴說話的聲音,便明白他們已經起來了外頭還有人,這個樣子哪能出去,蘇甜把心一橫,伸了爪子往下一按。

  接著整個人都慫了,夾著腿弓著身子直不起腰來。

  好痛,好痛,他媽的好痛!

  她都忘了蕭望手勁兒大了!

  「你在做什麼?」床上的蕭望聽到動靜坐了起來,他頭髮也沒順一下,就那麼散亂地披著,這會兒只穿了件肚兜,抬手一招,胸口都露在了外頭,他低頭瞄了一眼,稍稍一愣,隨後眼神微微一眯,「蘇甜,你弓在那兒做什麼?」

  蘇甜夾著腿挪到床邊,坐到床上後才道:「剛剛這裡一直按不下去,我就用了點兒力氣,結果疼死我了,好在現在小了。」

  蕭望一聽這話怒了,手一伸,單手就想把蘇甜領子抓住給提起來。

  架勢倒是擺出來了,然而他現在哪裡提得動,拎了兩下沒拎起來,蘇甜側頭看他,皺眉道:「你做什麼呢?」

  蕭望淡定一笑,用手在她後領上拍了幾下,「有點兒皺了,我給你理理。」接著他直接伸手摸了過來,嚇得蘇甜連忙用雙手護住身前,「你幹嘛呢?」

  「你都把我親兄弟捏趴下了,我得檢查一下,還還能不能站起來!」蕭望氣急敗壞地道。

  他佔著蘇甜的身子,無非是怕她疼,哪曉得她下手這麼狠,居然把自己捏得嗷嗷叫還直不起腰,到底是有多蠢!

  「手拿開!」蕭望眉頭一凜,呵斥道。

  蘇甜從未想過自己的臉也能這麼殺氣騰騰,原本她眉如柳葉,現在估計是柳葉刀。

  被吼的有點兒慫,蘇甜慢騰騰地把手拿開了。結果就見他直接把褲子扒下,伸手過來,拔蘿蔔似的上下套了幾下,蘇甜本是覺得又害羞又有點兒膈應的,畢竟這地方挺髒的啊,他居然用她乾淨白嫩的小手摸,然而沒多久,那趴下去的傢伙又站了起來,而她覺得很舒服,舒服得腳趾頭都抓了起來,一張臉也漲得通紅。

  「還好,沒事。」蕭望說完後鬆了手,抬頭看到蘇甜那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的臉,直接笑出了聲,他一手挑起蘇甜的下巴,「媳婦兒,要不要換個姿勢。」

  蘇甜雖然是漢子身,仍是女兒心,這會兒說話都結巴了,「什,什麼姿勢……」

  蕭望直接往前一撲,想把人壓到身下,結果力氣不夠,蘇甜沒倒到床上,反而他自個兒差點兒摔了,正有些無語地時候,就感覺被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動,伸手一抓,粗粗長長的一截東西,他詫異道:「這麼粗了?」

  因為現在元神虛弱,能不用神識他自然就不會施展,免得浪費,這一把捉住後蕭望就上下套弄了幾下,結果就見被子被瞬間頂開,小金龍的頭直接冒了出來,此刻正一臉驚恐地看著頂著蘇甜臉的蕭望。

  蕭望:「……」

  蘇甜伸手拍了一下蕭望的頭,「你當著孩子的面,收斂一點兒!」

  「我千萬年就嘗了那麼一兩天的葷腥,還沒嘗夠呢就連身體都沒了……」他嘀咕兩聲把小金龍給扔了出去,接著穿了衣服起身,道:「我去練拳。」

  「你好好休息!」蘇甜吼。

  她說完之後又去安慰了一下小金龍,總覺得等以後換回身體,只怕小金龍也怕她了。

  又熏它又摔它……

  日後她該如何補救?

  「恢復又不是躺著就好了!」她穿好衣服,昂首闊步地出了山洞,開始在洞口呼呼喝喝地打起拳來。蘇甜則是上了山,燒水做飯。

  黑風山的妖怪起來後就看到自家老大在那淘米洗菜燒菜,一個個都傻了眼。

  朱佑:「老大怎麼了?」

  「你看老大端著簸箕的時候的姿勢……」胡一刀伸出雙手,放在自己腰間比劃了兩下,接著也學著走了兩步,「是不是在扭屁股?」

  胡一刀生得也魁梧,還是滿臉鬍子的那種彪形大漢,此刻做出這樣的動作來,真是不忍直視。

  就在一群妖怪蹲在遠處看老大發瘋的時候,就聽一個聲音怒斥道:「一個個都蹲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跑圈兒打拳!」

  一轉頭,就看甜甜手裡拿著柄木槍舞得密不透風,一顆一顆的青果子跟暴雨梨花針一樣被那木搶掃到飛射過去,砸在妖怪群裡,砸得他們滿頭包,抱頭亂竄。

  「他媽的神交也就算了,還要換個殼,逗咱們玩呢!」這時候大家都反應過來了,朱佑不滿地吼,「老大,你再打試試!」

  「打你又怎麼了?」蕭望不舞槍了,一手拿著青果咬一口,吧唧一下把果核吐出去,險險擦著朱佑的臉頰過去。

  朱佑下巴一抬,梗著脖子道:「我就告訴甜甜你屁股上哪裡有疤,哪裡有痣!」

  蕭望:「……」

  這群傢伙膽兒真肥!

  知不知道你現在對吼的人,是遠古時代萬千生靈皆要跪拜的神。

  一群妖怪打打鬧鬧的時候,蘇甜已經做好了飯食,用過了飯,大家都坐在山頂上吹風,沒過多久,就見到天上幾朵祥雲快速飄了過來。

  「祖奶奶!」領頭那人就是上次東海上空出現的南華上仙,這會兒急匆匆地過來,下了雲頭直接給蘇甜跪下,硬著頭皮道:「祖奶奶,那惡龍雲瀟掙脫了靜心鏈,重創了佛祖,現在不知去向。」

  雲瀟就是西海那老龍王,當初蘇甜要殺他,被南華上仙攔了下來,說是鎖在佛前唸經千年,沒想到這麼快,就讓那西海老龍被跑了?

  現在用著蘇甜身子的是蕭望,他沒吭聲,也沒叫人起來。

  那南華上仙只能繼續跪著,道:「靜心鏈斷做兩截,如來佛祖元神受了重創,若非被寶蓮護體怕是會直接隕落,殿內的兩位菩薩都元神已滅,我們趕過去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殘留的魔氣。」

  南華上仙眉宇間憂心忡忡,「那等魔氣凶悍無比,難不成,是遠古時代的魔物再現?還請祖奶奶出手,降妖伏魔。」

  不是他們不想自己去抓,奈何把整個天底下都翻了個底朝天了,西海都被天兵天將給圍了,仍舊沒發現雲瀟的蹤跡,且是一點兒異樣的魔物都沒找到。

  不得已,他只能親自過來給祖奶奶請罪,順便請她出山了。

  「戮仙橋現在怎麼樣了?」蘇甜問。

  她想那魔物跑了肯定要找最合適的獻祭品,這麼一想的話,那西海老龍王倒也真是合適,被她吞了子孫後輩,殺掉了愛女,又被捆了鐵鏈子受罰,心頭恨意衝天,自會引那魔物前去。

  沒想到,那個魔物竟然那麼厲害,被傷了也能重創現在的漫天神佛。

  如今的這些修道者,實力也是弱了些。她就擔心,那魔物有了實力強大的西海龍王做幫手,會不會打戮仙橋的主意。

  然而現在的蘇甜用的是蕭望的身體,她的問話,南華上仙沒回答,而是看著蕭望道:「還請祖奶奶出手相助。」

  就見蕭望冷哼一聲,呸地吐了口唾沫,「關我屁事。」

  蘇甜一愣,正要說話,就見蕭望轉頭過來瞪她一眼,「關你屁事。」

  「我當時要殺,你們要保,保了自己看不住,怪誰?」蕭望呵呵笑了一聲,直接道:「慢走,不送了。」

  幾個仙人雖然無奈,卻也自知理虧,只能回去繼續找了。而等人走後,蘇甜才道:「西海龍王跑了,他肯定是想找我報仇的,現在怎麼辦?我們都還沒恢復,黑風山的實力很差啊。」

  「他跟那魔物湊到了一塊兒,都摸不清楚我們的底細,一時半會兒還不敢過來。」

  畢竟那魔物也受損不小,而且那西海龍王被鏈子鎖了那麼久,身上肯定也傷得不輕,現在斷然不會輕舉妄動,潛伏起來養傷了,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會遍尋不著。

  蕭望想了想,忽然把手伸自己衣襟裡掏了兩下,那動作粗獷,看的蘇甜頭皮一麻,連忙靠過去用身體把他擋住。

  旁邊的妖怪們又開始起鬨了,他們見過了神仙,現在看了上仙也一點兒不怕,渾然不在意,上仙算什麼,還沒老大跟甜甜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好看。

  「老大你快上啊,甜甜都自己摸自己了。」一個聲音喊。

  另一個立刻反駁,「你懂什麼,現在甜甜在老大身體裡,老大在甜甜身體裡!」

  「啊!」

  「玩的就是情趣。沒見識。」朱佑冷哼一聲道。

  蘇甜臉上臊得慌,她連忙問,「你幹什麼呢?」

  「你畫本子藏哪兒去了?」蕭望一開始沒摸到,後來……

  後來他摸到軟軟的胸口,只覺得有點兒懵,手都忘了伸出來,聽到蘇甜問,才回過神。

  「昨晚脫了衣服就給放枕頭底下了。」蘇甜道。

  「哦,到時候你去聯繫白侗,就說我們打算教現在的生靈法術,讓他們把那些資質優秀實力強大的傢伙都叫過來,到時候意思意思地教些法術,又說學得最好最合我們眼緣的,就能得到上古時代老祖宗的傳承,用這個理由,把那些壯勞力叫過來。」蕭望笑呵呵地接著說:「到時候黑風山就有保鏢了,等到我們恢復了,再把他們打發走。」

  他想了想,道:「我估摸著我養個半年就好。」

  末了又說:「不過得雙修,等幾天我們身體換回來,就開始一起修煉了。」

  蘇甜:「……」

  她忽然問:「你以前不是不拒絕我的嗎?為何千萬年後甦醒就喜歡我了,現在怎麼還老想著,那,那個……」

  她臉一紅,想到那夜裡的風光便覺得難以啟齒,有些羞澀地絞著衣袖。這動作,在嬌滴滴的美人身上做出來自然是賞心悅目的,而此刻的銀河,只能手一伸握住她的爪子,沉著臉道:「那時候你還小,我想等你長大。」

  哪怕是遠古時代,十幾歲的妖怪也算稚齡,他就跟喜歡上了個新生兒似的,或者說一顆蛋一樣。而且那時候她還是直接衝到他跟前說的,周圍蹲著一圈的妖怪在聽他講術法,那時候他能怎麼說?

  說,好的,我也喜歡你啊,小嬰兒。

  他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當著那麼多妖怪的面承認吧?

  握著蘇甜的手,蕭望淡淡一笑,「看,現在不就等到了。」

  蘇甜嬌羞地低頭,看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心道,何止長大了,現在兩個都老成什麼樣兒了。

  遠方青山萬里,雲霞似錦,他們二人並肩而立,站在璀璨光影之中,如詩如畫。

  黑風山的妖怪們:「……」

  「甜甜穿老大的皮囊看著好瞎。」

  「老大用甜甜的身子挖鼻孔!」

  小梳子露出一副生無可戀臉:「我的初戀沒有了。」

  「哈哈哈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12:46 AM

第七十六章 學習

  聽到祖奶奶要收弟子講術法,挑強大優秀的後輩覺醒上古血脈,漫天神佛都炸了鍋。

  誰去?為了個名額天宮開了大會,大家都搶得頭破血流,外出尋魔的都想著趕回來。結果爭執不下之時,還是白侗道:「祖奶奶沒說人數限制,但一次去多了也不好,不如我們輪流派人,一個月輪換一次?這時間,就由祖奶奶決定好了。」

  白侗跟蘇甜關係好,現在地位頗高,在天宮上都已經說得上話了。

  然白侗也想不到蘇甜他們只是想抓壯丁臨時保護一下黑風山,等到他們恢復了才懶得管這麼個麻煩事。

  他的話被採納,天宮眾仙友連夜挑選了百名優秀後輩送到了黑風山,大家早早到了,但也不敢去破黑風山的結界,就那麼整整齊齊地排在山腳下,還列了個方陣。

  因為來得急,到的時候天還沒亮,黑風山的妖怪們都在睡覺,蘇甜和蕭望神識受傷了也沒怎麼去關注外頭,唯一感受到了大量強者氣息的也就只有秦望舒了。

  他伸頭過去一看,外頭列隊站著的全是當初仙界那些了不得的傢伙。

  秦望舒是個散仙,在仙界地位極低,就是那種仙界開仙宴,他只能做最邊遠位置的那種。仙宮等階分明,見到地位高的仙人都得站定行禮,他上一次仙宮吧,走不了多遠就得行一次禮,那些仙娥童子都比他身份高。

  外頭那些人吧,有萬年前的人間修道者,有龍啊鳳啊麒麟等仙獸修得金身的大能,總之,每一個都是他得行禮的對象,現在齊刷刷地站在山腳下吹冷風,而他,端坐在蒲團上打坐。

  他應該叫醒蘇甜和蕭望,然後去迎接他們的。

  然而秦望舒咧嘴一笑,他閉上雙眼,只當也沒看到了。雖然修道者要做到心若止水,不被外界干擾,但此刻跟黑風山的妖怪們待久了的秦望舒心頭也爆了句粗口。

  他這算揚眉吐氣了吧。

  「真他媽爽!」

  次日,蘇甜還沒睡醒,就聽到外頭鬧哄哄的。

  她穿好衣服出去,就看到朱佑他們飛快地從山上跑下來,「甜甜,甜甜,外頭來了好多人。」

  「個個都好厲害!」

  「我看一眼腿都哆嗦。」

  蘇甜神識稍稍恢復了一些,她分出微弱神識一掃,就看到山腳下站了很多人,想來就是白侗說的他們挑選的強者,她看了一下,大部分實力不差,也有幾個要弱些,估摸著是身份極高,走後門來的。

  蘇甜現在用的是蕭望的身體,要去招呼人有些不便,她轉身掀了簾子要叫蕭望起床,就見他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走吧。」蕭望手一揮,「去看看那些後生晚輩!」

  蘇甜連忙拉著她,「你倒是梳個頭洗個臉啊!」

  她也不指望蕭望會塗脂抹粉打扮形象了,但剛剛睡醒,頭髮亂糟糟,衣服皺巴巴地出去也不合適啊。

  蕭望腳步不停,蘇甜沒辦法,只能一個除塵訣甩了過去。而蕭望撇撇嘴,沒說什麼了。

  到了山腳下,那群人早已經齊刷刷地跪下,一齊道:「參加祖奶奶。」

  「起來吧。」蕭望高冷起來也能唬人,她靜靜站在原地,目光幽遠,明明沒有看任何人,卻也能叫所有人都以為祖奶奶在打量自己。

  來的人一百整,實力都還不低,身上閃著銀光的上仙都有三位,不過蘇甜見過的南華上仙並不在裡頭。

  人起來之後,一個小姑娘就跳了出來,「祖奶奶你這麼厲害啊,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我娘說天君都想來,只不過拉不下臉跟我們搶位置,而且他們在到處找魔物。」

  小姑娘蘇甜見過,就是上次那隻小鳳凰,也就是白侗口中的辣子雞。

  講術法的是蕭望,蘇甜跟這些人見了個面,發現蕭望沒有亂來也就由著他去了,他轉身往山上走,打算做了飯後就開始給小金龍做衣服,哪曉得剛爬了沒幾步,就聽到那小鳳凰又喊:「祖奶奶,聽說那人是你現在找的男人?」

  「他長得那麼壯,走路怎麼還扭腰呢!」

  蘇甜腳下一滑,差點兒沒站穩。

  其實蘇甜本來也是女漢子性格的,那時候手裡拎著槍昂首闊步往前走,哪裡會邁著碎步扭著纖腰弱風拂柳一般往前走。實在是甦醒之後身子虛,走路腳底疼,步子邁大了也難受,時不時頭暈腦熱的,行動就注意了些,長久以後,就沒改過來。

  她現在用的是蕭望的身子,蕭望沒用她的身子亂來,給她掙了臉,她也沒能給他落了面子。想到這裡,蘇甜腰一挺,正要昂首闊步地大步向前,就聽到自個兒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他昨天晚上累壞了,早上起來腰酸,一會兒就好了。」

  蘇甜:「……」

  她轉頭,就看到蕭望一本正經地說著這句話,面前那一片修士,幾乎都一臉尷尬地低下了頭。唯有小鳳凰還追問不停,「他昨天晚上幹嘛了,祖奶奶提前教他術法了嗎?」

  蕭望也不反駁,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神秘微笑,倒讓小鳳凰微微愣住,接著還說了一聲,「祖奶奶,您長得真好看。」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蕭望也直接回答道。

  的確是很好看啊。

  猶記得那天夜裡,她披著漫天月華舒展雙臂,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風。

  其實那時候的銀河見過的美景美人太多,他總是再想,會覺得驚豔,將那倩影映入心底,大概是前後反差太大。

  他回頭看,恰好看到朱佑和小梳子站在一處也伸著脖子看熱鬧,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有個對比,不就顯得醜得更醜,俊的更俊麼?

  蘇甜上了山,先是去看了看徐娘子和老王的元神,接著又開始做飯,等她提著飯食去找蕭望的時候,就發現他端坐在蒲團上,周圍圍滿了人。

  她遠遠看去,彷彿歲月回溯,時光倒流,她看到了千萬年前的畫面。

  她熟悉的夥伴們圍繞在銀河身邊,聽他講術法,傳道解惑。

  只不過那時候,她也是其中一員,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銀河呢。而現在……

  他忽地抬頭,衝她招了招手。

  現在,她是他媳婦。蘇甜咧嘴一笑,快步走了過去,將籃子裡的飯菜盛出來遞給了蕭望。底下一片竊竊私語,「難道說,吃凡間的米飯有助於修行?」

  「要不記下來,回去試試。」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仙宮行起了一股吃五穀雜糧的風氣,這導致凡間風調雨順,收成極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12:55 AM

第七十七章 醬油

  七日過後,蘇甜肉身上的傷養得差不多了。

  蕭望就跟她把身子換了回來,抱著她好好溫存了一會兒,次日講道都懶得講了,直接弄了個法術比試。

  只能用他最近所傳授的道法,看看誰掌握得更好。贏了的人得獎勵啊,蕭望想了想,就叫朱佑把他以前天天抱著睡覺的大蘿蔔給賞了出去。

  現在睡覺都抱媳婦兒了,那蘿蔔還有啥用。

  朱佑扛著蘿蔔出去賞了那個第一名,不一會兒就回來樂呵呵地道:「老大老大,我跟你說,那些天上的人都沒見過世面,一個大點兒的白蘿蔔都當個寶,得第一那還是什麼黑火麒麟呢,雙手托著你那根蘿蔔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群土包子。」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朱佑還挺怕那些仙人的,後來發現那些仙人對他們挺客氣之後他也就沒那麼拘謹,而直到今日瞧見仙人都眼巴巴地瞧著顆蘿蔔,朱佑頓時覺得那些神仙也不咋的,從前的一個飛昇夢,如今也淡去了。而他一直肖想的天宮嫦娥,沒準兒也長得不咋的。

  山洞裡有結界,但對這幾個熟人並不限制,朱佑以往也自己明白,一般不會進這裡壞老大的好事,但如今正在興頭上,他急匆匆地就掀了簾子進來,就看到老大坐在床上,把蘇甜擋得嚴嚴實實的,但即便擋著,也露了一些頭髮絲兒出來。

  眼看老大臉色不好,朱佑退後幾步道:「兇什麼兇!」他吸了吸鼻子,「空氣裡都是一股子發情的味道。」

  蕭望臉一沉,「滾!」

  身後蘇甜又羞又窘,整個腦袋都埋在被子裡頭。她眼神兒好,又看到蕭望光溜溜的大長腿還有結實的腰腹,想起一整夜的歡愉,臉更紅了。

  「滾滾滾,馬上滾。」朱佑笑呵呵地出了山洞,站在洞口看到木頭架子上的小樹苗,他嘆了口氣,把小樹苗連著盆兒給抱了起來,「可憐的長眉樹老,明明是個清修的樹靈,站在這兒聽了一整晚好戲,唉唉唉,你還是去俺老朱房裡吧。」

  小樹苗微微一晃,朱佑見它點頭,便道:「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他說完又沖裡頭吼:「甜甜,我把小樹苗抱走了啊。」

  他一邊走一邊說,「也不知道狐三什麼時候回來,他前幾天還給我發了傳訊說要帶個姑娘回來的,那姑娘還有好幾個姐妹,也要介紹給我來著,怎麼現在又沒動靜了。」

  朱佑長得不咋的,耳朵又大,上次出去找姑娘,把凡間的妹子都嚇暈了好幾個,險些被前來捉妖的道士給抓了,是以他其實是最早返回黑風山的。如今找不到媳婦兒,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了狐三身上。

  這次來聽甜甜傳法術的倒有幾個女的,模樣也不錯,但是都太兇了,個個冷冰冰的眼睛長到了額頭上,朱佑不喜歡這樣的。

  他喜歡玄紅那種,熱情似火的小妖精。

  朱佑抱著小樹苗,又嘀咕道:「狐三什麼時候回來呢。」他說到這裡忽然問:「像你這樣的樹靈,化形的時候性別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吧?以前大家都叫你長眉樹老,你要是變個姑娘,肯定得讓黑風山的小夥伴們下巴都驚掉下來。哈哈哈。」朱佑一邊走一邊笑,自娛自樂的,笑得跟傻了一樣。

  小樹苗紋絲不動,完全不理他了。

  ……

  山洞裡,蘇甜還蒙在被子裡。

  朱佑在外頭說的話蘇甜都聽到了,於是羞得臉更燙了,頭都不願伸出去,她不露頭,蕭望自個兒也鑽了被子,結果沒把持住,又好好折騰了她許久。

  蘇甜累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而蕭望睡不著,他看著枕邊人傻笑。

  回憶起從前,蕭望自個兒都有些樂,他也沒想到,原來失去記憶重新開始的自個兒是那麼的蠢,大概,是他消散之時也只想做個單純快樂的人,陪在蘇甜身邊就好。

  他封印了蘇甜的記憶,怕她醒來後傷心難過。

  元神虛弱到幾乎不存在的他自己也失去了記憶,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然而他並不擔心,失憶後的他們會選擇別人,因為千萬年的漫長歲月裡,他們其實一直在一起。

  陪伴彼此,相互依偎,不離不棄。

  只是千萬年的時間,滄海桑田變幻,他用的那隻巨大的狗屍骨也被山河地動分離開,其中有一塊就落到了黑風山,而恰好,那一塊骨頭就是距離蘇甜最近的那一塊,也就是擁有他微弱元神的那一塊。

  蘇甜從沉睡中甦醒。

  他變成了蕭望。

  他們拜了堂,成了親,現在躺在一張床上。

  蕭望伸手一撈,把枕邊人往懷裡帶了一些,讓蘇甜的頭靠在他肩膀上,低頭瞅一眼還睡著的媳婦兒,又側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

  他忍不住又抱著人親熱了兩回,結果蘇甜覺得自己像是一直在坐船似的身子上下一顛一顛,等到次日醒來,全身上下都是紅痕,跟種滿了草莓似的。

  她要起床,蕭望還拉著她不放,就跟個章魚似的纏在她身上,她推都推不開。

  「都兩天了。」蘇甜沒好氣地道。

  外頭那麼多人,他們小兩口窩在山洞裡不出去,叫一群後生小輩看笑話了。

  她一姑娘都沒他這麼膩歪。

  推推攘攘了一會兒,蘇甜終於下了床,她這幾日頭髮都只紮了個馬尾,今天才好好挽了個髮髻,隨手取了個珍珠髮簪別在髮髻上,蘇甜就出了門。最近這幾天小金龍在跟老黑玩,夜裡也跟老黑睡了,蘇甜見老黑把它帶得很好也挺放心的,但老黑總歸是個糙漢子,她還是得經常去瞅瞅,免得他出什麼紕漏。

  老黑就是那條冬眠了的大黑蟒,剛剛醒過來沒多久。

  他一直喜歡玄紅。

  現在,也喜歡玄紅的孩子。蘇甜提著吃的過去的時候就看到老黑和狗蛋兒在天上飛來飛去,繞出各種形狀。

  小金龍如今又長大了一些,看起來威風凜凜,雖然年紀還小也沒化形,已經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了。

  譬如鳳族那個小公主,就喜歡仰著頭看小金龍在空中飛來飛去,只見它周身鱗片金光閃閃,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晃得她眼睛都有點兒暈,卻也不願意閉眼。

  然而就在這時,蘇甜忽然喊,「狗蛋兒,下來吃飯了。」

  空中的威武的金龍瞬間撒著丫子往下跑,一頭紮進了蘇甜拎著的小飯桶裡。

  小鳳凰呆呆站在原地,只覺得心都碎了。

  等用過飯,蘇甜才和蕭望一起去了授課的地方,現在他們身子換了過來,蘇甜肯定是不願繼續教的,這麻煩事兒就得推到蕭望身上,她在場中坐定,淡淡道:「接下來我們要學的都是些實戰類的法術。」

  她頓了一下,視線微微掃過底下修士,「大家知道,我身子不太好。」她看了一眼青丘的狐狸、鳳族的鳳凰,還有那幾隻白虎,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一瞬才道:「所以接下來的法術,就由蕭望來教。」

  蘇甜甦醒之後在這幾個地方住過,那時候她很虛弱,一開始的時候大家對她還不錯,然過了幾天發現她沒靈氣也沒什麼記憶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大家的態度就變了,對她不冷不熱起來。特別是青丘的狐狸精們,沒少折騰她。雖然因為白侗的緣故蘇甜不會找他們麻煩,但這個時候,難免意味深長地多看了幾眼。

  她說完之後就讓蕭望過來,結果底下有人道:「祖奶奶,這位,這位朋友只有散仙修為,讓他來教授我們法術,恐怕有些不太合適。」

  就見蕭望往前一站,哈哈笑了兩聲,指著那人道:「喊什麼呢,你既然叫他祖奶奶,也得叫我祖爺爺才對啊。」

  眾人都知道祖奶奶在凡間找了個道侶,但心頭一直都不怎麼承認的,畢竟一個年紀那麼小的妖怪,如何當得起漫天神佛的祖爺爺?讓大家叫他祖爺爺的,真是,開不了那個口。

  大夥兒的目光幽幽地看著蘇甜,心道祖奶奶這事兒辦得不靠譜。

  這麼一個幾十年的妖怪,哪裡配得上您?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原形居然是隻土狗,長得也就那樣,穿得也土裡土氣的,在仙氣飄飄的大傢伙跟前一比,就襯得他又俗又村兒!更別說他還娘娘腔了。肯定是之前祖奶奶沒人伺候,才被這會補衣做飯的狗妖給迷上了,然而這哪裡是道侶啊,不就是一仙婢麼?

  若真是沉睡千萬年孤單寂寞冷,倒不如,倒不如,在現在的青年才俊裡挑一個啊。

  見那人低著頭不吭氣,蕭望又道:「你,你,你……」他伸手一指,挑了幾個人出來,「你們都出來。」

  之前說話那年輕人頓時道:「那可使不得,若是傷了您就不好了。」雖然沒叫他祖爺爺,但看在祖奶奶的面子上,他此時倒也用上了敬稱。

  蘇甜有點兒擔心,蕭望現在身體沒好,而元神那麼虛弱,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

  曾經的他的確很強,但現在養身體要緊,跟這群外人廢話什麼。

  就見蕭望手一招,喚來了蘇甜的霸王槍。

  他把霸王槍往地上一插,「你們幾個,能把它抬起來,就算我沒本事,沒資格教導你們怎麼樣?」

  蘇甜心頭呵呵了兩聲。

  霸王槍是上古神器,當年的銀河打造的,這些後輩能拔得出來才有鬼了。

  被點到名的幾個一個接一個出來試,個個都失敗了。就在大家不信邪,更多人都想試試的時候,小鳳凰已經高高興興地衝到了蕭望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祖爺爺。」

  「祖爺爺你好厲害。」她又道。

  「這誰家的孩子這麼會說話。」上次也是她說甜甜漂亮的,這次又這麼懂事,蕭望哈哈大笑了兩聲,又扯著嗓子喊,「小梳子,拿個蘿蔔過來,賞!」

  蘿蔔本是凡物,然而有帝流漿的蘿蔔,就是天地靈物了。

  小鳳凰得了蘿蔔歡歡喜喜地給白侗發了個傳音,「白毛狐狸,這次倒沒誆我,謝了。」

  那蘿蔔靈氣充裕,小鳳凰家裡長輩涅槃時受了傷,急需天地靈物療傷。小鳳凰平時在家裡耀武揚威惹是生非的,但對家中長輩還是十分孝順,這次見了祖奶奶賞的蘿蔔十分想要,然而別人不賣她,而她那點兒實力,又得不到第一。

  想著白侗跟祖奶奶關係好,她就問了一下,讓白侗給出出主意。

  白侗也不知道是什麼,如今青丘的狐狸搬了家,洞府還沒修好,他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就只能告訴小鳳凰祖奶奶的東西很好得,只要嘴巴甜會說話,收斂她那火爆脾氣,真心對黑風山的每一個妖怪好就行了,日子久了說明原因,祖奶奶會體諒她的一片孝心的。

  本來小鳳凰覺得臭狐狸敷衍她,還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扯了身上一根羽毛當飛箭,射向了白侗,如今卻發現原來這麼好用,他當真沒騙她。

  「對了,我的羽毛沒燒到你吧?」想到自己的羽毛,小鳳凰有點兒緊張地道。

  對面忙得團團轉的白侗笑了一下,「燒掉了幾根頭髮,你那麼厲害,我又躲不過。」他如今在青丘地位那麼高,保護他的狐狸都有不少,哪裡會被燒掉,這麼說,不過是滿足一下小姑娘的虛榮心罷了。

  若是往常,小鳳凰肯定得意了,他也就解脫了可以忙自己的正經事,沒想到這一回,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輕道:「對不起。」

  白侗一愣,忽地笑了,他說,「沒關係啊,又不疼。」

  哪曉得不說還好,一說,對面竟然抽噎起來,「是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凶你,你還生我氣嗎?」

  呃……

  青丘是個好地方,連那麼頑劣的小屁孩都能教好。

  白侗連忙道:「你這麼小,我哪兒跟小孩子生氣呢。」他隨口安慰了自己,跟小鳳凰斷了聯繫,又忙碌了起來,而那邊,小鳳凰紅著眼睛坐在地上,抱著蘿蔔發呆。

  蕭望在教弟子們槍法,蘇甜本來在繡衣服,她看到小鳳凰在哭,就走過去關心了一下。

  「怎麼了?」

  「祖奶奶……」小鳳凰吸了吸鼻子,她眼睛大睫毛上還掛著金豆子,瓊鼻高挺嘴巴小小的,看起來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怎麼了,別哭啊,誰欺負你了?還是想家了?」蘇甜摸摸她的頭,溫和地問。

  「我可能有點兒喜歡白狐狸了。」鳳凰麼,大都直脾氣,也是個藏不住話的,而她就尤其如此,這會兒蘇甜一問,就毫不隱瞞也不害臊的直接說了。

  白狐狸?蘇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想起來,莫非說的是白侗。

  白侗這次沒過來,他現在忙得很,沒時間。而且他也說自己資質不行,把位置留給青丘的其他人。然而蘇甜知道他算盤精,他想過來的時候隨時都能過來,哪裡捨得這會兒佔個位置。

  「可他說我年紀小,把我當小孩子。」

  「他哄我也說我小孩子,不會生我氣。」小鳳凰唰地一下站起來,挺胸抬頭道:「我哪裡小了。我個子都跟祖奶奶差不多了。」

  蘇甜:「……」

  忒麼的長得嬌小是她的錯嗎?

  她看到小鳳凰,忽然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白侗會像銀河那樣,有那麼一天,愛上這個他口中的小姑娘嗎?

  她心裡忽然很期待那一天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1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7-4 02:01 A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狗娘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那些九重天上的仙人一開始對蕭望能否教授法術心存懷疑,後來發現他教得絲毫不比祖奶奶差,而且他教授的同時還會用法術做示範,說起來,大家學得還更快一些。

  祖奶奶選中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這天,蕭望依舊在教授他們法術。他跟從前一樣打著個赤膊,站在一堆仙氣飄飄的神仙中間,顯得有些另類的粗獷。

  「信仰之力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知道歸知道,但這些都是飛昇的人修喜歡幹的,其他的生靈對這個沒多大的興趣。

  神仙修煉除了吸收靈氣還有信仰之力,就像是當初的那個青雲宗的古雲松,那時候青雲宗威名赫赫,降妖伏魔,宗門供奉他的畫像,凡間許多百姓家也供著他的畫像,有的家門上都貼著他的像,也正是如此,才使得他的修為能夠進階得那麼快了。

  「你們多做做善事,懲惡揚善普度眾生,對自己修行也是有益處的。」

  蕭望這麼盡心盡力的教這些仙家小屁孩,讓他們個個發自內心的覺得敬佩他,這樣的話,對他的恢復其實也是有好處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也聊勝於無。

  然而讓他現在去凡間找信徒也是不行的,那些信仰願力沒個上千年的積累也出不來,否則的話,古雲松怎麼最後都沒有修煉成上仙。不過他的青雲宗到底為平民百姓做了諸多好事,驅邪避晦,死得有些可惜了。

  「魔由心生,準確的來說是人的慾望,那是不是只有做到無慾無求才會無魔呢?」

  「無慾無求,方可成就大道?修得無量金身壽與天齊長生不老?」

  上仙就是周身淡淡金色光輝,而傳說中的上神,據說就是渾身金燦燦的呢。

  今日修煉提到了信仰之力,蕭望拿了古雲松舉例子,聽得秦望舒唏噓不已。

  「什麼神啊,無非你更強大一點兒,你在凡人眼裡看起來飛天入地無所不能,所以你就是神了。你們祖奶奶道法神通比你們厲害,所以她就是神了……」蕭望笑呵呵地道,「人生有欲,不可避免,然欲不踰矩,欲不損德,無愧於心,心中便不會有魔。」

  只有被邪惡的慾望迷障了雙眼,迷失了本心,從而邪惡歹毒之人,才是心魔的土壤。否則的話,心魔也對其無可奈何。而魔界魔物也並非是這些神仙內心所醞釀,凡塵間才是絕大多數。那些平凡人,心中的慾望其實更強大。

  人定勝天,不就是他們說的麼?只有世道太平,人間有愛,魔界的力量源泉才會根本上削弱。那魔物不過是過來的一縷殘魂,自然也就會更加虛弱。

  「那蕭大哥你的慾望是什麼?」說話的是天宮的牡丹仙子,平日裡很少開口,顯得有些清高難以接近,然而這些日子下來,她看向蕭望的眼神越來越溫柔,一雙美目之中都像是有了一泓秋水,脈脈含情。

  旁邊朱佑冷不丁來了一句,「吃飯練拳睡甜甜啊。」

  那女仙平素傲氣得很,他打個招呼從來不理,現在看老大的眼神跟以前的玄紅差不多,他直接脫口而出搶話道。

  「對啊。」蕭望哈哈笑了兩聲,「今天甜甜怎麼還沒來?」

  都正午了,該送飯了才是。

  他神識一掃,想要看蘇甜要做什麼,沒想到一道神識瞬間撲了過來,阻止了他的窺視。蕭望立刻起身,扯著嗓子大喊,「甜甜,怎麼了?」

  片刻之後,就見蘇甜推開房門走了出來,她身後還牽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小女娃長得粉嫩可愛,腦袋上還有一對金色小角,穿一身紅衣裳,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這是……

  他媽的狗蛋兒居然是女娃娃!

  那以後不能再叫她狗蛋兒了吧。

  他直接縮地成寸,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山,看著蘇甜道:「玄思是女娃娃啊,我還以為是男孩子呢,怎麼今天就化形了?」

  這才幾天的功夫,就變成了小女娃了。

  「我當初喝了帝流漿直接變成少女模樣呢。」蘇甜笑了一下,「我也沒想到是女孩子啊。」畢竟生的是條龍,她也沒好意思仔細去檢查。

  「她剛剛化形了光溜溜的,就在院子裡,老黑都還在,所以我急忙把她領進去穿衣服了。」蘇甜補充道。

  她最近這幾天有點兒不舒服,就讓老黑在帶孩子,但現在孩子變成了小女娃了,而且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能長成少女,可得看著些。黑風山的妖怪都是些沒節操的,她來的時候沒少被示愛,怕它們不長腦子,跑來跟小狗蛋兒,不對,小玄思表白求歡。

  「哦,那讓小鳳凰帶著她玩兒。」

  「那以後她們一個噴火一個噴水,非把這天地攪得翻天覆地不可。」

  「孩子麼,讓她們隨便玩唄。」說到這裡,蕭望忽然道:「你以前撒丫子瘋,我什麼時候攔過你。」

  蘇甜一想也是,遂喚來了小鳳凰,讓她以後帶著玄思一塊兒玩。

  小鳳凰立刻拍著胸脯保證,「以後這小丫頭就是我妹妹了,我一定天天帶著她玩!」她說完之後直接跑過去牽了玄思的手,「走,我先帶你去看我一件好東西。」

  她說完化為本體飛到空中,而玄思見狀,扭頭詢問了一下蘇甜,見她點頭,立刻化為金龍跟上,而這個時候,小鳳凰才驚呼一聲,「你是那金龍!」

  「是啊。」

  「我一直以為你是男的呢!」後面半截忍著沒說,她差點兒就喜歡上那頭威風凜凜地金龍了,原來是個女娃。還好,她經受住了金光閃閃的外表誘惑。

  她還是老老實實喜歡白毛狐狸吧。

  看到倆小丫頭走了,蘇甜進廚房準備吃食,她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蕭望喊她,他支支吾吾兩聲,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

  「怎麼了?」

  蘇甜好奇地問,結果她忽然聞到了一股臭味兒。旁邊屋子裡,徐娘子在處理藥材,她頭也不抬地喊,「又是這個味兒,甜甜你昨天吃巴豆了啊!」

  蘇甜嘴角一抽,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腳底下拖著一截根鬚,那根都已經扎土裡了。蘇甜連忙把根鬚給招了回來,等到根鬚返回體內,蘇甜只覺得噁心反胃心頭作嘔,她乾嘔幾聲,還吐了幾口酸水。

  最近老這個樣子,她到底是怎麼了?

  恰在這時,徐娘子開了門出來,「吃壞肚子了吧?來我給你抓點兒藥。」徐娘子對藥方子懂得不多,看病也不拿手,但以前跟著老王學,好歹知道了一些,而現在,老王的元神也甦醒了,雖然還虛弱得很,進去了身體都無法控制身體行動,他索性住在了香爐裡,每天吸著凝神香養神。

  徐娘子走哪兒都端著香爐,她出了房門給蘇甜把脈,架勢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但這脈象,卻是拿不準。

  「你怎麼不說話?」老王蹲在香爐裡問。他現在是元神,而普通人的元神本來就接觸不到東西,更何況他還被魔物折磨過,十分虛弱,這會兒看自己教的徒弟半天摸不出脈象,也只能乾著急。

  「脈象,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徐娘子愣愣地道。

  而這時,老王已經迫不及待地吼出了聲,「哎喲喂,甜甜,你這是喜脈呀。」

  徐娘子:「甜甜,你要生狗崽子了喂!」

  蘇甜:「……」

  怎麼聽著有點兒像罵人啊。

  →_→你這個狗娘養的!

  蘇甜是霸王花,其實霸王花是無性繁殖的,也就是說,她若是想留個後代的時候,把枝椏分出一截往地上一扔,輸入靈氣慢慢養著,過個百八十年,就能養出個孩子來。

  沒想到修出了人形,跟蕭望雙修了,居然還是要用這樣的方式開枝散葉?她一直以為自己也能大肚子懷個寶寶呢……

  結果就是時刻想要落枝生根?一個不經意就把孩子掉了?那現在那孩子去哪兒了?

  蘇甜很激動,但腦子又有點兒暈。

  她看著同樣驚呆了的蕭望,明明有氣無力的,現在卻鏗鏘有力地喊了蕭望的名字。

  蘇甜:「蕭望!」

  「甜甜……」蕭望興奮地搓了搓手,他直接把蘇甜抱起來轉起了圈,一邊轉一邊喊,「我要有崽子了。」

  霸王花成妖千萬年來也就頭一遭,他以前也沒見過化形的霸王花,好期待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呢,難道是隻很臭的狗?他是天地精氣本來不可能有孩子的,所以哪怕是隻很臭的狗,他也會好好疼愛的。

  甜甜轉得有點兒暈,都打了乾嘔。

  蕭望連忙小心翼翼地把她輕輕放下,隨後又重複地碎碎念:「我們有崽子了,一大堆崽子。」

  甜甜則哭喪著臉道:「蕭望,你兒子剛剛又讓我招回去了啊。」那條小根鬚,她不是招回去了嘛……

  現在該怎麼辦啊……

  蕭望一愣,臉上的笑容直接裂了。剛剛蘇甜腳底下掉出來的,就是他兒子?然而,特麼的他居然叫住了蘇甜,還把孩子塞回去了!

  好想一巴掌打死自己怎麼辦!

  ***

  蘇甜這兩天都有點兒悶悶不樂。

  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

  前幾天吧,她每天都是頭暈目眩的,做事也沒力氣,還以為是神魂太虛弱的緣故,哪曉得……

  突然之間,身上會掉落一截根鬚。但那時候的她以為是自己無意識幻化的,又呆呆地將根鬚強行收了回去,融入她身體內。

  她每一根枝椏都相似,沒什麼特別的,也感應不出來那一片葉子那一條枝椏是之前那個,因此現在的蘇甜,完全摸不到門路了。

  她又沒生過孩子,也沒人可以問。

  蕭望也是成天懊悔,恨不得每天搧耳光。他見識廣博,卻也不知道霸王花如何生孩子。

  他還去跟那些植物修成人身的仙徒們打聽了一下,結果大家都還挺愣的,最後只能紛紛稱讚祖奶奶法力無邊,生孩子都只遺傳了她那邊的習性。

  物種不同怎麼相愛,大家都能化形,就解決了這一大難題。而化形成人之後,生兒育女也就跟人差不多,當然生蛋的還是會下蛋,但像蘇甜那種情況實在是少之又少,大家都覺得很奇特,紛紛想去圍觀。

  結果被蕭望罵了一頓,也就沒人敢表示好奇了。

  ……

  蘇甜這幾天沒有睡在床上,她雙腳就沒離過地面,還弄了點兒土把自己小腿以下都埋了起來。

  至於為何不變回本體,實在是本體味道太大,出來會熏死人。當然,如果多等幾天還是老樣子的話,她大概得去選個人煙稀少的荒山野嶺變回本體,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給掉出來。

  就這麼埋了兩天,蘇甜終於感覺到了一截枝椏再次從身體裡冒了出來,它落地後便生了根,根鬚牢牢地抓著土壤,像是害怕再次被收回去一樣。

  蘇甜一動不敢動地繼續等著,她不敢動,蕭望也不敢亂動,每日裡弄些帝流漿好好餵著那顆小苗苗,也沒見它有什麼動靜。

  「糟了,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他心頭著急得很,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怕的。蘇甜最近脾氣很暴躁,每天把自己插土裡,怎麼勸都沒有,蕭望可愁壞了。然老王說孕婦脾氣都大,要他好好伺候著,千萬別惹出什麼亂子,不然蘇甜得念叨他一輩子。

  他這幾日發動那一百個掛名徒弟到處收羅美食,還去弄了息壤五色土這些高階靈土過來給蘇甜蓋著腳丫子,這才讓她稍微氣順了一些。

  然蘇甜打定主意不回房間,天天堅持在土裡待著,還擔心結界對孩子不好,任憑風吹雨打也不遮擋一下,蕭望也只好陪著她,到了夜裡天氣冷,他還變成原型蹲在一旁,替她擋著風。

  功夫不負有心人,蘇甜在露天裡風吹日曬了整整七天,她身上伸出去的枝椏才吧唧一聲斷掉,而也就在此時,長在她身邊的那株小苗苗終於搖了搖葉子,輕輕晃動起來。

  她感覺到了那株小苗微弱的意識。

  好似一瞬間,她理解了當初玄紅的心理。明明孩子的意識還那麼微弱,但她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情緒,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蘇甜從小土坑裡站出來,她和蕭望一起給小苗苗周圍圍了一圈小柵欄,兩個人也不回山洞了,每天從早守到晚,就怕出現什麼閃失。沒過幾天,小苗苗就化了形,長得跟個人參娃似的,兩三歲的小男孩,頭頂長了幾片葉子,倒是沒花,因此也不臭。

  蕭望給兒子取了的名字叫蕭苗,蕭苗還不會說話,但跑得飛快,也跟人參娃似的,一鑽地就能沒影兒,然後被蕭望一手拎著那他頭頂上的兩片葉子,直接給他從土裡拽出來。

  若說一開始對小孩子喜歡得不得了,做夢都想有個娃,現在的蕭望就覺得這孩子簡直是太煩了,每天跟他搶媳婦兒不說還瞎鬧騰,一巴掌下去就哭個沒完,他問蘇甜,「能再給你塞回去嗎?」

  蘇甜:「……」

  這日,蘇甜一個轉背,就沒見蕭苗的蹤影了,她問了一下小鳳凰和玄思,兩個做姐姐的立刻去找,哪曉得也沒回來,蘇甜神識一掃,結果就發現他們正在那挖坑,她連忙叫上蕭望過去看,正好看見小疙瘩蕭苗苗從土裡鑽出來。

  他手裡抱著嘴裡咬著的那一根嫩綠的枝條,分明就是綠蘿的軀幹。

  如今他們也修養了大半年,身子骨恢復得不錯,但每天忙裡忙外的也暫時沒把綠蘿怎麼樣,畢竟也得知了最後傷害老王和蕭望的並非綠蘿而是那魔物,最重要的是,綠蘿的魂力被魔物吞噬大半,她受創之後沉睡,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得住。

  之前蕭望來檢查過一回,發現綠蘿的傷勢後就沒管她了,沒個上萬年,綠蘿都醒不過來,而沒想到的是,自家孩子滿地亂鑽,居然鑽到了綠蘿這裡,還帶著兩個姐姐對綠蘿的枝條又啃又咬還用火燒,玩得不亦樂乎。

  「青丘的狐狸們都搬了吧?」蕭望走上前,揪住那兩片嫩葉子把渾身是泥的蕭苗拔蘿蔔一樣拔了出來,在他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接著把孩子遞給蘇甜後,問道。

  「嗯,都搬走了。就連住在綠蘿身上的那些普通生靈,也被他們帶走了。」

  如今的青丘安靜得嚇人,連蛇蟲鼠蟻都沒,一片荒蕪死寂。

  蕭望將綠蘿的那截枝條撿起來,用力地搓動了一下。

  結果那枝條竟然碎裂成了粉末,他這樣的動作倒叫小娃娃吃了一驚,他們剛剛又是火燒又是水灌,還有蕭苗一個勁兒的咬都沒把那枝條弄出點兒傷痕,結果蕭老大居然用兩根手指把它捏碎了?

  「我知道那魔物和西海龍王藏在哪兒了。」蕭望道。

  他將手裡的粉末吹掉,笑呵呵地道:「在青丘。綠蘿的身體裡。」

  綠蘿的身體被掏空了一部分,裡頭住的是西海那條惡龍。正因為她肉身的隔絕,才使得那些神仙上天入地都沒把西海龍王給揪出來。

  蘇甜一愣,「那綠蘿她?」

  「神魂微弱,肉身虛空,命不久矣。」

  因為身體裡住著惡龍,所以現在綠蘿的枝葉也有了變化。只不過她軀體龐大猶如群山連綿,那惡龍離得也遠,現在想來也沒養好傷,只要趁其不備發動攻擊,定能將其徹底誅殺。

  蕭望說是不管現在這些人如何折騰,但實際上,他還是挺願意幫忙的。

  「我們先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他說完之後一手抱著蕭苗,一手牽著小金龍玄思往山下走,小鳳凰也挽著蘇甜的胳膊跟在後頭,她倚著蘇甜的肩,甜甜地問:「祖奶奶,白侗說明天要過來看你和小苗苗,我穿什麼衣服才好看呢?」

  「你穿什麼都好看。」蘇甜笑著答。

  「真的嗎?」小鳳凰笑眯眯地問,哪曉得,蘇甜還沒回答呢,就聽到被蕭望抱著的小屁孩突然開了金口,「真的。」

  「這小色胚,這麼小就開始調戲妹子了,跟誰學的?」

  蘇甜的寶貝疙瘩蕭苗,說的第一個字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誇姐姐真的漂亮……

  這也是沒有誰了。

  ****

  蕭望把西海龍王的下落告訴了學生,讓他們回去天宮報信,至於後面如何安排處理,蕭望就懶得瞎操心了。

  他那寶貝兒子號稱撒手沒,一個轉背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最要命的是蕭苗雖然不是帝流漿,卻也遺傳了他的無影無形,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因為年紀小不會控制,加上父母神魂都還虛弱,所以一旦真的鑽不見了,他和蘇甜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他,真是頭疼得很。

  他跟仙宮的學生打過招呼後,抱著兒子回山洞,路上跟朱佑說了幾句話,又示範了一下拳法之後打算回家,結果就發現兒子又不見了。蕭望倒不是很擔心,他樂呵呵地回了房間,剛好看到蘇甜把飯菜都端了出來,蕭望立刻擦了手在桌邊坐下,剛拿起筷子,就被蘇甜剜了一眼。

  「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兒子呢?」

  剛剛下山的時候,他一手牽著玄思,一手抱著蕭苗,現在倆孩子一個都不在,跑哪兒去了?

  神識一掃,蘇甜就發現玄思掉進了一個坑裡,這會兒腦袋都已經變成了龍頭,身子卻還是人身,倒栽蔥似地掉坑裡了。她連忙飛身過去把玄思給抱起來,結果就發現玄思都憋著氣,似乎已經暈了過去。

  將靈氣注入玄思身體,好半晌,玄思才緩緩睜開眼,她眨眨眼,看到蘇甜,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怎麼了,不哭不哭。」

  玄思的龍頭終於變成了人形,小姑娘抽抽噎噎地道:「好臭。剛剛弟弟說帶我出去玩,我跟在他後頭鑽地,結果他放了個屁,我直接暈過去了……」

  回憶起之前那股味道,玄思臉一白,哇地一聲吐了。

  「娘臭,弟弟也臭……」她抬胳膊嗅了嗅自己,「我怎麼沒味道。」

  蘇甜臉上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這會兒臉上笑容一滯,「你比較像你爸。」她一直慶幸親兒子沒遺傳自己的惡臭味,沒想到他還是有味道啊……

  「你們打算去哪兒啊?你弟弟呢?」蘇甜神識沒掃到蕭苗,有些擔心地問。

  「小鳳凰回家取衣服去了,他說去找小鳳凰姐姐玩。」

  原來,因為白侗傳訊說他明日要過來看苗苗,小鳳凰心頭太激動立刻返回鳳族打算挑一些好看的衣服穿,她走得太急也沒跟蕭苗他們打招呼,結果蕭苗喜歡黏著她,發現小鳳凰的氣息不見了,趁他爹不注意就鑽地跑了,本來還打算帶著玄思一起的,結果玄思被他熏暈了,也就是說,他一個小娃娃,自己偷偷溜了!

  黑風山是有結界的,進的限制很大,出去的限制要小得多,而蕭苗天生會打洞,竟然讓他找到結界的陣眼處,使得他偷偷溜了出去。

  蘇甜頓時神識外放,她站在原地,閉目養神,元神猶如海浪一般一層一層鋪開,漸漸擴散到整個天地之間,方圓十里、百里、千里……在萬里之時,她的心陡然一沉。

  蕭苗不見了。

  天地間到處尋不到他的氣息。

  蘇甜心一凜,她的神識繼續放大,猶如波紋一般擴散開,整個天地間忽然有了蕭瑟寒意,萬物噤聲,彷彿一瞬間,有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連呼吸都停滯了一般。

  無邊無際的冷,好似天地瞬間凍結成冰。蘇甜心頭的緊張和擔心,在那一瞬間無限擴大,湧向了四面八方,讓整個天地定格。

  「蘇甜!」蕭望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你怎麼了?」

  他的輕聲細語猶如春風一般散開,將那驟然侵入內心的陰寒驅散,飛鳥再次發出輕鳴,清風吹過密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談話中的人繼續交流,偶爾有人靈魂稍微強大一點兒的,也只是好奇地道:「剛剛怎麼腦子一下空白了。」

  那一刻的心悸,彷彿只是一個錯覺。

  「甜甜。」蕭望手觸到蘇甜冰涼的額頭,將靈氣一點一點兒緩緩輸入她體內,「沒事吧?」

  蕭望關心地問道。

  突然一下元神失控,讓天地萬物噤聲,也讓蘇甜自己的元神受到了很大的壓迫,畢竟她還沒復原,這樣的神魂威壓對她來說算是過度消耗,若不是蕭望及時阻止,蘇甜肯定會元神受創。

  蘇甜轉頭,看到蕭望,著急地道:「蕭苗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

  蕭望先是一愣,隨後寬慰她道:「別急啊,他出去玩了唄,一會兒就回來了。蕭苗本來就有隱匿的能力,若是跑得太遠了,你的神識看不見也是很有可能的。」

  蕭望是天地精氣,一開始是無影無形的,而現在的蕭苗,也遺傳了他的這個特點兒,而且還不能合理控制,也就是說,他有時候不見蹤影也沒啥好奇怪的。

  他說完之後自己也用神識去掃了一遍,果然沒有發現那熊孩子的蹤影,便道:「他能夠隱匿的時間也不長,一會兒就會自己現身了,別擔心。」

  蕭望是覺得沒啥好擔心的,蕭苗雖然小,但是是他兒子啊,而且無影無形的,誰能抓得住他,肯定是自個兒跑哪兒玩去了。

  再說了,真要受傷了,不管在哪兒,他都能立刻察覺到,現在他能感覺到,小屁孩一點兒事都沒呢。

  「怎麼就不擔心了!孩子你好好抱著,回來就抱沒了,我就轉了個背,給你做飯去了,你就能把孩子丟了!」蘇甜氣得渾身發顫,指著蕭望罵:「你怎麼當爹的,你怎麼看孩子的啊?」

  她罵完後立刻掏出傳訊符跟小鳳凰聯繫,拿玉符的時候手都在抖:「小鳳凰,看到你弟沒,他有過來找你嗎?」

  小鳳凰正在試衣服,這會兒穿著裙子繞圈兒,笑著道:「沒有啊,他又不見了嗎?」

  蘇甜沒多說什麼,她心頭一沉,也沒看蕭望,又聯繫上了白侗,打算叫大家都去找找看。旁邊的蕭望摸了摸鼻子,道:「小孩子一會兒不見了也沒多大點兒事,你當初剛剛化形什麼都不懂,不也好好活下來了嗎?」

  不提還好,一想到小時候天天被其他妖怪欺負,蘇甜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狠狠剜了蕭望一眼不再理他,自個兒飛出結界,到處去找蕭苗。

  蕭望:「……」

  蘇甜在氣頭上,他不敢多說什麼,也到處去找,結果直到第二天,兩人才感受到了蕭苗的氣息。

  蘇甜追過去一看,人都氣樂了。

  「爺爺,這人參怎麼煮不爛?」一個稚嫩的童音脆生生地道。

  燒火的小姑娘只有七八歲,柳葉眉杏仁眼兒,皮膚白嫩嫩的,哪怕臉上沾了很多黑灰,依然冰雪可愛,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

  「都已經像個小孩了,肯定是萬年老參,我再去抱些柴過來,能不能救人,就看它了。」小女孩的爺爺說完,急匆匆地離開了。

  蘇甜:「……」

  他媽的那小東西正被人放鍋裡煮著呢,偏偏他什麼也不懂,還當別人在給他泡澡,這會兒躺那盆裡,跟其他亂七八糟的藥草燉在一起,腦門上搭塊帕子,顯得可悠閒了。

  蕭望一看,登時鬆了口氣,「我就說不會有事的吧。」

  蘇甜回頭瞪他,「你閉嘴!」

  她從來沒凶過銀河,也沒凶過蕭望,然而現在,已經做了母親的蘇甜,恨不得把孩子他爹腦袋開瓢,怎麼當爹的,能不能長點兒心啊!

  這就是爹跟娘最大的區別了吧……

  ****

  小姑娘拿著蒲扇扇火,蕭苗在藥湯裡睡得吧唧嘴,享受得不得了。

  「對不起啊老人參,我奶奶病得很重,求你救救她。」眼看火裡的人參還是白嫩嫩的,腦門上的綠葉子被煮了那麼久還蒼翠欲滴,像是她小時候脖子上掛的翡翠一下,她吸了吸鼻子道:「求求你了,老人參爺爺。」

  人參怎麼都煮不爛,怎麼救得了奶奶呢?

  蘇甜本來是打算把蕭苗揪出來帶回家的,這會兒聽到小姑娘的話,分散了一些神識看了一眼,就發現他們家不小,但裡頭空蕩蕩的,像是把家裡的東西都變賣了一樣,以前肯定是個富裕人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衰敗了。

  她也看到了小姑娘口中說的那位病重的老奶奶,蘇甜發現老奶奶應該是染了風寒,如今已是骨瘦如柴病入膏肓了。

  「等下我用障眼法把蕭苗抓回來,你拿根蘿蔔代替一下。」

  蘇甜可以直接一把把兒子從湯盆裡拎出來,但如果就這麼把孩子帶走了,這小姑娘肯定會驚慌失措,難得她小小年紀就一片孝心,蘇甜就打算幫她一把。

  蕭望養的蘿蔔都是不凡物,那些神仙都稀罕得很,用在凡人身上治個風寒也是輕而易舉的了。

  「哦。」蕭望自從收了學生後也有了乾坤袋,袋子裡放了三五根蘿蔔,就是他給那些學生準備的獎勵品了。這會兒蘇甜一說,他便拿了根蘿蔔出來,接著抬手一抓,把昏昏欲睡的小崽子拎起來,再把手裡的蘿蔔給放進了鍋裡。

  蕭苗被抓了頭髮才猛地驚醒,看到老爹還咯咯笑了兩聲,伸出小胖手抱住了蕭望的胳膊。

  蕭望本來挺生氣的,就是這小兔崽子到處跑害的自己被甜甜罵,他臉都是黑沉沉的,本來準備拍他兩巴掌,然而看到孩子這麼可愛又忍了,只是虎著臉道:「還亂不亂跑了?下次離家要跟爹娘說知道不?」

  蘇甜氣道:「還有下次,現在那魔物都還沒除去,蕭苗必須要好好看著,不能讓他離開視線半步!」

  「是,是,是。」蕭望連連點頭,又伸手輕輕彈了一下蕭苗,在他腦門上留了個紅印子。

  抱好了孩子打算離開,結果蕭苗不樂意了,伸手指著底下那漂亮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喊個不停。他們都是隱了身形的,凡人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然而這個時候,小姑娘忽然抬起頭來,往四周看了看,一臉迷茫的道:「咦,聽錯了嗎?」

  等她再低頭,看到被障眼花變成人參的蘿蔔沉到鍋裡終於有要煮熟的跡象了,她興奮得跳了起來,「多謝多謝,我奶奶這次肯定有救了。」

  小姑娘的一系列動作讓蘇甜和蕭望都有些驚訝,而兩人仔細去看,才發現這小姑娘居然是妖。

  不是普通的妖,而是人和妖所生,加之妖怪血脈沒有覺醒,於是乎他們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難怪她這麼漂亮,原來是個混血……

  不過是妖跟他們也沒多大關係,她血脈沒覺醒,做個普通人倒也不錯。蘇甜打算帶著孩子回家了,哪怕蕭苗仍舊看著漂亮姐姐不願走,蘇甜也由不得他。

  蕭望虎著臉的時候,蕭苗還是咿咿呀呀的叫,偶爾蹦兩個詞出來,「姐姐,好看!」若不是腦門上的葉子被揪著,他還得往鍋裡蹦。

  蘇甜見他不老實,也沉了臉,喝道:「蕭苗,聽話!」

  結果蕭苗苗身子一僵,扭頭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老娘,腦門上的葉子都軟趴趴地貼在了頭皮上。

  蘇甜不發威則已,真發起脾氣來,家裡一大一小都得認慫。

  她哼了一聲掉頭就走,蕭望抱著孩子跟在後頭,還跟蕭苗咬耳朵,「你娘真兇,是吧?」

  「以前那麼軟那麼萌的啊……」

  回憶起千萬年前那軟萌萌嬌滴滴的蘇甜,眨著眼睛一臉崇拜看著自己的蘇甜,蕭望覺得心好累,那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就變成母老虎了呢?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經常揍你,你娘沒打過你啊,你怎麼這麼怕她?」蕭望很好奇,把兒子抱到懷裡,小聲問,「來,跟你老子說說,為啥你聽她的話,不怕我。」

  「娘……塞回去……」掉出去的枝椏,都被蘇甜給塞回去了呢,好可怕!

  蕭望:「……」

  這孩子,是小時候有心理陰影了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20 AM

第七十九章 生氣

  「生氣了?不高興?」蕭望上了床,胳膊一伸,把蘇甜直接給掰過來抱懷裡,他力氣大,蘇甜也不可能用靈氣跟他對抗,只能認了。

  「看看這是什麼?」

  哄媳婦兒高興,自然是要送禮物的。

  蕭望將今天在錦城讓土地公孝敬的衣服和首飾都拿了出來,「看新衣裳好不好看,還有髮簪首飾呢……」他手裡頭拿的是根金崑點翠梅花簪,獻寶似的送到蘇甜眼皮底下,「明早我替你綰髮。」

  那錦城的衣服姹紫嫣紅的,胸前春光都遮不住,他看到的時候就在想,自己媳婦兒穿上是什麼樣子,一想就上火,只覺得那美色定然是萬分撩人,所以他就趁蘇甜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吩咐土地公準備了幾套裙子,還是那種領口很低的。

  蘇甜仍舊不說話。

  蕭望急了,直接壓到她身上,用手捏了她的櫻桃小嘴,笑罵道:「怎麼跟個鋸嘴葫蘆似的,誰惹你不高興了?我們揍他!」

  「是不是那小兔崽子到處亂跑讓你擔心了,明兒一早我就找捆仙索套他脖子上。」可憐的蕭苗,就替他老爹背了鍋。

  蘇甜:「……」

  蘇甜抬了下眼皮,斜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怎麼看孩子的,你沒想過後果嗎?」

  「幸好是被凡人捉了去,蕭苗才多大,他不明白外界凶險,你還不明白?」身上壓著蕭望很沉,蘇甜艱難地把手伸出來戳著他的額頭,纖纖玉指在他腦門上點了好幾下,「你都多大人了遠古上神,銀河,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看個孩子都不會呢?」

  「蕭苗這不是好好的嘛。」蕭望抓了蘇甜的手,把她指尖直接放到嘴裡抿了一口。

  媳婦兒生氣的樣子也好看,壓在身子底下看她氣得胸脯起起伏伏的,勾得他饞蟲都起來了,身體都有了反應。他吮了兩口,囫圇道:「孩子就得放養,你以前不也自個兒摸索長大了?」

  還長得白白嫩嫩嬌嬌軟軟的,真是看著就想啃一口。

  不說還好,這麼一說,蘇甜就來了氣,她伸手在蕭望腰間狠狠擰一下,「我小時候,我小時候有多倒霉,你不知道?」

  蕭望還欲多說什麼,結果低頭看到媳婦兒眼睛紅紅的,登時老實了,他低頭去吻她眼角的淚,柔聲道:「我不知道,你跟我說說唄?」他再次見到蘇甜的時候是三年之後,那時候的蘇甜,已經在一個山谷裡跟一群普通的小妖怪生活在一起了,而三年前她是怎麼過的,蕭望確實不知。

  他這麼一問,蘇甜便輕輕抽泣起來,思緒飄遠,回到了千萬年前。

  蘇甜運氣好,她沒有怎麼修煉,就因為大量帝流漿飛入口中就化了人形。

  猶記得當時還有個男人的聲音,也說過一句話。只不過她也只聽到了聲音,在那個時候並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銀河,直到三年後再見銀河,她覺得聲音相似,才對銀河產生了淡淡的親近感。

  剛剛化形的蘇甜是十分開心的,她在月光下跳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日卻不知道化形過後應該做什麼,如何修煉,怎樣生活。

  因為沒人教她。

  最要命的是,她是霸王花,而且奇臭無比。周圍都沒什麼活物,吸引過來的也是一些喜歡腐臭味兒的動物,也就是說,方圓百里,除了她,都沒有什麼別的靈物。

  她沒有學到任何東西,哪怕有少女的曼妙身姿,也懵懂得跟新生兒一樣,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她在原來的地方待了兩天,接著下意識地往其他地方移動,越走越遠,一路上跟惡狗打過架,跟蟒蛇搶過吃的,但那時候她還不覺得苦,認為一切都是新奇的,整個天地都是多姿多彩的。

  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有靈智的靈物。

  蘇甜還記得,那也是一個少女,修為不高,剛剛化形不久,身體上還保留了很多野獸特徵,長得很強壯,前肢有棕色細毛,手上還有長長的利爪。

  那是一個熊族的小女妖。

  她對闖入自己地盤的蘇甜極為不客氣,張口就要咬斷她的脖子,然而蘇甜那時候雖然剛化形,戰鬥能力卻不弱,三兩下就把比自己寬兩倍的熊女壓身下了,那熊女不服,罵她不知廉恥,連衣服都不知道穿,不害臊!

  是的,剛剛化形的蘇甜根本不知道要穿衣服,她一直赤裸身子在叢林行走,唯一能夠遮蔽身體的,大概是那頭長及腳踝的烏髮了。

  沒有人教她,所以她懵懂無知。

  然而被熊女視線所掃過的地方,蘇甜都覺得火辣辣的一樣。她喝了那麼多的帝流漿,早就有了靈性,學習東西也非常快,而羞恥之心就如同一顆種子一樣悄然綻開,開出的卻不是嬌豔的花,而是濃濃的驚慌無措。

  剛剛打贏了熊女的自豪感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羞恥和無所適從,她叉開雙腿騎在熊女身上揍她,本來沒覺得有任何不妥,而被點醒之後,蘇甜身子都僵了。她怯怯地問:「你身上的這個,從哪兒來呢?」

  那時候他們都是意識神念溝通,倒不存在語言不通。

  「皮毛幻化成衣服,這你都不懂?」熊女嘴仗贏了,她年紀也不大,看到蘇甜請教自己,便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解釋了一遍,順帶把蘇甜奚落了一通。

  蘇甜只顧著害臊去了,沒有反駁,虛心請教了口訣,學了一次就會了,用本體葉子化作了翠綠的衣裳,結果……

  結果就把熊女給熏得暈死過去。

  她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收斂氣息,因此修為不高的熊女傷得很重,蘇甜就跟捅了蜂窩包似的,被那附近方圓百里的熊族追著咬了大半年,她年紀小又不會什麼法術,雙拳難敵四手,落了個遍體鱗傷,日子過得極其悲慘。

  後來又遇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妖怪,吃了不少的悶虧,還差點兒被一隻大妖抓回去當了壓寨夫人。當然,也正是這段歲月,讓外表嬌嫩的蘇甜變得十分能打,以至於她後來學藝入門極快,練的還是女妖都不願學的霸王槍法。

  蘇甜在外面晃了三年才走進了一個各種各樣的小妖怪聚集的山谷裡頭,交了幾個朋友,有了固定的棲身之所,不用再繼續流浪。

  綠蘿就是她在谷中認識的。

  蘇甜講起往事就覺得心酸,蕭望看她掉眼淚就給她輕輕擦掉,心中想的卻是,「我媳婦兒的身子居然被隻熊妖給看過了?」

  「他媽的哪個不長眼睛的妖怪敢把甜甜搶過去做壓寨夫人,老子打死它!」

  以往蘇甜把銀河當神一樣崇拜,從來沒問過為何他賜予了她帝流漿,卻不引導她開智,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蘇甜紅著眼睛問:「你當時明明在旁邊,為何又一聲不吭地跑了?」

  蕭望臉一紅,他低頭吻了一下她嫣紅的唇瓣,「本來是想看個笑話,哪曉得……」

  聲音難得的柔和下來,他捉住蘇甜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哪曉得會突然動了凡心,如遭雷劈,神魂俱震,唸唸不忘。」

  他雖然能說話,卻是沒有真正身體的。

  那時候的他,只是精氣所彙集的人形。他怔立當場,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是緣,也是劫。」

  是的,他喜歡蘇甜,從第一眼開始。

  蘇甜的手貼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了嘭嘭的心跳,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那你怎麼跑了,我那麼慘,光著屁股跑了那麼久,你都不提醒我一下,難道你在看我笑話?」

  蕭望:「……」

  回答不好估計得睡一個月地板了。蕭望連忙道:「沒呢,當時有妖物出現害死了不少生靈,我趕著去除妖……」

  他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也沒身體,我要找你照顧你,沒有身體哪裡行呢,我要選擇合適的身體也不容易,融合在一起更難,不過我一有了身體就到處去找你了,你看,我不是摸到山谷裡去了。」

  說實在的,那時候蕭望心頭驚慌,對自己的心境都摸不準,覺得地上那臭臭的小妞就是擾亂自己心神的關鍵,加之那白花花的身體和漆黑的頭髮讓他生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讓他的身體裡的精氣都紊亂狂暴起來,於是,他跑了。

  講真的,雖然妖物作祟是一個原因,但主要原因是蕭望他……

  慫了。就是那種突然看到喜歡的姑娘手足無措落荒而逃了。

  但是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會這麼講的。

  「媳婦兒你受苦了。」他只能道,「我要好好疼你補償你。」

  「所以我才擔心蕭苗的安危,希望他小時候能夠開開心心的……」蘇甜抽噎著,沒說完就被堵住了嘴,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剝得只剩了個肚兜。

  她傷心的回憶往事的時候,蕭望居然趁她沉浸在往事之中神情恍惚之際,把她衣服給剝了。

  他自個兒也脫得精光,蓄勢待發,正要提槍上陣!臭流氓,腦子裡就沒裝點兒別的,只知道雙修雙修!

  蘇甜登時氣得不行,趁蕭望不注意,往上抬腳一踹,直接把人給踢下了床。

  蕭望捂著身下喊疼,「媳婦,媳婦兒你下腳真狠!」

  「滾!」一個枕頭直接擲出去,砸到了蕭望臉上,「以後我睡床,你睡地上!」

  蕭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25 AM

第八十章 狐三

  次日,仙徒們傳來消息,藏在青丘萬年老藤裡的惡龍已除,仙徒仙孫大戰跟那入魔的老龍大戰三百回合,最終將其徹底誅滅,魔氣也一同化為烏有。而他西海剩下的的龍子龍孫們也都一起拘在了無量山關禁閉,清修千年後通過心煉陣,方可出山。

  而西海老龍王的長子雲傲天則因為最後想要搭救其父受了懲罰,念在他也是一片孝心,最後也認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後被罰削去龍角,廢去全身修為,打下墮仙台,投身為普通凡人。

  「師父,這次我立了大功!」說話的是北海一頭小龍,蕭望這些天教出的徒弟,這會兒穿著一身金燦燦的戰甲,沖蕭望行了大禮,「師父教我的仙法威力無窮,又節省靈氣,這次我在戰鬥中大放異彩,被提拔為天門守將!」他行禮之後站起來,手一伸,喊了聲:「槍來!」

  接著威風凜凜舞起了槍花,最後把槍重重插入地面,笑哈哈地道:「都是師父教導有方。」

  蕭望只是點點頭,他精神實在有點兒不好。

  此刻的他虎著一張臉,那雙眼睛裡布滿陰霾,讓來報喜的小龍都有些忐忑,心道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惹得師父不高興了?莫非他對敵時曾失過手,師父他一直看著,所以現在這副模樣?

  他表現完,心神不寧地退到一旁,身後那花仙子也上前一步,同樣是手一抬,嬌叱道:「劍來!」

  「師父,您教的劍法著實厲害,那惡龍的龍角,便是我一劍斬下的。」她還欲說話,就見蕭望也手一抬,「等等……」

  「師父有何吩咐?」

  「你們這抬手喚法器的動作跟誰學的?」蕭望憋屈了一晚上,正好這群徒弟送到眼皮子底下來,不訓他們他就不姓蕭了!打架之前還擺個造型,喊一聲劍來、槍來、傻不傻啊?

  「跟祖奶奶學的啊。」花仙子笑吟吟地道,「不對,是師娘。」她手一抬,「現在仙界到處都是話本子,上面寫了師娘對敵時的風姿呢……」

  她後退一步,眉頭一凜,「師娘她手中並無法寶,然輕喝一聲,槍來,那藏於九天之上鏽跡斑斑的長槍便嗡鳴而起,隨她呼喚而動,撕裂蒼穹,猶如流星一般劃過天幕,最後落到她手中。」

  她做了個虛空一抓的姿勢,頗有氣勢地問:「師父,威風不威風……」

  蕭望要罵人的話又憋了回去。他能怎麼辦?

  跟蘇甜學的!

  他敢說不威風!他敢說一聲傻逼你慫不慫?

  他不敢。蕭望默默地想,他不姓蕭也行,反正還能叫銀河嗎,一樣一樣的。

  這時,朱佑才擠了過來,「老大,你跟甜甜吵架了啊?」他手裡拿的一摞餅,「我剛剛從山上下來,徐娘子他們準備的午飯我提下來了。」朱佑還掏出一隻黑乎乎的烤雞,「這個是小鳳凰教玄思和蕭苗烤的呢。」

  那幾個小屁孩,差點兒把他當烤乳豬燒了,還好他跑得快。

  朱佑把那烤得焦黑的雞扔給了蕭望,接著去分外肉餅了。

  蕭望那一百個徒弟是不在這裡吃飯的,這些吃的也就是黑風山的妖怪需要,他把一摞餅子分給黑風山的妖怪們,眼看不剩幾張餅了,蕭望不樂意了,喊:「老子的呢?」

  朱佑把最後三張肉餅直接揣懷裡了,接著指著蕭望手上的烤雞道:「那不就是。」

  「這一坨碳怎麼吃,你找死呢?我媳婦給我做的愛心餅呢?」蕭望正要把手裡的烤雞砸出去,就聽朱佑大喊:「沒你的份兒,甜甜說了,沒你的份兒,不然我怎麼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就因為沒給你準備,倆孩子才要給你烤雞,你扔試試,你扔了那幾個非哭一整天不可,到時候你得罪的就不只是甜甜了,你還傷害了你孩子們的心。」朱佑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老大快吃,孩子們都看著呢!」

  蕭望一愣,隨後默默蹲在大樹底下,糟心地啃著烤成了黑炭的雞,旁邊朱佑終於不笑了,賊兮兮地問他:「老大,你跟嫂子怎麼回事?讓俺老豬給你分析分析。」

  「你個單身豬你懂什麼!」旁邊一直沒插上話的北海小龍站了過來,「師父我懂我懂,我有一個正妻,兩個側妃呢。」

  「媳婦兒不高興了,是要哄的。買首飾買衣服買各種漂亮閃光的東西,還有什麼天山雪蓮、萬年沉香、什麼珍貴就往她眼前送,九尾狐尾巴做的圍脖、鳳凰羽繡的長裙……」

  他說到這裡,旁邊一隻鳳族仙友冷哼一聲,「龍鱗做的護甲,哦,聽說用龍鱗做貼花好看。」

  北海小龍:「……」

  「買什麼不重要吧,我看甜甜不喜歡那些花哨的東西呢。老大,是不是你床上不賣力啊,換我來啊!」

  「滾!我打死你!」蕭望吼。也就黑風山這些妖怪,哪怕知道蕭望身份不一般了,也沒跟他生分,還是和從前一般單蠢,也敢拿甜甜說事兒。

  畢竟,從前他們覺得老大厲害,現在依舊覺得他更厲害,並沒有多大分別。

  「你說什麼呢,你有媳婦兒嗎?你懂什麼!」北海小龍又瞪眼道。

  聽到這話,朱佑也怒了,一拍巴掌道:「狐三那傢伙死哪兒去了,怎麼還沒回來,說好也給我帶個媳婦兒回來的呢!」說到這裡,他在自己兜裡掏了又掏,終於摸出了一張皺巴巴地傳訊符,靈氣注入其中,也沒管那邊有沒聲音,他衝著傳訊符喊:「狐三、狐三……」

  「說好給我找媳婦兒的呢!」

  傳訊符那邊沒有應答,朱佑正納悶著,打算掐斷傳訊符,卻見蕭望猛地站了起來,他皺眉道:「有聲音。」

  狐三那邊,傳來了微弱的呻吟和喘息聲。

  下一刻,一個聲音響起,「喲,你這妖怪,還有同黨?」

  蕭望立刻抬頭,目中金光閃耀,神識無限延伸至遠方。

  狐三被抓得很遠,至少比蕭苗跑得還遠,否則的話他們昨日到處找蕭苗,也會發現狐三不妥的。蕭望神識展望一時沒有看見,他手一抬,看下面前這一批弟子,掌心幻出一根狐狸毛,道:「我兄弟在外頭被人欺負了,被人抓了……」

  話說了一半,底下就有神仙接茬,「誰,好大的膽子!我們馬上去找!」

  瞬間,無數道華光往外射出,眾神仙爭先恐後地往外跑,有的一邊跑一邊通知自己親友,「師父和祖奶奶他們的妖怪朋友被抓了,快找啊!」

  畢竟誰先找到,就多了個人情,不是嗎?

  而此時,蕭望也急吼吼地往山上跑,一邊跑一邊喊:「甜甜,甜甜,甜甜……」

  蘇甜壓根兒不想理他。

  見他上山,直接嘭地一聲關了房門。

  雖然房門關不住他,但蘇甜也沒設結界,他敢闖門試試?她削不死他!

  果然,蕭望停在了門口,一臉焦急地喊:「甜甜不好了,狐三出事了。」

  蘇甜心頭一驚,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怎麼回事?」

  蕭望臉色凝重,心頭卻是樂開了花。

  昨晚上到現在,媳婦兒終於跟我說話了呢。

  狐三,好兄弟,哥謝你啊。

  [狐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32 AM

第八十一章 不變的諾言

  「狐三應該是被個捉妖的抓了。」看到蘇甜,蕭望沉聲道。

  瞅到蘇甜臉色凝重,蕭望立刻補充,「還有氣兒,能哼哼,肯定死不了媳婦你也別太著急。」

  「那些徒子徒孫都去找去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當初躲藏起來的魔物他們很難找到,畢竟魔物隱匿極深,難以現行。後來蕭苗也不好找,因為蕭苗有帝流漿的習性,時不時就無影無形。然而現在找隻狐狸總不可能找不到了,眾多仙友一跺腳,把山河大川的土地公叫出來問問,哪怕隔得遠,要把消息傳回來也花不了多久。

  且聽那人說話的意思是還想抓狐三的妖怪同黨,看樣子還不會直接弄死狐三,沒準還得要狐三帶路,自己送上門來找虐。(╰_╯)#

  「嗯。」看樣子不是多嚴重,蘇甜也放了心,正要關門,就發現蕭望半個身子夾門板上,正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媳婦你別生氣了。我以後絕對好好看孩子,不把孩子弄丟。」

  蕭望知道蘇甜因為什麼生氣。

  但他潛意識裡會覺得這不是多大個事兒。

  一會兒沒見著孩子多大個事啊,不在眼皮子底下更好,省得跟自己搶媳婦,等到蕭苗年紀大一點兒,他就把他踹出去,讓蕭苗自己去尋個山頭當大王,別來禍害他就好。

  可憐的蕭苗,年紀這麼點兒大就已經被爹嫌棄了……

  他知道蘇甜因為這個不高興,卻沒想到她能氣這麼久。

  是不是自己把她慣著了?

  當年她崇拜他的時候,可聽話來著,就算使點兒小性子背過身去,沒一會兒又自己沒事人一樣的跑到他眼皮底下晃,現在麼,他成天圍著她轉,她倒好,變高冷女神了。

  從前那個漲紅著臉跑到他面前,還險些踩了裙角跌了一跤,昂著頭說我喜歡你的蘇甜,已經不見了。

  她現在成了管家婆,還好凶……隨時都端著架子,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等過幾天,帶她到處去轉轉,像從前一樣遊山玩水,讓她這性子給改改,省得頭疼。

  蘇甜擰著眉看蕭望。

  此時他一本正經,神色凝重,面容嚴肅,哪怕容顏不似往昔,眉宇間依稀可見千萬年前的清貴。他認真起來的保證,還是值得相信的。蘇甜嘴唇微微一抿,「蕭苗還小,之前魔物也沒除,他跑出去了我就很擔心,你是他爹,總得多看著點。」

  蘇甜平日也看得緊,但她還要給大家做飯縫補衣服,做些家務事,總有把孩子交給爹帶的時候,明明一天也沒幾個時辰跟著蕭望,他也不盡點兒心。

  「嗯。」蕭望點點頭,「我去弄個鈴鐺掛他脖子上。」

  鈴鐺裡刻個陣法,還放自己一縷神識進去,以後不管熊孩子跑到哪兒,哪怕是奔到天涯海角千萬里外,他也能把人給抓回來。

  蘇甜:「……」

  好吧,這樣也行,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說什麼都好。

  她點頭表示原諒蕭望,結果就被他馱著看了漫山遍野的花,最後丟到花叢裡頭,迷迷糊糊地就被吃了一頓,等到她整理衣衫起來,還羞得臉頰通紅,嗔怪地瞪了他好幾眼。

  到了夜間,仙徒們便把狐三給帶了回來。

  狐三本來受了很重的傷,但這些仙家出馬,他身上那些傷根本算不得什麼,現在已經完全恢復,看起來精神頭好得很,就是人有點兒懵,怎麼都沒想到,會有一大批高高在上的仙人冒出來,把他救走,還直接把那惡人給踹入了畜生道,說是讓他下輩子投胎做豬。

  這些傳說中才存在的仙,紛紛現行不說還對他噓寒問暖,搞得狐三壓力挺大,簡直是活在夢中。他自從蘇甜跟老大成親之後就離開了黑風山去尋找自己真愛了,一直都沒回來,根本不知道黑風山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這麼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都成了自家老大的徒弟。

  跟著他回來的還有一個穿素色長裙的女子和一位穿水綠色襦裙的女子,分別是蜘蛛精和山雞精。

  「凡間巫國現任皇帝沉迷煉丹術,追尋長生不老,結果找了很多半吊子修道人在宮裡擔任要職,那國師就是個邪修,專門豢養些妖物作祟,又自己去除妖,從而深受皇帝寵愛。他們都是被那國師抓走的。」北海小龍道。

  「那些手裡沾了太多鮮血,又已入魔死不悔改的妖怪我們已經除去了,剩下的還有救的就放走了,這兩個要跟著狐三過來,狐三答應了,我們也只能把人給帶過來。」

  兩個水靈靈的小妖怪,雖然心地還不算壞,但也都被逼著做過惡,得好好看著洗去罪孽才行,說到底也是個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都可以看呢。」以朱佑為首的黑風山妖怪齊聲道。

  「晚上輪流看,絕對不會讓她們有精力亂來,讓她們下不了床,做不了惡。」又有妖怪道。

  蜘蛛精和雞精頓時臉色一白,特別是那個山雞精戰戰兢兢地往後躲,然她雖然有了人形,但頭頂上還有幾根長長的彩羽,因此根本藏不住,那羽毛一抖一抖得,顯然嚇得不輕。

  蜘蛛精則用力捏著狐三的手,眉宇間一片憂慮。

  「你且放心,他們也就是嘴上隨便說說,過過嘴癮,絕對不會強迫你們的。」狐三拿手捏了捏蜘蛛精的手,又側頭看向山雞精,「有老大和甜甜看著,他們不敢胡來,綠釉你也別害怕。」

  綠釉原本是國師修煉的爐鼎,受過很多苦,狐三打算等會再找夥伴們聊聊,讓他們言語上注意一些。

  把人安全帶回來了,徒子徒孫也就回去了,蘇甜給綠釉和蜘蛛精朱璇安排房間,豈料狐三擺擺手,說只給綠釉安排就好,蘇甜頓時明白,隨後把綠釉安排在了徐娘子原來的小湖附近,那邊幽靜,適合現在的綠釉。

  徐娘子現在也老待在山上跟老王一起探討煉丹知識,她那湖邊空曠得很,也有現成的茅草房,綠釉直接住進去就行。

  晚上他們開了個篝火晚會,狐三把自己跟朱璇如何相識的故事講給大夥兒聽,蘇甜也算瞭解了個大概。

  朱璇是個蜘蛛精,但愛上了個凡人,心甘情願為凡人生了孩子,然那凡人偶遇國師,也就得知了真相,因為懼怕她引她入局,設計讓她被抓,又以愛女做要挾,使得她成了國師手底下的傀儡。

  不過那凡間男子後來也自己出了意外,喝酒之後墜入了護城河,留下了年邁的父母和幼女。

  後來她受命引誘狐三,也是因為國師想抓更多的妖怪煉丹,只不過狐三撩妹手段太高,她一時沒忍住就動了真情,偏偏那時候國師因為煉製出了厲害的丹藥實力大增,結果使得狐三沒跑掉,雙雙被抓了。

  受了一會兒子折磨,但也沒多久,傳訊符一響,天兵天將都來了,他也就解脫了。

  相比起來,山雞精就可憐一些。她修為不高,卻長得出奇的漂亮,被國師當爐鼎用,也曾侍奉過皇帝,身上長期遍體鱗傷,實在有些悲催。

  「你們別嚇她。」朱璇柔聲道。

  「呵護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嚇她。」朱佑朗聲道,他心頭可打定主意了,這姑娘就是狐三帶回來給他的,一定要好好呵護寵愛,讓她走出陰霾。

  而這時,蕭望問:「等等,你說那國師突然變厲害了?」

  「是的,我修行千年,以前那國師若非讓我相公設計害我,拿我女兒威脅,根本奈何不得我,可後來他修為進階太快,我和狐三聯手都對付不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現在想把國師抓來看看都沒辦法了,畢竟都被他們處置打發進了畜生道,如今怕是成了哪家的豬崽子,如何還能看出名堂……

  蕭望也是個心大的,他反正覺得如今已是千萬年後,不管外頭發生了什麼都與他無關,現在是小輩們的天下,既然他們直接處理了他也沒必要去操心什麼,於是乎他問過之後就算了,手中酒罈子一舉,「兄弟們,喝。」

  「喝!」

  他仰頭一飲而盡,正覺得爽快無比時,就聽到鈴鐺叮叮咚咚的響起來,扭頭一看,蕭苗和玄思不知道啥時候偷偷溜了過來,玄思正抱著酒罈子要往嘴裡灌,而那蕭苗,整個人倒栽蔥似的栽進了酒罈子裡。

  他手一伸把蕭苗給拔出,再看旁邊喝得眼神迷離的蘇甜,笑呵呵地道:「散了,散了,回家抱媳婦兒了。」

  說罷,直接把蕭苗放脖子上,一手夾著玄思,一手扛著蘇甜,將一大兩小給帶回了山洞。

  他給兩個孩子講千萬年前的故事,還用法術把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叫出來給他們表演了一番,把兩個孩子哄睡熟之後,蕭望才回頭看已經呼呼大睡的媳婦,他笑呵呵地鑽進了被窩,把人往懷裡一撈,心想,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了。

  哪怕外面風吹雨打山河動,他所追尋的,也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而已。

  至死至終,從不曾變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38 AM

第八十二章 十年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明月漸漸墜下,正像個小燈籠似的抓著樹梢,好似不願沉下去一樣。

  蕭望每天都起得比雞早。

  他昨晚吃飽喝足睡得神清氣爽,他準備出去打拳練槍,順便叫個腿腳快的兄弟去鎮上給甜甜他們買包子豆漿,等他跑個來回把熱騰騰的吃食帶回來,甜甜和倆娃娃也差不多起床了,可以直接吃早餐。

  蕭望要打拳,上身就隨便穿了個褂子,下身則穿了個長褲,打著赤腳出了山洞,剛走沒多久,就瞧著不遠處的樹底下坐著個人,凝神一瞧,卻是狐三帶回來的那隻妖精,叫什麼來著?綠什麼的……

  「大清早,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本來嗓門大,但這會兒怕吵醒睡覺的孩子們,蕭望壓低了聲音問。結果就見那人身子一抖,縮著頭在那裡跟隻鵪鶉似的,莫非在做壞事心虛?

  蕭望立刻神識掃了過去,結果沒看到她做啥壞事,只是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東西,聞著還挺香。

  綠釉小心翼翼一點兒一點兒轉過身,她生得很美,神態不似蘇甜那般清甜,也不像從前玄紅那邊妖豔奪目,而是介於兩者之間,又多了一些怯懦,楚楚可憐之中,又透著一股子媚態。

  見了蕭望,她看了一眼後就驚慌失措地低下頭,接著起身,戰戰兢兢地將手裡的吃食遞了過去,「大王,這是我煲的湯,您昨夜喝了酒,需要好好補補。」

  黑風山的妖怪們都在討好綠釉。

  然在綠釉的認知當中,只有討好了這山上的山大王,她日後才有好日子過,遂煲了補湯過來孝敬蕭望。她這些年伺候那妖道,伺候皇上都有些心得,雖然日子過得是挺慘的,但她也能活到現在,其實也是有點兒手段的。

  她起得早,身上白衣似雪,臉上不施粉黛,卻有頭上的羽毛替她添妝,顯得自然又不失嬌豔。

  而早上麼,雄性們都會有那樣的慾望,她這般含羞帶怯又戰戰兢兢的模樣,肯定能讓山大王心動,哪怕第一次他會克制,但她多來幾次,一定能將他拿下。

  她將藥湯遞了過去,袖子捲到了手肘處,露出了修長白皙的手臂,然手臂上還有一道紅梅,可以看出那本是一道疤,被她添了幾筆,畫成了一枝梅。

  若他看到問起,她還能說上幾句,可憐總能讓男人生出惻隱之心,憐香惜玉之情。

  手扔了一會兒,卻沒見人接,綠釉有些吃驚,抬頭就看到這黑風山的老大正沉著臉,他說:「我還用得上補藥嗎?現在下不了床的是我媳婦兒,不是我!」

  哼,用那雙牛眼睛狠狠瞪了綠釉一眼,蕭望將手中的槍一揮,邁著大步往弟兄們住的地方走,挨個敲門,把大家都叫起來晨練了。

  綠釉看著蕭望的背影心頭著實無語,暗暗罵了聲蠢貨。

  然蕭望他現在心頭亮堂得很。

  他的記憶早已甦醒,他是銀河,也是蕭望。

  而當年的銀河面對女妖示好只能視如不見,他是帝流漿,可是說是萬妖之祖,哪怕心裡頭早就有了流氓氣質,在那些敬仰他的修士面前,他也只能高冷,身上壓著偶像包袱。

  但他成了蕭望過後,隨心所欲生活了那麼多年,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所以當蕭望自由自在的有什麼不好,只要甜甜喜歡,那就夠了。

  接下來的幾天,綠釉又用以前的經驗來誘惑了幾次,結果蕭望都沒接招,倒是蘇甜最後忍不住了,她是神仙淺眠得很,每天天不亮那綠釉在山洞外頭晃蘇甜都知道,前幾日她沒說什麼,如今三番五次的來叫她有些不樂意了,蘇甜又不傻,這幾次下來,她也知道,這綠釉沒瞧上黑風山的其他妖怪,是打算來跟她搶蕭望來了。

  這日,她比蕭望還起得早,綠釉一來蘇甜就出了房門,問:「今天又做的什麼?燉的野雞湯?」

  蘇甜咂咂嘴唇,「聞著好香。」

  綠釉乍看到出來的是蘇甜還有點兒慌。

  她對蘇甜沒多少畏懼感,畢竟這幾天也看到了,蘇甜雖然長得很漂亮可愛,但也不打扮,每天都陪孩子玩兒,寸步不離小孩,都沒分出多少時間陪老大,跟黑風山的其他妖怪也不親近,最多跟山上那水裡頭的妖怪有點兒接觸。

  男人的寵愛只是一時的,他們最是喜新厭舊。她仗著那一時的寵愛就洋洋得意,不想方設法抓住蕭望的心,遲早要被取代。

  「嗯,我去山裡抓的野雞,採了香菇燉的。」綠釉淺淺一笑,「不知道大王,和你們喜不喜歡。」

  「那種普通的野雞味道不怎麼樣,有點兒修行的雞妖燉出來的湯味道才鮮。」蘇甜甜甜一笑,做了個呼吸的動作,輕聲道:「好香……」

  綠釉就是隻山雞精。

  她原本覺得這蘇甜看著平凡,身上也沒妖氣,最多靈秀了一些,如今看她說話的時候身上好似有靈光閃現,又有淡淡威壓,讓她險些雙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卻在這時,山洞內的蕭望又嚎了一嗓子,「老婆我要吃雞!」

  綠釉頓時臉色一白,卻見蘇甜眉一挑,微微一笑,「他在說夢話呢。」

  本來打算出來露臉的蕭望邁出的腿都縮了回去。

  「他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愛吃雞,這幾天忍得很辛苦,睡覺都在磨牙,還老說夢話,說有隻雞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都快忍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綠釉:「……」

  她連忙把手裡端著的湯遞給蘇甜,「這裡有雞湯,你們先嘗嘗看,喜歡的話,我天天叫朱佑抓雞給你們做湯。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說罷,綠釉慌慌張張地離開了,而等她走遠,蕭望這才冒了出來,「甜甜,你不高興了?」

  蘇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明現在一幅糙漢子的樣子,總還能招些桃花。

  若是他還是銀河那風姿,指不定天上那些神仙都得下來跟她搶相公。想想也是心累。

  「嗯。」她輕哼了一聲,將手裡的湯鍋遞給了蕭望,「聞著挺香的,等孩子們起來了喝。」

  蕭望哈哈笑了兩聲,「你為我不高興了,我就高興了。」

  「再說一遍?」

  「你不高興我也不高興,我不高興我就想吃雞。嗯,明天就告訴兄弟們我想吃雞了。」

  蘇甜:「……」

  別,就你那群兄弟的領悟能力和猥瑣程度,沒準就真把山雞精扒乾淨送你床上來了,你還是悠著點。

  山中無日月,每天一群人或打打鬧鬧,或潛心修行,時間也就一天天過去了。

  春去秋來,花謝了再開,長眉老樹再次紮根黑風山上,垂下柳條,剪著春風。

  一晃眼,又十年。

  黑風山平靜的生活被白侗和小鳳凰的突然到訪打破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42 AM

第八十三章 變故

  小鳳凰和白侗要成親了,給蘇甜夫婦發了請柬,邀請他們所有妖到鳳族觀禮。

  十年的時間,小鳳凰已經長開了,容貌嬌豔,一襲紅衣,額間有金色花鈿,卻是繪的狐狸尾巴,乍眼一看很眉心金燦燦的很有氣勢,看明白了又覺得有些調皮可愛。

  白侗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比原來沉穩了一些,現在青丘的很多事他都在拿主意,算是青丘狐族裡頭最說得上話的年輕一輩了。

  他們婚事訂在下月初七,邀請黑風山的所有妖怪到場,兩人送了請柬後在黑風山沒待多久又離開了,等人走了,蘇甜還感嘆了一句,「小鳳凰也是堅持不懈,追在白侗屁股後頭這麼多年,總算是把他拿下了。」

  蕭望就呵呵一笑,「你當初也追在我屁股後頭,不也把我拿下了。」

  蘇甜瞧他得意洋洋的樣子也沒去反駁什麼,只是嘀咕了一句,瞧把你美的,隨後她就讓蕭望叫了人過來,把小鳳凰和白狐狸成親邀請大家過去的事情通知了一下。

  黑風山的妖怪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沸騰了。

  這十年間,黑風山的妖精們過的是與世隔絕的小日子。

  往年他們還要去鎮上買包子、米啊麵的,後來田裡自己種,等朱璇和綠釉定居在黑風山過後,包子都不用買了,朱璇和綠釉手藝都好,把黑風山的吃貨們養得肥肥噠。

  外頭世道不太平,世道亂了,就有妖邪作祟,他們黑風山這些妖怪大都還保留一些身體的本來特徵,出去露個臉就會引起惶恐,本來沒幹壞事,卻要被當成惡妖來打,一來二去,大家就懶得出去了,反正在黑風山上也能自給自足。

  除了狐三和朱璇每個月都要出去一趟看朱璇的半妖女兒,黑風山的其他妖怪都變成了宅妖,十年不出門,哪曉得一出門就要上天呢!

  黑風山上下,唯一不太高興的就是蕭苗了。

  他還記得小鳳凰姐姐,小時候跟在小鳳凰後頭玩的,現在姐姐居然要跟白毛狐狸成了親。

  蕭苗這孩子小時候長得挺快的,沒幾天就能走路能跑了,然而十年過去他也還是個小少年的模樣,並沒有像一開始那般躥個子,玄思倒是抽條了,個子高挑,比蕭苗足足高了一個頭,長得粉雕玉琢的也特別漂亮。

  蕭苗自幼就喜歡親近漂亮姑娘,他很小的時候就偷偷溜出去凡間,見了漂亮姐姐挪不動腿,被人當人參煮也不動一下,長大了些也是如此,倒不知道跟誰學了個風流公子做派,看到漂亮姑娘就會上去搭幾句嘴。

  偏偏他人小鬼大,還能說會道的,嘴甜如蜜,能把姑娘哄得開開心心的。

  如今小姐姐成親了,蕭苗還嘆了口氣,「縱然心中意難平,也得奉上大禮,祝小姐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然後:……

  這小王八羔子就去拔了長眉樹老的柳條,又扯了孔雀小梳子的羽毛,還跟姐姐玄思要了根紅的,跟朱璇撒了個嬌,就換了個編織精巧的同心結。

  他所謂的大禮,自個兒什麼都沒出,全靠了那一張抹了蜜的嘴。

  玄思也給小鳳凰姐姐準備了禮物,她知道鳳凰喜歡梧桐木,還用梧桐木做了個口琴,雖然不是什麼高階法寶,但卻是用了心的,她一個人默默做了許久才完成,哪裡像蕭苗那個傢伙。

  蘇甜看著玄思,覺得她懂事聽話,帶著舒心。

  轉頭看四仰八叉躺石頭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蕭苗,她就覺得心頭窩火。

  這孩子到底像誰?早知道就真的塞回去了!

  難道說蕭望骨子裡也是個看到美色就挪不開眼的臭流氓嗎?

  轉眼想到初次見面,她化為人形,赤裸地在地上伸展腰肢,被某個人偷偷看著……

  蘇甜覺得她大概明白了。

  婚期轉瞬便至。

  因為狐狸族地是整個搬遷了的,現在也才十年時間,新修的地方雖然看著不錯,但跟鳳族飛羽閣萬年梧桐林相比差了太遠,因此這婚事也就在鳳族族地舉行。

  鳳族的族地在東邊的天上,日出紅霞映照之地。

  若無人引路,哪怕就是飛昇了的仙人,朝著太陽飛到死,也去不了鳳梧林。

  這日天還未亮,便有一隻綵鳳過來引路,蘇甜和蕭望帶著黑風山一百多號兄弟浩浩蕩蕩的跟著去了鳳梧林,到了之後,他們還被安排在了一棵梧桐樹上。

  最近幾年仙界年輕一輩處理族中事務的多了,而這些年輕一輩了,大都是在蘇甜和蕭望手底下學過東西的,因此他們至少表面上關係還顯得挺和睦,這次狐族鳳族大婚,四海八荒的仙人都來了,熱熱鬧鬧和和氣氣的,氣氛實在不錯。

  他們來觀禮,無非是送祝福加吃酒,蘇甜他們所在的梧桐木上視線最好,能夠把整個婚事看得清清楚楚。

  蘇甜德高望重,眾仙不敢開祖奶奶玩笑,紛紛給蕭望敬酒,蕭望來者不拒,喝到最後,臉紅撲撲的,像是猴子屁股一樣。

  鳳族的漂亮姑娘多,蕭苗早跑出去跟小姐姐們玩了,玄思也不見蹤影,不知道去了哪兒。這種熱鬧的時候,蘇甜自然不會怪蕭望把靈酒喝太多,當真醉了,用靈氣逼出來就好,如今蕭望實力恢復了很多,他不想醉,也醉不了。

  如今紅著臉在蘇甜面前裝傻,時不時偷偷捏她幾下,無非是他自己想醉而已。

  蘇甜端著一杯酒慢慢地品,臉頰上也掛著淡淡的笑,露出甜甜的酒窩來。然而就在這時,她看到遠處的另外一棵梧桐木突然著火,火焰衝天而起,直接將梧桐木上的喝得伶仃大醉的賓客吞沒其中。

  頓時,哀嚎聲四起……

  那是!

  鳳族的涅槃火?哪怕是神仙也難抵擋得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50 AM

第八十四章 魔胎

  鳳凰一族都要涅槃的。

  小的成年要經歷一次涅槃,大的修為進階也會涅槃,老的新生同樣需要涅槃。第一種最為簡單,幾乎等同於成年禮,小鳳凰去年涅槃成功,今年就跟白侗成親了。

  第二種跟其他仙人渡天劫差不多,不過他們渡的是雷劫,鳳凰渡的是火劫。

  第三種最為凶險,能夠重獲新生的老鳳實在不多,成功率不足一成。

  不管是哪一種涅槃劫,鳳族都會提前準備,封山許久,全族祈禱,怎麼都不可能在成親這日,有鳳凰突兀的渡劫,一定是出了意外。

  涅槃火很難用水澆滅,蘇甜沒醉,她站起來,嗓音猶如銅鐘敲響,聲音洪亮,朝外擴散而開。「快快清醒,迅速救人。」

  滿堂賓客都喝得醉醺醺的,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被這聲音一敲打,元神都震了一下,隨後看到那邊梧桐木上的慘狀,大家頓時一驚,隨後紛紛出手。

  奈何這一動手,就覺得體內靈氣好像在飛速流逝一般,剛施展了幾個法術,就有些使不上勁兒。

  酒水飯菜有毒?

  不可能,在場仙人萬兒八千,個個都法術精湛,修為高超,怎麼可能有毒都分辨不出來!

  這時候,蕭望也醒了,他沉著臉道:「吃食無毒,那涅槃火有些古怪。」

  鳳族的鳳梧林天地間靈氣特別濃郁,現在能找到這樣的洞天福地不多了。仙人們都是隨時都會修行的,在這樣的風水寶地,也會自然而然地將天地中的靈氣吸入體內,本來沒有任何問題,然那涅槃火燒了梧桐木後,這裡頭的靈氣就有了古怪。

  「不要吸收天地靈氣!」蕭望喊了一嗓子,隨後他飛入空中,整個人猶如流星一樣射入燃燒的梧桐木,緊接著大手一伸,長槍握於手中,在那火焰之中猛地刺入,槍尖一挑,直接挑出個正熊熊燃燒的鳳凰虛影來。

  那鳳凰是隻幼鳥,尾羽都還不長,此番虛影的火焰之中有暗黑色,讓眾仙靈氣出現問題無法施展法術的毒正是處於那幼鳳體內。鳳族的其他鳳鳥在想辦法滅火,但涅槃火是任何水風都無法滅掉的,它們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撲,用羽毛去扇滅,好在這是幼鳳,涅槃火對經歷過涅槃劫的鳳凰來說並不凶險。

  然這個時候,蕭望猛地喊道:「不要用身體去撲滅那火焰,那火裡有毒,能催發涅槃劫!」

  「不撲怎麼行!那樹上還有上百位仙友!」一個鳳族的大男孩頭也不回地繼續衝向火堆,搧動翅膀,馬上就要滅了,他心想。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雙翼火辣辣的疼,好似裡頭有一團火燃燒起來了一樣。身子猛地一顫,他滿臉驚恐,「我,我的涅槃劫也要到了!」

  他已經成年了,這涅槃劫就是修為進階的火劫,問題是他明明還有百年才會渡劫。這涅槃劫的時間他早就估算好,在鳳族長老那裡登記過的。他渾身越來越熱,身子都有些失控了。

  他意識也漸漸薄弱,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的梧桐木呢?

  鳳凰涅槃必須要在梧桐木上進行,在渡劫之時,它們會飛到梧桐木上。他猛地搧動翅膀,朝著另外一棵梧桐木飛撞了過去。

  蘇甜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靈氣也出了問題,這會兒勉強能施展出的一點兒靈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眼看又有鳳凰失控,她眼神一凜,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變幻出了本體。

  一朵巨大的霸王花出現在了梧桐木上,花朵仰面向天,像是要吞噬紅日一樣。

  巨大的臭氣瞬間湧出,那隻失控了朝著梧桐木撞過去的鳳凰忽然就萎頓下來,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了下去,其他的仙友也是倒了一片,直接熏暈過去的還好,大部分口吐白沫,被那股惡臭熏得把剛剛酒席上吃的美酒佳餚全退出來了。

  蘇甜這些年恢復得不錯,每天都在跟帝流漿雙修,實力那是突飛猛進,不比遠古時代差了,如今本體實力實在彪悍,直接放倒了一眾仙人,然那正燃燒的火鳳似乎不受影響,而在蘇甜印象之中,不受她臭氣影響的,除了蕭望,就只有魔界的魔物了。當然,現在還多了個蕭苗。

  既然已經是魔物了,雖然不知道為何沒有魔氣溢出,他們也不會心慈手軟。

  這時候,蕭望槍尖旋轉,將那幼鳳黑色虛影絞碎,這才收了槍,開始救人。

  幼鳥的涅槃火雖然也挺厲害,這些仙人也沒有任何準備喝得醉醺醺的就遭了道,現在都傷得不輕,但索性都還未死,倒是另外幾隻火鳳有些糟糕,涅槃劫好似都提前來了。

  蘇甜暫時能把它們熏暈,但等它們醒了又要渡劫,然都沒準備好,本身時機也未到,這涅槃劫怕是渡不過了。

  他檢查了一圈,隨後喝道:「小苗呢?」不受蘇甜影響的還有蕭苗,這時候都不過來幫忙!

  蕭苗之前跟鳳族的小姐姐玩去了,一直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如今聞到臭味兒才趕過來,隨後手變成本體,自己咬了一片樹葉,塞進旁邊被熏得臉色慘白的玄思姐姐嘴裡,而這時,玄思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來。

  她嚼著嘴裡的葉子,覺的有點兒苦。

  因為小時候受了很多損傷,玄思失去了做龍蛋時的那段記憶。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蕭望和蘇甜的女兒,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她還問過為啥她叫玄思,他們還告訴她,她叫蕭玄思啊,又叫小玄思,就好像蕭苗,大家也都叫他小苗苗而已。

  她信了。

  然隨著年紀漸長,玄思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長得壓根兒不像,她明明是條龍!雖然蕭爹從來沒暴露過本體,只是偶爾會變成隻黑狗馱著他們到處玩,但玄思從來不覺得蕭爹會是隻狗,哪有狗妖那麼厲害,她覺得那只是蕭爹變的法術,他沒有暴露過本體。但就算蕭爹也是龍,那她也應該跟蕭苗一樣,有植物的特徵啊,可她一點兒沒有。

  她還會暈娘親的味道,但是弟弟就不會。

  也就在剛剛,有個人告訴她,她的娘原本才是黑風山老大的心上人,結果被蘇甜逼走,被迫嫁去了東海,受到東海龍太子正妃排擠,含恨而終。而蘇甜為了保住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竟然為此滅掉了整個西海龍族,還污衊西海龍族入了魔道。

  弟弟給的葉子是苦的,她嚼得滿嘴苦澀,然就在這時,他又伸了手過來,「姐姐好些沒?嘴裡苦不苦?」他遞了一塊方糖過來,「我剛剛在鳳族小姐姐那拿的,你吃塊糖緩緩。」

  末了,他又道:「兒不嫌母醜,啊,不對,兒不嫌母臭,雖然娘很臭,但我們別嫌棄她。」他看出姐姐臉色不好,笑呵呵地牽住了玄思的手。

  玄思手一緊,她拖著蕭苗往梧桐木上跑,因為這會兒靈氣沒法用,她變成本體金龍,馱著蕭苗用爪子抓著樹幹往上爬,等爬到娘的身子底下,它用爪子抓了抓蘇甜的腳,把另外那隻手緊緊攥著的小瓶子拿了出來。

  「娘,剛剛有個人想害你,她給了我這個東西!」

  「是西海的龍,是西海的龍在搞鬼!」

  玄思已經明白自己不是爹娘親身的孩子了,她這些年相比起蕭苗沒那麼活潑,要沉悶懂事一些也是這個道理,但她雖然失去了做龍蛋時候的記憶,卻有些條件反射留了下來,比如說看到蘇甜她會覺得高興親近,看到剛剛那說話的女人,她會打心底厭惡。

  她看得出來,那個女人是頭龍,還是她很厭惡的白龍。

  那女人之前提到西海龍族被滅時神情有些猙獰,玄思便斷定她就是西海龍族!

  蘇甜一愣,立刻用腳丫子把那瓶子層層疊疊的裹起來,她不知道裡頭是什麼,但這會兒絕對不能打開,也不能隨意扔出去,免得遭了道。

  也就在這時,鳳族族長和天君天妃,青丘狐王白嵐這些強者先後醒來,那鳳族紅菱聽到玄思的話後,直接飛走,她飛得很累,翅膀搖搖晃晃,然而依舊堅持著飛遠,不多時就提著一個昏了的火鳳過來,重重扔在地上。

  蕭苗給他喂了片葉子,他才幽幽轉醒,剛一睜眼,就聽到族長一聲怒吼,「紅軒!你那龍族妻子呢?」

  剛剛她飛過去找紅軒的時候已經找了一圈,完全沒發現那西海龍女的下落。

  紅軒一頭霧水,他本來發現變故要去救人的,結果被一股臭味熏暈了,現在醒了就見到族長劈頭蓋臉對自己一聲吼,他連忙問,「發生什麼事了,誰在涅槃,怎麼突然涅槃了?有沒有傷亡?」

  鳳族族長怒道:「涅槃的是你女兒,你不知道?」

  「什麼!」紅軒眼睛驀地睜圓,「我女兒才九歲,怎麼會涅槃?珠光呢?」他大喊一聲,「珠光,你人呢?」神識延伸出去,卻沒有發現自己妻子珠光下落。

  「這一切都是你那妻子珠光做的!她是要滅我全族,滅了漫天神佛啊!」

  珠光是他的妻子。

  早些年在外頭遇到的一隻居住在水井底下的白龍,身份只是西海一個龍族的私生女,連江都沒見過,更別說海了。

  本來以她的身份,要嫁到鳳族這種血統至上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但紅軒很喜歡她,硬是跟族中長輩對抗,好歹把人迎進了門,當時為了面子上好看點兒,他們帶珠光去西海認了親,讓她做了西海老龍王的乾女兒,但實際上,他們彼此是沒什麼感情基礎的。

  上回西海老龍王入魔,西海龍太子被抽去仙骨貶為凡人,整個西海龍族都受了懲戒拘在了無量山,也有仙人來鳳族盤問過珠光,在確認珠光跟西海並無聯繫之後才把她放回來,還叮囑鳳族要多看著她一點兒,這些年他也一直看著珠光,並沒有發現她有任何不妥,現在竟然說這一切都是珠光做的?

  「紅櫻呢?我女兒紅櫻怎麼樣了?」

  他心頭惶惶不安,問道。

  「死了,她是魔胎。」

  直到此時,蕭望才沉聲道。

  當年眾仙出馬,在綠蘿被掏空的身體裡找到了西海老龍王和魔物,他們齊心協力消滅了入魔的西海老龍王,也以為消滅了那個魔物銀河,其實並沒有。魔物「銀河」不知道怎麼就進入了珠光體內,成為了她的孩子,十月懷胎生下龍蛋,魔氣早就不顯。

  那孩子剛剛九歲多,時間算上去正好差不多。

  戮仙橋被封閉,重兵防守,魔物「銀河」回不去魔界,那時的他十分虛弱藏哪兒都危險,會被上天入地尋找他的仙人們發現,結果,他在珠光的肚子裡躲過一劫,這只能是珠光自願的,畢竟以那時候魔物的實力,他根本沒辦法強迫任何人,連珠光肚子裡孩子的神識都無法吞噬。

  除非珠光幫他。

  也就是說,珠光親手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養了一個魔胎,並一直在謀劃,設計誅殺仙友,為西海復仇。

  這一次機會她怕是等了許久,還差一點兒就成功了。若是剛剛那些涅槃的鳳凰沒有被蘇甜熏暈控制住,只怕這會兒整個鳳梧林都已經燃燒起來,根本無法控制得住。不過剛剛蕭望算是用槍徹底誅滅了魔物「銀河」,這下,他不會再捲土從來了吧?

  即便如此,危機也並沒有解除。這十餘位要涅槃的鳳凰,就是目前最大的潛在威脅。

  「等看著他們快醒了?我再熏一次?」蘇甜皺著眉頭問,她一說話,就見另外幾個甦醒了的仙人臉色都白了一下。

  「不行,它們會在睡夢中直接化成火焰的。」紅菱啞聲道,若是如此,這幾個鳳族族人,都會直接隕落,鳳族本就族人不多,每一個都是她的親人,若一下子死這麼多,還都是為了救人而去滅火的同族,她怎麼都接受不了,一定得想辦法救命。

  「用玄冰暫時封住。」天君想了想道,「立刻送走,送到天山雪嶺封在玄冰當中。」

  然在場的仙人都中了那毒,靈氣施展不出來,要把這些熏暈的鳳族最快時間送走談何容易?

  「先把大家叫醒,全部離開鳳梧林。」

  要不,戮仙橋的將士抽調一些過來幫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1:56 AM

第八十五章 九鳳

  「要不將戮仙橋鎮守的將士抽調一部分過來?」有仙人建議道。

  天君立刻搖頭,「不可。」

  他沉吟道:「魔物做這一切的最終目標就是戮仙橋,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撤走。」天君目光一凜,沉默地看向鳳族族長紅菱。旁邊的白嵐明白了天君的意思,他跟紅菱爭執鬥嘴了一輩子,從前恨不得把鳳凰都拔光毛,哪怕現在兩邊結了親,關係只是稍微好轉了一些,但接下來的話,他仍有些說不出口。

  然事態緊急,白嵐也不得不說了。他道:「你們鳳族不是有個與世隔絕的燼天崖麼,把它們先搬到燼天崖去,就算是燒起來了,也波及不了其他仙友。」

  鳳族的族地在天上,到處都得飛,在場上萬仙友都中了毒,靈氣用都用不了,之前還喝得醉醺醺的,修為稍低的一些根本沒辦法醒酒,路都走不穩,樹都下不去,要撤離此地談何容易?涅槃火燒起來能燒透半邊天,到時候躲也沒處躲,後果就嚴重了。

  戮仙橋的修士不能抽調過來,即便是發出命令,他們過來最快也要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的時間裡頭,誰知道會不會有哪隻鳳凰再次甦醒瘋狂,控制不住燃燒起來呢?

  所以,為了多數人的安全,只能做出一些犧牲了。

  燼天崖其實是鳳族的墓地。

  涅槃失敗的鳳凰,會在梧桐木上燒成灰,他們會把族人的骨灰和那截燒燬了的梧桐木一起,丟到燼天崖下,跟已經隕落的祖祖輩輩待在一起。燼天崖下沒有靈氣,他們下去了,基本上就沒有機會活著出來了。

  紅菱聽到白嵐的話,眼睛都紅了,她也中了毒,比旁人更深,剛剛飛得都搖搖晃晃的,現在怒極攻心,直接一爪子抓過去撓了白嵐的臉,接著一腳踹過去,把他踢到地上,恨恨用腳踩住臉。

  白嵐自始至終沒反抗一下。

  紅菱的腳踩在他臉上,她起初踩得很用力,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然漸漸的漸漸的,她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人也瞬間蒼老了太多。她收了腳,緩緩道:「孩子們,把他們搬到燼天崖底下吧。」

  燼天崖不是崖,而是祖上留下來的墓。

  鳳梧林在天上,把人丟下燼天涯,就跟從天上直接扔到地心深處差不多,只不過那個更像個封閉的禁制,是鳳族死者長眠之地。燼天崖跟鳳梧林不遠,就在最大的那棵梧桐樹背後,他們現在的位置離得近,走一刻鐘就到了。

  一直坐在洞房裡,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鳳凰這個時候才過來,她穿的一身紅嫁衣,呆呆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家裡人上去,將昏迷的幾個渾身滾燙的親人給抬起來,扔下燼天崖?

  她渾身發寒,眼睛裡都是淚。忽然有一雙手,輕輕撫上她的眼,那大手溫暖,輕輕蓋在她眼睛上,好似不忍她看親人被丟下懸崖的慘狀,小鳳凰抬手啪的一下打掉了白侗的手,她哭道:「是你家老頭子說的,是他說要把表哥他們扔下去的!」

  雖然知道這是迫不得已,但小鳳凰的心中有太大壓力,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發洩了。是她,若她沒有成親,若不是她鬧著要成親,這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是她成親,才給壞人創造了最好的條件。否則的話,珠光哪裡會有這樣的機會!

  她是幫兇!

  她看著被抬走的親人,忽然往前衝了出去,她恨不得跟他們一塊兒跳下去!然就在這時,小鳳凰聽到一個聲音道:「等等,燼天崖就是那棵梧桐樹背後的懸崖?」

  小鳳凰轉頭,哇的哭出聲,「祖奶奶,救救我親人。」

  蘇甜已經恢復了人形,玄思拿過來的瓶子本來被她根鬚裹住,她恢復原形之後就從蕭苗身上扯了幾片葉子把瓶子裹好裝了起來,這會兒喊了聲等等,接著用尚能調動的些許靈氣施展了個漂浮訣,飛到了那棵大梧桐樹的背後,也就是燼天崖旁邊。

  蕭望在地上跑,速度也沒比蘇甜慢多少。

  就見蘇甜繞著梧桐樹轉了一圈,臉上忽然有笑容出現,隨後她在梧桐樹上敲了幾下,從裡頭挖出了一根白胖胖的肉蟲子來……

  遠古時代是沒有鳳凰的。

  至少那個時候鳳凰不是這個樣子的,也不是說不是,是長得有些像,身子像,腦袋不一樣。

  那時候的鳳凰,是九鳳那樣的。

  九鳳有九個頭,每天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聊天,她最喜歡吃的就是梧桐樹裡的小蟲子,現在這棵梧桐樹就是當年的梧桐樹,裡頭的蟲子不知道味道變了沒,但裡頭的琴應該還在的。

  她把大白蟲子遞給小鳳凰,「吃吧,別哭了。」

  小鳳凰哭得更厲害了,「祖奶奶!」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然不知為何,鼻尖總覺得聞著一股兒很奇妙的香味,讓她口水都流出來了,偏偏這會兒還正傷心,擔心親人擔心的要死,哪裡有胃口?說著說著,她好似無意識的把蟲子放到了口中,下一刻,她瞪大眼,「這蟲子能精粹靈氣,還溫養元神。」

  精粹靈氣,就是將天地間靈氣提純,使得其更加濃郁,而現在他們體內靈氣有毒,所以是不是可以靠吃蟲子解毒?

  那邊蘇甜繼續敲梧桐木,敲著敲著,就見梧桐木上多了個洞,洞內出現了一張琴。

  說是琴,也不是琴,就是洞裡纏了幾根弦,撥動後有樂聲。

  「九鳳的?」蕭望問。

  「嗯。」

  「藏得深。」蕭望又道。

  蘇甜沒回答,而是把那本小冊子翻了出來。她一直把老朋友們都貼身帶著,和她一起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謝。也就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把冊子藏起來。

  光有蟲子光有琴都不夠,還得有九鳳幫忙。

  蘇甜把圖冊翻開,翻到九鳳那一頁,她手有點兒抖,眼睛也有一絲發酸。

  「九鳳,九鳳……」

  那虛幻的紅影出現在高空,第一次沒有聽蘇甜的話,而是繞著梧桐樹盤旋,發出了興奮的啼叫聲。

  明明只是一縷殘魂,在見到自己從小棲息的梧桐樹時,依然會高興,就好像,她還活著一樣。樹下,那十個鳳凰快醒了,身上的羽毛都起了黑色的火,雖然火苗還小,但不多時,就會熊熊燃燒,點燃整個天幕……

  他們痛苦掙扎,明明還在昏睡中,卻是發出陣陣低嚎。

  九鳳飛了幾圈後落到樹下,九顆腦袋轉了轉去,像是在打量底下的小鳳凰一樣。

  「九鳳,他們可能渡不過涅槃劫了,你,你願意幫幫他們嗎?」蘇甜低聲問。卻在這時,九鳳再次飛入高空,她繞著梧桐木轉了一圈,將那紅光都閃在了樹上,梧桐樹好似活了過來,樹葉顫動,沙沙作響。

  下一刻,九鳳鑽進了梧桐樹的洞口當中。

  琴絃撥動,幽幽樂聲傳來。

  底下,痛苦掙扎的鳳凰們忽然安靜下來了。身上的火焰也漸漸變淺,一點一點兒的變成了金色……

  琴聲越來越疾,此前那隻快成年的鳳凰忽然睜開眼,他飛到空中,身子只有尋常大小,並沒有失控,且在空中舒展雙翼,翅膀搧動下,灑下了金色的光點,紛紛揚揚,落在人髮梢眼角。

  紅菱激動得熱淚盈眶,「涅槃劫,涅槃劫過了。」

  鳳凰的涅槃劫都要全族一起祈福,然後鳳凰自己在火中蛻變,卻沒想到,這一次,他們在琴聲之中就涅槃重生了!

  所有人都很高興,然蘇甜高興不起來。

  因為,九鳳的殘魂分出一縷投入了剛剛涅槃成功的那個鳳凰當中,因為得了祖先一縷意識傳承,所以他涅槃成功了。然九鳳,虛弱了。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涅槃成功,琴聲漸漸舒緩,原本有梧桐樹那麼高的九鳳虛影越來越淡,它頭上的腦袋,也少了兩個。

  「九鳳……」

  它看了蘇甜一眼,繼續撥動琴絃,到最後,十隻鳳凰涅槃成功,而九鳳,完全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那一頁裡,將再也喚不出九鳳了。

  就在九鳳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間,那顆千萬年的梧桐木突然攔腰折斷,它長在燼天崖邊,這麼一倒,就直接倒在了燼天崖下。

  鳳棲梧桐,千萬年的梧桐,也曾記得最早落在它身上再也不肯走的那隻鳳。

  她在它身體裡留了一張琴,哪怕千萬年後,樹心已空,琴仍在,琴如心。

  它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了再心動。

  ……

  樹根的折斷的地方起了火,那火是金色的,好似把所有的陰冷都驅散,讓人忍不住靠近,覺得格外溫暖。

  蕭望站在一旁沒說話,這時,他忽然伸手,將蘇甜手裡的圖冊拿了過來,他微微皺眉,看向九鳳那一頁,伸手將九鳳撕下,把那一頁投入火中。

  畫上的九鳳惟妙惟肖,被梧桐火焚燒時風一吹,好似在翩翩起舞,涅槃重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2:03 AM

第八十六章 邪神

  涅槃劫渡過了的十隻鳳凰體內的毒也隨之解掉了。

  他們兵分兩路,一部分去尋找兇手珠光,另外一部分則留下來治療之前被燒傷的仙友,而小鳳凰他們則在梧桐樹裡找蟲子吃,因為那蟲子能精粹靈氣,好歹有點兒解毒的作用。

  蘇甜站在懸崖邊沒動,她目光追隨者那幾隻剛剛涅槃成功的火鳳凰,總覺得,好似九鳳在眼前飛來飛去一樣。

  蕭望將手裡的圖冊又塞回了蘇甜懷裡,他用手指頭彈了一下蘇甜的額頭,說:「其實這樣也好,你看,九鳳的意志傳承下來了。」

  本來只是停留在畫中的一縷殘魂,沒有召喚就不會出現,然而現在,她變得有血有肉了。

  雖然她已不再是她,但她就在那裡,鮮活無比。

  「剛剛玄思給你的瓶子呢?」蕭望又問。

  蘇甜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包好的瓶子拿出來,她沒輸入靈氣或者侵入神識去探查裡頭到底是什麼,免得出現意外。

  蕭望接過瓶子,道:「不管裡頭是什麼,扔燼天崖最好。」將瓶子丟入了燼天崖,蕭望拍拍手,招呼玄思過來,右手一把抱起,隨後給她嘴裡塞了顆糖。

  玄思現在也是十多歲的美少女了,她被抱起來的時候還很害羞,微微低著頭,喏喏道:「爹爹快放我下去。」

  結果蕭望也沒放,不僅沒放,還把蕭苗也抓過來,一手一個娃娃抱起來,道:「你們做得很好。以後要好好修行,長大了才好保護娘。」

  蘇甜:「……」

  想她遠古時代就霸氣無比的霸王花,需要別人保護嗎?

  鳳梧林雖然大,但珠光想藏起來並不容易。她想製造的混亂沒有成功,因此現在都還沒跑多遠,正在鳳凰台附近。

  鳳凰台是犯了巨大錯誤的鳳凰斬斷雙翼,被貶下凡投身為凡人的地方。她眼看從地方地方逃跑無望,就打算自己抽了龍筋,從鳳凰台上跳下去。

  這苦,西海龍太子雲傲天,也就是她名義上的義兄也吃過,所以她一點兒不懼。

  然還沒等她跳下去,就被搜尋她的鳳凰族人發現,那族人剛剛渡過涅槃劫靈氣充裕不說,實力也是大進,這會兒翅膀一扇,直接用火焰燒出個牢籠將她困在其中,把人帶回了鳳梧林。

  「珠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何毒,解藥呢?」紅軒看到地上被火焰包裹,白鱗都燒掉了許多塊,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焦糊味兒的珠光,痛心疾首地問。

  「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她……」

  珠光蜷在地上,昂著頭,她頭上龍角只有一個,且那一隻龍角還是個斷角,屬於龍族當中實力低微,且血統不存的存在。她冷冰冰地道:「我們沒有孩子。解藥?」她抬起爪子,呵呵笑了兩聲,「解藥是人心,你去挖來吃啊。」

  「至於孩子……」她扯了扯嘴角,「想來你也知道了,那孩子一直就是個魔胎。」她說完後不再看紅軒,而是轉頭看向蘇甜,「玄思給你的東西你沒看看?」

  她冷笑一聲,「千萬年前的祖奶奶,連看一眼的膽量都沒?」

  「那瓶子裡沒有任何危險!」她昂著頭道:「只有聖尊帶給你的一句話,你等著,他會來接你的!」

  一句話說完,珠光身子猛地抽搐起來,下一刻,她自己一頭撞在了火焰牢籠之上,明明被燒得面目全非了,珠光依舊在狂笑。

  「我是西海龍族。」

  「哪怕我血脈不純,我也是西海龍族。」

  「我天哥哥可疼愛我了,但你們抽了他的筋,剝了他的皮,剔了他的仙骨,還要來問我,你跟西海有沒有關係,哈哈哈哈哈……」她轉頭看向紅軒,「怎麼沒關係啊,我愛他呀……」

  火焰之中,白龍的身軀漸漸被吞噬,她的笑聲也戛然而止。紅軒呆愣在場,隨後臉色一變再變。

  他想起來,自己會跟珠光認識,是因為好兄弟西海龍長子雲傲天,他與雲傲天結伴出遊,路過一江南小鎮,遇到被山精妖怪欺負,只能躲在水井裡的小白龍,自此結緣。

  雲傲天很熱心他跟珠光的事,就連當時鳳族不同意,也一直是雲傲天給他出主意,想對策。

  讓西海老龍王認珠光為乾女兒,也是雲傲天打的包票。

  原來,自始至終,珠光就跟雲傲天關係不純,她愛的一直是那雲傲天。龍族出了名的好淫,鳳族則是出了名的專一,紅軒看著那白龍被燒光的了灰燼,嘴唇上下翕動幾下,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最終,他走到了鳳族族長面前,噗通一聲跪下了。

  「千錯萬錯,錯都在我,紅軒甘願受罰。」

  等紅軒離開之後,那些仙友礙著面子沒說什麼,黑風山的妖怪可就不忌諱了,一個嚷道:「哎呀那隻紅毛鳳凰,我瞧他腦袋上帶綠光!」

  「好兄弟跟妻子苟且呢,還是成親之前。」

  「所以不要跟龍族交朋友,免得被挖牆角。」又有人道。

  「說得好像你不挖牆角一樣。」

  ……

  一群人嘀嘀咕咕地說開了,也就只有徐娘子還記著事兒,不放心地問,「甜甜,剛剛那龍說的聖尊是誰,他說要來接你,是個啥意思啊?」

  聖尊應該是魔界的那個魔物了。它分裂出來的魔氣已經被徹底消滅了,怎麼還敢放出豪言說來接她,帶她走?

  這次珠光若是成功了,他們肯定損傷不小,力量會被削弱,然而現在珠光明明失敗了,雖然有小部分仙人受傷,但現在都已經控制住了,那珠光臨死之前為何那般狂笑,一幅勝券在握的模樣?

  他們到底忽略了什麼?

  「我擔心戮仙橋出現問題,現在就鳳族你們十個沒中毒,你們修為也比戮仙橋的普通將士要高出不少,你們去幾個到戮仙橋看著吧。」天君說完,又道:「剩下三人守在鳳梧林,這裡有上萬中毒的仙友,也需小心一些。」

  這麼多仙人,如今可用的力量卻只有十人!

  ……

  又過了一天,大家就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那毒無藥可解,梧桐樹上的白蟲子雖然能精純靈氣,讓人在一瞬間覺得無比舒適,然而沒過多久又會反覆,吃了蟲子的也只比沒吃蟲子的稍微少上一點兒,而梧桐樹大都健康得很,哪有那麼多蟲子夠那麼多仙人吃。

  靈氣不能用也就算了,體內仙力和修為都好似在燃燒一般,仙人們飛快的衰弱下來,別說飛出鳳梧林,連走路都走不動了。其中有幾個特別明顯,蘇甜他們查了一下,發現這幾個在凡間原本人氣都很旺,是在凡間德高望重願力很足的那幾位仙人。

  他們早些年在凡間修行時降妖伏魔行善助人,因此很多地方都給他們塑了金身,建了廟宇,香火不斷。

  發現這個問題後,他們又派了一位留守的沒有中毒的鳳族修士到凡間查探,這一查才發現,那些廟都被凡人們拆了,塑的金身被砍得七零八落,這個倒是其次,凡間如今戰火紛飛,竟然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情況,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凡間災禍不斷,所以他們信了個邪神!」

  「什麼邪神,他們就是信了魔!」

  天道有規則,就好像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樣,盛世太平久了也會有戰亂災禍,這些事情,並不是天上的仙人能干預的。他們可以颳風施雨,可以移山填海,卻無法控制人心。

  人心很小,只有拳頭那麼大一點兒。

  人心也可以無限大,凡間有句話叫,人定勝天。

  凡間,在一個圓形祭壇上,一個男童坐在祭壇中央,他雙目一赤金一紅瞳,臉頰上還有一塊白鱗。

  他是被抽筋剮鱗,打下凡塵的西海龍太子雲傲天。

  然而真正的雲傲天早就死了,西海老龍王雲瀟早就奪了親兒子的舍,隱藏在雲瀟的身體當中,帶著記憶投身凡胎,趁著戰亂,在凡間掀起了血雨腥風。

  他曾經是龍王,知道天道規則限制,亂世出英雄,天上仙人不得干涉戰事,若要出手干預,他們也必須投胎轉生,而凡間戰亂頻有發生,根本不會引起仙人們太多關注,所以他才會隱藏其中,暗中作祟。而現在,他們縱然想阻止,也是有心無力。

  如今,萬事俱備,大事可成。

  看著面前跪趴著的那些信徒,雲瀟朗聲大笑,他睜開眼,說:「獻祭吧,獻祭聖尊,你們將能得到想要的力量,將會一統天下。」

  站在祭壇旁邊的那個將士面露喜色,一抬手道:「將十萬戰俘悉數坑殺獻祭聖尊。」

  血染大地,怨氣衝天。

  ……

  戮仙橋,動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2:07 AM

第八十七章 封印破

  戮仙橋有動靜了。

  守衛戮仙橋的將士都挺負責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動,隨後便有擅長陣法封印的仙人立刻出手,不管為何會出現動靜,都先在戮仙橋上一層一層加固封印再說。

  他們每天都會檢查封印,也會加固封印,在鳳族出事之後,更是嚴密防守,沒有一絲懈怠,因此這會兒大家雖然臉色表情凝重,但也絲毫不慌亂,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只是這一次,戮仙橋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整座橋劇烈抖動,像是那橋有了靈性,要化龍飛出去一般。與此同時,大量的怨氣陡然矇蔽了整個天空,戮仙橋附近一直都是雪天,到處都是皚皚白雪銀裝素裹,然而在那怨氣襲來之時,周圍的白雪都變成了灰黑色,好似被潑了墨汁一樣。

  此等異狀讓人頓時心生警惕,戮仙橋的守將立刻上報天宮,與此同時,他們駐紮此地的所有將士也都披上了鎧甲拿起了武器,做好了戰鬥準備。

  天完全黑了。

  戮仙橋刮的風都是腥的。

  這裡駐守的將士一共有十萬,原本最初的時候,這裡都是些不得勢或者犯了錯的修士,來這苦寒之地受苦,然而自上次出了事,還有蘇甜他們收徒調教之後,這裡也成了他們那些徒弟前來磨練的必經之地,而當初被選去跟他們學習修煉的仙人都是年輕一輩,各族青年才俊,在家裡都是備受寵愛的,比如小鳳凰那一類。

  他們年紀輕,經歷的風浪不多,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

  「花靈,你怕不怕?」

  花靈是蕭望和蘇甜的徒弟,也就是那個一開始對蕭望很排斥,覺得這麼個粗俗的凡間妖怪能有什麼本事教他們,後來被蕭望一身本領折服,心頭起了點兒波瀾,最後又感於師父師娘情深,默默把心頭那點兒旖旎給掐斷了的花仙子。

  也就是打架的時候還會學著蘇甜喊一聲劍來的那個。

  花靈沒回答,反問道:「你呢?」

  問話的是北海那小龍,當初剷除妖魔立功了,被提拔為仙門守將,他本來是挺高興的,後來覺得在天上守大門沒啥意思,自己當時那些師兄弟都去戮仙橋守了個三五年,就他一頭龍不去多跌份兒,於是也自告奮勇地過來了,剛好跟花仙子同期,也算是個緣分,能夠互相照應著。

  他從來沒想過戮仙橋的封印會出問題。

  他只是覺得這裡是苦寒之地,條件惡劣,在這裡修煉能提升自己實力,也能很好的鍛鍊自己,跟那些老將士多學學,也能增加些真正的戰鬥經驗。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裡真的出問題了。

  看著花靈的眼睛,北海小龍許真壓低聲音道:「有點兒。」

  結果就見花靈嗤笑一聲,道:「慫包,軟蛋。」

  哎,當初那個高冷的花仙呢?剛去黑風山的時候誰都不理,寡言少語,但絕對不可能說髒話高貴無比的花靈,你聽聽她現在說的什麼?

  慫包,軟蛋?

  「你他媽說誰呢?」本來還有些抖腿的許真立刻昂首挺胸起來,喝道:「老子才不慫呢,真有魔物出來,我一槍扎死它!等會兒你跟在我後頭,爺保護你。」

  這些神仙原本都挺知書達理的,在黑風山混了幾圈,個個說話都跟蕭望朱佑他們一個死德行了。

  「哼。」花靈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十萬將士一齊出現,將整個山谷塞得滿滿噹噹,然他們列隊整齊,遠遠看過去,就好似鐵板一塊。站在其中,讓人信心大增。

  「列陣!」隨著一聲令下,所有將士們都動了。

  「大家知道我們其他仙友都中毒了,現在靈氣無法運轉,手無縛雞之力,所以我們必須守住這裡。」領頭的守將說完,再次喊道:「繼續加固封印。」

  無數道道法法訣打入戮仙橋上,然而,那條墨龍依舊在劇烈翻滾,絲毫沒有安靜下來的跡象。

  周圍的怨氣越來越濃,哪怕有仙人施展法訣驅散,也根本無法將那些怨氣淨化……

  許真其實很害怕,他抬頭看那黑沉沉的天,看那滾動的戮仙橋,握槍的手都捏得更緊了,好似抓得越緊,才越有勇氣一樣。許久之後,他輕聲問:「你說,師父和師娘會來嗎?」

  「他們中毒了,來做什麼。」花靈問。她白了許真一眼,沒好氣地說:「難道來送死嗎?」

  「不管會發生什麼,我們這些沒中毒有一戰之力的人,都必須死守這裡,保護那群人。」

  「保護我們身後的整個天下。」

  她忽地一笑,「你怕嗎?」

  隨後壓低聲音道:「怕也別想跑。」

  因為大家其實都挺害怕的,一旦有人帶頭離開,說不準就真有人跟著跑,花靈看到許真臉色一變,她忽地抽出了劍,道:「別怕,我陪著你。」

  「誰說我怕了,再說,戮仙橋的封印那麼強,千萬年不曾出現意外,這一次,那些魔物也絕對掀不起風浪。」

  然話音落下,就見那像是墨龍一樣的戮仙橋像是被抽筋剝皮了一樣,整個橋身斷裂成寸,又在瞬間粉碎成灰,本來就黑沉沉的天空徹底被那灰塵鋪滿,徹底不見一絲光亮。

  那些不斷加固封印的仙人首當其衝受到波及,幾乎個個被震得臉色慘白嘴角溢血。

  封印破,魔界通道再次出現了!

  頃刻間,橋的那一頭出現了一個黑洞,那洞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好似要將整個天幕徹底吞噬。

  「快,想辦法封住洞口。」一個將士手拿七星盤,第一個衝向了黑洞,然而就在這時,黑洞之中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那頭顱從洞內伸出,直接將那妖修吞入口中。

  那是一頭身體龐大的黑色巨獸,看樣子,似乎是頭狗。

  它故意吞噬了那將士的半個身子,用尖利的牙齒,把將士咬得嘎吱嘎吱響。

  「孽畜,休得猖狂!」領頭的將士一聲怒喝,大聲道:「伏魔陣!」

  依靠陣法力量,仙人們的攻擊彙集在一處,十萬人合力一擊,在陣法中央形成了一把巨大無比的金色神劍,斬向了黑洞之中的魔物。

  看到這樣的力量,許真鬆了口氣,他還有心思問:「那就是魔物?」

  不是說魔物是魔氣彙集而成,並無固定實體的嗎?怎麼這魔物像隻狗,還跟師父偶爾變成的那隻馱孩子的狗挺像……

  「集中注意力,別廢話!」

  難不成這十萬修士的伏魔陣,還奈何不了那個魔頭?當初他可是一槍把西海老龍王紮了個透心涼的!

  然下一刻,他看到那魔物身後湧出萬千黑氣,那些黑氣,竟然將金色神劍徹底包裹,不僅阻攔了神劍去勢,還好似在吞噬劍光,使得神劍快速縮小!

  「彫蟲小技。」那魔物哈哈大笑了兩聲,隨後一聲怒喝:「殺!」

  時隔千萬年,終於打破了封印,它深吸口氣,只覺得無比滿足。在那封印背後,它蟄伏等待了這麼長的時間,此刻,終於如願以償。

  蘇甜,你說我是魔物。

  然而你身邊那個,難道還是當初那個高潔無比願意以身堵住魔界入口的銀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2:11 AM

第八十八章 重現

  十萬人凝結成的金色巨劍被黑氣吞噬殆盡,在巨劍消失的最後一剎那,無數黑氣好似被炸開,好似鋪天蓋地的蝙蝠一樣朝四面八方衝了過去。

  領頭的將士大喝一聲,「奇門守禦之陣。」

  大陣瞬間變幻陣型,哐的一聲,一扇皆一扇的盾牌抵擋在外側,並形成一道防禦結界,將將士們保護在結界之中。

  剛剛是攻,現在是防。

  只一個照面,他們就落了下風。

  許真滿手是汗,他們這些來歷練的弟子被圍在中間,只需要運轉心法,給大陣提供靈氣即可,暫時沒有跟外圍的魔物接觸,然而他看得到,看得到外側的光景。

  魔物層出不窮地從黑洞口飛出,好似沒有盡頭,整個天幕都被那黑壓壓的魔物徹底遮蔽,它們瘋狂地攻擊結界,而這結界已經岌岌可危了。

  「往谷口退!」領頭的將士再次道。

  許真和花靈跟著後退,兩人皆是臉色蒼白,這是靈氣消耗太多的緣故。

  戮仙橋偏僻,藏在山谷當中,而這座山谷,就是當初為了守衛戮仙橋而特意建的,這山谷谷口是最後一道防線。若是發現魔物侵襲,然而無力抵擋,就退守谷口,結焚天之陣,燃燒自身血肉,將谷口徹底封住,以十萬將士性命,再結封印。

  通俗點兒的說法就是同歸於盡。

  現在將軍喊退向谷口,大家也都明白形勢危急,他們可能,可能要做出選擇了。

  所有人整齊地後退。

  這個時候,十萬大軍沒有一個人慌亂。

  大家其實還有點兒懵。

  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若是此處失守,整個天下都完了。

  「停!」

  又一聲令下,大軍停止移動,他們的陣法每月都會演練,但從來沒進行過這最後一步。眼看守護結界即將被魔物攻破,那領頭的將軍身子懸浮在陣法上空,他手裡握的也是長槍,這會兒槍尖往前重重刺出,隨後道:「焚天陣!」

  許真心頭募地一疼,他扭頭看向身側臉色蒼白的花靈,「聽說焚天陣過後所有人都沒了,肉連著肉,骨連著骨,最後被一把火燒成灰燼,再也不分彼此。」

  花靈瞪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你他媽噁不噁心。」

  「唔,我想說的是,我還挺喜歡你的,到時候,我們就永遠也分不開了。」許真嘻嘻一笑,說,「也挺好的是不是?」

  沒等花靈回答,他自己又嘀咕道:「我覺得挺好的。」

  花靈稍稍一怔,也跟著他點了點頭。隨後,兩人身形挪移,站在了陣法固定的位置之上。

  相比起十萬大軍的一塊鐵板,那些魔物倒是一盤散沙,雖然此時聽命於魔界聖尊,但它們卻是不會結陣佈陣的,這些魔物都是那些凡人心中的惡所凝結而成,數量多,力量也強,卻是剛剛成型不久,雖然聽話,但是蠢,生靈血肉對它們來說更具誘惑,現在拚命攻擊陣法,也是因為想吃裡頭的人。

  不禁想起千萬年前,那時候的魔物更多的來自於天地晦氣,每一個都有莫大威能。可是天地靈氣逐漸消失之後,晦氣也跟著削弱,如今,當年那些被封印的魔物,也都沒多大的力量了。

  瞄了一眼後頭那些還沒動手看起來瘦骨嶙峋的那幾個老魔物,也就是相當於他們這邊的甜甜那種的老祖宗上神,魔道聖尊冷冷一笑。這些魔物在魔界混吃等死,被困千萬年都沒有想辦法打通戮仙橋,簡直是廢物。

  只有它,才能帶領他們攻入這片天地。

  而它,它始終堅持,自己才是真的銀河。

  「集中攻破一點,打碎防禦結界。」說完,它率先衝向了陣中。

  「以我之身,鑄銅牆鐵壁!」飛在空中的將軍喊道。

  他話音落下,底下將士齊聲嘶吼,「以我之身,鑄銅牆鐵壁!」

  「以我之血,滌盪天下污濁!」他身上的鎧甲寸寸破碎,露出了裡衣,整個人看起來面色通紅,像是身體裡的血液都沸騰了一樣。

  十萬將士跟著他再次整齊劃一地吼,「以我之血,滌盪天下污濁!」

  「以我之命……」

  在十萬將士齊聲唸咒之時,結界上空好似出現了一團火,那些拚命撞擊結界的魔物竟然被火烤得滋滋的響,底下的魔物想要遠離結界,然它們身後的還在繼續往前撞擊,使得成群的魔物有了一些混亂。

  魔界聖尊黑氣凝結成槍,他手中長槍變大,猶如一顆參天古木,能夠捅破頭頂藍天一般,它怒喝一聲,將手中長槍投入那結界當中!

  那陣法威力不小,一定不能讓他們成功。

  ……

  「以我之命……」許真和花靈也跟著念,本來其實還有些緊張的,但數十萬個聲音凝結在一起,好似給了他們無限的勇氣和力量,從來沒哪個法咒,唸得讓他如此熱血沸騰。

  然就在這時,他們腳底下的土地拱了起來,一個聲音問,「以你之命做什麼呢?」

  這裡是他們的陣法當中,怎麼可能有誰從地底下無聲無息地冒出來?

  許真心頭大急,低頭一看,就看到一顆腦袋從土裡鑽了出來。

  「小苗苗,你怎麼跑這兒來了,你來這兒做什麼,師父師娘呢?」他瞪大眼睛看向蕭苗,明明很多話想說,但因為不想打斷咒語,只能在心頭咆哮道。

  「呵,眼神裡都是戲呢。」蕭望抱著蘇甜從土裡跳了出去,直接站到了陣法中央。

  「師父,師娘!」實在沒忍住,許真叫了人,這咒語也就斷了,索性十萬人的陣法,咒語缺一個沒太大影響,但他心頭著急,又連忙念起了之前的口訣,結果就聽到蕭望道,「都被逼到這份兒上,捨身取義了啊?」

  蘇甜皺眉,「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戮仙橋斷,魔物壓境,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那血腥氣濃得讓人幾欲作嘔。蘇甜體內靈氣本來沒法順利施展,但蕭望體內有帝流漿,倒是讓她又恢復了一點兒實力,故而也跟了過來。

  蕭望以前都一直不怎麼管天底下魔物魔氣,他總說他們是千萬年前的人物了,現在的事他們自己去解決,自己惹出來的亂子自己兜著,就在剛剛,他還叫蕭苗一個人過來跟魔物鬥呢,美其名曰鍛鍊孩子,明明大家都心急如焚,偏偏他還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模樣。

  神經再粗,這時候也不能犯渾啊!當年那個憂心天下的銀河怎麼就變成這麼一個傢伙了。蘇甜著急,她不想歷史重現。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2:16 AM

第八十九章 生命

  千萬年前,蕭望也是打到最後才意識到這一點兒的,可是那時候他氣息微弱,元神都快消散了。

  它會沉睡,沉睡很久很久,等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或許才會醒來,又或者,他永遠都無法再醒來。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即便他醒來了,他醒來之後的世界,也不會再有蘇甜了,不管怎樣,他都無法接受。

  所以在臨死之前,他把重傷的蘇甜小心翼翼地嵌在身體裡,用身體殘餘的靈氣供養她,讓她緩緩恢復,讓她沉睡千萬年,還封印了她的記憶,以防止他如果真的沒醒過來,蘇甜也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忘掉他,在沒有他陪伴的歲月裡,也能猶如花般含笑。

  他讓她遠離了那個沒有生靈滿目瘡痍的天地,讓她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千萬年後。

  意識漸漸消散,可他時刻都在想,若是中間出了岔子,甜甜醒來了他卻沒有恢復該怎麼辦,他是天地間的帝流漿,精氣消散記憶也會漸漸遺忘,所以他每天都在想,想從前的點點滴滴,想著那些甜蜜的過往……

  他想護著她一直到最後,可是抵不住精氣的流逝和意識的消散,他甚至以為,自己算錯了,天地間不會再有他了。

  他的執念太深,以至於,執唸成魔。

  那個魔物說他是銀河也沒錯,只是它卻是因為思念蘇甜而形成的魔物,所以它對蘇甜有瘋狂的慾望,它是因為蘇甜而生的。

  「那孩子就是你的執念啊,你自己消散了,執念反而成了個魔物,拼了命地想要打破封印去找那臭烘烘的花,我們也管不住它。」又一個魔物道,「還不都是你的問題。」

  蘇甜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其他的將士也是滿臉驚訝,實際上他們也沒見過魔界的魔物,只是書上是如此記載的,魔物嗜血兇殘,一旦戮仙橋封印被打破,天下必將生靈塗炭,所以他們就覺得魔物一旦衝過來就絕對是你死我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哪曉得,現在竟然沒有攻擊,還看似和諧地交流起來。

  「你們這邊最近怨氣有點兒大啊。」又一個說,「我們那邊的吃得太飽,新生的魔物又多,就有點兒控制不住了。」

  「正好那個刺頭振臂一呼,又在你們這邊找了幫手,通道就打破了,我們幾個老骨頭閒著也是閒著,過來看看。」說到這裡,那幾道魔氣還左右蕩了蕩,好似表示自己真的很閒一樣。

  結果就見蕭望低頭看底下那十萬將士,喝道:「看到這些小魔物沒,都是那些凡人心中的怨氣和不甘,你說你們怎麼弄的,凡間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戰亂不斷,人心向惡,結果弄得魔界的魔物們煞氣騰騰的打過來,非要再一次毀了這天地,所謂的洗淨一切罪孽歸於平靜重新來過才開心嗎?」

  那領頭的將士不甘地道:「可是天道不是有規則,我們仙人干涉凡間事務,是要天打雷劈的。」

  蕭苗在一旁道:「那你們轉世輪迴去啊。」

  「十萬大軍以身殉有什麼用,輪迴投胎,仙人下凡,引人從善,歷經劫難再次重返仙宮,修行必定也更上層樓,你看你們這麼多年連個上神都不出,就是沒有入世修行。」

  好似是有那麼點兒道理。可是仔細想想還是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蘇甜喃喃道:「那我那些老朋友,它們就白死了嗎?」她放不下,看著蕭望拿著槍站著不動,一時想不通,劈手把霸王槍奪了回來。

  「按照爹的說法,他們的敵人也早已經消失了啊。」蕭苗眨巴眼睛道。

  蕭望的手按在蘇甜身上,這才看著蘇甜道:「所以我一直說,現在的事情,該由年輕人去處理,跟我們沒多大關係了。」

  銀河和霸王花在千萬年前已經和故人一起長眠。此後生出的那些魔物,與遠古時代的他們再無關聯。

  他們現在只是蕭望和蘇甜,黑風山的一對夫妻,帶著一群兄弟,養了倆個娃娃,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娃。

  仙人將領看著眼前魔物,問:「可是現在來得及嗎?」

  「來得及,先弄點兒好吃好喝的過來,把這些老傢伙都招待好咯。」蕭望拍了拍那將士的肩,「去吧。我要吃烤全羊。」

  那魔界聖尊一開始也愣住,此時他反應過來,也不再多話,而是再次攻了過來,哪怕暫時無法控制那漫天魔物,他依靠自身,也必定要奪回蘇甜!黑色魔氣猙獰可怖,身體凝聚成一隻巨大的黑狗,而爪子上還握著一柄長槍。

  它嘶吼著衝上前,手中長槍上燃起黑色火焰,氣勢驚人。

  「小心!」蘇甜著急地道,她正要一槍刺出,卻發現剛剛因為生氣從蕭望那劈手奪回的霸王槍直接消失,再次出現在了蕭望手裡。

  「別的不打,這個卻是要打的。」畢竟這魔物,因他而起。

  「嘿,你還說自己才是銀河,你不知道,銀河不是狗嗎?」

  蕭望飛上天空,他體內一道氤氳的氣體飄出,剎那間,天地裡出現了一片濛濛的柔和綠意,溫和的朦朧的淺碧色,像是初春綻開的新芽,雖然跟那濃郁的黑相比十分單薄,好似倒春寒裡被霜雪欺壓的青草尖兒,哪怕弱小,卻依舊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而帝流漿飛出過後,那具肉身被蕭苗淡定接住,他還沖身邊的娘親蘇甜道:「娘,爹爹好沉。」

  「他晚上壓著你你不累嗎?」

  「我好幾次都看到爹爹壓著你睡。」

  本來形勢緊張,然蕭苗語出驚人,讓蘇甜瞬間面紅耳赤,便是旁邊的許真和花靈也愣住,滿臉尷尬地低下了頭。

  蘇甜:「……」

  她現在只想擰著兒子耳朵,把他塞回肚子裡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6-6-24 02:22 AM

番外卷

  戮仙橋的通道並沒有被徹底封印,而是設了重兵把守,在戮仙橋附近的山谷還形成了一個城鎮,此城名為夜冥城,又叫鬼城。

  鬼城位於人界和魔界中間,這裡頭的居民自然也就千奇百怪了。

  蘇甜和蕭望就住在夜冥城裡,兩個老大在這裡,才能壓得住邪。

  黑風山現在交給朱佑管理,至於為何是朱佑,不是狐三或是其他人……

  只因為朱佑還沒討到媳婦兒。他如今觀念轉變了,不像以前那樣只想著跟兄弟們排隊睡女人了,而是想有一個只願意和自己睡的女人,很可惜,僧多肉少,他一直沒成功,沒找到真心喜歡,也喜歡他的女人。

  這日,朱佑又來給夜冥城裡的蕭望和蘇甜他們送吃的,也就是黑風山養的豬啊羊的,還有一些山貨,他卸了貨,擦了把汗,道:「老王都跟徐娘子成親了,我他媽還單身,天天忙這忙那的,你說煩心不煩心!」

  「老王跟徐娘子成親了?」他們倆走到一塊兒蘇甜倒是不驚訝,只是倆人成親了怎麼也不通知一下大家,他們也該聚在一起熱鬧一下啊。

  「徐娘子說他們年紀大了臉皮薄,不想整些虛的。現在大家都忙得很,等他們都忙完了,再聚。」

  朱佑說完後用耳朵當扇子搧風,他呵呵笑了兩聲,指著蕭苗道:「苗苗,你帶俺去集市上看看?」

  夜冥城裡妖魔鬼怪都多,朱佑喜歡看熱鬧,但他一個人又挺怕的,實在是因為他本體是豬,在很多魔物眼裡,他就是肉。

  豬肉,油水多,好吃噠!

  但跟著蕭苗就不一樣了,誰不知道蕭苗厲害得很,是夜冥城裡的小老大。

  蕭苗懂朱佑的心思,點點頭,「那走吧。」

  他領著朱佑去了集市,朱佑左顧右盼,看到那一團團黑乎乎的魔物,還覺得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不過看了一會兒,他問:「有魔物,有仙人也就算了,妖精也不少呢?」

  「是啊,這裡妖精好賺錢嘛。」蕭苗眼珠子一轉,指著前面那紅衣服的女妖精道:「她們做了吃食來賣,可以換到好多夜星石。」

  夜星石就是魔界的一種會發光亮晶晶的石頭,整個魔界幾乎是屬於寸草不生的那一類,也沒有陽光,到處都暗無天日,它們唯一的光源就是夜星石,魔物天生喜歡陰暗,對夜星石極為排斥,然那夜星石卻是有靈氣的,跟這邊的靈石差不多,還比靈石要精純,畢竟他們這天地間靈氣很稀薄了,靈石自然也沒多少靈氣,而這夜星石,就是比靈石更好的東西。

  「此前還有不少妖精想進魔界找夜星石呢,攔都攔不住,死都想進去。」蕭苗皺眉道。

  「然後呢?」

  「然後就死了唄。」蕭苗輕哼了一聲,「自己跑到魔物嘴裡去了,難道我還要去打殺魔物怪它把妖怪吃了啊。」

  「我們只是守著那,防止魔物亂來,但是這邊的人自己要過去送死,我們也不攔著。」蕭苗沖一坨黑乎乎的魔氣招了下手,「我有幾個魔物朋友,有人不守規矩想要進去我才不攔呢,那不就是給我朋友送餐打牙祭麼。」

  那魔氣咧嘴一笑,就是頭部的魔氣裂開,裡頭依舊黑乎乎的,啥東西都沒有,像一個黑黢黢的深洞。

  看得朱佑心頭一哆嗦,這孩子,膽兒忒大,居然能跟魔物做朋友。

  就在這時,忽地聽到一個女子緊張的聲音,「這,這些不夠!我,我不賣給你了。」

  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長了雙長耳朵的兔子精紅著眼睛站在那裡,她面前是醃製的蔬菜,老遠聞著就特別香,比那些肉食處理得乾淨得多,旁邊還有一些青青紅紅的果子,不是普通的果子,還都有一點兒靈氣,看了這麼多攤位,也就她那個攤子裡的東西是用了心的,就連攤子都用心裝飾,掛了很多花,還有一些小玩偶,都是照著魔物的樣子繡的。

  兔子精長耳朵一直顫,顫得頭上的小花環都掉了。

  朱佑本來看到魔物還挺害怕的,這會兒看到女孩子被欺負,登時火氣就上來了,大步過去,沖那魔物吼,「幹啥呢,他媽的還強買啊,找揍呢!」

  剛一吼完,那魔物轉過頭,嘴角裂開,一縷魔氣溢了出來,就好似看到肉食,流了口水一樣。

  朱佑心頭一驚,將自己的法寶掏出來舞了個槍花,「想強買?問過老子的霸王槍沒!」

  祖奶奶的霸王槍出盡了風頭,後來,不光是黑風山的妖怪,還有漫天神佛,十個裡頭有八個身上都會攜帶一柄槍,掏出來好不威風!

  視線掃了一下那魔物手裡,只有指甲蓋兒大小的一塊夜星石,他剛剛也看了很多妖怪和魔物交易,這麼一小塊兒夜星石,屁都買不到!朱佑以前在蕭望手底下的時候,逃命一流,像這樣強出頭的時候壓根兒沒有,蕭苗遠遠跟在後頭,還在想,這朱叔叔怎麼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是看上那隻兔子精了?

  那魔物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明明看不到眼睛,朱佑卻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雙陰冷的眼睛給盯上了。他腿腳都有些發軟了。

  然轉念想到,自己因為膽怯懦弱錯過了多少,他就覺得遺憾。

  如今的他也是黑風山的老大了,雖然做不到像蕭老大那樣威武霸氣不懼生死,但總得有那麼一兩分老大的樣子,更何況,蕭苗還在後頭呢!

  想到這裡,手中長槍一揮,「聽到沒,人家不賣給你,就這麼一點兒夜星石,你還出來買東西,慫不慫!」

  「你他媽到底是有多懶!」

  魔界夜星石很多,完全是無用之物,彎腰撿幾塊,到夜冥城就能換好吃的好喝的,所以魔物跟妖怪們交易,很少有不給石頭的情況,而面前這頭魔物如此奇葩,朱佑覺得它大概是由懶惰貧窮或者吝嗇聚集而成的了。

  在這樣的魔物面前,他不能慫!

  蕭苗一直跟在後頭看。

  看朱叔叔英雄救美,他其實可以上去幫忙的,但是他若是去了,估計就沒朱佑什麼事了,畢竟,蕭苗咧嘴一笑,畢竟他長得好看嘛……

  也就在這時,那魔物自己怯了。它猶豫了兩下,從攤子面前慢慢移開,一幅要退走的模樣。

  朱佑鬆了口氣。

  然下一刻,它又猛地躥回來,丟下那指甲蓋兒大小的夜星石,抓了一把果子扯了一個魔物玩偶就跑!

  「你,你他媽的!」朱佑腦子一熱,提槍就去追,卻被一雙軟軟的小手給拉住了,「別追了,這一塊夜星石夠買那點兒東西了,都是些不值錢的。」

  朱佑低頭,看到那雙抓著自己手臂的小手。

  他之前幫忙卸貨,袖子都是捲到手肘上的,此刻那白嫩的小手就抓著他的手臂,跟他肌膚相貼,朱佑臉皮微紅,心神蕩漾,他都好久,好久沒碰女人了呢。

  「怎麼,怎麼不值錢了……」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看你手指上都有傷,是繡東西針扎傷的吧。」

  這兔子精修為不高,倆耳朵還直愣愣立頭上呢,脖頸上還有一點兒白毛,但是不影響她的嬌俏可愛,那圈頸毛就像是帶了個兔皮圍脖,看著十分可愛。

  小兔子愣了一下,道:「不疼不疼,我捕不到動物,我也只吃素,賣得沒別家好,所以就想了些別的,想多換點兒夜星石修煉。」

  「那你一個人在這夜冥城裡擺攤你怕不怕?」朱佑一本正經地問。

  「有,有點兒怕。」何止有點兒怕,她都怕得直哆嗦,卻又不得不來,現在天地間靈氣稀薄,修行不易,而夜星石卻是個好東西,要跟魔物交換好似也不難,山頭的老虎精就是把獵到的野獸丟過來賣,換到的夜星石足足讓他長了百年修行,她原本就受那老虎精欺負,現在,修為更比他差,隔三差五就被他抓傷,不得已,她才過來了。

  (老虎精:我辛辛苦苦地逗媳婦兒,哪曉得卻被隻豬妖給截胡了!)

  「嗯,那我陪著你,我在你旁邊杵著,那些魔物就不敢亂來了!」手握長槍,朱佑一臉嚴肅地道。

  朱佑長得其實不差,就是一雙豬耳朵很影響他的面相,而且他以前膽小,經常縮在後頭,如今偉岸起來,倒也有幾分英雄氣概,小兔子紅著眼睛道謝,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因為害怕,還一直抓著面前男子的胳膊。

  她尷尬地鬆開手,聲音細若蚊足,「那,那多麻煩呀。」

  「不麻煩!」朱佑聲若洪鐘,讓她微微愣住,隨後小聲道:「那,那多謝你了,你,你叫什麼?」

  「朱佑,黑風山現在的老大就是我了。」朱佑心花怒放,意氣風發地道。

  「呀,黑風山!」

  黑風山是當今天下所有妖怪心中的聖地,那裡可是上神的家,有靈泉有靈脈,還經常有各路神仙出沒,現在在凡間歷劫,保天下太平的仙人,當初都在黑風山學習過法術呢!

  如今凡間那最厲害的望舒仙君,帶著從前青雲門弟子和仙人轉世誅妖邪平戰亂,立下赫赫戰功,那望舒仙君,也曾做客黑風山,他的坐騎天馬小飛,更是黑風山裡的妖怪,被他點撥成了仙馬!

  真的是黑風山的老大?

  對了,現在黑風山的老大的確是姓朱,好像是豬妖來著,他跟夜冥城城主關係好,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是啊,黑風山。」

  「我,我叫白璐璐。」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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