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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青微 -【四千金之二】天家來的風流爺 [打印本頁]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3 11:50 PM     標題: 青微 -【四千金之二】天家來的風流爺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2-4-15 11:2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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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愛上你,不是我的錯,是你讓我戀戀不捨;
愛上妳,是我的幸運,是妳讓我脫胎換骨。

向幼薇,向家二千金,琴棋書畫、生意往來樣樣精通,
那年,女扮男裝的她,遇上天家來的風流公子蘇景澤,
不諳情事的她被蘇景澤的尊貴優雅給吸引,還傻得將自己的心,
就這麼丟在視女人如玩物的蘇景澤身上。不過好勝的她,
撞見蘇景澤親暱地摟著另一個女人嬉愛時,生平第一次,
她落荒逃跑了。多年後的相遇,她平白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不說,
還被這位以玩弄她為樂趣的天家大爺逼得跟他同床共枕……
蘇景澤,天家七王爺,當今聖上最疼愛的皇弟,他囂張、他氣盛、
他風流,因此想高攀他的女人不在話下,可他全不當一回事。
直到向幼薇這女人出現時,他的風流,栽了;他的囂張,滅了;
他的氣焰,沒了。為了生擒這笨女人入洞房,蘇景澤天亮時,
黏得向幼薇賞白眼;天黑時,爬上向幼薇的床當採花賊!
誰知,初夜洞房都得逞了,向幼薇竟然給他逃了,於是,
天家大爺決定,非將這女人逮回來當他的天家夫人不可!

【出版日期】2012/01/05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443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09:57 PM

第一章

  趕往欽州的那一晚夜裡無月,漆黑一片,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一丁點都不過分。

  向幼薇原不想接連趕夜路的,只是白日投宿小鎮,幾家客棧都沒有空房,鎮民又謹慎不肯借住,無奈之下就決定坐著馬車繼續往前趕,想著前面也許會有人家,卻不知方圓十幾里都沒見到人煙,倒是一場急雨來得快,幾片烏雲遮住了皎潔的月色。

  這樣的黑夜裡,四周的空氣都顯詭異得緊,要不是仗著三人都有些功夫傍身,她是決計不敢走這樣的夜路。馬車顛簸著行進在樹木林立的小路上,樹影重重,四周不時傳來野鳥的怪叫聲,讓人骨頭裡都透著寒意。

  「小姐,這聲音可真是嚇人!」馬車中傳出少女的抱怨聲,帶著些濃濃睏意。

  「一些山林野鳥罷了,靠著我睡吧。」有女子淺笑,語氣嬌柔沉穩,卻有些許疲憊嘶啞。

  馬車裡的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車夫回頭看一眼裡面影影綽綽緊挨著的兩個人,咧嘴一笑,吆喝著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個高大的物體從左邊衝出來,徑直撞上了馬車。

  原在暗夜裡趕路就有些戰戰兢兢,這麼的突發意外讓人高馬大的向家車夫,都忍不住心跳驟然加速,雖然忍著沒有大吼,卻還是驚出一身冷汗,緊急拉住了馬車,才沒有從那個突然衝出來的東西身上輾過去。

  未料到馬車會緊急停下來,坐在裡面閉目養神的向幼薇身體冷不丁前傾,依靠著她的丫鬟青寧更是差點撲出馬車。

  待到坐定身子,一股怒氣直沖腦門,「怎麼了?」青寧耐不住性子高聲詢問。

  「有東西擋了路。」拎起馬車上綁著的燈籠走下去,車夫踢了一下癱在馬車前的物體,「小姐,是個受傷的男人。」

  「真是晦氣。」被折騰醒的青寧滿肚子氣,比向幼薇這個主子還不耐煩,俐落的翻身下了馬車,走到前面看看地上躺著的傢夥,「丟一邊去,懶得管這種閒事。」

  聽青寧這樣說,車夫有點為難地看看地上躺著的傢夥,再往馬車裡望一眼,喏喏開口:「小姐……怎麼說都是條人命,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熟知家丁脾性,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向幼薇掀開簾子看看地上的那人,又似笑非笑看一眼車夫,不過幾個眼神就讓他漲紅了臉,「不是我們不救人,實在是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這荒山野嶺突然跑出來一個受傷的男人,你說是不是有些古怪?再者說,在前面的鎮子上也聽說了附近盜匪多慣使奸計,不然也不會不敢留宿咱們三人,這個受傷的人這時候出現在夜裡,還是不得不防。」

  對於車夫的善良,她絲毫不見怪,他是個實心眼的老實人,人高馬大的漢子卻有一顆樸實簡單的心,這也是向幼薇相信他,讓他一起隨行的理由。

  「可他若是遭了難的好人呢……」車夫還在猶疑。

  看他不情願離開,青寧翻翻白眼,沒好氣的瞪他,劈里啪啦一陣斥責:「你覺得小姐是冷血無情的人嗎?要怪只能怪他出現的不是時候,這黑咕隆咚的天兒,能出現的會是什麼好人,到時候救了他,遭難的說不準就是咱們三人,荒山野嶺鬧個生死不知!」這話說得雖然誇大些,卻就是這麼個道理。

  向幼薇強迫自己去無視車夫眼裡的不忍,但自己心裡卻怎麼都覺得不安,如果這人的出現是個陷阱,她當然可以心安理得不去管他,可是,想著這也許真的只是一個受了傷需要幫助的男人,自己這樣避事兒是不是真的太過冷血無情?

  在她還在猶疑的時候,車夫已經不再說什麼,只是挪動衣衫淩亂的男人到路邊,聽著他發出連串的呻吟聲,很是不忍的快步回頭上車。

  青寧也爬上馬車,車夫再瞧一眼那人,歎口氣,揮動鞭子就要往前走,卻沒料到向幼薇會突然喊停。

  直到後來的許久許久,向幼薇還會想,如果她沒有因為內疚看那受傷的男人一眼,會不會一切還停留在原地,兩人擦肩而過,按部就班的過著平靜的日子?

  可惜,有些事已經發生就再也回不去。

  向幼薇失控地疾聲喊停的原因,是路旁的一點溫潤亮光,如果她沒有看錯,那是受傷男人身上的一塊流雲百福玉珮,因為燈籠的反照,在黑夜裡閃著盈盈的光,一時想不出這東西在哪裡見過,只是覺得熟悉得很,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也許是曾經最深刻的回憶。

  凝思片刻,她終於恍然……這玉珮,和他的好像!

  「小姐,怎麼了?」聽到向來冷靜的向幼薇如此激動的聲音,車夫連忙收回鞭子。

  沒心情多解釋什麼,向幼薇急著驗證自己的猜測,掀起車簾跳下去,來不及聽青寧的詢問,就拎著燈籠走到那受傷的男人面前,等到看清楚那張臉,頓時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驟然停止。

  「真的是他!」向幼薇驚叫出聲。

  眼前的人雖然臉上、身上都是血跡,髒亂不堪,但那熟悉的彷彿刻在了心裡的眉眼,還是讓她一眼看出是蘇景澤!他怎麼了?為什麼會受傷流落荒野,難道死了……

  向幼薇不敢再多想下去,顧不得那濃濃的血腥味帶來的不適,蹲下身子湊到男人口鼻前,感覺到鼻息,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一剎那,向幼薇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何種表情,只是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慄,深深地慶幸自己多看了那一眼,如果沒有看到受傷的男人是他,會不會就這樣狠心丟下他自生自滅?只是這樣想著可能的後果,向幼薇就覺得心生寒意。

  她沒料到眼前受傷的男人會是蘇景澤,就如同沒有料到兩人會有再見的一天,此情此景,詭異的讓人不敢置信。

  眼前的向幼薇是青寧和車夫所不熟悉的,因為從來不曾見她這樣慌亂失措的模樣,所以都有些呆愣,面面相覷,直到看她手忙腳亂拖動受傷的男人才回過神,快步跑過去幫著抬人上車。

  被三人合力抬上車的蘇景澤,原本還在昏迷中,卻因為扯動身體而疼痛呻吟,迷濛中,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只是虛弱地說出一句話,聲音有些低啞,卻是極好聽的。

  「前面……路口……向左拐……右邊……有人……」

  這是蘇景澤昏倒前最後的一句話。

  ※ ※ ※

  那一晚的記憶,他只記得自己被人追殺,受傷之後憑著一口氣不知跑了多久,最後看到一絲亮光越來越近,才不顧一切地撞了上來。

  那一撞差點把他的身體都撞散了,神智卻還是有些清楚的,所以他當時模糊的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聽她焦急的喚著自己的名字,心裡有些奇怪。他沒想到會在這樣境況中遇到相識的人,使出全身的力氣想看得分明,卻只覺得渾身痠痛難忍,肩頭的傷口一陣陣銳利的疼痛,只能說出最後一句警示就陷入了昏迷中。

  所以,當他再次睜開眼,原以為必死無疑的自己卻躺在暖和的馬車上,上身靠著一個柔軟的身體,身下是有規律的晃動,心裡鬆了一口氣,自己還真是命不該絕呀,他嘲弄的笑了笑,卻因為扯動傷口倒吸一口氣。

  肩頭有隱隱的痛,讓他沒辦法再歇下去,低頭看看自己肩頭的傷口,血已經不再流,也被人簡單包好,就連身上都還披著禦寒的薄被,救自己的人是誰呢,竟然這樣的細心。

  蘇景澤回憶昏迷前一刻聽到的聲音,有丁點的熟悉,更多的卻是陌生,在他的記憶裡,只有一個少年的聲音是那樣的清亮,可卻又有些不同,因為他昏迷前聽到的分明是女子的聲音。

  蘇景澤艱難地想要看清楚把自己攬在雙腿上的人,卻冷不丁對上一雙眼眸。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呢?細長的眉毛下邊嵌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好似晶瑩剔透的黑色琉璃,每一次忽閃,上翹的長睫毛都會隨著上下擺動。她直直的看著自己,一丁點也不懼怕這樣的對視,明明應該是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卻偏偏透著清冷,又帶著一絲期盼。

  期盼?好奇怪,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眼前這貌美女子看著自己的目光,是真的藏滿了期待,這樣的一雙眼眸,靈動誘人,與自己記憶中的那青澀少年重疊,蘇景澤只覺得心中怦然一動,已經不自覺順著看下去這眼睛的主人,該是何等的美麗。

  幸好,一切都沒讓他失望,顧盼的眼眸透著疑惑和打量,精緻的嘴鼻宛如畫中人一般精緻,更別提那纖細的身姿,還有因為靠得太近傳來的隱隱香氣……好一個美人,不只是女子的柔媚,更有一種英氣。

  這樣的一個女人,簡直稱得上傾城容顏,更古怪的是,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再加上女子目光中的期待,於是他試探的開了口:「妳是不是向威?」

  他的口氣是不肯定的,只是憑藉著記憶中的感覺猜測,可是在看到她眼中亮光突現的時刻,蘇景澤知道自己猜對了,覺得世事無常之後,便有更大的驚詫溢出心頭。

  「向威……妳是女兒身!」他笑容裡帶著不敢置信。

  真的好奇怪,記憶深處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俊秀少年,竟然是女兒身,那一瞬間,蘇景澤是驚喜的,不知這喜從何來,卻只是想到向威是女兒身就感到莫名的歡欣。

  「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向幼薇低低的感慨,似喜似悲的表情顯露了她的猶疑。

  真的沒想到和蘇景澤還能相遇,更沒想到蘇景澤還記得自己,如同自己心底一直對這個男人念念不忘一般。

  「當然記得!」在向幼薇的幫助下起身靠在車壁上,蘇景澤凝視著眼前的俏麗女子,還有有些不敢置信,「妳的真實名字不是向威吧,當年女扮男裝的小子突然變成千嬌百媚的姑娘家,我實在是驚奇不已!怪不得那時的向威向小公子會有那樣的媚麗姿態,讓我至今難以忘懷。」他說著,眼神還放肆的打量向幼薇,英眉一挑,眼底的趣味毫不掩飾。

  這行為作風……當真是輕佻,和記憶中風流不羈的蘇景澤完全重疊,哪裡有半分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向幼薇忍耐著不滿,斜睨他一眼,刻意忽略掉那並不算是很愉快的初見,才能讓自己鎮定自若與他對答。青寧就在一邊酣睡,她不想吵醒她,就這麼低低的交談著,時不時被他的豪放言語刺激到,只能一次次無視,才保持了自己一貫的鎮定。

  馬車搖搖晃晃趕了一晚的路,待到天亮時候才到達下一個小鎮。

  一夜的交談讓她記得了很多想要忘懷的事情,恍恍惚惚有些不安,儘管很想拋下那個言行舉止不正經的男人,可看看他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過分蒼白的臉頰,還是決定停下步伐為蘇景澤找大夫。

  昨晚問起他肩膀的刀傷,這男人咕噥不清的說是仇敵追殺,至於詳細情況如何,卻是一句話都沒有透漏。

  看著他不願多說,刻意岔開話題的模樣,向幼薇沒有過多追問,只是難掩著惆悵,原來過了這許久,蘇景澤蘇公子仍是個神祕不為人知的男人,他的心裡永遠清楚什麼該做、什麼該說,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下是可怕的冷靜。

  這樣的一個男人,就像是外表熱烈,內心神祕幽遠的一灘湖水,讓人抓不住、放不開,惹得一個個佳人心甘情願的往下跳,至於結果如何,誰也顧不得了,遇到這樣的人,是厭惡還是自甘沉淪?向幼薇說不清楚。

  只一條讓人愛恨不得,因為蘇景澤對這些女人來者不拒,卻又不下流,守著最後的規矩,輕聲細語的與之調笑,一雙鳳眼總是多情的凝視著,言語溫存,可他的心裡真正在想些什麼,喜歡誰,沒人能看清。

  就像向幼薇從來覺得自己會極度厭惡,可真接近他,卻只有越來越多的好奇,忍不住靠得更近一些,直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就像有人說,千萬別對一個男人好奇,因為等妳開始要了解的時候,妳可能會不自覺的愛上他,當年的自己,也許正是那樣一步步陷入迷惑當中。

  向幼薇坐在榻上,想起那時的無知少女,有些失笑,整個人陷入回憶之中。

  ※ ※ ※

  「文大哥,你真的要去遠遊嗎?外面是不是很有趣?」十四歲的少女,又是閒不住的性子,即便假裝的再少年老成,在聽到文大哥要遠遊時還是羨慕得不得了,兩眼亮晶晶的盯著他瞧,糾纏在身邊,期待他會帶自己一起去。

  「嗯,當然要去了。」從來都溫柔的男人瞇著眼睛笑,摸摸她的額髮,「小薇兒是不是想去呢?」向幼薇的眼睛裡清清楚楚寫著「帶我一起去,帶我一起去」,文少然怎麼會看不出,他從來疼愛這個用冷漠掩飾一切的孩子,好像能看到自己以往的身影,所以總是有求必應,這一次也不例外。

  那一次的遠遊,是向幼薇第一次離開家,外面的一切好新鮮,她樂不思蜀,所以放開了矜持,恣意的玩,甚至在文少然去當地最大、最豪華的酒樓見好友時,還鬧著一同前往,對那時的她來說,什麼神神祕祕的好友才不是她興趣所在,酒樓才是關心的。

  最豪華的酒樓,嬌媚動人的歌舞伎,還有那些聽上去就讓人流口水的招牌菜……哎,想想都一定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她這樣想著,更加不想放過這次機會,硬是跟著一起去。

  文少然看著她孩子般耍賴的模樣無可奈何,只得要她換上小廝的裝扮一同前去,事實上,他不希望向幼薇去見自己的密友,他說不出理由,只是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人,實在是太招女人喜歡了,從小情債不斷,可又太風流薄情,如果小薇兒見到他,不是極度的厭惡,就是……

  後來的一切,證明他的感覺是對的。

  向幼薇和蘇景澤第一次見面前,以往的十幾年裡,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高貴的男人。

  她跟著文大哥走到樓上雅間,剛一推門進去,窗外的陽光就都映射到自己眼中,帶著夢幻的顏色,蘇景澤就是在那個時候轉過身,稜角分明卻不失柔和的臉龐,男人中少見漂亮的丹鳳眼,俊毅的鼻唇,略帶邪肆的笑,真是個好看得讓人嫉妒的男人啊!

  向幼薇驚豔的瞪大了眼眸,看他周身站在光亮處,回頭淺淺一笑,唇角輕揚,鳳眼斜斜的一瞥,便是不能言說的高貴優雅。

  「你來了。」蘇景澤目光嗔怪的瞪過來一眼,轉身來到文少然身邊,纖細修長的手指輕點他胸前,眉頭微皺含情脈脈,豐姿俊逸的模樣,愣是折騰出幾分嬌媚,「冤家,讓人家等了好久!」

  這男人真的真的是太好看了!向幼薇還癡癡看著不能回神,可等他走過來,看到那動作、那眼神、那口氣,活脫脫一個等待情郎赴約的深閨怨婦,這一幕如同當堂棒喝,讓她倏然醒了神,一時愣在那裡,不舒服的感覺哽在了心頭。

  文大哥和這個只能用漂亮形容的男人是什麼關係,真的好引人遐想……呃,不是,應該是讓人憤怒!

  平日裡瞧文大哥和自家大姊情深意重的,沒想到竟然在外面養男人,她一定要替大姊出口氣!這樣想著,向幼薇就打量一下那個野男人的身高,想著自己得站在什麼東西上面,才能打到他俊美的臉頰。

  不過,不等她找到支撐點,文少然已經毫不客氣捏住了那隻手慢慢挪開,臉上的表情是一如往常的鎮定,「看來你真的很無聊?」

  文少然的語氣帶著一股嘲諷,讓向幼薇回過神來,再去瞧那野男人,手被人甩開竟然一丁點也不生氣,倒是笑彎了腰,「文四你果然還是沒有一點幽默感,女人怎麼受得了你的無趣,小心別讓你心上人見到本公子,不然就又上演一次琵琶別抱。」

  「這就不勞蘇景澤公子費心了。」文少然的目光依舊是平和的,說話的時候卻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向幼薇木訥站著看他笑,那英姿卓越又豪邁的模樣,哪還有剛才的半分嬌媚,這才想明白自己是被他騙了,這個……壞男人,竟然說什麼大姊會愛上他,見鬼吧,大姊才不會愛上這種花枝招展的花孔雀呢,大姊愛的是文大哥這樣踏實的男人。

  向幼薇忿忿不平,怒瞪著他,卻沒想到那位蘇公子的目光也看過來,對上自己的時候是滿眼的驚詫。

  向幼薇身量小,剛剛站在文少然的陰影中不易瞧見,可感覺到一股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蘇景澤不由得往好友身後多看了幾眼,然後就對上了向幼薇的目光。

  生平第一次文少然來見自己會帶著別人,蘇景澤也有些驚詫,「這是誰?」

  好俊俏的小兒郎,他向來自負相貌不錯,可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漂亮的男娃娃,水汪汪的眼睛琉璃般透明,嬌俏的鼻,還有一張小巧誘人的紅潤唇瓣,再加上那粉嫩的肌膚吹彈可破,簡直……簡直讓人恨不得吃下肚!

  不過,這小子好像很不爽自己啊,那惡狠狠的目光是為了什麼?

  看好友注意到向幼薇,文少然錯身一步,溫潤的目光落在氣呼呼的她身上,「小薇兒,這是蘇景澤,也是我今晚要見的人。」

  「小薇兒?」這名字叫得更像個女兒家,蘇景澤挑眉,眼中的戲謔神情越發濃重,言語曖昧:「呦,文四,你什麼時候好這一口,前些日子還聽說你遇到了衷情的佳人,這會兒就帶著美貌的少年來我這裡……嘖嘖,相識這些年,還真沒瞧出來你這個癖好,深藏不露啊!」

  「蘇景澤,如果你繼續說下去,後果會是……」文少然的臉上還是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可握緊的拳卻暗示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在那樣的威脅目光下,蘇景澤總算摸摸鼻子,住了嘴,可撇撇嘴又不怕死的拍了拍文少然的肩膀,滿臉鄭重,「放心,咱們兄弟一場,我會幫你隱瞞的。」

  他的表情嚴肅認真,說出去的話也是義薄雲天,如果不是他的猜測太胡扯,眼底的笑容太欠扁,向幼薇一定會被這一幕兄弟情深感動的。

  可惜,看著眼前穿得花俏,又行為不檢點的男人,她一點不覺得感動,只有憤怒,雖然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瞧瞧那混蛋又下流的笑臉,哼!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向幼薇這樣氣憤的想著,文少然卻淡然得多,冷厲的目光掃在蘇景澤身上,最終還是平和下來,「小薇兒是我的朋友,你想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們三人更應該多多聯絡感情,來,小薇兒,來哥哥這邊。」

  向幼薇眉梢一挑表示不相信,蘇景澤又笑了,含情脈脈的凝視讓她忍不住又翻個白眼。

  對於蘇景澤,文少然本就沒打算隱瞞向幼薇的女兒身分,可不等他開口解釋,向幼薇就冷哼一聲,瞪蘇景澤一眼,粗聲粗氣的模樣,「下流,小爺是威風的威。」

  眉頭一皺,文少然瞥向幼薇一眼,這丫頭怎麼變得如此粗俗,還一臉看不慣蘇景澤的模樣,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自己該不該勸解一番……不過,轉念一想,他又笑了,很好,小薇兒討厭他,這樣想著,也就頗有趣味的看向幼薇假扮男兒身。

  文少然這邊心思百轉千迴,那邊蘇景澤下巴卻差點掉下來,實在有些傷心了。

  下流?這麼漂亮的孩子竟然罵他下流,自己是京都自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的美男子,好不好?他好傷心,被罵下流已經夠可悲,更可悲的是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就得了這麼一個名聲。

  蘇景澤很不爽,尤其是被一個容貌和自己媲美的男娃娃嘲笑,所以接下來的這頓飯,除了剛開始談論一些神神祕祕的事情外,其他時間他全都用來討好向幼薇,一定要讓他改觀,覺得自己好得不行。

  「小威兒,多吃些,這魚對你很有好處的。」他施展自己的溫柔絕技,眼眸含情,親手挾了桌子遠處的菜放到向幼薇碗裡。

  「哼!誰允許你這樣叫我的。」回應他的,還是向幼薇的冷哼。

  小威兒?這男人叫得好親密,她可沒和他熟絡到這種地步。

  愛憐的捏捏「他」的粉嫩臉頰,蘇景澤恬不知恥的湊到向幼薇面前,「大哥哥喜愛你,來,喊聲蘇哥哥聽。」

  蘇哥哥?這個男人還真是輕狂的讓人鬱結啊,向幼薇杏眼怒睜,厭惡的目光簡直要把他千刀萬剮,她可真是不喜歡眼前這個花枝招展的男人,不,是討厭!

  不過,蘇景澤顯然很喜歡向幼薇,總是閒來無事就逗弄一番,愛看「他」氣到不行的模樣,笑得一臉詭詐。

  有時候向幼薇會不解,自己面對蘇景澤沒有好臉色,他怎麼還樂於接近自己?

  仔細想來,他和文大哥實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文大哥雖然寵溺自己,卻從來都清楚的明白寵溺要到什麼樣的程度,什麼事情該做,什麼話該說。

  可蘇景澤是不一樣的,他對自己的討好,簡直是毫無界限,帶最好吃的點心找到他們住的酒樓,花錢請人做花俏的衣衫給自己穿,甚至不顧文大哥的反對帶自己去花樓……然後,看自己在那些女人的調戲面前落荒而逃,在後面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09:58 PM

第二章

  「小威兒還不是個男人呀!」

  那一夜坐在屋頂看月,硬跟著一起來的蘇景澤笑得一臉曖昧。

  「別害羞,想知道什麼問你蘇哥哥,我猜文四那個老古板是不會指點你這些事情,還是蘇哥哥教吧。」

  黑暗中,向幼薇被他的輕狂羞紅了臉,惡聲惡氣罵一句無恥,仗著自己習武幾年就想要往屋下跳。

  可惜,向幼薇高估了自己的功夫,所以當她一腳踩空驟然下落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呼出聲,不過幸好有一雙手臂及時攬住了自己的腰,身後貼上一個硬實溫熱的男人胸膛,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死裡逃生,她舒口氣,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沒想到蘇景澤這人瞧著不正經,功夫卻這麼好,瞧著他的眼裡就帶了些欽佩。

  「你這小鬼,不要命了。」可還不等她放鬆下來,就聽到摟著她腰的蘇景澤惡聲惡氣罵道。

  還不是被你嚇到,這時候又來怪我!

  不管他如何嚇自己,向幼薇可不害怕,這個男人從來沒有正經模樣,這樣的口氣八成也是捉弄自己裝出來的,她不以為然的掙開了蘇景澤的懷抱,卻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一雙滿是怒氣的眼眸,一時有些怔住了。

  他,生氣了嗎?為什麼也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從來帶笑的臉上意外地寫著怒氣,就連目光都陰冷起來。

  「看什麼,不知輕重!要不是我反應快接住你,現在斷手斷腳都是輕的。」鳳目一瞪,蘇景澤惡聲惡氣的斥責。

  對於自己的怒氣,蘇景澤也解釋不清楚來自何處,即便眼前的孩子摔了自己,對他來說也只是個認識不久無關緊要的一般朋友,自己應該像往常一樣逗弄「他」玩笑,紓解心懷,可為什麼瞧見「他」摔下來的那一刻,心跳都要停止,只是毫不猶豫跟著跳下來抓住了「他」呢?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這孩子的好,都是那顆愛玩笑的心作祟,想看「他」生氣勃勃瞪自己的模樣;想看「他」因為自己的言語狂放,羞紅了臉頰比女娃娃還嬌俏的表情;想看「他」氣呼呼走在自己前面,卻又一次次回頭偷瞧自己的可愛;想看「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笑臉。

  也承認自己逗弄「他」的初衷是覺得有趣,可後來的自己更像是喜歡上「他」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更想過「他」若是永遠跟在自己身後,那該是怎麼樣的好玩。

  怎麼會這樣!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乳臭未乾的男娃娃興致盎然……蘇景澤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臉上表情驟變,他是風流不羈,可也不至於喜歡一個男娃娃吧。

  此刻的他心思大亂,臉上是難得緊張,所以沒注意到向幼薇從來只怒視他的眼眸,變得複雜起來,俏臉驀地通紅,慢慢湧上了幾分古怪,直到向幼薇轉身跑開,蘇景澤也沒有回過神來。

  是夜,向來好眠的蘇景澤第一次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卻在夜半夢中也能見到那張笑臉,粉嫩的櫻唇不斷閃現,引誘著他一親芳澤,就在即將吻上去的那一刻,他猛然驚醒,一頭冷汗。

  也是從那一晚過後,向幼薇發現蘇景澤不再那麼愛黏著自己,卻有些躲躲閃閃的的模樣,就連戲謔的笑裡都帶著幾分勉強。

  這原該是鬆口氣,可為什麼自己心底是濃濃的失落呢,忍不住一次次主動去找他,當時的向幼薇完全陷入迷惑中,弄不清自己的心思。

  只是看他的躲閃覺得不安,看到他和文大哥細細交談時的一本正經,看得轉不開目光,不能自已的歎氣出聲,幸好,那一聲輕歎如此輕微,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沒聽到。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就有些好笑了。

  她越來越喜歡靠近蘇景澤,喜歡站在他的身邊,喜歡他把自己氣到恨不得殺人的模樣,即便是一個輕飄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是難言的歡喜,這感覺是很微妙的,向幼薇卻是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有這種想法,當時的她不懂,只是暗自品嘗自己的喜怒。

  一日傍晚時分,忙碌的文少然來到了向幼薇的房裡,看她小心翼翼穿上男兒衣衫,眼眸中有股不安,「小薇兒,這麼晚了,妳換衣衫去哪裡?」

  「去湖上遊船,有最漂亮的舞姬跳舞呢。」向幼薇忙著整理衣衫,這些衣服都是蘇景澤讓人做的,紅紅綠綠花俏得很,可穿慣了就捨不得換下來,「討厭鬼說今天帶我去看,再不過去就跳完了。」

  「薇兒。」文少然的目光倏然警覺,難得嚴厲的看她,「我不准妳再和他來往了,妳不了解他,蘇景澤從來擅長與人靠近,妳不能……」

  可惜,還不等他說完,向幼薇已經急不可待地蹦跳出門,「文大哥,我回來後去找你,再不出去真的晚了。」

  看她蹦蹦跳跳的期待模樣,不知是對歌舞好奇還是對那個帶她看歌舞的人,來不及阻攔的文少然深深歎口氣,神色間湧上濃重的無奈。

  坐在馬車上往湖邊趕,想到一會兒能見到蘇景澤,心裡就是難掩的高興,向幼薇只覺得馬車好慢好慢,焦急的不得了。可等她興致勃勃的找到等在湖邊的小船,被家丁劃著船帶到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笑聲不斷的花船上,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停住了輕快的腳步,愣在當場。

  蘇景澤他沒有期待的坐著等自己,甚至沒有看到自己到來,只是懷中摟著衣衫單薄、神情嬌媚的舞姬調笑,他和那個女人緊緊靠在一起,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那舞姬掩唇偷笑,柔媚的手捶打在他胸口。

  一瞬間,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腿上傳來尖銳疼痛,呆愣著低頭一瞧,原來是指尖把自己掐痛了,花俏的薄衫都捏皺在手中。

  原來,那宛如神祇的男子,也還是男人罷了。

  向幼薇說不清楚當時自己心底是何等的失落,只是冷漠的打了招呼,坐在一邊,看那男人毫不避諱的與人調情,不只是憤怒,胸口的位置疼得簡直要碎掉。

  所以,再等蘇景澤笑嘻嘻逗弄自己,就忍不住如同鬥雞一般對他針鋒相對,直到女扮男裝的她被蘇景澤一把擁到懷裡,一個輕飄飄的吻,在她尚未回神時,落在她的唇角,才覺得心底好似開了花,疼痛消散了些。

  他吻了自己,帶著一股酒的香氣,雖然是蜻蜓點水的吻也讓她羞紅了臉,可她現在是個男人呀,他為什麼要這樣,難道是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分?

  向幼薇想不清楚,可不等她向往常一樣發脾氣,蘇景澤就曖昧的低笑,看著身側的舞姬,「瞧瞧,我沒說錯吧,我這弟弟臉皮薄,當大哥的親一口都臉紅的要滴出血來,我兄弟可是少不更事,妳今晚好好伺候啊。」

  他的口氣何等輕狂,伴著舞姬嬌媚的笑,讓向幼薇覺得自己被人羞辱,如墜冰窟,原來他還是逗弄自己,一剎那只覺得渾身冰涼,人已經站起來慌張地跑出去跳上小船,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那日起,向幼薇再也不肯單獨見到蘇景澤,神情卻不自覺的落寞起來。

  一直誤會清瘦的向幼薇是男兒身,這隱祕的女兒心思,當年的蘇景澤沒有看得分明,向幼薇也是懵懵懂懂。

  只有文少然在一邊看得清楚,在向幼薇再一次忍不住思念,想要跑去蘇景澤住的客棧時,他淡淡的阻止,「薇兒,別靠近他,他並不像外表看來那麼簡單,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那阻止聽起來毫無力道,好似文少然只是順口一提,可聽在向幼薇耳中卻如被雷擊,蒼白了臉如祈求一般凝視文少然,只換來一個哀憫的眼神。

  她敬愛的文大哥愛憐地撫摸她的頭頂,目光如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薇兒,得不到的莫去強求,就不會失望,文大哥是為妳好,妳還小,會忘記的。」

  當晚,文少然吩咐人送她回到家裡,就連蘇景澤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在家中的日子是平靜的,她卻有些懷念那恣意玩鬧的時刻,想著忘記遇到過蘇景澤,卻無計可施的讓那個男人的身影,一次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笑語不斷、眼神邪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一雙眼眸是清亮的,幽深神祕,似笑非笑,帶著一股不羈的味道,幾乎要把別人的心魂攝入其中。

  每每夢醒帶著笑醒來,卻又懊惱得厲害,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次,怎麼就對這個沒節操的混蛋男人上了心,她不是從來都喜歡文大哥那樣踏實的男人嗎,怎麼會……不,她沒有,那肯定只是錯覺,向幼薇這樣催眠自己,時間長了,也慢慢把所有的旖旎埋進了記憶深處。

  十四歲的少女懵懵懂懂,再多的假裝勇敢也掩飾不去她內心的柔軟,也是那一次,她懂得了不能強求,然後慢慢長大了。

  是不是每一段成長都那樣酸澀,即便是此刻,向幼薇還是能感到對他的那分感覺流淌在心口,不過,她現在應該可以做到視若無睹了吧,應該可以,她這樣告訴自己。

  ※ ※ ※

  盛夏季節,河水兩岸正是繁花似錦的好時候,微風中,五彩繽紛的花朵隨風招展,垂柳也映在水裡打著旋,真正讓人覺得涼爽。

  七、八日的靜養,傷口剛剛有些癒合,蘇景澤就厚顏無恥的要求出行遊玩,說什麼悶著不利於養病,玩得神清氣爽才舒坦。

  向幼薇一點也不認同他的謬論,只是耐不住他百般詭計,加上青寧從旁勸說,就一時心軟被他騙過來。

  既然已經來到這裡,向幼薇也不想太過委屈自己,想來沒多少機會在行船上看到這樣的好景緻,她靠近船舷一手托腮看得癡迷,唇角帶笑,異於往常的溫柔。

  她看的是風景,船上的另外兩個人看的卻是她。

  「蘇公子,你對我家小姐……」青寧是個鬼機靈,看蘇景澤眉眼帶笑看著自家主子眼都不眨,腦袋裡的鬼主意又都冒出來。

  神思被打斷,蘇景澤回眸瞥丫鬟一眼,笑意悠長,細長的手指輕敲著木桌,「青寧姑娘果真聰慧過人!」

  「公子謬讚了。」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青寧一臉喜氣洋洋,孩子一般的開心,也不知是開心自己的聰慧,還是開心發現了祕密。

  說起來不是她聰明異常,而是蘇景澤做得太明顯,平日裡瞧著就特別喜歡逗弄小姐,言語輕佻讓人頓覺曖昧,就連給傷口換藥也使出詭計強迫小姐親自來,兩人每每獨處,必然是一個笑顏如花,一個含嗔帶怒,讓人不起疑才難呢。

  她喜歡小姐,也喜歡蘇公子,可小姐似乎不太喜歡靠近蘇公子,如果蘇公子很喜歡小姐,也讓小姐喜歡上他,呀,這是多完美的答案,自己也不用左右為難該聽誰的。青寧美滋滋的想,再看看蘇景澤晶亮的目光,眨都不眨盯著向幼薇,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看她笑得洋洋得意,蘇景澤失笑,果然如同向幼薇所說,這丫頭乾淨的像張白紙,不許自己亂招惹,再回過頭看看站在船外的身影,眼底的情緒漫出一絲複雜,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向幼薇」,把名字在口中細細唸兩遍,便覺得異樣的感覺在心底悄悄萌生,說來兩人見面不過兩次,前後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足兩月,怎麼就有種看到她便覺愉悅的感覺呢?

  對於那次初見,他對向幼薇印象是極深刻的,因為從來沒見文四帶人密會自己,所以看到他進門後隨著一起進來的嬌俏小廝,就不自覺的留意了一番。

  說來好笑,他生平自詡風流,許是當日心情沉重,竟在第一面時沒有瞧出向幼薇的女兒身,只把她當做一個俏生生的小廝,看她眉目傾城,言行舉止柔媚動人,自有一股風流姿態,還一時玩心大起捉弄一番。

  待到過了幾日,文四又一次來見自己,蘇景澤卻沒有瞧見他身後的小跟班,心底難掩失落,只是他從來都是嬉笑慣了的,儘管當時心中想要追問,卻還是沒有開口。

  這些年,偶爾想到那個俊美的少年,便是好些日子的念念不忘,還好,上天待他不薄,兩人竟在這樣的奇遇下再次見面。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向幼薇,繼而發現她一身的素雅女裝,此刻只覺得心中釋然,倒有些輕鬆了,蘇景澤心知肚明以往輕狂太過,向幼薇對自己偏見頗深,不同於幾年前的那次相處,那時的小丫頭喜歡處處糾纏,現在的她卻是一次次的無視自己。

  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樂意與向幼薇接近,即便不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也都覺得輕鬆,只可憐這位向姑娘對自己沒什麼好印象,面對自己不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就是怒容相對,什麼時候能再瞧見初見時的淺笑泱泱,便覺得值了。

  船行至激流處,晃蕩得有些厲害,身子搖擺幾下,蘇景澤的沉思就被打散,再去瞧那個站著船頭的人,從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慌張,雙手緊緊抓住了船舷。

  「小姐,抓緊點,我來陪妳。」不等他想明白,青寧已經喊出口:「蘇公子,我家小姐怕水,平順的船上還行,這樣搖晃她可就怕了。」

  這樣一聽才知道所以然,蘇景澤起身往船頭急走,卻在邁出床艙時感覺到一股危險的味道,腳下步伐略一停滯,已經瞧見岸邊垂柳下湧出十幾人,手中的飛爪索夾著冷風飛來,拉住了船篷,黑衣人一拉,船搖晃得更厲害。

  瞬間的失神過後,蘇景澤已經醒悟過來,想來這些人早就跟隨過來,不然也不會挑船到岸邊距離最小的時候下手,自己剛剛想得入神,竟未發覺危險靠近,仔細看了岸邊的人數,再看看自己身邊兩個女孩子,心中很快有了決斷。

  他回頭,表情嚴肅,「青寧,妳可識水性?」

  「我會我會,不過我家小姐不識水性。」青寧哭喪著臉,身子隨著船身搖搖晃晃,當初就是因為向幼薇不識水性,向老爺才特意挑了水性極好的青寧做貼身侍女。

  「妳趕快跳下去,若是與我們失散就自己回向家,這裡是些散碎銀子,帶在身上。」眼看船越來越近岸邊,蘇景澤來不及多說什麼,揚手一丟把袖口的錢袋丟到青寧手裡。

  「好。」青寧抿嘴點頭,冷不丁瞧見船頭,臉上表情突然變色,驚叫出聲:「小姐小心……」

  話音未落,蘇景澤一回頭,就瞧見在船頭搖搖欲墜的向幼薇一個不穩,身體就傾斜出船身,他一句當心來不及說出口,就只聽見船下「撲通」一聲響,不過瞬間,又是一聲響,蘇景澤已經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青寧只覺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待到她急跑到船頭,只瞧見河水湍急,兩個緊挨著的人已經沖出了很遠,再不多想,青寧跳下船來,憑著一身好水性自去逃開那些人。

  再說向幼薇,她此時可是一丁點別的想法都沒了,只後悔自己愚笨學不會遊水,這時候落在水裡,片刻間就覺得冰涼的河水滅頂而來,不過幾個沉浮已經神智渙散。

  今日要死在這裡了吧,她無奈的想。

  千鈞一髮時刻,卻覺得腰腹間纏住了一隻手臂,猛力的把她往水上拖出來,突然呼吸到空氣,只覺得耳鼻中灌滿了水,難受得緊,硬撐著一口氣睜開眼,眼前是蘇景澤堅定的俊顏,眼底卻寫著驚惶,雙唇翕動好似喚著自己的名字,卻什麼也聽不到,只是看到他,想著他在自己身邊,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雙眼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了。

  ※ ※ ※

  等向幼薇猛咳著水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在草地上,頭頂是落日的餘暉,還有一個衣衫盡溼、長髮淩亂的男人。

  那張臉好熟悉,俊朗的面容,優雅的神態,只是往日笑嘻嘻的表情不復存在,此時卻顯得正經的可怕,從來注重的文雅儀容已經消失不見,臉上是滿滿的擔憂,水珠順著他的臉滑落,冠帶傾斜,額上一直梳弄得一絲不苟的墨黑長髮,已經散落下來黏在鬢角,異樣的豪放不羈,就連修長的眉都緊皺起來。

  向幼薇呆愣愣看著蘇景澤半跪身側,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她那在水裡待得太久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容,因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近在咫尺,而刀削一般的雙唇不停翕動,讓那蒼白的面上竟似有塗了胭脂般異樣的紅潤。

  就這樣眼睛都不捨得眨的看著那薄唇,向幼薇突然覺得身上運走著一股熱氣,臉頰不爭氣湧出一絲紅暈。

  她還記得在水中時,呼吸困難的自己一次次差點落入水底,是這個從來看似放蕩不羈的男人一次次攬緊了自己的腰,讓她別放手,又一次次渡氣給她,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那樣危在旦夕的時刻,他完全可以獨自遊走,依他的水性,逃開那些人並不困難,可是他沒有,只是毫不猶豫的來到自己身邊。

  想到那唇貼上自己的嘴,好似還能感覺到一瞬間的柔軟,不可思議的悸動在心底遊走,向幼薇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溫柔,愣了神,心底有些亂了。

  「薇兒,薇兒,醒醒……」蘇景澤的聲音裡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輕拍著向幼薇的臉頰,終於看到她吐出水睜開眼,卻只是呆愣愣盯著自己,蒼白的面容上溢出一抹緋紅,心底的憂慮又強了幾分,「薇兒,妳哪裡痛,是不是受了傷?」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怪異,似乎是溫柔的凝視,又或者是無意識的對望,蘇景澤的心生平第一次有了窒息的痛,來不及多想什麼,只是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

  「我沒事……別擔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死盯著一個男人看的行為有多曖昧,向幼薇閃躲著他寫滿擔心的眸光,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手臂一撈把她抱坐靠在懷裡,蘇景澤看看四周,目光中有了些鎮定,「水流湍急,這裡也不知道是哪裡,我看那些人一時片刻不會追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妳太累了。」

  「嗯。」向幼薇不敢再與他的目光對視,只是輕輕點頭,想著他剛才的模樣,心底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

  日頭西斜,天空籠罩在殘陽的餘暉中,此時的天氣不復午後的炎熱,渾身溼透,風吹到身上只覺得遍體冰冷,不受控制打了個噴嚏,向幼薇只覺得腦袋有些暈眩,眼前也是頭暈眼花。

  「妳受了涼,看來我們今晚要露宿,雖是炎夏,但夜裡也冷,幸好荷包裡的燧石還在,我去找柴生火,趕緊把妳的衣服烤乾。」蘇景澤自顧自說著,已經彎腰把她抱到一邊乾淨的石塊旁坐下,熟悉的動作好似做了很多遍,一丁點都不陌生。

  向幼薇想也知道剛才昏迷時,必定是蘇景澤抱自己上岸,只是剛剛人陷入昏迷之中,眼下卻神志清楚,現在被他抱在懷裡,只覺得心裡湧出怪異的感覺,竟絲毫不討厭,她以為自己是很討厭這個貌似下流的男人,可此刻被他抱著,為何會有異樣的甜蜜湧上心頭?

  這真是一個危險的警訊,不過此刻也顧不得了,她向來是堅強的女子,可剛剛落水受了極大驚嚇,平日裡不知幾分真假的堅強消失殆盡,只有滿心的慌亂。

  況且荒山野嶺的,人煙稀少,再加上天色將黑,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蘇景澤,這會兒只想著與他一刻也不分開,哪裡還想著什麼能不能靠近。

  這樣想著,她也就順從了自己的心意開口:「你快點回來。」

  好似聽到什麼了不得的話,蘇景澤回眸凝視她,目光灼灼,見向幼薇一臉躊躇,卻是真的有些驚恐的模樣,只覺得一顆心都軟了,不由得輕聲安撫:「馬上就回來!」

  他說得堅定,動作果然也是不慢,不一會就拖來一大堆乾燥柴木,生起了火,等到向幼薇披著他的外袍,躲在大石後烤乾了自己的衣衫穿上,蘇景澤已經在另一處生了火,此刻正閒坐在那裡,手裡烤著什麼。

  夜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四周只有兩堆火光,相互映襯,向幼薇看著火光中蘇景澤的臉,是沉靜的表情,平日裡美好的儀容已經消失殆盡,髮絲淩亂,卻更顯得男人味十足,別樣的穩重。

  此刻他身上只穿單薄的裏衣,冷風四面而來,臉上卻是從容安靜的,只有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這樣的他,有些陌生,又覺得熟悉,兩個人彷彿就這樣對看了很多年。

  可回神一想卻忍不住失笑,呵,自己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古怪念頭,平日裡不都是懶得看他一眼,怎麼忽然眼前的男人卻讓自己恍惚起來,還是說,那種悸動早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視罷了。

  這樣的疑問不想還好,一仔細想便覺得疑問重重,向幼薇不能否認,她對蘇景澤的印象絕不只是討厭,甚至在初見時,在他不正經的戲弄自己的時候,心底也不是厭惡,而是淡淡的羞赧……是的,就是那種感覺,雖然很奇怪,可是不得不承認。

  也許,她對眼前的男人有過那樣的情意,可無疾而終的那一刻,她堅定地放開了手。

  所以再見到蘇景澤的第一眼,她就固執的告訴自己,妳討厭這個男人,很討厭,從始至終的討厭,幸好她做到了,裝出一臉的不在乎,用最冷漠、最輕視的目光看他。

  可現在,在這個漆黑的夜裡,在彼此依靠的這一刻,所有的偽裝盡碎,心底最深處的想法破土而出,帶著她不可對抗的力量。

  看來,還是自己輸了!輸給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輸給了這個男人。

  說來,自己早就輸了吧,不然怎麼會在他非要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屈服?怎麼會執意請來最好的大夫為他治傷?想來想去,也許只是心底最深處的執念在作怪,捨不得蘇景澤受傷,捨不得看他因為疼痛而眉頭緊皺、輾轉難眠的樣子。

  不過,這一切都不會被別人知道,所以她向幼薇還是可以滿臉冰霜對待這個男人,因為沒有信心留住他的全部,便決定什麼都不要。

  沒有開始,自然沒有結束的失落。

  向幼薇想事情想得入神,蘇景澤卻也有些愣神,所以被向幼薇盯著瞧了很久才回過神,斜首看她一身狼狽,揚唇一笑,「衣服烤乾了,來吃點東西吧。」

  帶著差點被人窺探到祕密的不安,向幼薇裝出一臉淡然,「嗯,這是什麼?」

  走近了,才發現他手裡烤著的是一截截圓滾滾的肉,放在火苗上烤,發出滋滋的響聲,香味瀰漫出來引誘著她的胃,剛才受了驚不覺得餓,這會才覺得整個人已經飢腸轆轆,說起來她自出門上船後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不餓才怪了。

  把手中串著烤肉的細樹枝遞到她手裡,蘇景澤淡淡的開口:「吃吧,妳在船上什麼都沒吃,這會兒肯定餓壞了。」

  沒想到這男人這麼仔細的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向幼薇心中有些不自在,躲開了他的目光。

  肉的香氣四處飄散,她捏在手裡聞聞,果然香氣撲鼻,試著咬上一小口,滿足感立刻湧上心頭。很快,大半的肉都被她吃下肚,摸一摸感覺到溫暖的肚腹,這才發現坐在一邊的蘇景澤手裡什麼都沒有,只是垂著頭,神情怡然的擺弄眼前的火堆。

  「你……你沒有吃?」看著他滿臉的疲憊,卻還對自己報以微笑,向幼薇突然覺得自己吃東西的慾望淡了很多,只是隱隱的不安,凝視蘇景澤的目光帶著滿滿的不解。

  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自己,卻捨不得吃一口,對自己這麼好,到底是因為什麼?

  「笨蛋。」優雅的鳳目輕瞥她一眼,蘇景澤忽地一笑,「不用擔心我,船上的點心我吃了不少,一點都不餓。」

  原是安慰她的一句話,向幼薇聽在耳中卻更加不是滋味。

  笨蛋?究竟誰才是笨蛋,那船上的點心都是她親自準備的,本來就是想著捉弄他,才弄了一堆甜膩膩的吃食,那東西青寧和她都喜歡吃,蘇景澤卻是決計不會碰那些東西。

  這男人從來不吃甜膩的東西,相處那麼久,她對蘇景澤這點了解還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存了心思捉弄他,只是此刻真的有些後悔自己的幼稚,他說吃了很多點心,分明是騙人,不過就是想讓她吃得安心罷了。

  除了家人和幾位摯友,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好,眼圈一熱就差點落下淚來,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也不容易受人恩惠,可這種患難時刻的照拂卻讓她感動異常。

  向幼薇轉身看看別處,強忍著才沒讓自己眼淚流出來,等回頭再看一眼手裡剩下不多的東西,怎麼也吃不下去了,今晚是怎麼回事,自己怎麼輕易被蘇景澤觸動情緒,原本的堅強呢?

  「你吃。」她口氣強硬的把東西遞過去,水靈的圓眸寫著堅持。

  「怎麼?」蘇景澤眉梢一挑,往日的邪氣笑容再度出現,「怕我下毒害妳不成,放心吧,這蛇肉是沒毒的,妳安心吃吧……還是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向二小姐,不敢吃蛇肉?」

  「誰說我怕!」她賭氣瞪他。

  蛇肉?蛇肉怎麼了,她又不是沒吃過,文大哥以前就給她和大姊烤來吃,大姊當時怕得要死,她吃得可是很香呢。

  「那就吃光,不然我以後都會記得妳怕吃蛇肉這件事,哎,那妳就有兩個把柄握在我手裡了。」男人優哉遊哉地笑,搖頭晃腦的模樣倒真的有幾分小人的狡詐。

  向幼薇憋不住被他逗笑,雖然明知道他是在激自己,但還是極緩慢的吃著手裡剩下的蛇肉。

  他不會吃的,向幼薇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說,都無法勸動這個男人,所以她忍著滿腹的心思,吃下了所有的東西,只覺得全身一陣溫暖,不知道是吃了東西的緣故,還是因為蘇景澤別樣的關心。

  那一夜的獨處,實在是異常的古怪。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09:59 PM

第三章

  在陌生的地方,向幼薇從來是不能安心休息的,何況這種艱苦危險的環境裡,可不知為何,當時的她吃完東西只覺得疲憊,想著蘇景澤在自己身邊,就覺得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坦然面對,身體靠著身後的樹昏昏欲睡起來。

  好夢方酣,等晨曦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癢癢的,才慢慢醒過神,眼前的一切讓她羞窘。

  睡前明明是靠著一棵皺巴巴讓人覺得咯得痛的枯樹,為何一覺醒來自己已經整個人縮在蘇景澤懷裡,身上蓋著他的外袍,結實的手臂把自己圈了個嚴實,身後是男人堅實溫暖的胸膛。

  轉身看一眼身後的男人,他睡夢中的表情寫滿疲憊,眼圈下一片黑,與自己清爽完全相反,這樣危險的夜裡他說不定一夜都沒能睡,只是靜靜靠著樹坐著發呆,那時的蘇景澤心底在想什麼,向幼薇不得而知。

  但只想到他為了讓自己好眠,保持這樣的姿勢很辛苦,向幼薇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時,溫柔的笑早在不知不覺中,爬滿了自己的臉頰,小心翼翼的一動也不動,不想驚擾他難得休息,兩個人在晨曦的日光中緊緊靠在一起,美好的讓人心動。

  蘇景澤是在半個時辰後醒過來,看著懷中唇角帶笑的假寐少女,也抿嘴一笑,「向幼薇,起來了,咱們該去看看流落到什麼地方了。」

  帶著些眷戀,從那溫暖的懷抱中起身,向幼薇什麼都沒說,只是突然懷念天黑時,他叫自己的那幾聲薇兒。

  兩個人靜靜的走著,沒有人知道在那樣一個夜裡,兩個人曾彼此依靠對方那麼近,就連心都貼在了一起,只有那棵被蘇景澤依靠了一夜的枯樹,還殘留些許的溫度,卻也稍縱即逝。

  只有向幼薇不經意看到蘇景澤不斷敲打自己的腰背的動作,她才能清晰覺得兩個人真的這樣靠近過,不是一場美夢。

  這樣神思恍惚的並排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到頭頂的太陽已經爬到正中,目所能及處才終於出現了一片村莊。

  那一刻,向幼薇是極度歡喜的,所以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蘇景澤的手,滿臉歡欣的笑,如孩子一般,「你看,終於有人家了。」

  蘇景澤的步伐緩慢,已經一天一夜沒喝一口水、沒吃一口東西的胃,在狠狠地攪著,肩上尖銳的疼痛也是陣陣襲來,他臉色蒼白得可怕,卻還是配合著她的笑臉,露出一抹開懷的笑,「我們終於可以好好歇息了。」

  一路上疲憊的走著,顧不得多看什麼,此刻凝視他的表情,才覺得蘇景澤憔悴得很,向幼薇心念一動,做了很大膽的一個動作,扶住了他腳步踉蹌的身體。

  他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放手,就這麼靜靜的走,像是已經這樣相攜著走了一輩子那麼長。

  相互扶持著走了一路,待到走到眼前,才發現只是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裡面居住的人都是相熟的,關係簡單得很,就連脾氣都是淳樸自然。

  向幼薇等在村口,蘇景澤自去走到一戶門前,前來開門的是個年邁的婆婆,只見他們說著什麼,目光時不時往她這邊瞧,向幼薇聽不到蘇景澤是怎麼解釋兩人的處境,只是覺得兩人說話的模樣透著古怪。

  尤其老婆婆的目光很是慈祥,看看蘇景澤,再瞧瞧自己,臉上露著笑容,走過來扯住了她的手,「可憐見的,怎麼就遭了劫匪,瞧這一臉的擦傷,來,小娘子進來吧,我們這裡來客向來稀少,只要你們不嫌棄簡陋就留下吧,正巧我家裡還有一間空房,收拾收拾且留你們夫妻住著。」

  聽到老婆婆肯留宿,向幼薇興奮地滿臉帶笑,忙不疊說著感激的話,不過,她是不是聽錯了一件事情,夫妻?呃,誰和蘇景澤是夫妻,這個風流的傢夥,又佔了自己便宜!

  向幼薇怒目而視,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生怕老婆婆懷疑什麼不肯留人。

  只是蘇景澤是看慣了眼色的人,哪裡看不出向幼薇的怒氣來自何方,早就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臉上擺出赧然的表情,「婆婆,您這樣說,薇兒要不好意思了,我們成親不多久,她尚且不習慣被人這樣叫。」

  老婆婆一臉心有戚戚焉的,在他們緊握的雙手上瞄幾眼,和藹一笑,「老婆子明白了,小夫妻臉皮薄。」

  臉皮薄?竟然有人會說蘇景澤這個風流鬼臉皮薄?向幼薇好不滿,可惜這男人一直在手上使力示意她忍耐,向幼薇也只有強自忍著。

  待吃完老婆婆端出的飯菜,兩人沉默的走進那簡陋的房後,她的怒氣才發洩出來。

  「蘇景澤,你為何說我是你娘子?」她心底有些明白,蘇景澤是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們的身分,只是,必須這樣說嗎?娘子這稱呼她覺得好怪,雖然不討厭。

  「這樣人家才相信不是。」蘇景澤眉眼輕狂笑看她站在那裡,臉上是窘迫和不滿,卻還不慌不忙的應對,徑直走到床榻邊扯開了粗布的被褥。

  看他不太熟練的翻弄被子,向幼薇這才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老人家以為他們是夫妻,那明顯就是要睡在一間房中,這……這要怎麼休息啊?

  「你睡地下。」她賭氣吩咐。

  瞪大了鳳眼,蘇景澤好似聽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娘子好狠心,這地下陰涼,我怎可安睡?」

  「才不管你,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說我們是兄妹,怎麼會如此尷尬?」

  「兄妹?」蘇景澤慢條斯理的整理好了手中的被褥,拿了一條薄些的慢慢離開榻邊,悠哉說道:「我從頭至尾都沒提我們的關係,是老婆婆自己認為,看來我們還真是有夫妻相。」他擺出厚顏無恥的目光,在向幼薇全身上下掃了幾次,卻歎氣搖搖頭,「我睡木椅,妳可以安心睡了。」

  睡木椅,看一眼房間內僅有的一張木椅,沒人坐上去都有些搖搖欲墜,怎麼能睡人?不過,管他呢,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他?

  被他莫名其妙的搖頭弄得很是不解,向幼薇後知後覺問他:「你看著我搖什麼頭?」

  「我是感歎有些人瘦弱無骨卻自視甚高,幾年不見,脾氣見長,身材倒是一如往常,讓人食不下嚥呀!」蘇景澤懶洋洋的坐在了木椅中,閉目假寐,卻還很欠揍的說出這最後一句話。

  「你!」明白他話的意思,向幼薇氣得紅了臉頰,又是羞澀,又是氣極。

  她不能不承認自己十四歲時確實青澀得很,身體瘦弱乾癟,言行舉止又像個男孩子,可近些年自己身材變化了不少,就連姊姊也一再感歎女大十八變,但蘇景澤這風流鬼他竟然說自己……一如往常,還有什麼比這更氣人!

  她這廂氣到恨不得打他一頓,那邊蘇景澤卻不再多言只是閉目休息,雖然氣惱,可看他一個大男人窩在木椅上還是有些不忍,向幼薇幾欲開口,卻終究還是歎口氣,回到榻上躺下。

  這房間簡陋,就連窗也只有小小的一扇,夜風從窗戶吹進來,拂在人臉上有些涼意,再看看那朗月星空,美則美矣,卻讓她覺得恍惚。

  向幼薇翻個身不欲再看,卻還是盯著的面前脫落的牆壁睡不著,半晌,不自覺的一聲輕歎逸出口。

  「睡不著?」蘇景澤低啞的聲音驀然想起,帶著輕輕的倦意。

  向幼薇沒想到自己的歎息會驚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答應一聲:「嗯,你睡吧,我等會應該能睡著。」

  「是不是擔心青寧?」蘇景澤的臉隱在黑暗裡,只有清朗的聲音依舊讓她覺得安心。

  「你怎麼知道?」向幼薇驚詫,可回頭一想他是極聰明的人,怎麼會猜不中別人的心思,「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吃東西,歇在哪裡,會不會慌了神,我們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一定覺得很害怕。」相伴幾年的情意,她知道青寧之於自己不只是個丫鬟這麼簡單。

  「放心吧,我把身上的碎銀子丟給她,還告訴她若失散就先回去妳家裡,那丫頭比妳想像的機靈,不會出事的。」

  向幼薇沒料到他緊急之下還能做出這樣的安排,一時感慨,「謝謝你,就怕他們會追上青寧。」

  「他們想要的人是我,不會同青寧一個小丫頭周旋。」蘇景澤輕聲一笑,雲淡風輕的開口:「妳倒不如擔心我們,如果他們追來,今晚大概就能找到這裡。」

  弄不清楚他是說真的還是惡意嚇唬自己,向幼薇在黑暗中轉身,朝著木椅的方向瞪一眼,「那我們還不趕緊離開!」

  回應她的是蘇景澤有些放肆的笑意,「這麼容易被嚇到,趕緊睡吧,我睡得淺,向來容易警醒,有什麼事情會有充足的時間面對的。」

  蘇景澤說完這話不再言語,向幼薇卻看著黑暗中的那一團黑影發起呆。

  蘇景澤,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文大哥以前說是什麼官家之子,那到底是多大的官,怎麼還勞動這麼多人千里迢迢追殺他?還有他的脾性,實在是古怪得很,時而風流不羈,時而嚴肅認真,就連笑都亦真亦假的,簡直比女人還善變。

  「蘇景澤,你和文大哥認識多久了?」這一次是向幼薇主動開口。

  「文四嗎?認識很久了,不過近些年聯絡少些。」蘇景澤輕聲回答,難得的沒有語氣輕狂。

  「為什麼叫文大哥文四?」她一直很好奇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機會問。

  「他在家中兄弟排行第四。」

  「這樣。」向幼薇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手中的絛帶。

  「為何還不睡?」蘇景澤正經八百的開口問道,奇怪了,這丫頭路上累得簡直走不動,怎麼這會卻精神奕奕。

  「我……」向幼薇為難,有些賭氣的說道:「離了熟悉的床榻,我睡不好。」

  好奇怪,昨晚那樣的惡劣處境,自己竟然睡得一塌糊塗,難得的一覺到天明,可今日有了一張床榻,儘管它簡陋得有些寒酸,可畢竟還是好過昨晚的露宿,怎麼這會兒偏偏一點睡意都沒有呢?還是說……她昨夜之所以能睡著,是因為靠著那個男人?

  哎,這真是個讓人感到失落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蘇景澤挑眉,戲謔的瞄一眼那個左右翻騰的身影,「我還以為向二小姐是擔心自己睡著了,我會做出些什麼事情,原來不是擔心我這個風流鬼。」

  用正經八百的聲音說出這樣不正經的話,簡直讓人哭笑不得,向幼薇被他哀歎的語氣氣得發笑,猛地轉個身躺好,「我睡了,別吵我。」

  這樣一說不過是怕再被這男人戲弄,可沒想到聽著木椅邊傳來的清淺呼吸,卻真的很快睡著,就連夢都未作一個。

  ※ ※ ※

  清晨的光把房間照得透亮,向幼薇是在嘈雜的聲音中醒過來,帶著剛剛睡醒的迷濛走到窗邊,一眼就瞧見院子角落裡的蘇景澤,心跳不受控制的快起來。

  此時的他穿著一件有些短小的粗布衣,正揮舞著手裡的斧頭劈柴,從一開始的笨拙,到最後也能一擊即中,向幼薇就這麼愣愣看著,忘了自己該做什麼,心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

  他身上的衣服怕是老公公的舊衣,短小的穿在他身上如同孩童的衣衫,有些滑稽,可不得不說,蘇景澤是穿什麼、吃什麼,都隱藏不去身上那股高貴的人,即便是穿著山野村夫的粗布衣衫,粗笨的劈柴,也自有一股風流氣韻,讓人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動。

  這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啊,一舉一動莫不勾魂,不是一句俊雅可以比擬,面容精緻的如同女子又不陰柔,卻真正是讓人嫉妒的好看。

  這樣的蘇景澤,還有這樣的自己,好似真的成了人世間最普通的小夫妻,男耕女織,劈柴做飯,平日裡各自忙碌事情,待到用飯時候就同桌而食,也許飯食很簡單粗糙,可看著對面人的笑臉,聽著彼此想說的話,雖然簡單卻難得的平靜充實,讓人不由的心生嚮往。

  這樣的畫面,在幾年前向幼薇就想像了不只一次,那時的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只一句迷戀說得清楚,可終究還是換來文大哥一句沒有結果。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她都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一切已經寫定了結局,可是,為何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會期盼,如果沒有緣分,兩人怎麼會再次相遇,這難道不是天意?這一刻,原本平靜的心有些波動,向幼薇在心中肆意的想像自己的和他的交集,魔怔了一般。

  「吱呀」一聲響,老婆婆推門進來,眼尖的瞧見向幼薇看著窗外的蘇景澤發呆,眼神迷濛,有些了然的笑了,把手裡的粗碗端到她面前,「小娘子醒了,這是我熬好的薑湯,喝了去去寒吧。」

  「謝謝婆婆。」向幼薇赧然一笑,有些窘迫的接過薑湯,屏住呼吸一口氣喝下去,這才把碗遞回去。

  「謝什麼,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說來還要謝謝你們。」老婆婆笑呵呵的感慨:「我們這裡偏僻得很,很少有遠客,倒是你們來了能陪我說說話。」

  抿嘴一笑,向幼薇搖搖頭,「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沒有婆婆,我和蘇……和他就要露宿荒野了呢。」話至口中,她不自然的拐了一個彎,以這樣的方式稱呼蘇景澤是第一次,有些曖昧,卻有種甜蜜湧上心頭。

  「小娘子客氣了。」老婆婆也看一眼窗外的蘇景澤,笑得一臉曖昧,「小娘子好福氣,幾世姻緣才能有個這樣的好相公,不單說相貌堂堂,就說他對妳的那分心,一早起來就拜託我熬薑湯,怕妳身體裡寒氣未除,這分心意除了極在乎妳的人,幾人能做到。妳看他還熱心的幫助我們劈柴,我瞧你們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沒想到這麼能幹,真是個百裡挑一的好兒郎。」

  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幼薇低頭一笑,「他確實是極好的人。」

  小山村的生活是極其簡單的,卻透著股自然天成的味道,原想著早早的離開不欲多打擾,可村子裡的人聽說來了模樣俊俏的一對小夫妻,少見外人的村民都來串門看熱鬧。

  蘇景澤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一張嘴甜得好似抹了蜜,不過幾句話就把村民大嬸、大娘們的心哄得心花怒放,東家送來一隻雞,西家送來一道菜,這樣熱情的招待,兩個人到有些不好意思說要離開了。

  當然,最讓大娘、大嬸們好奇的還是他們夫妻的事情,比如何時成親,小相公待妳如何,竟還有大娘說妳相公太招人喜歡不得不防,逼著她學一些禦夫之術,惹得向幼薇哭笑不得,只能敷衍著傾聽。

  就這樣住了幾日,向幼薇已經習慣了那些人全身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只是在蘇景澤狡黠的笑容中怒瞪他,這樣的目光交流是最稀鬆平常的,但看在別人眼中卻是蜜裡調油的曖昧,一屋子女人頓時都哈哈大笑。

  「瞧他們小夫妻,真是好得蜜裡調油,這眼神一來一去都透著股親暱。」

  「可不是。」

  大家笑著笑著,有性子豪爽的大娘眼神古怪的看了看向幼薇,「我看蘇先生每日早早起身,倒是小娘子睡得多,莫不是有了?」

  被那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向幼薇有些摸不著頭腦,笑著追問:「什麼是有了?」

  「就是有了娃娃唄!」有人嘴快的接了一句。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就連蘇景澤臉上都掛不住的窘迫,再看看向幼薇抵抗不住落荒而逃的模樣,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向幼薇聽著那笑聲,尷尬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是夜,俐落的鋪好被褥,向幼薇斜睨蘇景澤一眼,「今晚你還是睡木椅吧。」

  別怪她小氣,實在是這男人太可惡,眼睜睜看她被一群女人逗弄,卻都不幫著解圍一下,還笑得那麼暢快,難道被調侃的另外一個主人翁不是他自己,哼,只是沒心沒肺的傻樂。

  蘇景澤擺出受了驚嚇的表情,扭扭捏捏靠過來,「娘子妳捨得為夫再睡木椅?」

  捨得!誰不捨得,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住在這裡的這些日子,如果不是一時不忍讓他上了床,自己怎麼會鬧出這麼多笑話。

  想到那一晚主動開口讓他躺在床的一邊,向幼薇還是會覺得臉頰發燙,這絕對是她前半輩子做過最離譜的事情,竟然主動邀請一個男人和自己同床共枕,雖然只是規規矩矩各睡一邊的躺在一起,可要是傳了出去,自己一點名聲也沒有了。

  可那一晚真的是豬油蒙了心,看他在木椅上輾轉反側,一顆心就怎麼都硬不下來,所幸蘇景澤平日裡言語輕挑,手腳倒還老實,晚上安安分分睡在外面,幾乎一夜不動,所以兩人同床七、八日倒也沒什麼事情。

  只是今晚她被人笑得差點沒臉紅的燒了自己,這男人還笑得很得意,怎麼能不讓她生氣。

  「也好,娘子生氣了,為夫只能委屈自己。」蘇景澤難得沒有鬧她,乖乖拿了被褥再回到木椅上。

  夜幕下的燭光有些昏黃,向幼薇一時氣惱,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蘇景澤臉上的蒼白,等到發現事情有異,已是夜半時分。

  好似已經習慣了身側有人存在,這一晚的向幼薇睡得有些不安穩,半夜是被一陣壓抑的呻吟聲驚醒,那聲音斷斷續續從蘇景澤睡著的方向傳過來,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楚。

  「蘇景澤。」屏住呼吸輕喚一聲,向幼薇低聲詢問:「你睡了嗎?」

  許久,才有他輕微的聲音響起來,即便帶著笑也掩飾不去聲音中的疲累,「沒事,睡吧,我只是作了不好的夢。」

  聽他這樣說,向幼薇不僅不覺得安心,到更加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不顧他的阻攔摸黑下床,她快手的點燃蠟燭走到蘇景澤坐著的木椅邊,卻被眼前的他嚇了一跳。

  蒼白的臉,因為忍耐而顫抖的薄唇,還有因為緊握木椅而青筋暴起的手。

  心跳瞬間加快,向幼薇只覺得一股難以言語的驚恐湧上心頭,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拉開他捂在肩膀的手臂就去扯他衣衫。

  「不過是一晚沒有同床共枕,娘子這麼急不可耐。」蘇景澤依舊嬉皮笑臉,想要阻止向幼薇的動作卻發現渾身力氣小得嚇人,只能無奈的看著向幼薇扒開自己的衣衫,被眼前看到的東西嚇得倒吸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向幼薇幾乎要哭出來。

  她知道蘇景澤受了刀傷,可養了十幾日,傷口明明長好,大夫也說輕微的擺動沒有問題,修養半月自會痊癒,可眼前的傷口已經化膿,傷口兩旁的肉向外翻卷著,雖然敷了青綠色的藥汁,還是異樣的恐怖。

  「在水裡的時候不小心扯裂了,又泡了水,不過後來拿了藥草來敷,只是用處不大。」蘇景澤蒼白著臉,回答的卻是雲淡風輕。

  向幼薇看著他絲毫不在乎的模樣,一股惱恨湧上心頭,「為什麼不告訴我,獨自忍著很有趣嗎?看我像傻瓜一樣,折騰你睡在這裡。」她哀切的低吼著,眼裡寫著心疼。

  在水裡扯開了傷口,那該是怎樣的痛楚,可這個男人竟然能不聲不響的瞞著自己許久,在那個露宿的夜裡捨不得吃東西,還若無其事抱著自己走動,他到底要傷到多重才會開口?

  是她笨,怎麼會沒瞧出蘇景澤的異樣,那日往小村子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不好看,行動也遲緩得很,還有這些日子,他總是古古怪怪的揉著肩膀,自己竟然絲毫沒有想到他的傷口。

  難言的自責把向幼薇埋沒,她幾乎要哭出聲,卻還是輕柔的攙扶他到床上躺下,看著蘇景澤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心中淒苦難忍。

  蘇景澤雙目熠熠看著她的無助,輕聲的歎息,「不說,就是怕妳擔心,可最後還是讓妳難過了。」

  看到他傷口時,那一瞬間的驚懼和心疼,是向幼薇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的。

  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敲開了老婆婆夫婦的門,她把事情連比帶說的說了一遍,走到房間卻發現蘇景澤已經發燙陷入昏迷中。

  三個人忙碌著燒了熱水,一遍遍更換蘇景澤額頭的毛巾,小村子裡缺醫少藥,只能拿附近山上的草藥頂數。

  就這麼折騰的一整夜,所幸到天亮時,熱度還是退了下去,傷口也包紮起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0:07 PM

第四章

  這一折騰就是十幾日,向幼薇也顧不得什麼羞澀,日日扒著他的衣衫看傷口,等到終於看到細嫩粉紅的肌肉已經合攏,她的一口氣才鬆下來。

  「薇兒!」看她放鬆的模樣,蘇景澤心中暖意湧出來,習慣了她時不時的野蠻行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喟嘆的喚著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想這樣喚她的名字,親昵的口氣,就好似兩人間有著最親密的關係。

  半個多月的日日相對,同寢共食,他覺得自己心底有什麼變了質,從一開始的重逢,蘇景澤就知道自己心底是喜歡向幼薇的,也許在她還是那個俊美少年的時候就動了心,只是當初分開得急,無意多想,直到能再看到她,才覺得心底溢出的驚喜是那麼強烈,排山倒海而來,讓他無力抗拒。

  她有時候會淺淺的笑,帶著一股落寞,女兒家的柔軟毫不掩飾,可一轉眼,她又故作堅強,咬緊了牙關也不說害怕,讓他心疼,只想一輩子替她遮風擋雨。這感覺雖然來得古怪,卻不讓蘇景澤厭惡,只是不安自己心底的悸動:心知肚明兩人之間的差距,所以一直強自壓抑,自私的想著就這樣吧,若即若離,總不至於深陷。

  可現在,他有些對抗不了心底的急切,感情隨時可能噴薄而發,把自己灼燒。

  向幼薇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的吧,還記得那時她那麼喜愛黏著自己,即便假扮男兒身,愛慕的目光仍舊毫不掩飾,只是這個倔強的女子,竟比他還殘酷,狠狠地壓抑了自己最深處的想法,所以兩人間誰都自私的不開口,假裝不存在。

  可現在,經歷了這樣一次病痛和陪伴,那些壓抑的情意已經濃重的不能忽視,他奢求向幼薇的關心,甚至期待永久,就這樣安靜的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但是,兩人之間有可能嗎,他不知道這個答案,可已經忘不了她,不去努力得到又怎麼知道答案,蘇景澤想,他也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既然放不開,就去努力地靠近吧,即便萬劫不復,他也甘之如飴。

  正想著,向幼薇端著藥走過來,兩人間已經習慣了彼此的靠近,向幼薇也不覺得異樣,只是一如往常的坐在床邊給他餵藥,這事情是十幾天來做慣了的,順手拈來很是坦然。

  蘇景澤覺得這丫頭緊張起來其實也很可愛,那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不能自己吃藥也只能靠她餵,可眼下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她還是一如往常的餵藥。哎,這樣的一片心,自己怎麼能看不出來,這丫頭又是怎麼欺瞞了自己的內心,辯駁那感情不是愛意。

  又傻又倔強的丫頭啊!

  看蘇景澤就著她的手吃了藥,向幼薇拿帕子輕輕拭去他嘴邊的藥汁,已經習慣了這樣對待他,倒不覺得怎麼樣,只是蘇景澤盯著的目光那般熱烈,想讓她忽略掉也難。忍耐著收拾好了東西,嗔怪的瞪他一眼,目光對上蘇景澤卻有些控制不住,四目凝視,良久良久,直到門吱呀搖動起來。

  還以為是有人進來,向幼薇窘迫的躲開了他的目光,回頭一看,才發現只是風吹動門發出的響動,她想不明白自己慌什麼,也不敢多想。

  若有似無的嘆口氣,向幼薇回身欲端走藥碗,卻沒料到蘇景澤也傾著身子往門口瞧,兩人臉頰突然相觸,唇齒間有溫柔的觸感,只覺得一陣激烈的感覺穿過全身,向幼薇愣住,受了驚嚇剛要閃開,卻被一雙鐵臂攬住腰肢,任由蘇景澤閉上雙眸,靈巧的舌舔舐著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品嘗這人世間最美味的佳餚,細緻的吻上每一處,藥汁的苦澀味道蔓延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一顆心難以自已的,沉迷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裡,風再次吹動門的時候,向幼薇終於生出勇氣推開了眼前的男人,她惶急的站起身瞪視眼前的男人,手指撫上自己的唇,好像還能感覺到相觸的溫度。

  「薇兒,你……」蘇景澤苦笑著嘆息,他輕狂了,那一刻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絲毫不後悔下意識的舉動。

  聽著蘇景澤的嘆息,向幼薇卻沒有勇氣再留在這裡,驚惶的跑出去,直到離開那院子很遠才頓住腳步,腦海中只有那溫情的一刻來回盤旋,有些不安還有些甜蜜。

  為什麼會有那樣震撼的感覺,不過是不經意的一個吻,蜻蜒點水一般,自己的心底卻蕩起了滿滿的波浪,她不懂自己的心,只是單純的懼怕了解心底最深處的執念,怕一切想明白後,也許會是萬劫不復。

  ※ ※ ※

  離開村子是在三日後,因為身上的傷養得差不多,向幼薇想起這次離開家出來的目約,就提議離開,對於她這個決定村民很是不捨,即便如此也只能送他們離開。

  等到買了馬趕到欽州落腳處,向幼薇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和這個男人同處一房近乎一個月,而那段時光對於她來說,非但不是煎熬,反而覺得流轉太快,恍如昨日。更糟糕的,因為那樣的一場獨處,原本隱藏得很好的心意,似乎有了復甦的跡象,想要壓抑,卻再也沒有成功。

  幸好還有生意上的事情可以忙,她才能藉以躲避蘇景澤的糾纏,就像現在,刻意找了僻靜的地方看書。而蘇景澤,好不容易打聽到向幼薇的去處,循著下人的指點找到隱僻的小書房,輕手推開門,一眼就瞧見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前看書的向幼薇。

  此時正值日暮時分,紅彤彤的落日映照了半邊天,透過窗灑進來,把背對窗戶而坐的女子整個包裹在柔和的日光中,周身好似撒上了一身光芒,瘦削的身姿越發瘦弱,映襯著那姣好的面容,柔和的眉眼,簡直像極了畫中仙子。

  這樣的好景色,這樣的佳人,才真正是良辰美景和絕代麗人的絕配,蘇景澤靜靜看著,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覺越發溫柔,一顆心已然融化成一灘春水。

  專心致志看著手裡的書,冷不丁感覺到一股強烈且不可忽視的熱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向幼薇驀地抬起頭,果然瞧見蘇景澤含笑倚在門口,眉梢、眼角都透著柔和。

  「站在那裡不進來,要做什麼,難不成想學得道高僧隨處入定?」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斜睨他一眼,原還有些氣惱被打擾,可再瞧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毫不客氣盯著自己,目光熱烈毫不掩飾,自己臉頰倒是泛起一股熱氣,心底的不滿煙消雲散,只能假裝出氣惱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

  說來也怪,從小到大,向幼薇都自認在眾姊妹中算得上第一穩妥的人,平日裡行事作風處變不驚,就連爹爹都誇讚淡然老練,才想著把向家家業託付到她的手裡。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閨閣淑女,也不是沒接觸過別的男人,可不知為什麼,經過那一個月的相處,以後每每面對蘇景澤,心底總是一陣慌亂。

  這個男人的目光帶著濃濃的侵略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趣,明明是頗為隱晦曖味的凝視,讓他做出來卻顯得坦坦蕩蕩,絲毫不讓人覺得厭惡,為何會在那樣的注視下心跳加速,難道是往日的感覺復甦,這代表什麼?

  向幼薇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可似乎又有些躲避那個早已明瞭的事實。

  蘇景澤,哎,這個太過優秀的男子,自己遇到他到底是福還是劫?

  嘴角上揚的弧度顯示了他心情的愉悅,蘇景澤懶洋洋的走進來,「我這一生可與佛家無緣,佛家戒色,我卻留戀這房中佳人的風情萬種。」

  「你……」一句話又是露骨得厲害,向幼薇哭笑不得,想著自己總也說不過他,乾脆就閉口不答,只把自己的目光轉回到面前攤開的書上。

  「這書房不大,書倒是很多,也很乾淨整潔,看來莫掌櫃對你們家還是很上心的。」看向幼薇笑嗔自己一眼就不再言語,蘇景澤知道她性子倔強也不逼迫,英眉一挑,主動換了話題。

  「莫掌櫃從來都是厚道的人,不然爹爹也不會放心把這邊生意交給他。」自己的整副心思都被蘇景澤吸引,翻著手中的書也已經看不下去一個字,索性合上放置一邊,掃一眼填滿整間房的書本,「這院子是爹爹買來送給莫掌櫃,也方便我們來這邊住著,他有自己的書房,所以這個書房原本就是為了我爹爹布置,不過近些年來這邊的時候少,就借給了莫大哥暫用。」

  「中舉的莫家長子,他倒是個博學多才的人。」

  「莫大哥才學淵博,中舉那是理所應當的,說來莫掌櫃生不逢時,他當年科考正逢亂世,考場舞弊成風,毫無公正可雷,再加上朝廷重武輕文,所以一氣之下來到這邊,遇到我父親學做生意,即便做了這麼多年的銅臭商人,身上的文人儒雅、嫉惡如仇的風骨還是絲毫未變。」向幼薇說起這些面露笑容,直看得蘇景澤都有些怔住了。

  「難得你這麼誇讚別人,對著我的時候卻似個刺蝟,怎麼不見你讚揚我幾句?」他有些酸溜溜的說。

  「你倒是不客氣。」她嗤笑出聲,故作不屑瞥他一眼,卻還是起身走到他身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本本翻看著眼前的書,認真的模樣讓人挪不開眼。

  他在看什麼,這麼難得的認真?向幼薇很是好奇,卻又拉不下臉湊上前去瞧,賭了氣看他一眼,狠狠抽出頭頂的書,卻冷不防晃動了書架,兩側的書,眼看就砸到她的身上、臉上……

  「啊!」一聲低呼還未說完,一雙手臂已經迅溜不及掩耳之勢,攬了她的腰往後一轉。

  「小心些。」蘇景澤單手一擁,動作迅速的把她拉到懷中,手臂卻被落下的書砸中,厚重的書本砸在身上也是不輕,已是吸了口氣,「嘶!」

  「你肩膀傷口沒事吧?」

  「有沒有嚇到?」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有濃濃的關切,熱烈的化不開。

  蘇景澤看著眼前蹙眉的向幼薇:心底只想把她眼角、眉梢的愁意抹去,指尖已然撫上她臉頰,彼此越靠越近……

  「我……我收拾書。」千鈞一髮的時刻,向幼薇從兩人曖昧的姿勢中醒過種,雖然有股衝動想要就這麼彼此相擁一生一世,最後的理智卻還是讓她推了眼前的男人,掩飾著自己的悸動,蹲下身撿起落地的書。

  懷中溫度驟失,蘇景澤看著那個躲避的女子,苦笑一聲,這丫頭,難道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為何總是躲躲閃閃?可是,薇兒,即便你沒有決定接受我,我也不會放手。

  這一生,我已然認定你!

  「我來幫你。」蘇景澤蹲下身,毫不客氣湊到她面前,卻奇怪看到蹲著的向幼薇愣住了神,拿著手裡的書發呆。

  「這書怎麼了?」蘇景澤有些好奇,伸手去拿她手裡的書,卻不料向幼薇似被蜜蜂刺到一邊猛地躲開,手裡拿著的書已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到身後,臉頰忽地一下紅透。

  「沒什麼,沒什麼。」臉上鮮紅的要滴下血來,向幼薇背後捏著書的手有些顫抖,整個人都羞窘的不能自抑。

  天啊,為什麼書房裡會有這種書,還機緣巧合被自己弄到地上,要是被蘇景澤看到,簡直不能想像那個向來風流不羈的傢伙,會說出什麼好話。

  「沒什麼的話,你在躲避什麼?」蘇景澤才不相信,站起身逼近她。

  沒什麼?沒什麼她會滿臉通紅、慌亂不已,鬼才信,這丫頭向來是冷靜自持,相處這些日子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模樣,要是不弄清楚緣由,怕是今晚都不得安睡。

  「真的沒什麼。」向幼薇慌忙閃躲著蘇景澤伸過來的手。

  「原本我還沒興趣,你既然這樣,我非要看不可。」

  「不給。」

  「不給,那我搶。」難得見她窘迫,蘇景澤玩心大起,兩人竟似孩子般躲閃起來。

  「蘇景澤,蘇景澤,沒什麼好東西。」

  「當真?」

  「當真當真,別看了好不好?」向幼薇臉色發燙都要燒著自己,看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模樣,已經著急的不知所措,不自覺帶了哀求。

  這樣的向幼薇,不復以往的驕傲勇敢,偶爾顯露出心底最深處的女兒心,巴掌大的小臉上言笑晏晏、嫵媚動人,就算是低聲祈求,含羞帶怯的模樣讓人心癢難耐,更讓蘇景澤心底騷動好像幾百隻貓爪抓撓著,癢癢的。

  「好吧。」他低笑出聲,眸光卻猛的轉向窗口,「看,有人偷看?」

  「誰在偷看?」向幼薇吃了一驚,倏然轉身看向窗外,只覺得手中的書被人快手抽去,這才回過神自己被騙,回身狠狠瞪蘇景澤一眼,猛地跺腳想要開口不許他瞧,卻已經晚了。

  蘇景澤一臉洋洋得意拿到了書,在她還來不及開口的時候,已經翻開來看。

  前一刻還是滿臉得意,下一秒卻靜靜愣住,蘇景澤看著手中的書,慢慢平復了表情,極緩慢的抬頭看著向幼薇,一臉鄭重,「書房裡放著這種書……」

  他話說到一半沒有說下去,臉上的表情嚴肅得很,向幼薇急紅了臉解釋:「這不是我的,絕對不是,我敢發誓,誰知哪個混小子放進來,我查到了肯定狠狠罰他。」

  「我知道不是你的,不用這樣慌,只是好奇誰把它放在書房裡,實在是有些……」他皺著眉努力尋找表達自己意思的話。

  「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我知道書房裡不該有這些,快把這本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去燒掉。」這一生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尷尬時刻,向幼薇捂著耳朵不敢聽下去,生怕蘇景澤誤會。

  若他以為這本書自己看過,天啊,那簡直不能活下去了。

  「非也。」臉上驀地綻放出一個笑容,蘇景澤滿臉的戲譫表情,「向二小姐的看法我這次不能苟同,雖然這種書大多保存於閨閣之中,不過我倒是欣賞把這本春宮圖放在書房的人,平日裡看帳本深感無趣,閒暇拿出這春宮圖賞玩一番……」

  「住嘴!」還以為他剛剛一臉的鄭重是嫌惡,卻不知這入依舊不知羞,竟連這種話都說得坦坦蕩蕩,倒是自己一張臉紅得賽過胭脂,不敢再聽下去,嬌聲斥道:「你無恥!」

  「薇兒此言差矣,聖人都說食色性也,這些人之慾望怎麼算是無恥。」看著向幼薇紼紅了臉的模樣,蘇景澤笑得開懷,露著幾分詭詐,「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後之說也和這閨房之樂有所牽扯,它可是傳宗接代的必需之事,難道薇兒也要怒斥這樣想的人,那怕是要看不起天下所有人了。」

  「你……」向幼薇一句話說不下去,瞪著他的目光都要冒出火來。

  要是平時,她凡事都喜歡與蘇景澤爭執一番,就算說不出輸贏也很少主動認輸,可這件事她怎麼開得了口辯駁,偏偏這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眼睜睜的推自己陷入窘迫之中。

  蘇景澤笑得像隻狐狸,抓住了向幼薇顫抖的手指收入掌中,一顆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薇兒臉紅如此,可是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事情,那就真是我的罪過了。不過話說回來,薇兒對這些事定是不甚了解,若你有何不懂,咱們不妨切磋切磋,說來這春宮圖也實在是拙劣了些,模模糊糊讓人看不分明,你若是想看,我王府……我忘在府裡的還有很多,待到回去送你些好的。」

  「蘇景澤!」她低吼一聲,跺腳的模樣越發嬌俏可愛,「你再說我不要理你了。」

  「這沒什麼的,那些才真正是絕密孤本,旁人想要也得不到的。」

  「住口,我真的生氣了。」

  向幼薇紅著臉,看他依舊調侃不休,羞窘得簡直要哭出來,她從來不是嬌怯怯的姑娘家,平日裡也都是風風火火的,不甚在意什麼男女之嫌,可就算是她性格豁朗如斯,如今尚未婚配就和一個相識不久的男人談論這種事,尤其想到兩人曾同床共枕,總還忍不住的羞惱,傳出去怕是再沒人敢娶她了吧。

  「好好好,我不說了。」曉得凡事兒有度,蘇景澤總算肯住口,笑盈盈的看著眼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向幼薇,「一點小事,瞧你臉紅成這樣,我還有事兒要出去,你慢慢的看。」

  看?看什麼?這樣一句話說得很是歧義,向幼薇再次跺腳表示不滿,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狐狸一般奸笑的他緩步往外走,手裡拿著的書赫然是那不能現於人前的春宮圖。

  「你拿著它做什麼?」唯恐拿出去被人瞧見誤會,向幼薇趕忙上前攔他。

  輕而易舉錯開向幼薇的阻攔,蘇景澤笑得危險,「薇兒還不捨得嗎,放心,以後我會給你更多精緻的,這一本就讓我拿去吧。」說完這句話,他眼疾手快的走出門,只有張揚的笑聲還不斷傳進來。

  半晌,愣住的向幼薇回過神,回應蘇景澤的話是東西砸在書房門上的破碎聲,還有她氣極的嬌斥:「蘇景澤!」

  聽著這聲音,蘇景澤朗聲一笑,眼底的笑意好似要漫出來。

  我的好薇兒,既然不敢面對,那你就儘管躲避吧,不過,只是我蘇景澤認定的心思就不會再放手了,即便是劫,我也要拉著你在劫難逃!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0:24 PM

第五章

  蘇景澤從來都以為,向幼薇不同於別的女孩子一樣羞怯,她總是大剌剌、性格開朗,男孩子一般的豪邁。曾經,他挖空了心思想要挑弄出這丫頭女兒家的心思,可眼前真正遇到這樣的情況,才覺得不自在。

  往日豪氣萬千的向二小姐也開始扭扭捏捏,要是沒親眼瞧見肯定不能相信,可話又說回來,一個女孩子家不管平日裡行事多麼鎮定自若,面對有些事兒還是抹不開面,羞澀得厲害。

  比如現在,不過前幾日自己因著春宮圖一事兒,玩笑了她一番,向幼薇卻開始躲避自己,即便碰到也是含嗔帶怒的瞥自己一眼,視若無睹。

  一件玩笑事,哪裡要折騰成這樣,倒真讓人覺得兩人之間有些古怪。

  可他這樣想,向幼薇心裡卻還不能忘記這件糗事,要知道她這輩子都沒被人這樣捉弄過,心底那道坎還真是不容易邁過去,尤其是在蘇景澤的面前,這樣的笑話可真是讓人又惱又慌。

  這樣千回百轉的的女兒心思,蘇景澤可不懂,只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這丫頭折騰下去,好好的相處時間竟被那麼一件小事兒耽擱,他可不同意。

  所以,在一個有著晴朗月色的夜裡,他忍不住堵在了向幼薇的門口,好不容易等待她回到府裡。

  步履匆匆的往自個兒房裡走,向幼薇沒料到黑暗中藏了一個人,當真嚇了一跳,可不過片刻慌亂,已經對那個隱在窯暗中的人了然如胸,有些無奈地嘆口氣,「三更半夜,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嚇到你了。」蘇景澤的聲音十二分的平靜,不怒不喜,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冷情。

  「你以為呢!」向幼薇沒好氣的瞪他,剛剛的驚嚇,讓她暫時忘記自己這些日子躲避蘇景澤的事情,一時心裡倒也坦然,「要不是我聞到你身上荷包的味道,說不定現下對你招呼過去的,就是我袖口的匕首。」

  回應她的,是蘇景澤的輕笑,那笑容卻有些飄忽,沒有絲毫入了眼底。

  這樣的異樣向幼薇怎麼會看不出,蘇景澤怎麼了,好端端的誰招惹了他,怎麼這樣古怪?

  向幼薇雖然不敢說自己百分百的了解這個男人,但多日的相處也大概能猜出來一些事情,眼前這個男人,他生氣的時候會有兩種表現,一種是對待漠不關心的人,若是招惹到他就會換來皮笑肉不笑的一陣對待;若是相熟的人,則像個不願掩飾自己分毫的男人,臉上直接寫著我很生氣,比如此刻。

  「是誰惹到蘇少爺了,說來聽聽。」不得不說,儘管蘇景澤擺著一張臭臉出現在自己面前,向幼薇心底還是有隱隱的喜悅。

  從小村子回來後,兩人間已經好幾日沒有這樣面對面說笑,竟不知自己心底是那樣懷念四目相對的感覺,還有,她想見到他,無時不想,經過那樣的一段相處,自己已然不能漠然的對著他,每次說話都是情緒滿滿。

  雖然這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奇怪事實,向幼薇卻無法否認。

  「你說呢?」蘇景澤的目光透出一股寒意,一步步逼近眼前的人。

  向妨薇緩步後退,最終退無可退逼到牆壁前,兩人彼此相對而站,就連對方的清淺呼吸聲都清晰可見,映在地上的影子恍然合成了一體。

  「呃……我怎麼知道,蘇景澤,你怎麼了?」

  冷笑一聲,蘇景澤雙臂收攏越來越這近向幼薇,佳人在懷,身上的馥蜜香氣隱隱吸入鼻中,清淺的鼻息一點一點的沉重起來。

  「薇兒,別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的。」

  「我不知道。」向幼薇幾乎是立刻反駁,臉上卻掩飾不去突然出現的一抹慌亂。

  他平日裡雖然喜歡玩笑,可她再笨也能分辨出這個男人玩笑或是認真的樣子,現在的他,簡直認真地讓人膽顫心驚。是的,她有些明白他的怒意來自何處,可是,有些事兒,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坦白說出口的,因為那種感覺也許只是一種錯覺,稍縱即逝。

  「是嗎?」驀地冷笑一聲,蘇景澤突然伸出手掌,捏住了向幼薇細柔的腰肢往前一擁,唇舌已經在她還未回神的時候,吻上早已肖想了千遍萬遞的粉嫩櫻唇。

  大掌控制了她身體的擺動,蘇景澤像是要懲罰這女人的故作不知,毫不憐惜地啃咬吸吮著兩片略帶涼意的櫻唇,眼前的美好彷彿曾出現在自己無數的夢境中,可從未有如這一次的真實,是真正的擁緊了溫暖的嬌軀在懷中,感受她的顫慄和顫抖。

  身體相抵依靠在門上,有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來,可他卻是不管不顧的,只是一味侵略著想念了這麼久的女子。

  細密的吻絲毫不間斷的纏綿,攪亂了彼此的呼吸,趁著懷中人一陣恍惚,蘇景澤已經趁勢入侵,靈巧的舌尖探入口中,糾纏著丁香小舌與自己共舞。

  雖然有過兩次與他的親吻,可從未經歷過這樣肆無忌憚的親密,向幼薇臉頰燙得都要著起火來,可為何心底並不厭惡這樣的親密,卻有些沉迷?不,不能這樣,自己和蘇景澤才認識多久,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何況,她對這個男人什麼都不了解。

  對於愛情,向幼薇從來都是有些遲鈍的,之前就見證了大姊和文家大哥的青梅竹馬的感情,她心底也早已把那樣相濡以沫的愛情,想像成最真實、最美好的愛戀。

  可是,自從遇到蘇景澤,往日的世界彷彿一夕間變換了模樣,這個男人用自己生命中從未出現過的熱烈愛意,燃燒了一切,引誘著她越陷越深,使得她無所適從只能步步相隨。

  可事實上,自己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的,蘇景澤樣樣優秀,良好的教養也顯示出他出生家境必定不凡,這樣的一個男人,身邊怎麼會沒育別的女人,如果有,那今日的一切就絕不該發生。

  如果說別的什麼可以讓步,關於愛戀,她是絕不會讓步的,喜歡一個人,就要擁有他的全部,同樣也可以把自己的全部交給他。

  「唔……」想到這,向幼薇又有了反抗的力氣,緊握雙拳敲打著男人的脊背,雖然力道小的可笑。

  這樣的親密,陌生得緊,身體幾近癱軟,若非被人緊擁怕是已然倒在地上,不過掙扎終於有了用處,那雙鐵臂總算有了一絲鬆懈,向幼薇貝齒狠狠咬上那唇,腥甜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在兩人口齒間。

  「向幼薇,你……」蘇景澤沒料到這丫頭會用這樣的方式反抗,一個吃痛,已是被她的唇舌掙開。

  「蘇景澤,你下流。」眼圈慢慢發紅的女子,髮絲散落,櫻唇紅腫,有些狼狽,面對男人半是責怪的目光,卻昂著頭不肯示弱。

  「我下流?」蘇景澤驀地一笑,那笑容如冬日的暖陽晃人心神,「隨便你罵,我是早就想要這麼做了,從村子裡回來,我就決定要得到你,若不是顧念你的想法,我早就想狠狠疼愛你千遍萬遍……」

  「閉嘴!」臉色紅得像是著了火,向幼薇滿心羞澀,卻被男人驕縱的宣誓震懾了心魂。

  想對自己做出這種事,蘇景澤是什麼意思呢?他……他是在說心裡也有自己嗎?

  「你以為我會聽你的話?」不顧懷中人的羞澀,蘇景澤一臉強硬,「你知道嗎,我原沒想著逼迫你這樣緊的,總覺得你心裡有什麼讓你不安,自己不敢逼迫太緊,可是,這些日子我才發現,我不能忍受你的漠視,雖然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意外,你如此冷硬的不肯見我,難道說我今日不找來,你當真以後都不要見我了嗎?」

  「自然不會。」向幼薇連忙解釋。

  蘇景澤是誤會了吧,自己怎麼忍心不見這個男人,僅僅幾日的隔閡,已經讓自己內心煎熬得不能忍受,她怎麼還會選擇漫長的遠離呢,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那好,那我現在就來問你,向幼薇,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還是裝作不知道,看我笑話?」

  「我……」

  「先別說。」蘇景澤的目光中透漏著一股激烈的情緒,「薇兒,你聽清楚,這是最後一次,我最後一次試探你的心意,最後一次讓你做選擇,你對我當真沒別的心思嗎?只要你否認,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我絕不會再動你分毫。」

  自己對他真的沒什麼想法嗎?不,不是那樣的,這一次,她是真的心動了,也許是在幾年前的第一面,心裡已有了這個男人,所以她什麼也說不出,說不出拒絕否認,也沒有勇氣坦誠自己的心思。

  「我……」一時間,只有清淺的嘆息聲。

  緊隨著長嘆一口氣,蘇景澤臉上有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輕笑出聲,「這就是你的答案,好薇兒,你的心裡也有我,對不對?」

  「那又如何?」向幼薇別開臉,滿臉倔強,「你這樣的年紀想必家中已有妻妾,我向幼薇是絕不會與別人同侍一夫的。」

  「誰說我已有妻妾,薇兒,我家中並無妻室,雖然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但我絕不會騙你,從前是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藉口才沒有成親,現在我卻真心感謝上蒼讓我等待到今日,贏得了你的心。」

  「你說的是真的?」

  「傻瓜,當然是真的!」抓起向幼薇的纖手放在心口,蘇景澤微微一笑,「此情之重,我心亦同你心。」

  「蘇景澤……」

  「薇兒。」喟嘆一口氣,蘇景澤笑了,不肖片刻,兩人只是緊緊相擁在一起。

  明朗夜色中的微風盪漾,拂動了情人的心思,這樣的夜裡,緊緊相擁的有情人心有靈犀,再無一絲阻礙。

  夜正好,情正濃!

  ※ ※ ※

  花好月圓夜,巫山雲雨時,聽著窗外的微風穿堂而過,聞著滿室的檀木清香,交頸相擁的一對人兒早已陷入情慾慌亂中,像是蘇景澤說的:「薇兒,有花堪折直須折,今晚我不想再等待,我們更不該辜負了這絕妙景致。」

  彷彿已經陷入痴迷,聽著那低啞的滿是情慾的聲音響在耳邊,哪裡還來得及多想什麼,只能癱軟在情郎懷中,予取予求。

  如此這般,蘇景澤唇舌已如入無人之境般地侵入她齒間,霸道地纏住她的香舌,靈巧的舌上下翻動,不斷地在口中攪弄,唇齒糾纏時一絲細絲滑落嘴角。

  懷裡的佳人眼神迷濛,姣好修長的頸項雪白細膩,絕不辜負了她的美貌。

  蘇景澤指尖隨意勾扯幾下。外面衣衫已經落在地上,唯有一件褻衣還半遮掩著,露出裡面粉色的肚兜,這樣衣衫半解的模樣,真正是勾魂的極致,蘇景澤的喉間上下游動,早已心癢難耐,可又不想操之過急嚇著向幼薇,只有強自忍耐著。

  一隻手探入肚兜,毫不費力握住了那從未被別人觸碰到的酥胸,平日裡瞧她總是女扮男裝,也是一番俊逸風流的姿態,想她發育必然比一般女子小巧些,可現在將她的酥胸握在手中,卻分明豐盈可愛,如跳脫的小兔子在自己手中顫抖。

  「從來見你穿男裝像模像樣,沒想到如此豐滿動人。」蘇景澤兩手不停玩弄,卻還不忘出言調戲,嘴角一抹邪氣的笑。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已經驚得三魂七魄都要跑光,向幼薇完全慌了,哪裡還說得出什麼,只是無助地抬起頭望向蘇景澤,「你……會痛……我扮男裝都……會裹胸。」

  「以後不許了,不許你再扮男人,更不許讓別的男人戀上你的人。」他小指一挑,最後一件褻衣也落了和別的外衫一樣的下場,飄落地上,就連僅穿的肚兜也都斜斜的搭在了肩膀一邊。

  聽到這話,向幼薇瞪他一眼,「從來不知你如此霸道不講理,那你也不許再和別的女子……就是這樣。」

  那一個眼神媚眼如絲,分明含嗔帶笑,蘇景澤瞧著,腦海裡唯有綺念,想著那翻雲覆雨的銷魂去處,哪裡還聽得清楚她的話,只是一味著點著頭,「好!」話音未落,一隻手已經悄無聲息移到身下扯掉了褻褲。

  身下突然一片冰涼,向幼薇吃驚吟哦出聲,感覺到因為長期練武變得指腹帶繭的大掌,一下下輕撫著自己的翹臀,眼角都要沁出淚來。

  「蘇景澤,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此刻想來,自己很早就厭覺出來穌景澤對自己的目光中的異樣,只是當初心底不肯承認,這時候卻實在是無處可逃了。

  不過,向幼薇的心底還是有一絲疑惑的,往日裡見大姊與文家大哥相處都是彬彬有禮的,怎麼自己身邊這人就一副急不可耐的登徒子模樣,兩人尚未婚娶就做了這等羞死人的床幃之事,傳出去還不笑煞人。

  「莫不是你還不信我,薇兒,此時後悔可是來不及了。」蘇景澤俊臉帶笑,一手勾住那不盈一握的纖腰,邪佞的握住胸前豐盈輕揉幾下,已經低下頭薄唇含住了胸前玉珠輕輕吸吮。

  「哦,景澤!」這樣的親昵,向幼薇只覺得腦海裡什麼東西斷了線,思緒已然脫韁,哪裡還有什麼有的沒的想法,瞬間只覺得身體如同被洪流猛烈衝別,已是顫抖不已。

  那舌如同不知饜足的妖怪,在自己身上隨處肆虐,從耳垂、頸項,又慢慢流連於裸露在外的肩背。

  嬌嫩的身軀從未被男人觸碰過,向幼薇的羞怯已是不能自持,全身布滿了羞怯的紅暈。

  她是尚未經過人事的閨房女子,哪裡是這男人的對手,何況蘇景澤向來邪氣入骨,折騰人的法子是層出不窮,此刻他指腹來回摩挲乳下的細嫩肌膚,另一隻手已經越發下滑,盤桓在腰腹間百般揉捏愛撫,讓她的身軀變得灼熱,如同在火中燃燒,扭動的越來越烈,就連身下的幽穴秘境都起了濕意。

  敏感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向幼薇的臉頰已鮮紅嬌艷如玫瑰花瓣,在他邪肆的逗弄之下,流出連接不斷的吟哦,如美玉般細膩白皙的雙腿交疊在一起不斷搖擺,想要擺脫私密處奇怪的感覺。

  兩人緊貼的身體讓彼此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蘇景澤邪笑著看她的動作,覆上耳畔輕聲調笑,「想要了嗎?」

  要?要什麼……此刻的向幼薇全然陷入又羞又窘的境遇中,只一心對抗那古怪的情慾,根本不敢再抬起頭。

  瞧她這般模樣,蘇景澤可不會輕易放過,大掌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果然懷中的佳人已經羞澀不能自己,瑩白的貝齒咬著下唇,晶亮眼眸中含著絲絲情慾,烏黑細長的睫毛因緊張而來回顫動……這模樣,羞澀中露著嬌媚,魅惑中隱著可憐,百般撩人心魄,奪人精魂,簡直能要了男人的命。

  「薇兒,你好敏感!」男人輕笑的聲音響在耳畔,傾身向蒔把向幼薇抵在了帶著涼意的木桌上,手掌略一使力就把她整個人抱坐在上面。

  蘇景澤眼中慾望瞬間高漲,手裡的動作也是一刻不停,很快全身上下也赤裸如初生嬰兒,欺進了向幼薇雙腿間。

  「景澤……別在這裡。」察覺到他的心思,向幼薇簡直無地自容。

  蘇景澤,他……他竟然不讓自己躺到床上,而是在這桌子上……

  天啊!平日裡莫掌櫃他們偶爾也會來自己房中商量事情,大家就是圍著桌子而坐,此刻他竟然要在這裡行雲雨之事,想想都要羞死人。

  「薇兒,你這模樣真讓我恨不得一口吞下腹中。」蘇景澤知道向幼薇羞怯得厲害,可他偏偏弄出這許多花樣,嬉笑著逗弄她,「別人的洞房都是在軟榻上,想來沒什麼特別,娘子瞧你家郎君多聰慧,咱們的第一次可不能入了俗套,在這圓桌上玉成好事豈不妙哉,以後想起來也是一番念想。」

  「不要了……」向幼薇的聲音軟軟糯糯,推搡著不斷覆上來的身體嬌嗔,纖手卻不經意擦過他腹間,觸碰到一團溫熱的東西,好奇的往下一瞧,忽爆紅了臉頰,心底也有了些懼意。

  腦海中驀地想起那日看到的春宮圖,想來就是那東西行事,可當時看的畫本模糊不清,她從不知道男人的下體是如此模樣,猙獰嚇人,上面依稀還能看到清晰的經絡,她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粗長的東西如何能進得了自己的身體,若是強入,那豈不是要生生疼死自己。

  想到這,向幼薇已心有怯意,身體不斷輾轉後退,卻抵不住男人力道大,一個拉扯已經撲到他的懷中,感覺到怪物在自己雙腿間盤桓抖動。

  「不要……我不要繼續。」身心俱怕,向幼薇哀聲求著,纖細的身體不斷掙扎,卻引得蘇景澤下體越來越緊繃。

  他心知向幼薇是被自己的下體嚇到,連忙安撫:「乖薇兒,別鬧,那巨物長得雖然嚇人,待入了你體內卻是銷魂的好東西,第一次雖痛些,以後只怕你要不夠它呢,放心給我這一次,我自能讓你愛上這美妙滋味。」

  輕笑一聲,他牽著她四處躲閃的纖手覆上他的肉刃,「看,沒什麼可怕的,要是它真正纖細如木棒,只怕日後我們行房,你都要埋怨我不中用。要知道凡事都會倦怠,我卻不能讓你對夫妻之事失了趣味,這一次我們在桌子上,以後就連書房、花園,不管何處都要與你纏綿一番,到那時你還不羞死了。」

  「你……你淫賊!」聽到這樣露骨的話,向幼薇羞得無處躲藏,心中的懼意被他的逗弄打趣散失了幾分,心底溢出一絲期待。

  「淫賊?」蘇景澤眉梢一挑,嘴角笑容越發邪佞,「你既這樣罵了,那我不做些什麼還真是辜負了這名聲。」

  「你……下流……」

  「那我就非要下流給薇兒瞧。」

  蘇景澤說著,雙手使力撐開了向幼薇扭動的雙腿,看那勻稱雪白的修長雙腿,被迫分跨自己身體兩側,雙腿間就是曲徑幽深的蜜穴……

  「你……你欺負我……」不管她平日裡是怎麼樣的堅強,到了這時候卻只有滿腹的女兒家羞怯,說出口的話哪裡還有半分霧氣,向幼薇嬌聲埋怨他。

  凝視著眼前她撩人至極的模樣,蘇景澤的嗓音越顯低沉暗啞,不再望向那雙水汪汪的眼眸,突地輕輕一笑,大手忽地往下一探。

  「啊……」沒想到他的動作如此突然,向幼薇的眼眸瞬間瞪大,一聲嬌吟逸了出口。

  蘇景澤他竟然……竟然把手指探入到自己下體中,天啊,這個壞蛋對自己做出這樣羞人的事情,還能一臉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些迷戀地凝視自己的私密處。

  嗚……她以後要怎麼面對這個男人,真是羞死人了。

  「你……你……那裡不可以……」這邪佞的動作令她慌亂地想要夾緊雙腿,可那個停留在自己腿間的男人卻絲毫不退讓,她又氣又羞,推搡著他的胸口。

  手指在花穴中慢慢挺入,感覺到嫩肉擠壓著自己,蘇景澤好整以暇的笑看她,「薇兒現在說,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看她俏臉嬌紅,又覺得手指被花穴湧出的蜜汁浸濕,蘇景澤不慌不忙含住她胸前柔軟,手指加緊入侵的動作,待到潤滑些又加入手指輕輕一刺。

  「無論如何,今晚你都要成為我的人!」

  「有些痛……」青澀的身體承受不住太多愛慾,向幼薇忍不住痛呼出聲。

  可隨著他上下一起動作,一股奇妙的感覺卻茌自己的身體裡蔓延開來,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淪陷,就連向來理智的意識也越來越渙散。

  那種莫名的衝動令她無助地搖擺身體,想要驅散它離開自己,卻不知如何做,只能敏感的任由那古怪感覺越來越強烈,無法擺脫……

  瞧著向幼薇處子的羞澀,無限的魅惑寫滿臉上,蘇景澤心念更加熱切,又將另一根手指刺入她緊縮頻率越來越密集的蜜穴。

  下一秒,洶湧而來的愉悅快感奔襲而來,向幼薇揚起身子連聲吟哦,纖瘦的身子無力承受著那奇異的快感,讓她將一切遺忘,唯有眼前的這個人,感覺到他逐漸清晰明朗……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0:31 PM

第六章

  察覺到蜜穴縮緊的劇烈攪動,吻上向幼薇極致歡愉中撩人的臉頰,蘇景澤輕輕的笑了,「我的小薇兒,是不是欲仙欲死?」

  整個人尚未從快感的洪流中掙脫出來,癱軟在蘇景澤懷中的向幼薇聽到這羞煞人的話,臉上酡紅如血,根本沒有抬頭看他的勇氣,「不准你笑我……」

  「沒有笑你。」蘇景澤的聲音裡分明是滿滿的愉悅,迷濛的眼神中有著動情的愉悅,卻淺笑著說口不對心的話語。

  「我不信。」向幼薇有些嬌蠻的貼近他的臉,彼此四目相對,淺淺嘆息,主動覆上他的薄唇,萬般纏綿。

  那櫻唇含著女子特有的馥蜜香氣,柔軟中含著濕熱,吻得驕縱熱烈,美得勾人心魄,清淺的呼吸就在眼前,懷中赤裸如嬰兒的嬌軀也帶著不知名的輕顫,讓人心生憐惜,縱是鐵石心腸也必然化作了繞指柔,何況兩人間早是兩情相悅,哪裡禁得住這樣的引誘。

  一把攬住了纖腰,蘇景澤與她身體緊貼,自己早已緊繃的火熱抵在她的蜜穴口,研磨一陣,才啞著嗓子問道:「薇兒,我要進去了!」

  回應他的,是向幼薇抿嘴淺笑的一個頷首。

  得到允許,蘇景澤溫柔的笑笑,吻上她嘴角,深感慶幸,要知道這丫頭向來以與自己針鋒相對為開心的理由,這一次還真怕她臨陣脫逃,鬧脾氣折騰自己一道。

  經過那一場酣暢淋漓的高潮,蜜穴內已經濫流了不少花液,讓他的手指動起來順暢不少,想著肉刃進去時也不至於太難,可真到了進入的時候,那緊密不堪的花穴卻著實難為了他。

  不過才進去一丁點,向幼薇的眉頭已經皺成一團,雖未哭鬧不休,眼中的忍痛卻讓他心疼起來。

  「薇兒。」低嘆一聲,蘇景澤感受肉刃前端被緊密包裹的柔軟,舒暢得厲害,卻又有些太過緊窒,「忍忍,一會就好了。」

  他低喃,又將自己的火熱往蜜穴中頂進一寸,唇齒也不忘愛撫胸前嬌乳,揉捏愛撫,試圖讓她更加放鬆自己的身體。

  疼痛延綿不斷的襲來,向幼薇強忍著疼痛不願求饒,卻終究輕呼出他的名字:「景澤……景澤……」

  此時此刻,唯有喚著他的名字才能感覺到一絲絲的勇氣,雖然這男人是自己深愛的,可這感覺真是該死的痛,簡直像是整個身體被人撕裂一般。

  看她咬緊下唇強自忍耐,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蘇景澤又是難耐又是心疼,控制了慾望不敢前行,額上沁出了冷汗。為了讓她好受些,他抱她入懷,上身緊密貼著不至於太過顫抖,肉刃才敢慢慢的擺動,直到觸碰到那薄薄的一層阻礙。

  此情此景,向幼薇哪裡看不出蘇景澤其實也不舒服,自己疼痛得不好過,想來他被緊密包裹卻不敢移動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

  想到這,向幼薇疼痛得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攬住了他的脖頸,「景澤,沒關係,我心甘情願的。」

  「忍一忍。」愛憐的吻去她額角的汗滴,蘇景澤手指不斷刺激她的花蒂,低聲安慰一句,這才狠下心突然一挺腰,而後便將他巨大的肉刀徹底地、沒有一絲保留地刺入她體內,貫穿了她的花徑直達最深處。

  被撕裂的劇痛突然侵襲全身,向幼薇無助的低呼出聲,手指狠狠嵌入蘇景澤肩膀中。

  老天!是誰說男歡女愛,依她看應該是互相折磨才對,這該死的疼痛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蘇景澤是個騙子,說什麼愛上這種滋味,見鬼的,他巨大得令自己幾乎無法承受……

  將肉刃整個深埋在向幼薇溫熱的花穴中後,蘇景澤便不捨得再移動身體,只是一次次撩撥著她的嬌乳與花蒂,引誘她釋放出更多的愛液,讓疼痛不至於那麼劇烈。

  一番愛撫後,這撩撥終於有了些用處,向幼薇的身體還是輕輕顫抖,口中發出誘人的吟哦聲,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羞恥,雖然疼痛的感覺不再是那麼激烈,有些緩和,最奇怪的是私密處湧出的一股充實感,讓她羞澀不能自己,更有種慾望想要得到更多。

  這一切,她都沒有勇氣說出口,不過蘇景澤哪裡感覺不到她的放鬆,一邊低聲安撫,一邊已經開始慢慢抽送,深入淺出,引誘著她身體最深處的慾望。

  「啊啊……慢些……」向幼薇難耐的哀求,腰肢卻開始隨著他的律動擺動,感覺著一股奇異的愉悅緩緩在體內散發開來,越來越濃烈。

  望著她雙眼迷濛羞窘極了的可愛模樣,蘇景澤笑得邪氣,肉刃離開花穴片刻,卻又更加深入,調笑著看她,「想要了?!」

  想不想要,這問題真夠放浪的,儘管想要得到更多的疼愛,可她向幼薇才不會張口祈求這男人的愛戀,只是媚眼一瞟,夾在蘇景澤腰腹間的雙腿夾緊一些,果然這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大掌愛撫嬌乳的動作也強烈了幾分,帶著幾分疼痛快感。

  「小妖精,你還真是聰明,好吧,我就心甘情願如了你的心意。」

  話音一落,他便放向幼薇躺在桌上,抽插的力度和速度同時加快,再也不克制自己的慾望,每一次都強悍的搗向她花徑深處,次次直達花心。

  「啊……啊……景澤……」伴隨著那一次次的進入,向幼薇發出短暫而又難耐的吟哦聲音,尤其每當肉刀進入最深處,私密處便有一種受刺激的感覺蔓延,讓她有股呼喚出聲的強烈快感。

  可偏偏這男人不肯如她意,每每即將達到高潮,就放慢了抽插速度,只是一遞遍研磨著花心,酥麻入骨。

  終於,這感覺聚集成一股狂潮,在他持續的抽插中越發強烈,向幼薇無助的搖擺著身體,嬌啼聲聲,撩人心魄,「景澤,我受不住了……快停下……」

  可惜蘇景澤還未釋放自己的慾望,哪裡肯放過她,一次次猛烈地抽插,深入淺出,又動了幾十下才放鬆了精關,一個強烈的衝刺,熱液延綿釋放進蜜穴最深處。

  感覺到花穴被一陣熱流沖刷,向幼薇終於放鬆的癱軟下來,有些暈眩的倒在桌上,任由蘇景澤輕緩抽離自己的身體,一陣空虛莫名襲來。

  情慾初時還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做起來有多累,這會兒才覺得渾身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只是任由蘇景澤毫不費力抱她到床上躺好,拿細膩的絹布幫她擦拭了身體,他也才躺在外面,兩人赤裸的身體緊緊相擁。

  「累壞了吧。」男人的身體本就強壯得多,恢復的也快,何況蘇景澤素來注重鍛鏈自己,看向幼薇一臉累得睜不開眼的模樣,他溫柔一笑,把她紛亂濡濕的髮絲撥到耳後,輕柔的揉捏著她的腰腹,舒緩第一次的不適。

  「嗯。」向幼薇沒力氣開口,只是輕輕點頭,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兩人之間沒有絲毫的距離。

  看她這副懶貓一樣的嬌憨模樣,哪裡還有平時的一分凌厲,蘇景澤的心瞬間柔軟得一場糊塗,卻尤不忘戲謔打趣她:「放心睡吧,我即便再想,也不忍折騰你,以後有的是機會。」

  腦袋輕搖幾下表示不滿,向幼薇突然睜開眼,目光柔和的凝視著蘇景澤,「真的還有以後嗎?」

  這樣的她如同一個祈求誓言的孩子,水汪汪的眼眸透過期待,讓蘇景澤的心一次次的酥軟,簡直忍不住要一次次占有她的身體。

  「是真的,我們還有一輩子那麼長!」細柔的吻落在她額頭,蘇景澤發誓一般的說道,目光從始至終未曾離開她的臉龐。

  這一次,向幼薇得到了此生從未有過的滿足,眼圈不自覺慢慢的濡濕,卻又強忍著怕他看出,纖細的手指覆上他的眼睛,「別看我,我現在好醜!」

  渾身一絲不掛,脖頸、身上都是紅腫的吻痕,唇瓣都被吸吮得腫了起來,就連一向引以自豪的細柔黑髮,也都被汗水濡濕黏在了臉上,這樣子一定醜死了,她才不敢讓蘇景澤多瞧幾眼,說不一定他一會兒就會後悔得到了自己。

  不過蘇景澤沒有讓她如意,大掌一握把她的手指盡收手中,凝視著她的目光熱切溫柔,「我最喜歡你此刻的模樣。」

  「髮絲散亂、滿身痕跡,有什麼好看的……」她不相信的嘟囔出聲。

  「因為……」蘇景澤邪氣一笑,靈巧的舌舔舐她耳畔的敏感處一下,換來她幾下不自覺的顫抖,「因為雲雨過後的你,最是此刻模樣盡銷魂,有一首詩說得好,你難道沒聽過,『宿夕不梳頭,絲髮披兩肩,婉轉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這就是閨房情趣。」

  「你……你又無端戲弄人家,無恥!」此時眼看自己又被戲弄一番,向幼薇心裡不覺惱怒倒有幾分甜蜜,一句斥責的話也說得婉轉動聽。

  「無恥。」蘇景澤哈哈一笑,翻身壓上她的身體親暱一番,「你是說我無恥的占有你的人和心,還是無恥的把你放在心裡放不開,或者是嫌棄我無恥的自作主張珍惜、愛護你一輩子。沒良心的妖精,我剛才可是拚了命討好你,剛才你可還搖擺著纖腰逢迎我的進入,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罵我無恥,怕你今後就是愛極了我這無恥之徒呢,娘子,叫聲好相公來聽聽。」

  被他手臂圈著壓在身下,向幼薇左右閃避都避之不及,看著他一下下擺弄自己的身體,笑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不要……就是不叫,我可還沒嫁到你府裡,才不是你的娘子。」

  「哼,都成了我的人還敢這麼囂張,看為夫早日回稟了岳丈把你娶回家,非得夜夜春宵折騰你這沒良心的丫頭!」

  「你真要去見我爹爹?」向幼薇聽聞這話心中一暖,動作不過慢了幾分,已被蘇景澤按捺在懷中上下其手。

  「今生我非你不娶,自然要去見過岳丈大人。」蘇景澤唇角輕揚一笑,目光中露出一絲沉思,「只怕到時候我已然成了落魄的平常人,岳丈大人會瞧不上我這無賴樣子。」

  「不會的。」向幼薇被他眼眸中的鄭重驚嚇到,好似發誓一般的捂住他的嘴,「不管你是誰,只要是我喜歡的人,爹爹一定也喜歡。」

  「哦,是嗎?」蘇景澤動容,薄唇吻上她的掌心,「乖薇兒,把剛才的那句話再說一遍。」

  「什麼話?」向幼薇裝傻,後知後覺,自己吐露了心底最深處的心思。

  「你說你什麼我,就是這句話。」蘇景澤不依不饒。

  無辜的眨眨眼睛,向幼薇決定裝傻到底,「我忘記了。」

  開玩笑,難道要她自己說已經喜歡這個男人很久了,從認識他不久,就有些迷戀這個霸道又熱心的男人。

  他霸道,總是習慣替她決定所有的一切,可那所有的決定都是對她最好的,不是嗎?而且後來的相處中,這男人已經一次次退讓,全身心的愛護著自己。

  他喜歡端架子,可在流落的日子裡,他因為擔心老婆婆照顧不周,一遍遍不厭其煩的餵自己喝薑湯,陪著自己說笑,忍耐一次次的捉弄,還親自下廚煎煮湯藥。

  還有剛認識他時,覺得這人總嬉笑怒罵、不正經,空長了一個好模樣,卻是花心善變,可從認識到現在,這個男人雖然總是笑嘻嘻不著調的樣子,可他做起事情來絲毫不合糊,什麼棘手的問題到他這裡總能輕鬆化解,至於花心就更是不實的指控。

  蘇景澤雖然笑嘻嘻的,可面對一個個女子的故意靠近和糾纏,他目光中的冷意是絲毫不掩飾的,讓所有打了他主意的女人退散。

  還有他的好人品、完美的教養、武功高強、看人眼光毒辣、做事有條不紊、性格生動有趣,不會讓人覺得無聊……至於缺點,有什麼來著?

  呃,看來,自己還真是喜歡他喜歡得很深了,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那些所謂的討厭的理由一個個都成了好處,自己竟然還能堅持到現在都沒有說出口的打算,若不是他霸道的索愛,自己是真的要沉默到永久嗎?

  她想不明白,可心底知道,和蘇景澤走到眼前的一步,她絕對無怨無悔!

  想到這,她嘴角揚起甜蜜的微微笑了。

  看著她那個冥想中的微笑,蘇景澤也邪邪一笑,「不乖的薇兒,看我不給你些顏色瞧,你真的會無視我到底,既然不說,那總有辦法讓你說出口的,原想著心疼你今晚勞累,看來也不是很累嘛!」話音一落,那不安分的祿山之爪再度襲來。

  向幼薇哀怨的呼累,連聲求饒,卻再換不來蘇景澤的憐惜,不多會兒,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嬌吟在房內再次響起來,曖昧的聲音讓人心裡心癢難耐,就連頭頂的月光也羞澀的躲進了雲裡……

  ※ ※ ※

  蘇景澤一定是自己命定的戀人,所以才會在茫茫人誨中兜兜轉轉遇到他,相識相愛,相知相許。

  自從那一夜的纏綿發生,這個原有些驕傲的男人就有了徹底的變化,他變得越來越溫柔,

  好似自己是他手心的珍寶,萬般憐惜仍嫌棄不夠。

  在每一個寂靜的夜裡,兩人交頸而眠,床第之歡如膠似漆,好似人間最情深意重的神仙眷侶。

  他會花心思逗自己開心,雖然大多時候都顯得有些笨拙;他會陪著自己上街遊玩,品嘗最好吃、最奇怪的吃食,玩小孩子喜愛的小玩意,千辛萬苦爬到山上拜佛,去繁花似錦的湖上遊玩,做一切戀人應該做的事情。

  人前人後,也總是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在乎,彼此一個目光的流連,一個相識而笑的溫情,一個掩飾的輕咳,都能幸福得笑出聲,這些應該是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現在全部被自己緊握在手中。

  原該安心的享受這一切,像一對世間在普通不過的小夫妻那樣,長長久久,舉案齊眉到白頭,可是,這樣的美好的時刻是真的存在的嗎?向幼薇沒有太多的堅信。

  雖然蘇景澤是最好的,給自己的所有也都是最好的,可是,還有很多事情晦暗不明不是嗎?

  比如他是誰,身分為何,家世怎樣……還有,最重要的是,兩人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有時候,向幼薇會暗自期待蘇景澤只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家世也簡單清白,然後,她不會有一丁點嫌棄他,也不會減少一丁點對他的愛戀,因為喜歡的是他,所以只要有他在身邊,什麼都好。

  有時會期待自己所想成真,但是總有隱隱的不安,那麼細微,卻不可忽視,只因這期待有些不真實,他會是個窮小子,這一切可能嗎?

  那麼完美的行為舉止、左右應對,即便只是他的一個小舉動,都透漏出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氣魄,這樣貴氣天成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只是個普通人。

  記得青寧這大剌刺、頭腦簡單的丫頭,都直言說他肯定家世不凡,不然不會有那麼強大的氣勢,更何況莫掌櫃這個眼光老到的長輩,一次次隱晦的對他身分有質疑的暗示和關懷,所以真的有他當初所說的那樣簡單,他只是一個遭人追殺的官宦之子?

  還有一點讓她不得不多想的是,那些她感覺到隱藏在暗處的人!

  這是一個大膽的猜測,有些只是一種錯覺,所以大多時候不願把自己的胡亂猜想告訴蘇景澤,惹來他的不安。

  可是,她真的有一種兩個人的一切,都在別人的觀察之中的感覺,比如上次去湖心遊玩,不遠處同行的一艘並不招搖的船,那上面沒有聲樂,也沒有嬌媚的歌姬撫琴唱曲,只是安靜的往前走,自己的船停下,它也停下;船開動,它就走,好像是和自己的船步步跟隨。

  還有很多次出外遊玩的街頭,那些隱隱藏在暗處的目光和打量,還有蘇景澤一如往常的一切,這所有都讓她不安。

  如果一件事已經那麼顯而易見,可你身邊那個總是敏銳聰慧的男人,卻一反常態的「正常」,那這是不是代表一種不正常呢?

  想來想去,還是只有兩種可能,蘇景澤知道有人跟著,來人是友,卻因為一些隱情不願說破;第二種,來人是敵,可他有保護自己的萬全之策,不懼怕所以才能如此坦然。

  可這兩種可能的前提都是,蘇景澤知道那些人的存在,那是不是代表他隱藏了些什麼?他不說,也許有自己的理由吧,向幼薇這麼安慰自己,抑或是那些人的存在只是自己多心,只是自己的錯覺。

  可惜,最終那些讓她內心不知名懼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那樣一個平靜的下午,在那樣一個平常的日子裡,幾個相貌普通的高大男人找到了自己的落腳處,見到前來開門的小廝,面色嚴肅的說他們是蘇公子的家人,來接他回府。

  沒有粗聲粗氣的高喝,沒有長相猙獰的壯漢,只是普通的幾個男人,只是短短幾句話,卻讓小廝嚇軟了腿,原因無他,只因他們的氣勢看似平凡無奇,那眼中的厲光卻是難以隱藏的。

  還以為是仇家來尋仇,小廝心思忐忑、戰戰兢兢把他們帶到了蘇景澤的院子裡,然後驚奇的發現那些看似硬漢子的男人,見到蘇景澤都是異樣的恭敬,滿臉的嚴肅,就連一個隨意的眼神都沒有,只是說了一聲:「公子,屬下奉命迎您回去。」之後就不再言語。

  那些人待在府裡五、六日,很有耐心的等待蘇景澤最終的點頭。

  對於蘇景澤選擇回去,向幼薇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好似命運終究還是沿著既定的方向走了下去,雖然,他強烈拒絕了自己要留在這裡等他回來的主意,態度堅決的要她一同回去,說這是一個交代。

  面對他執著的要求,向幼薇沒有反抗到底,可蘇景澤遺是忍不住有些無奈,不是喜歡強迫她,只是從此兩人便是同心一念的夫妻,所以,他要她一起面對。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0:46 PM

第七章

  馬車顛簸在路上,雖然裡面的擺設看起來很舒服,可實實在在坐了幾天,別說是向幼薇這個女兒家,就是景澤都有些不耐煩,對著前來接應的人沒個好臉色。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濃眉緊蹙的模樣,向幼薇只覺得有些好笑,心底又有些隱忍的憂傷,伸出手撫上他的額角,輕聲安撫:「他們也是你的家丁,能不能不要亂撒氣?」

  雖然這些人的出現讓她那麼不安,可是她還是不願意見到蘇景澤暴虐的一面,畢竟那些人只是食君俸祿,忠君之事,有些事,不是他們想不想做的,就如同此刻的她。

  自從和蘇景澤走到那一步,生命的軌跡已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雖然這改變並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但是,她不會後悔。

  景澤瞪一眼懷中摟著的佳人,沒好氣的作勢咬上她手指,「我還不是擔心你疲憊,馬車慢一些也沒什麼,這樣的顛簸誰能受得了。」

  「是嗎,我倒看你有些不一樣,暴躁得很。」向幼薇挑眉笑,和往常一樣的質疑這個男人說出口的話。

  只是最平常不過的交談方式,卻沒料到景澤臉色快速變了一變,很快又恢復平淡。

  向幼薇是極敏感的女子,跟著爹爹學做生意,也會揣摩別人心思,即便是快速閃過的一個躲閃目光,心底卻還是起了漣漪,何況心裡早有猜測和懷疑。

  蘇景澤為何會受傷落在這裡?他的解釋明顯漏洞百出,也不知為何,從來謹小慎微的自己,這一次偏偏那麼輕易相信了他的話,進而走到今天這一步。

  和景澤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她從來沒後悔過,並且確定以後也不會後悔,可是,如果有隱瞞,即便心底明白他也許有苦衷,自己應該會難過吧。

  景澤,你怎麼不開口呢,我一直在等待你解釋,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向幼薇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激,只是女子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有些不簡單。

  你的高貴、你的好,還有你的隱瞞,一個普通落難男人,面對前來迎接你的家丁,你卻只有一臉的不悅和厭惡,加上這段日子的躲躲閃閃和暴躁的情緒,怎麼能不讓人胡思亂想?

  可是,如果他不想說……凝視景澤片刻,向幼薇嘴角終於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低下頭想著什麼,沒有繼續問下去。

  呵,自己終究是寧願相信他的吧。

  「在想什麼?」蘇景澤凝視著懷裡的女子,目光幽深,臉上的笑意卻是如往日一般輕鬆自在的,帶著一股得天獨厚的俊逸。

  「在想你這個人怎麼會如此囂張,還有些可惡!」她笑著埋怨,媚眼如絲。

  「哦!」眉梢輕挑,蘇景澤笑得有些張揚,挑釁一般看她,「這我倒聽得有些不悅了,從來都是人誇我風流倜儻、儀表堂堂、為人穩重踏實,你怎麼能這樣詆毀我。」

  「你倒是不客氣,確定那不是恭維?」毫不客氣回應,向幼薇也是笑得一臉狡黠。

  她喜歡這種鬥嘴的感覺,好像還是以往的兩個人,什麼都不曾改變。

  瞇著眼睛想了片刻,蘇景澤回答的坦蕩:「不確定,似乎真的有很多人不敢對我說實話,既然這樣,那為夫是真的要聽聽娘子的埋怨來自何處了。」

  「你……別亂叫。」瞪一眼眼前胡言亂語的傢伙,向幼薇眼光往馬車外面一瞥,暗示了隔牆有耳。

  「我們本就是夫妻,怕別人聽什麼!再說,我們就算不開口裝啞巴,別人也未必不知道,你想要撇清我已是不可能了。」蘇景澤說出的話古古怪怪,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又有些鄭重其事。

  說完自嘲似的輕輕一笑,垂下的眼眸掩飾了他的心思,讓向幼薇看不清楚,卻分明感覺到一絲冷意,這也是蘇景澤不常出現的一面吧,冷漠自持。

  她不討厭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便他這些日子變得有些不一樣,內心裡還是一樣的喜歡在他身邊,但是向幼薇也不喜歡這另一面的過多出現,因為會讓自己覺得陌生,所以她裝作沒有聽懂這些別有深意的話,只是訕笑著把話題引回到原來的問題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怪你囂張可惡,那是因為那日的晚上,你親口對我說過幾句話,你說讓我最後一次選擇,如果我真的決定一生不理會你,你就會永遠離開,那是說真的嗎?」向幼薇說到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安靜,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

  蘇景澤瞧在眼裡,卻只覺得無奈,他知道向幼薇很聰慧,遠比這世上的大部分女子都聰慧些,且不只聰慧,還有著異於常人的決絕,如果她愛上一個人必定愛得義無反顧,但如果想要放手,怕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她的決定吧。

  正因為如此,他對於有些事情才諱莫若深,只怕說出口便會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比如此刻的親密,比如發現被瞞騙後質問的目光。

  想了想,他也笑著開口,慢慢加大了力氣擁抱她纖腰:「當然不是,當時只是被你的躲閃氣急了,怕你還要退縮才說出那樣的狠話。」

  而現在的一切事實證明,他當時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當時沒有勇敢跨出那一步,沒有有先見之明的奪了她的人、她的心,給自己爭取了更多解釋清楚的時間,待到此時這些人尋來再去解釋,怕是今日的情景又是大不同,成了一拍兩散的分道揚鑣。

  所以直到現在,他還是慶幸自己當時的決斷。

  「那我要是真的沒有答應你呢,你該如何?」背靠著他的堅實胸膛,向幼薇斜首看他,輕聲喟嘆。

  驀地笑了,胸膛伴著笑容一下下抖動,蘇景澤吻上她臉頰一下,「那我就化身成你說的無恥、無賴之徒,厚著臉皮對你死纏爛打,不怕你不從了我。」

  向幼薇捶打他一下,失笑,「你倒是坦誠,我還以為你那日說的是真話,心裡擔心得很呢。」

  「擔心什麼,有我在你身邊!」

  沉默一下,向幼薇露出一個乾澀笑容,「我不擔心你的心,只擔心命中註定,擔心那一晚你一語成讖。」

  「不會!」蘇景澤這樣說,語氣堅定。

  「那就好,景澤,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往他懷裡使勁靠靠,向幼薇輕聲說道。

  蘇景澤微微一笑,看著她全不設防的躺在自己懷裡閉眼歇息,一絲甜蜜感覺湧上心頭,發自內心的笑意越來越濃。

  可再瞧一眼窗外騎馬的家丁身影,一絲輕嘆也還是逸出口,如果日子沒算錯,再過兩日也該到京城了,儘管一直拖拉行程,這一日還是免不了到來,真如薇兒說的命中註定的感覺呢。

  不過,即便是上天註定,薇兒,為了你,我寧願逆天而行!

  ※ ※ ※

  又在馬車上顛簸兩日,在向幼薇身上骨頭都晃斷之前,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蘇景澤傳說中的家。

  這一路的顛簸恍惚還在夢裡,原想著到了目的地可以好好休息,清醒清醒疲累的身體,但現在的情況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原來人生如戲,這現實卻更像夢境一些。

  如果有一日你發現,原本以為盡在掌握的咫尺之間的男人,變成高高在上的存在,你該怎麼做?慶幸與之結交,還是從此避諱身分,相忘於江湖……這發生可能性極小的一件事,也許會有一萬個答案,向幼薇卻覺得自己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哭笑不得,還夾雜著隱隱的不安。

  一路上隨著蘇景澤往家裡趕,不是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也在自己心裡做了許多的猜測和懷疑,可即便想了那麼多,也從未有此刻這樣的驚詫。

  朱欄玉砌、雕梁畫棟的院子,森嚴肅穆的王府,絡繹不絕迎出來的侍衛美婢;得到消息,早早守在王府門口前來等候探望的文武百官;還有前腳剛站穩,後腳就送到的皇帝親自賞賜的奇珍異寶、珍奇古玩……這一切,都讓向幼薇感到無措,直到看著景澤被人擁簇著離開,她才慢慢回過神來,任由身邊等候的大丫鬟帶自己去到該去的地方。

  身側走著的丫鬟算不上貌美,也只是清秀,可那通身的氣度看著讓人不敢小覷,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向幼薇只是愣愣的,面無表情看她邊走邊介紹王府的一切。

  「向姑娘,王爺還有些急事需要忙,您先住到金蘭苑歇息,裡面都按著您的喜好,早早的安排好了。」

  向幼薇不置可否,在陌生人面前,她已經習慣了這樣隱藏自己的情緒,彷彿什麼都不在意,也就不會被傷害,可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內心一瞬間的驚詫足以稱得上波濤洶湧。

  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原該是一句極妥貼的話,聽入耳中卻很刺耳,自己的喜好等那些東西對於這座府邸這裡的人,應該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可事實上,自己的一切在這些人眼前彷彿是完全清晰的,尤其在看到幾乎照著她所想像的一切收拾好的院子、玉蘭花、素雅的瓷器、滿屋子的書……她有些無奈。

  蘇景澤,不,應該是景澤,這個男人真的好能耐,簡簡單單複製了的自己一切,看似溫柔的捧到自己眼前,那為什麼心底沒有絲毫的喜悅,卻只有濃烈的失望?

  不過幾個月的相處,自己的一顆心全部端出來,所有的一切被人熟知,她卻還蒙在鼓裡,對景澤完全不了解、不知道,此時此刻,對那個原該稱得上熟悉的男人,向幼薇有些失去信心。

  蘇景澤,景澤,七王爺,皇帝最疼愛的同母胞弟。

  原不該有聯繫的這些人,瞬間變得錯綜複雜起來,那些相處的時光,那些對視的模樣,原本應該很近很近,如今因著身分、地位,還有這庭院深深的王府,彼此之間卻只覺得隔著千山萬水,好似再也靠近不得。

  那一日,時間漫長像是一個人已經走完了一生一世,結局已然板上釘釘。

  向幼薇後來再想起那時的等待,已經有些記不清楚做了什麼、看了什麼,只是覺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直到夜半時分蘇景澤敲響房門。

  從來不習慣被陌生人伺候的向幼薇,早已讓安排來的婢女先去歇息,所以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只能自己起床打開院門,然後就被一個渾身冰冷的人擁緊入了懷裡。

  「薇兒!」蘇景澤擁著懷裡的戀人,滿足的喟嘆。

  整整一日,他的心裡裝不下任何東西,腦海裡只有向幼薇的身影,那樣地清晰,讓他恨不得立刻趕到她的身邊。

  可是,這裡是王府,而他是七王爺景澤,而不是當初的那個蘇景澤,所以他即便心不在焉也要勉強笑著招待朝臣,又腳不點地的趕到皇宮謝恩,順便和皇上聊家國大事,直到天黑才心急火燎的趕回來。

  回府的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該怎麼對向幼薇解釋一切,自己的身分還有隱瞞的理由,可是想來想去,卻只是更加擔心她在自己府裡會受委屈,越來越焦急,回來後才不管不顧身後別人的目光,徑直趕到這院子裡,擁住了自己的戀人。

  只有此刻深切感覺到她真實的待在自己懷裡,才覺得有些安心。

  向幼薇安安靜靜的被他抱著,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氣,看著面前熟悉的面容,想要對他展露笑容,心底的某個地方卻依舊徹骨冰寒。

  為什麼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他卻已經不是原來的他,這個冰冷的懷抱實在是溫暖不了自己的心啊!

  苦笑一下,向幼薇被他拉進房中,遲疑地打量他一身英武蟒袍,「你從哪裡來的,這麼渾身冰涼。」真是的,這男人為什麼要這樣完美,不得不說,蘇景澤穿什麼都英俊得懾人心魄,即便是這麼一件莊嚴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卻偏偏流露著遮掩不了的風流不羈。

  「剛從宮裡回來,皇兄設宴招待實在是推脫不得,你可曾用了晚膳?」看她一身寬鬆衣衫,顯然是從床上剛剛起身的模樣,蘇景澤關心的追問:「下人們對你可還好,我忙了一日沒時間陪你,薇兒可莫要生氣。」

  「不會,他們對我都很好,王府裡的膳食自然也是頂好的。」她淺笑,卻把心底深處的話隱藏。

  是啊,這裡的東西、這裡的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只可惜自己食不知味罷了。

  蘇景澤看著她的笑容,淡淡的,哪裡還有以往的美麗,只覺得心中好似針扎一般的疼痛,又是猛地把她打橫抱起來,大踏步上了雕花的軟榻。

  「呀,你做什麼,這可是王府,人多口雜。」向幼薇沒料到他突然的動作,一陣眩暈,自己已經被他壓倒在錦被之上。

  蘇景澤沒有說話,只是好似瘋狂般的扯開了向幼薇的衣衫,帶著些蠻橫的意味匆忙占領了她的身體。

  衣衫被他胡亂扯開丟到一邊,不過簡單撫摸幾下,覆在身上的男人就強硬的進入了自己的身體,那一瞬,向幼薇被疼痛占領,身體猛地僵直,額上很快沁出冷汗。

  沒有銷魂蝕骨的慾望滋味,只能感覺到乾澀的疼痛,每一次抽插都成了折磨,這樣的纏綿完全不同以往的溫柔縫翻,只覺得私密處一陣陣絞痛,已是蒼白了臉,可是她沒有拒絕,沒有抱怨,只是附和著他的一切動作,執意完成了這一場抵死纏綿。

  她實在是慌亂無措,寧願用這樣一種方式證明蘇景澤是屬於自己的,這個男人,也許內心深處也是極度不安的吧,不然怎麼捨得如此殘暴的占有自己。

  在情慾即將到達頂點的那一刻,蘇景澤一下下狠狠地進入,像是要把自己徹底溶入對方的身體,向幼薇也第一次放任自己發出嬌媚的高聲吟哦,讓整個房間裡都春意盎然。

  她知道,這是在王府,不是在那個偏僻的小鎮子上,所以她這個天降來客的一舉一動都被很多人看著,更何況蘇景澤這個貴氣天成的王爺,還風風火火的進了自己的房,與其遮遮掩掩,不願那些人猜測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宣告所有人,蘇景澤,是我向幼薇的!

  明日,不,也許是今晚,她不知羞恥勾引王爺顛鸞倒鳳的傳聞,就會傳遍整個王府甚至京城,但是她不在乎了,因為只有這樣真實的疼痛,她才能感覺到他們是屬於彼此的。

  一番翻雲覆雨後,兩人齊齊躺在榻上,安安靜靜,又突然齊齊笑出聲。

  「薇兒?」蘇景澤試探著喚她的名字。

  向幼薇的聲音有些情慾過後的沙啞,聽入耳中異樣的嫵媚風情,「怎麼?」

  「沒什麼,只想告訴你,自從遇到你,我就不是我自己了!」他喟嘆。

  收斂了全身的力氣翻身躺倒他懷中,向幼薇纖細的手指在他胸口打轉,「我也是,從今晚開始,我也不是我自己了,以後就是勾引王爺的狐狸精,不過,狐狸精可都是妖艷動人的,只希望我不辜負這名號才好。」

  「你呀,這時候還有心情陪我說笑,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股什麼都不畏懼的勇氣。」胸膛的震動顯示了蘇景澤的愉悅,他手指纏弄著她的髮絲,「得妻如你,我還有何憾!」

  「怎麼,想占我便宜,我可還沒入你家門。」向幼薇翻身俯視著他,臉上是驕傲如女王的傲慢,細白的指尖在他胸口曖昧的畫著圈,「想成為我的人,還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

  這樣的風情簡直讓人瘋狂,蘇景澤按耐著丙度襲來的慾望,感受她的挑逗,笑得一臉邪氣,「怎麼了,為夫剛剛沒有證明自己的能力嗎,是誰喊著受不住了?」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懂得逢場作戲的嗎,我可不覺得你很厲害哦。」向幼薇的表情驕傲如女王,赤裸身軀翻坐在他腰腹間,搖擺著自己的腰肢逗弄已經甦醒了的肉刀。

  「既然如此,那我再證明一次。」蘇景澤腰肢往上挺動,喘息聲已經粗重的忍耐不住。

  「不要你動手,這一次,我來!」妖媚一笑,向幼薇努力回憶著那一日在書房中,翻看春宮圖中看到的畫面。

  想了片刻,不顧蘇景澤滿眼的驚詫,已經有些生疏的俯下身體,靈巧的舌尖含住了他胸前茱萸,輕輕嚙咬舔舐。

  回應她的,是蘇景澤青筋暴起的忍耐表情,「你這個妖精,何時學會了這些?」

  「你那日拿走了春宮圖,又隨手放到了你房裡,我不經意翻了出來。」她魅惑的對著他的臉吹口氣,又低下頭一點點親吻他肌膚,「從現在開始,我服侍你,你也要做一些事情讓我滿意。」

  「什麼事情?」大掌握住了她的纖腰,蘇景澤肉刃找尋著蜜穴所在,這丫頭卻偏偏擺動腰肢不讓他如意,分明是有意捉弄。

  「你叫什麼?」向幼薇吻上他脖頸的同時開了口,卻問得是一個最顯而易見的問題。

  「景澤,當今皇上的同母胞弟景澤,排行老七。」雙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揩油,蘇景澤這一次真正毫不隱瞞自己的一切,「你……你個妖精……咬在那裡……我明日可怎麼見人。」

  「那為什麼騙我姓蘇?」報復似的掐他胸膛,向幼薇惡狠狠瞪他一眼。

  「我奶娘姓蘇,所以出外遊玩都是假以蘇姓,怕暴漏身分。」

  「如果一開始你是怕暴露身分,後來我們都有了夫妻之實,你為何還不對我解釋?」

  「我這次落難本就是被人追蹤陷害,在大內高手沒找到我之前都有危險存在,我不敢讓你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往往越危險,何況,那時候的你那樣倔強,我怕你會厭惡我的身分,選擇離開我。」

  吻住他的唇,向幼薇探進俏舌糾纏一番,感覺有津液滑出,才撐起身於在他上方舔弄自己嘴角,肆意的極盡引誘之舉。

  「那你現在不怕我離開?」

  「怕,不過起碼你不會那麼輕鬆地跑出去。」

  「這是拘禁。」

  「沒辦法,這一生我也只會拘禁你一人。」

  向幼薇凝視著眼前的人,眼圈溫熱,「這是不是代表,你還是我的蘇景澤,不是高高在上的七王爺?」

  「是,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的蘇景澤,你一個人的!」蘇景澤的回答毫不遲疑,擲地有聲。

  沉默對視半晌,向幼薇淺淺笑了:「蘇景澤,那這個問題這一生我只會問你一次,你可愛我?」

  「哎,我不想承認自己栽到了一個女人的手裡……」蘇景澤笑得有些無奈,卻掩飾不去內心無比的滿足,「可是,向幼薇,我愛慘了你!」

  「我也是!」

  話音一落,原本處於下風的男人已經翻身而起,笑容裡帶著邪佞,「既如此,我們可不能辜負了這大好的良辰美景,難得你主動,若不盡興那可真是委屈了我自己。」

  看他興致高漲的模樣,向幼薇「哎呦」一聲皺起了眉,卻怎麼也掙不脫,只得連聲討饒,剛剛一番折騰已然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自己剛剛也只是憑著一股心念挑釁,可現在卻真有些自討苦吃了。

  接下來,她不記得自己被這個男人狠狠折騰了多久,更數不清他脅迫自己擺弄出了多少羞煞人的花樣。

  只知道最後累得昏昏欲睡的時刻,蘇景澤緊擁著自己說:「薇兒,你放心,別管有多艱難,別管別人對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要相信我一定會解決好這一切,你只要從始至終站在我的身邊。」

  向幼薇記得自己當時迷迷糊糊點了頭,對這個男人,她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他那句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是什麼意思,難道兩人之間的問題除了身分的差距還有別的事情,她搞不懂。

  不過,有蘇景澤在就好,她相信他!

  那時的向幼薇是真的這樣想,毫不懷疑,從小到大,她都是爹爹和娘親的掌上明珠,從不認為自己的身分有什麼低微,所以也不覺得所謂身分的差距算得了什麼,所謂無知無畏,太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可是,後來的某一天她才明白,即便自己選擇相信,有些事早已註定了的,想要跨越雖然腳不易,可也不是毫無可能。

  只是,除了身分,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責任,這個詞的重量太強大,想要改變終究是太難,太難!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1:04 PM

第八章

  雖然想不明白蘇景澤是要怎麼做,可因為全心意的相信他,向幼薇還是安分的陪他住在了王府裡,平日裡,只要蘇景澤在府裡待著,兩人必定是廝守在一起,一刻也不願分開的模樣。

  這樣的糾纏,再加上那一夜的囂張,向幼薇果不其然成為了王府,乃至大半個京城的風雲人物,所到之處,總能聽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傳言,還有那些人躲在背後的議論,雖然聽不清楚那些人說了什麼,可想著他們的眼神畏畏縮縮,應該沒什麼好事。

  雖然那些半是怨毒、半是嫉妒的目光,讓她心裡不舒服,可想想也只是因為自己徹底霸占了蘇景澤這個高貴王爺的一切,得來一些幽怨並不過分。

  只有一個人的目光讓她隱約感覺有些不安,那人就是蘇景澤的奶娘,記得剛進來的第二日,蘇景澤很是興奮的帶著自己去見了她,說是從小被奶娘帶大,所以現在奉為義母在府裡頤養天年。

  那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面容和藹,滿臉帶笑,雖然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依舊能夠看出當年的美麗,那是一種善良的美,並不是傲人的寒霜花的艷麗,只見她親昵的幫著高貴的七王爺整理外袍,還有些不滿的埋怨他離家太久。

  只是這一幕,向幼薇就能夠體諒蘇景澤為何如此尊敬這個老人家,大概是因為,這天家高貴是高貴以可感情畢竟較旁人淡薄了一些.也許在這個男人少年的時候,所能得到的常人觸手可及的母愛,就是來自於這個安靜又美麗的奶娘吧。

  他們「母子」二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路上的奇聞異事、荒僻的山野風光,還有路上受的苦……就那麼緊挨著相坐,說個不停,好似把向幼薇隔絕在外,但是向幼薇一點都不惱,因為實在是新奇一個堂堂王爺對著別人撒嬌的模樣,所以看得很是興趣盎然,最後還差點笑出聲。

  就是這一聲笑,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蘇景澤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遺忘了向幼薇的存在,仔細看她表情發現並未生氣,才連忙介紹給奶娘。然後,那個老婦人就是長時間的打量她,從最開始的疑惑、不安到最後的開懷一笑,她說:「澤兒眼光實在是不錯,我喜歡這丫頭。」

  此言一落,蘇景澤像是鬆了口氣,兩人笑呵呵的說了很久,向幼薇也喜歡這個老婦人,一點也不摻假的真正喜歡,她善良和藹,倒像是家中的長輩,讓她心安。

  那一晚,三個人聊了很久很久,蘇景澤忙得說自己這一趟長了多少見識,向幼薇就不識趣的拆台,抱怨堂堂王爺真心嬌貴,落難了還想著讓人伺候。

  蘇景澤說看我還給您撈來一個多好的媳婦,向幼薇就幽幽抱怨,我以前那是被你矇騙的,現在就有些後悔了……然後,兩人針鋒相對的吵鬧起來,奶娘站在一邊是幫襯著打鬧,看著兩人的目光滿是愛憐。

  所以,後來住在王府的日子,只要蘇景澤不在府裡,向幼薇就厚著臉皮去纏奶娘,時日久了,關係好的簡直像親生母女,都能合夥欺負蘇景澤,還毫不隱瞞說了很多景澤王爺小時候鬧的笑話。

  待到夜裡,兩人一床錦被睡個並頭時,向幼薇就嘻嘻哈哈嘲笑他一番,讓蘇景澤頭疼不已。

  按說,這樣的日子應該是暢意快樂的,心愛的男人在身邊,他在乎的人也喜歡自己,好像一切都很完美了,但向幼薇總是在隱隱的擔心。

  不為別的,只為奶娘偶爾露出的奇怪目光。

  那目光出現,是在偷偷看自己和蘇景澤要鬧的時候,裡面帶著深深地憐憫和哀傷,好似正在看著一出正要上演的悲劇,那是一個長輩發自內心的哀憐,向幼薇看得分明,心裡不由得有些慌,再想想蘇景澤說過什麼事都不要相信,還有丫鬟們背後看笑話的眼神,於是越來越不安。

  終於有一天,這不安在一道傳召中成為現實。

  那時她正在奶娘房裡學著泡茶的功夫,然後就有宮裡的太監來傳話,說是太后傳召向姑娘進宮。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向幼薇愣住了,她好像從來都遺忘了一件事,蘇景澤的母親,另有其人,而那個身為太后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並不是很想見到,所以內心有些刻意的選擇遺忘。

  可是,現在有了傳召,她有什麼能耐能不去,所以,只能深深地叩頭謝恩,收拾一下就坐上了太監帶來的小轎。

  轎子離地的時候,向幼薇突然心慌不能自抑,掀開轎簾看向奶娘,低低叫了一聲,孩子一般的慌亂眼神。

  奶娘是親自送了她出門,見她這模樣,眼圈已然紅了,依依不捨的抓住她的手囑咐要謹慎小心,等她回來一起用晚膳之類的安慰的話。

  聽著這些,向幼薇心頭一暖,就要開口,卻被那太監猛地搧下轎簾。

  小轎外,是他對奶娘毫不客氣的訓斥:「蘇氏,你可真是越來越菩薩心腸了,太后的心思你不是不懂,不幫著達成願望已是大罪,這會兒瞧著你們倒好得如母女一般,我一定要把今天看到的告訴太后,倒要看看你這樣做,能不能受得了太后老佛爺的處罰,老胳膊、老腿被打得一命嗚呼,可怪不得別人。」

  慈祥和藹的奶娘喏喏聽著,陪著笑臉還不忘囑咐公公照拂自己,卻被那太監一次次冷嘲熱諷。

  向幼薇在轎子裡聽得怒火中生,可她知道自己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於是沒有再次掀開轎簾,只是用帶著恨意的目光瞪著轎外的太監,語氣冷漠:「公公,天也晚了,咱們是不是快點去見太后?」

  終於,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停了下來,轎子緩慢往前走,好似走向一個並不知名的未來。

  向幼薇安坐轎內想著奶娘的卑微,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蘇景澤身分的天差地別,閉上眼,已經是有些眼淚含在眼眶不肯流出。

  ※ ※ ※

  第一次踏進皇宮,向幼薇只覺得世事無常,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這樣的地方有牽扯,可如今,因著一個捨不下、放不開的男入,她竟然也成了皇宮裡的客人。

  因為有太后身邊的人陪著進來,一層層宮門口的侍衛不敢多問,一路上倒也通暢無阻,向幼薇一路上都是屏氣凝神的沉默,面無表情跟在太監後面,只有想到此刻蘇景澤就在這深宮裡哪座宮內與皇上商議國事,想著兩人也許會在這地方相遇,心底才有了一絲溫暖,露出幾分笑意。

  她把自己沉入到美好的遐想中,亦步亦趨跟著太監往前走,待到終於快要走到太后的景安宮,卻有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這一路上的沉寂。

  那時的她還在念著蘇景澤,所以臉上表情柔和的好似籠罩了一層光,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前面的太監急急忙忙跪下,高呼一聲:「長公主千歲。」

  受了些驚嚇,向幼薇不顧規矩的抬起頭,就瞧見不遠處站著一大群人,裡面被簇擁著的宛然就是一個裝扮異樣華麗高貴,恍如神仙妃子的年輕女人。

  驚詫過後,向幼薇在太監的斥責中醒過種來,趕緊跪下,學著說了一句:「長公主千歲。」

  想來,這就是她見到的蘇景澤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人,長公主景惜。

  跪倒在地上,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向幼薇有些惡趣味的想,這會兒眼前會不會上演戲文裡的那一幕,高貴的主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動手懲罰低微的女子,教會她尊卑教訓。

  不過,她這一次倒是真的想錯了。

  被人眾星捧月守在中間的長公主,只是靜靜地走過來讓她抬起頭來,高高在上的凝視她一番,然後嘴角很輕的抬一下,「原來你是這個摸樣,看著是個聰慧的妙人,怪不得皇弟傾心相護,只是可惜……」話未說完,便搖搖頭,一行人遠遠地走開了。

  向幼薇跪在地上,想著剛剛長公主那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一顆心瞬間冰涼。

  她聽說過宮裡的人向來只說三分話,從不會把事情說得分明,可從來不知道,有些時候,短短的一聲嘆,遠比一頓雷霆大怒更讓人心冷,能傷人甚深的,不只是明槍暗箭,那些高高在上悲憫的目光,更容易讓人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無力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

  看她愣愣的跪在那裡,太監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還是吆喝著她起來,又急衝衝的趕往近在咫尺的太后宮中。

  與自己生活遙不可及的皇宮就在眼前,比傳言和想像的更加富麗堂皇,向幼薇卻沒有了欣賞的心情,只是冷漠的進入了景安宮,來到簾幕深深的內殿裡。

  「太后,人帶到了。」太監的口氣一反面對奶娘的陰狠,變得卑微至極。

  看著簾幕層層的裡面坐著兩個人影,向幼薇收斂了心神,不卑不亢的跪下請了安,是了,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她確信自己應該為蘇景澤做一些事情而不會後悔,所以就要一萬分小心的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沉默,又是沉默,好似這宮中人都不太習慣立刻說話,總是在別人請安後打量一番才開口。

  簾幕後,一個慢悠悠的女子聲音響起來,雖然聽得出年紀不算太老,可言語間的氣勢卻絕非普通婦人所有。

  「抬起頭來。」太后語氣含著高貴不可侵犯的氣勢,隔著簾幕凝視半抬頭的向幼薇片刻,輕聲笑了,「是個漂亮的孩子,就算是這麼不施粉黛,眉目看上去還是如精緻的畫中人一般。」

  想著戲文裡的故事,向幼薇輕輕答道:「謝太后誇獎,民女只是粗鄙的山村小戶,當不起太后誇讚。」

  「當得起,哀家說當得起就是當得起,要不然我皇兒也不會痴迷至此。」太后晏晏的笑了,在簾幕後面站起身,「我最喜歡的那對玉鐲還在不在,賞!」

  「回太后,那玉鐲您剛剛賞給了長公主,這……」有太監戰戰兢兢的回話。

  「那就隨便找一樣東西吧。」太后漫不經心開口:「宮裡的奇珍異寶這麼多,哀家也記不住有什麼,想來每一樣對宮外人來說都是稀罕物,也不必拘著是什麼。」

  「是。」太監躬身退下,很快拿了一個小盒出來,裡面放著的是一塊上好的極品玉佩。

  沒了玉鐲還有玉佩,宮裡還真是寶物萬千,可惜自己不稀罕,向幼薇在心底冷笑,還是一臉恭敬地接下來謝恩。

  「喜歡就好,喜歡哀家就多賞你幾件,畢竟都是些無用的閒物,想丟到哪裡就丟到哪裡,不像有些事情或者人,那是半步都不能退讓,都不能拱手送給別人,可都是哀家的心頭寶啊!」太后復又住下,語氣裡有些悵然:「哀家瞧你是個識情知趣的,真心的喜歡你,可惜你身分實在是低微了些,要不然讓淳親王認你做個義女,也能常常進宮陪伴哀家左右。」

  「謝太后垂憐,只是民女無意長留京城,不敢枉費了太后的苦心。」

  「這樣啊,那就算了。」太后笑笑,「既然你不留在京城,那就早些回去吧,畢竟澤兒是皇帝最親近的弟弟,被人關注得多,人多口雜,流言蜚語自然也就多了些。哀家不是那隨意聽信讒言的人,既然你們相交為友也不是不能來往,只是平日裡行為舉止也要懂得些禮數,哎,有些事情是半點不由人,命裡有時終須有,至於不該寄望得到的,還是莫要強求了。」

  向幼薇站在那裡,只覺得渾身僵硬,想陪著笑臉,卻笑不出。

  原來,事情真的不是蘇景澤或者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這天家貴人的婚姻大事,哪裡由得了自己作主。

  終於,太后低低的咳了一聲,聲音瞬間滿是疲累:「哎,人老了不中用了,這才一會兒說笑就覺得累了,玉婉,你替我招待向姑娘吧,哀家去歇息。」

  回應她的,是簾幕後一直靜坐的另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聲音,端莊大方,只見她低低的應身,站起身要去攙扶太后,「是,玉婉陪母后進去。」

  「好了好了,你就不用跟著過去了,好好『陪著』向姑娘吧。」太后擺擺手,自去扶住了太監的手,「對了,你最近也要養養精神,瞧你,這些日子只顧著張羅景澤和公主的婚事,都把自己累成什麼摸樣了。」

  那女人還說著什麼,向幼薇卻再也聽不進去一句話。

  景澤和公主的婚事,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讓她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只有寒意不斷湧出來,徹骨寒冷。

  婚事?什麼婚事,是她聽錯了,一定是……景澤怎麼會有婚事呢,他明明說了要娶自己做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皇室姓名相似,說不定是別的皇子呢。

  她顫抖的身體在心裡安慰自己,卻沒注意到簾幕後走出來的高貴女子,看著向幼薇一臉好似要昏倒的站在那裡,搖搖欲墜,那女人嘆口氣,「你都聽到了。」

  好笑,你們這些話本就是想要說給我聽的,我怎麼會聽不到。向幼薇想開口冷嘲,一張嘴卻發現自己雙唇顫抖得厲害,幾乎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緩緩地說著什麼,一字字、一句句,都家是一把刀刻在自己心裡,鮮血淋漓。

  看眼前女人的服飾,應該是宮裡另一位高貴的女人,皇后。

  她應該跪下三呼千歲吧,應該感恩涕零她們的召見,可是此刻向幼薇的心已經凌亂成麻,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聽到的消息更讓她恐懼,所以在高貴的皇后面前,她沒有下跪,也沒有請安,只是平視著她的面容,目不轉睛。

  皇后,一國之母,這真是一個美麗年輕的女人啊,她的容顏鮮花一般嬌艷,即便沒了那些首飾的裝扮,已經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何況多了高貴的身分映襯。

  她就靜靜站在自己面前,那麼從容、那麼鎮定,對自己的冒犯一點怒意都沒有,只是輕輕地開口說著什麼,表情更像是一個正在對晚輩諄諄教誨的長輩。

  「向姑娘,原本這婚事皇弟早該告訴你的,可能他怕你多想吧。」皇后輕言緩語,面容帶著一絲笑,雲淡風輕,「你也知道,我朝立國不久,根基未穩,早些年一直與鄰國交戰,百姓民不聊生,只是近幾年才立了合盟,永止刀兵。」

  「至於為什麼會停戰結成聯盟,原因說來很簡單,因為這場仗打得太久、太艱難了,雙方都沒有打贏對方的可能,卻難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所以七弟受皇命出使與他們結交聯盟。就在那一次,鄰國小公主愛慕上七弟,當月就定下婚約,結秦晉之好,如今三載已過,小公主成年,再過些日子,也就是迎娶之日了。」

  良久的沉默傾聽,向幼薇突然開口,慘然一笑:「這些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曾經兩國交戰民不聊生,知道當年皇族之間訂立了婚約,甚至爹爹當時還大讚這主意之妙,我朝皇帝的愛弟娶了鄰國最受皇帝寵愛的小公主,至少鄰國老皇帝在位期間兩國交戰的可能就少得多了。

  那時尚且幼齡的她也很是高興,因為自己的家人不用再戰戰兢兢害怕戰爭,自己也不用苦練勸夫用來保護姊妹,從此大家盡可以安居樂業。

  可她不知道的,用來聯姻的男人是蘇景澤,更不知道自己會在幾年後的現在愛上他。

  真是可笑,又可憐,她愛上的男人是不能也不該愛的,可笑自己如今才知道,可憐自己已然情根深種,不能自已。到底是誰錯了呢?她想不明白,相識相愛,相知相許,還有期待的相守,這一路走過來這樣辛苦,兩個人都是謹小慎微的遷就著所有的不安,到如今,還是一場美夢,轉瞬成空。

  那到底是誰走錯了一步,然後,步步錯,錯到了如今的萬劫不復!

  一瞬都不曾錯過向幼薇的表情,皇后默然片刻,還是嘆口氣苦笑起來,「我知道皇弟是真心喜歡你,你也是真心的,其實第一眼見你就有預感自己不會討厭你,這會兒說了這麼多話就越發有些喜歡你的性子,可是,我的喜歡並不能改變些什麼,甚至是景澤和你的意願也不能改變什麼,再強烈也不能,因為你們是不可能的,不只是身分的高低,更因為那樁婚事。」

  「向姑娘,別管景澤為何選擇瞞騙你至今,別怨他,他也有很多無奈,為了兩國交戰,才會聯姻,他是先皇的兒子,他血脈裡留著景家的血,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所以他有責任無條件接受這樁婚姻,不管願不願意。所以他當年絲毫沒有拒絕,只是沉默的答應,因為他自己心裡明白,這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事情發生改變,他的婚姻大事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而更換,除非他不姓這個姓氏,除非他死,不然就有責任。」

  景澤,是啊,他是七王爺,不是自己的蘇景澤。

  自己的蘇景澤是可以隨心所欲的,想要的、不想要的,自己能夠選擇,七王爺景澤就不同了,他的命不能只是屬於某個人,而是屬於這個皇朝、這個國家。

  所以,自己有什麼理由去怪他、去埋怨他呢,這個高高在上卻沒有一點自由的人生,並非他的選擇,瞞騙自己也許只是因為不安,擔心自己毫不猶豫的放手離開,才做了那樣的選擇。

  他的心裡該有多少為難、多少掙扎,明明知道不能相守還是拚了命來到自己身邊,該是怎樣的情深才有勇氣做出這樣的選擇。

  向幼薇想不出他哪裡來的勇氣,只是心疼:心疼他沉默的忍受這一切折磨,卻不肯讓自己擔心一丁點,茫然一丁點,她何其有幸得到這個男人的愛,即便……即便有一日真的失去他,因為有過這樣美好的曾經.她也不會後悔。

  「向姑娘你知道嗎,這幾日他一直和皇上僵持著婚約的事情,他說那時覺得一切無所謂才答應下來,現在他已然有了心愛的女子,今生不會另娶他人,所以他現在還跪在皇宮裡,苦苦哀求。別人只當七王爺深受龍恩,天天蒙受召見,卻不知道他來到宮裡就是一日日的長跪不起,他哀求自己的親生大哥,一遍遍哀求,求他解除這婚約。」

  「他……他竟然……」只覺得心底一陣絞痛,眼淚已經從臉頰滑落,向幼薇一句話也說不下去,只是無聲落淚。

  蘇景澤每天去宮裡長跪,回去後卻還是依舊笑嘻嘻的逗著她笑,這分深情,自己怎麼承受得住。

  「本宮未見你前還有些懷疑皇弟是否愛錯了人,竟忍心他受這樣苦,要知道景澤從小都是被人驕生慣養,哪裡肯為一個人低頭,就連面對皇上也是囂張跋卮,嘻嘻哈哈不拘謹,可現在,他把自己卑微的放在親生哥哥的腳下,就是求一個未來給你。」

  皇后也是一臉動容,「原還有些恨你,可這會兒看著你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心疼,你們在本宮眼中,也都是無辜的孩子罷了,即便是皇上,也是這麼想的。他少年登基,皇家情薄,幾個異母兄弟虎視眈眈,從小到大只有這一個弟弟,從始至終的守護著他這個皇帝,所以看到他低三下四的模樣哪裡不心疼,也是不忍再看。可是,他也無奈啊,即便是天子都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況這婚事已經不能再改,不然就是刀兵再起,生靈塗炭。」

  眼淚斷線般滑落,向幼薇低低哽咽:「你們……你們是要我離開?」

  「不。」皇后斷然否決,突然靠近她低聲說道:「隔牆有耳,這些話你只要聽到心裡就好,太后的意思,確實是想讓你走得越遠越好,可是皇上說,他不忍心對景澤太殘忍,所以讓本宮出面對你說這些話。」

  頓了下,續道:「我會讓人在京城買一座院子,你離開王府後就可以住進去,等到兩國聯姻事定,公主有了孩子,心踏實下來,我自會尋個理由安排你做景澤的側妃,只是這兩年要委屈你。不過想著你們感情深厚,離開彼此是最難以選擇的,這樣的做法,還能時時見面聊解相思,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你知道景澤的心裡只有你,即便他有了別的女人,他還是會對你好的,所以只要你答應,我就去勸說他應這件事,到時候大家各退一步,各自忍耐,等過上幾年自然能長相廝守。」

  「原來是……」向幼薇突然笑了,身子不自覺的顫慄,「多謝皇后娘娘幫忙,不過,這方法對我來說實在算不上好主意,我寧願……」一句話哽在喉中,她說不出來離開那兩個字。

  還以為向幼薇要拒絕,皇后神色有些嚴厲,「向姑娘,你也要諒解景澤,你委屈,他何嘗不是委屈自己,你難道不相信他?這麼多不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向姑娘也要識得人心好歹,事情往狠了說,他從小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貴胄,以後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擔心一些柴米油鹽,時日長了,難保他不會厭煩。更何況朝廷此時正在亂世之秋,表面風平浪靜,內地裡卻風起雲湧,皇帝只靠著景澤從旁幫助,就算他此時碩意為你拋棄一切離開皇宮,忘記自己是景家的兒孫,躲開爭鬥,可以後呢……」

  「若是他的皇兄因為失去了左膀右臂而敗到虎狼手中,景室江山危在旦夕之際,你猜那時的他會怎麼想,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埋怨自己的離開?會不會怨恨你?因為你,他才成為了最普通的人,什麼事兒都做不了,只能眼看著這大廈將傾。」皇后神情嚴肅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到時候,你們該怎麼辦,他情何以堪?」

  眼淚像是流乾了,向幼薇只覺得自己眼圈乾澀,使勁蹭去臉上的淚滴,她驀地對著皇后展顏一笑,「皇后娘娘,您不用擔心,更不用疾言厲色,我都明白……也不會讓他為難的,可是,請容我想想吧,最多不過兩日,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好。」鬆了一口氣,皇后應諾。

  ※ ※ ※

  向幼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告辭,怎麼離開皇宮,只記得那宮闈深深,好似自己作了一場夢,走了一路,夢了一場悲歡離合。

  還是那太監送自己回到王府,走下轎子的時候,明明瞧見他的臉色還是不屑,看向幼薇頭也不回的往王府裡走,卻又突然開口叫住她。

  「向姑娘,這些東西都是太后賞的,有向老爺喜歡的古玩字畫,還有女兒家會喜歡的首飾胭脂什麼的,都是皇宮裡貴人們才能用的,太后老人家慈悲讓您帶給貴府姊妹們。對了,還有一件事差點忘記,太后還聽說你們向家是世代的生意人,向老爺也是個性情中人,最近這些日子還想著傾其所有,幫身為皇商的慕家湊備軍糧,太后說這也是件好事,讚揚你向、慕兩家忠心耿耿,只是……」

  「咱家說一句,這事兒就是個兩面刀,做得好了名利雙收,若是有人從中作梗出了差錯……哎,都不容易,我也只是提個醒罷了,這宮裡人的習慣,部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您心裡明白就好。」

  轉身看著眼前的太監,向幼薇挺直了腰笑笑,眉目淡然,「多謝太后指教,也謝謝公公。」

  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謝謝你們看得起我向幼薇,謝謝你們的不忍,謝謝你們的這一場戲,我不管這些恩威並重的戲裡,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最終還是想要得到一個結果吧。

  既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前面的路已經鋪好,我還能說什麼?還能怎麼做呢?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1:11 PM

第九章

  魂不守舍走在王府的長廊上,向幼薇此刻再也顧不得別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只是腦海一片空白,想著不知名的未來,眼圈忍不住酸澀,卻又強忍著不肯讓眼淚落下。

  奶娘聽到消息趕來接她的時候,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瘦弱的身影緩步向自己走來,她神情恍惚、步履紛亂,好似整個人被什麼打垮,自己看到就只是一副空軀殼。

  「薇兒。」奶娘輕聲喚她的名字,向幼薇卻好似什麼都沒聽到,只是空洞的對著她笑笑。

  見到她這般模樣,奶娘早就慌了神,連忙帶著她回到房間歇息,想要去端茶時卻被她拉住。

  「老夫人,太后是不是對您說過什麼?」向幼薇的目光依舊沒有焦距,卻清晰地問出這樣一句話。

  猶豫半晌,奶娘還是坐在她床榻上,「原不想告訴你這些,可你既問了我也就不再隱瞞,那時候是你剛住進王府,太后得到消息,把我招去讓我想辦法勸你離開,只是我眼看你和王爺情深,實在是不忍心拆散你們,就欺瞞太后說你只是暫居,想幫澤兒多爭取些時間,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沉默聽著,向幼薇突然啟唇一笑,「老夫人,謝謝您,只是我好奇,您這樣做若是太后怪罪下來……」

  這一路上,她的思緒一直渾渾沌沌著,想著悲切的未來,好似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都被人抽去,可是,在向幼薇看到奶娘的那一刻.感到她溫熱的手牽著自己,那感覺倒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娘親愛憐的牽著自己……好奇怪,那一瞬間紛亂的情緒一下子安定下來。

  也許是認清了事實,絕望過後才能如此鎮定吧。

  笑著搖搖頭,奶娘伸手拂去向幼薇散落的髮絲,「傻孩子,怕什麼,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麼看不開,旁人都當我以一奴婢的身分照顧王爺,還換來他的尊重,別提多羨慕。可誰又仔細想過,王爺是有自己的親生母親的,當年太后只是礙於宮規不能親自撫養兒子,骨肉難得相見,心中難免有些怨憤,對於我這個占了她位置的女人,怎麼會有好臉色。這些話我從來不對別人講,可事實就是如此,幾十年戰戰兢兢的日子我也過夠了,要不是捨不得王爺,我也沒勇氣再留在這裡,要是離開京城,隨意找個尼姑庵落腳,生活是清苦些,可心裡總是踏實的。」

  「所以您才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敷衍太后,值得嗎?」向幼薇不解,她不能了解這種心情。

  從小總覺得自己性情涼薄,過到蘇景澤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為另一個人犧牲一切的,可即便現在相信了這種感情的存在,真切的看在眼前難免動容。

  「為了值得的人,做什麼都是值得。」奶娘表情沉靜,目光透澈的像是看透了人間的一切。

  向幼薇想,自己大概已經明白了,有些事情你不願意犧牲,是因為遇到的事情不值得你犧牲,待到遇到對的人、對的事兒,莫說是榮華富貴,就是一條命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捨棄。

  既然奶娘能做到,自己怎麼會做不到呢,一直以為自己夠薄情,可時至今日才發覺自己還不夠涼薄,因為不能無視所有的一切追求自己的幸福,比如家人,比如奶娘,或者還有景澤,如果自己不肯放手,那一個決定會牽連如此多人的性命安危,她怎麼忍心。

  還是說,像皇后提議的那樣委曲求全?不,她向幼薇不能忍受那樣的生活,與其守在一個小院子裡,等待蘇景澤閒暇時候的到來,偷偷摸摸,得到短暫的半晌貪歡,那會讓她覺得生不如死。

  也許,蘇景澤就是太過了解自己,他明白自己是個驕傲如斯的女人,所以才不敢說出一切,更沒有接受皇后的提議。只是他受的委屈已經足夠多了,愛上這個男人,看著從不肯俯首低頭的驕傲皇子為自己退到這一步,她已經滿足了。

  既然註定不能相守白頭,那就……相忘於江湖吧!

  ※ ※ ※

  天色入暮時分,蘇景澤坐著轎子回到王府。

  被人迎進門,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拔腿就往金蘭苑快步走去,想起出宮後得到的消息,只覺得心底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慌亂。

  母后和皇嫂都見過了薇兒,為什麼突然會接她進宮?她們說了些什麼,難道是婚約……不,他不敢想像向幼薇知道了這件事會怎樣的失落,那樣一個寧為玉碎的性子,如果她一怒之下離開自己……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心底一遍逼怨怪自己,為什麼不提前把事情告訴薇兒,偏偏透過這樣一種狼狽的方式,把這個事實放在她的面前,為什麼不好好安排好一切,不讓人去打擾她,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慌張,像是一個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慌亂的往金蘭苑趕去,在看到向幼薇的那一刻,怦怦亂跳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真好,她沒有離開。

  房裡的向幼薇正忙碌著什麼,如同花叢中的蝴蝶一般穿梭來去,笑容燦爛。

  「景澤,你回來了,快進來,看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煩亂的心思稍稍安定,蘇景澤笑著走近她,攬了她纖腰入懷,語氣親暱:「薇兒,怎麼沒去門口迎我,來,我看看,怎麼一日不見覺得你又瘦了,都是我沒照顧好你。」她的身子從來都是瘦瘦弱弱的,可現在那腰肢簡直變得不盈一握,好似一個使力就能折斷,讓他一陣陣心疼。

  「王爺大人您果然慧眼如炬,我忙到現在還沒來記得用膳,怎麼會不瘦。」向幼薇笑得如同嬌艷的花瓣,轉身纏住了抱著自己的男人,語帶期待的看著他:「快看看我布置的房間,是不是很好看?」

  「布置房間?」蘇景澤有些奇怪的挑眉,看她滿臉期待拉著自己往內房走,也就笑著順從她走過去。

  待到眼前的簾幕拉開,頓時滿臉驚詫,「薇兒,這是?」眼前的一切讓他很是不解。

  早晨離開的時候選是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變得滿目鮮艷,所有素雅的錦緞就換成了大紅色的緞子,桌上燃著兒臂粗的龍鳳蠟燭,就連錦被都成了大紅色的,上面繡著鴛鴦戲水,仔細揣摩,就有些了悟了。

  蘇景澤邪笑,拉了她左右打量,「我瞧瞧,這房間一天不見就變成了洞房花燭夜的新房,眼前的佳人莫不是貌美如花的新娘子?」

  「此言不虛。」向幼薇讚揚的吻上他臉頰一下,龍鳳花燭的映襯下越發顯得面如桃花,「今晚,就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一會兒我和你去月夜下對著月老拜天地,以後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這是怎麼了?」蘇景澤哭笑不得,「我們以後自然要過這一關,何必急在一時,何況皇室婚儀甚是複雜,怎麼能像你這樣草草了事,倒不嫌委屈了自己。」

  「不,不會。」看著眼前的俊美男人,向幼薇語氣肯定。

  凝視著蘇景澤,她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只想要把他刻進心底,融進骨血裡才滿足。

  蘇景澤是極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她的異樣,看著那眼眸像是哭過的模樣,頓時一顆心沉下來,「薇兒,到底是怎麼了,還是說今日進宮……」

  不等他說完,向幼薇突然嫣然一笑打斷他的話,撇嘴一笑,「堂堂男子漢囉嗦什麼,我都不怕嫁錯人,你還怕什麼?說起來也沒什麼理由,只是今日和奶娘聊了一整日,說起你們皇室一位郡王的大婚就覺得恐怖,天啊,那麼多規矩、那麼繁瑣,哪裡是新婚,根本就是折騰人好不好。想想你可是王爺,比郡王的身分更加高貴,還是皇帝最看重的人,想來娶妻的時候必然是更加麻煩、更加折騰,我可不想在那樣疲憊的時候與你拜天地,所以我們現在就學著民間普通的男女拜拜天地,也算提前熟悉一下,反正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又不會笑的。」

  看著她古靈精怪感慨的誇張,蘇景澤哭笑不得,「你當真要這麼做?」

  「一萬個當真。」向幼薇說得篤定。

  話音一落,蘇景澤已經拉著她走到院落裡,看著天上的彎月,「好,今日我們就在這明月下交拜天地,永結同心。」

  向幼薇沒有說話,只是痴迷的看著月光照耀下的男人,安靜的點頭。

  沒有祝福的親友,沒有吆喝的司儀,沒有鑼鼓喧天,此時此刻,就在這座安靜的小院子裡,一對年輕戀人對月交拜,成了夫妻。

  除了他們,也許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場什麼都算不上的新婚,可只有向幼薇明白,這一晚,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無論去到何處,她一定會深深銘記。

  轉身看身側跪著的男人,向幼薇與他對視甜甜的笑,心底卻忍不住荒涼了一片。

  蘇景澤,此情此景,我向幼薇對明月發誓,絕不忘懷!還記得那一晚你說過君心似我心,從今往後,這句話我會永遠銘記,就算隔著千山萬水,就算你做不到,也不許忘記……

  不許忘記這誓言,不許忘記我!

  簡簡單單交拜之後,在裝飾實在有些不倫不類的洞房裡,向幼薇笑語晏晏拉著蘇景澤坐到圓桌前,「怎麼也算是新婚之喜,太過寒酸也會讓人笑話,不過我準備了一壺上好的酒,也算助助興。」

  「哦,娘子準備的實在妥當。」蘇景澤嬉皮笑臉的湊上前來,手腳不安分的試圖靠近向幼薇。

  可惜向幼薇絲毫不上當,只是閃躲著避開他的祿山之手,一臉堅持,「咱們喝過這三杯酒,我隨意了你意,可好?」

  「此話當真?」蘇景澤一臉情趣盎然,「話說出口可不要後悔呀!」

  「絕不後悔!」向幼薇笑得魅惑,媚眼如絲看他一眼,「只要喝下三杯酒,我們就是正正經經的夫妻了,我怎麼捨得郎君新婚之夜獨守空房。」

  看著那笑容只覺得渾身一陣酥麻悸動,蘇景澤想也不想,端起桌上的酒杯連乾三杯,一把擁了她入懷。

  剎那兩人緊緊相擁,唇齒交纏,酒液的香氣慢慢滲入向幼薇口中,熱切的糾纏著,相擁倒在錦被上,大紅床帳落下,一床被裹了兩個人,已是水乳相融,百般歡好。

  這一晚,就算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吧。

  纏綿過後,看著身側昏睡的男人,向幼薇的臉上淌下淚水,不敢再看他一眼,她輕手輕腳起身,穿上衣衫,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

  夜半時分,萬籟寂靜,只聽「吱呀」一聲響,王府的角門已經被人推開,一個人影從裡面走出來,站在門口凝視著裡面片刻,毫不猶豫的拔腿離開。

  月夜下,那人走得甚至匆忙,步履匆匆,還不時有壓抑的哽咽聲從她口中傳出,仔細瞧那身形,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向幼薇。

  她要走了,卻不能光明正大的離開,因為太了解蘇景澤,他已然情根深種,怎麼會當面看著自己離開,可是,留下來,只會傷害更多的人,她於心何忍,所以倒不如自己靜靜地離開,待到那酒裡的三日醉效用發作,他只會安安靜靜昏睡整整三日。

  至於蘇景澤以後會怎麼樣,她已經沒有勇氣想下去,生怕剛剛止住的眼淚會再次落下來,那個高貴的男人,娶了公主,何愁前程,從此錦衣玉食、美人良宵相伴,也許很快就是把自己遺忘,可即便是如此,她向幼薇也不後悔愛過這一場。

  從今以後,天各一方,君多保重!

  那一晚的向幼薇走得匆忙,心思慌亂不堪,所以機敏的她卻未發現身後跟隨的人,直到找到事先安排的馬車坐上去,一直隱在暗處緊緊跟隨的兩個男人才走出陰影。

  「王爺,就這麼讓向姑娘離開嗎?」嗓子低啞,身材高大的男人有些不解地看著身邊的主子。

  「你帶人跟隨保護,務必保證她安全回去,還要派人快馬加鞭連夜趕到向家,不要露面,只是暗中保護她家人安全。」黑暗中的男人讓人看不清臉,只聽聲音卻也能感覺到深深的疲憊。

  三日醉,這丫頭還真是傻,她真以為自己笨到聞不出酒裡的味道。

  「王爺是擔心有人對她下殺手……」黑衣男子話說得遲疑,「太后,她畢竟是王爺的親生母親,這些年一向對您疼愛有加,應該不會對向小姐下手吧,要真是那麼做了,就不怕寒了王爺的心?」

  一聲嘆息,苦笑著的男人有些惆悵,「母后疼愛本王不假,可景家江山和兒子心愛的女人,你想,在她心中孰輕孰重?」

  「那我召來暗衛一路保護。」看自家主子閉目不願多言,只得快速放出手裡的鴿子,轉身隱進了黑暗裡,很快消失不見。

  月光下,靜靜站著的男人閉目不願睜開,好似懷念著什麼。

  薇兒,也好,你先離開這是非之地。

  當初是心懷僥倖,想著母后和皇兄會成全我們,可如今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我們只好走最後最危險的一步,既如此,只有確保你平安,我才能放開手去做一些事兒。

  你一定要等我!

  ※ ※ ※

  京城到卞城府,騎上快馬趕路不過七、八日路程,可現在已經一個月之久,那個人……也許不會找來了吧……再等一個月吧,若是一個月後景澤你還沒來,我可就不等了。

  向幼薇咬牙切齒的發誓,有點怨、有點悔,更多的是無奈,面對著家人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卻沒看到自己臉上的笑意有多麼難看。

  她知道多想無益,應該早早放下這段感情,當初決定離開的是自己,如今再說什麼也都為時已晚,至於景澤會不會跟來……呵,他不會來了吧,自己都放棄了,他就更找不到堅持的理由。

  更何況這個男人身分高貴,即便他願意放棄一切追隨自己而來,也有很多很多的不得已和無奈,也許,自己真的該放棄了,可為什麼,自己心底還有最後一絲期待?

  向幼薇拿起手中的長劍擦拭著,看著上面一個「澤」字,眼底的溫柔越發濃烈,腦海中想著那人的模樣,手握長劍隨意揮出收回,動作竟也學到了幾分景澤的瀟灑。

  彼時兩人在一起,他常常嘲笑自己一把劍使喚得跟刀一樣,虎虎生風,一絲優雅也無,當時自己不服氣,逼迫刀傷未愈的他與自己切磋,可細細瞧他舞上一番,才知道自己舞劍的動作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景澤一手舞劍還不忘對著自己笑,眉梢、眼角的俊朗配上絕美的舞姿,七分英氣、三分柔美,風姿翩然,舞動起來密不透風,竟不給敵人留下一點機會。

  景澤,他有著皇族的傲氣,明明驕傲如斯,卻偏偏把所有的溫柔贈與自己,眉目相對,說著天荒地老的誓言,即便一個淡淡的笑,英眉輕挑,眼露溫柔,也都是不一般的風姿,這樣一個男子,怎能不讓人傾倒,只可惜,此生與他再難相見了吧。

  「一生痴戀換幾日縫翻,不知道是你虧了,還是我虧了?」向幼薇露出一抹笑容,卻有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嘴角,淡淡的苦澀。

  「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來。

  身子一顫,向幼薇猛地站起來,手中長劍落地,時近亥時,按照往常習慣家裡的人都該睡下了,這時候會有誰來自己這裡,難道是……景澤,是他找來了嗎?

  向幼薇撿起長劍,雙眸熠熠看著自己的那扇門,彷彿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站在外面,眉梢、眼底不自覺的露出幾分緊張情緒,就連握著劍的右手都有些顫抖,難道,你真的來了?

  她忍不住期待,可很快,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打碎了她一切的希望。

  「二姊,你睡了嗎?」小妹向幼菡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又敲了幾下。

  劇烈的驚喜過後,便是更濃烈的失落,向幼薇甚至能聽到自己一顆心發出的嘆息聲,一絲悲念湧上心頭,眼淚就更止不住了。

  咬著唇,向幼薇狠狠拭去臉上的淚滴,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哭不能哭,這是在卞城府,不是景澤身邊,即便再難過,她也不能哭出來,不能讓家人為自己擔心。

  記得爹爹上次來找自己商談向、慕兩家的婚事,當時自己以心中另有所愛拒絕,爹爹沒有一句責怪的話,還開心的大笑起來,說真高興自己的寶貝女兒有了好的歸宿,可如今,如果讓家人知道景澤也許已經另娶他人,以爹爹個性,他必然會不顧一切為自己討回公道。

  向家在卞城府雖然呼風喚雨,可畢竟只是個商賈人家,若是同皇族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她不敢想那時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她不能讓家人知道這個事實,尤其在天真無邪的小妹面前,更不能透漏半點風聲,向家二姑娘風風火火,敢愛敢恨,怎麼能落淚呢。

  「我這就起身,菡兒你等在門口。」揚聲吩咐一句,向幼薇快步走到木盆前洗去臉上的淚水,又擦拭乾淨,這才走上前打開門。

  「都這個時辰,怎麼還未歇息?」向幼薇看著小妹一臉諂笑地走進來,像往常一樣眉眼輕挑,露出一個淡然的笑。

  「二姊……」敲門進來的向幼菡一臉的諂媚,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二姊,垂下眉目,低聲裝可憐。

  坐下來繼續擦拭手中的長劍,向幼薇斜睨她,看著小妹熱烈的眼神:心裡已經有數,想來想去,這丫頭半夜來找自己慮該也是為了向、慕兩家的婚事,畢竟大姊和自己都心有所屬,三妹也是暗結情愫,如果向、慕兩家真的聯姻,能出嫁的也只有最小的菡兒,可聽說她自己不是很樂意,到自己這裡來應該是要尋求幫助的吧。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妹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她何嘗忍心,即便爹爹千萬保證慕晨玄多麼優秀、多麼好,若是小妹不中意,那些優秀也不管用啊!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可只有那麼一個,你愛上了,即便別的人再好也都看不上眼,眼裡、心裡都是他。

  說來說去,小妹也算是為了她們三個姊姊委屈自己,要是以往,按照自己的性子是絕不會把這件事推脫到小妹身上,嫁就嫁,不過一個陌生點的男人有什麼可怕,可如今……

  自己心裡除了景澤別無他人的位置,要是嫁到慕家,是寧願死也不想的,更何況自己和景澤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慕晨玄又怎麼肯要自己。

  想到這,向幼薇知道自己幫不了她,悲憫的看一眼小妹,想要安慰她卻又怕她疑心,還是強自裝出霸道的模樣。

  「臭丫頭,什麼事情?」向幼薇話語毫不溫柔,擦拭著手中的長劍,「要是婚事就不必說了,我不會幫助你的。」

  向幼菡沒料到一向疼愛的二姊會這麼直接,皺起秀氣的臉蛋,湊上前,一臉嬌憨的搖晃著向幼薇的手臂,「二姊,我知道你最疼愛菡兒了。」

  是啊,她當然疼愛向幼菡,娘親去世得早,她們幾個姊姊都把小妹當做孩子對待,平日裡有什麼要求莫不敢從,可這一次,菡兒,對不起,二姊不能幫你了,只希望爹爹這一次的眼光不會錯,慕晨玄會是你的真命天子,只是,自己這話該怎麼說呢?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想到這,向幼薇高深莫測看小妹一眼,像往常一樣冷然一笑,帶著幾分威脅,「菡兒,你知道皇帝姓什麼嗎?」

  「這誰不知道,當朝皇族乃是景姓。」向幼菡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二姊這話是什麼道理。

  「好乖。」放下手中的劍,向幼薇強顏歡笑捏捏小妹的臉頰,「那你知不知道,你二姊我的男人就叫景澤。」

  「景澤……景澤!」把這個名字在口中琢磨兩下,向幼菡瞪大眼睛,「景澤,那不是皇帝的愛弟七王爺嗎?你竟然勾搭他。」

  聽到這一句勾搭,向幼薇在心底苦笑,小妹一直以為自己最強悍,卻不知道她的二姊也有心碎欲死的時候,遇到景澤,那該是自己的幸運還是孽緣,即便是從小跟著爹爹學做生意,這筆帳她也算不清楚。

  毫不客氣捏住向幼菡的軟綿臉頰,向幼薇掩飾自己心底的悲切,「誰說是我勾搭,明明是他死纏著我好不好?哼,你說他那麼霸道驕傲的人,要是哪天找到這裡,卻發現爹爹把我強行嫁給別人,一氣之下將咱們家……抄家滅門、滿門流放,哎呦,真是不堪設想呀!」

  景澤,你會捨得一切來找我嗎?

  向幼薇不確定,可此時此刻,她寧願用這最荒誕不羈的話掩飾自己的失落。

  「二姊你沒有這麼重要吧,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向幼菡小小的臉上都是不相信,儘管是無意的懷疑,向幼薇卻被那目光刺痛,一顆心驟然縮緊,只覺得悲從心來,竟然有些掩飾不住自己的心痛。

  咬著下唇,她強裝出笑容推小妹出門,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抱著她哭出來,還不忘叫囂幾句:「就是這麼嚴重,敢瞧不起我,你立刻離開,不然小心我刀劍無情。」

  倏然關上房門,隔絕了向幼菡的眼神,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向幼薇才放心卸下所有的偽裝,任由自己的眼淚墜落,身體貼著門慢慢滑下來,雙臂抱膝坐在冰涼的地面,低聲哽咽。

  淚眼迷濛中,眼前彷彿出現了朝思暮想的男子,熟悉的眉眼,看著自己寵溺的笑容,喚著自己的名字。

  景澤,你知道我在思念你嗎?

  你為什麼還不歸來,還是說,我真的該放棄對你的執念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1:24 PM

第十章

  喜歡一個人要多久,也許只是短短幾日相處,那遺忘呢,又需要多久?

  問即將要出嫁的小妹這個問題,向幼菡的臉上全是不解,「誰知道呢?」懵懂的模樣惹人愛憐。

  這個答案算不上高明,可向幼薇卻反駁不出來,遺忘需要多久,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時間日復一日就這麼過去了,有些東西終究破滅,沉入記憶深處。

  懶得去期待,甚至懶得去懷念,她把自己幾乎所有的空閒都放在家裡的生意上,加上小妹的婚事,寧願讓自己累得喘不過氣來,躺下就睡,不給自己一丁點的空閒,是不是就沒有那麼思念,也許只有午夜夢回之時,夢中的那張面容依舊清晰,枕畔的淚說明自己還未忘記。

  事實上,分開三個月零七日,她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多想。

  面對愛女薇兒異於往常的勤奮,向老爹心裡也曾有懷疑,只是感情的事情總歸還是兩個孩子之間的問題,他沒有能力干涉過多,只能盡量逼迫女兒休息,別累壞了自己。

  向家家大業大,事情多,可兩個人同時搶著做事兒,再多的事情也總有不那麼忙的時候,再加上小女兒順順利利出嫁去了慕家,一時間向家一切欣欣向榮,近乎完美。

  只有向幼薇知道,一切已經改變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二姑娘,等待她的只有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然後失望。

  「二姑娘,這是布莊的帳簿,給您放下了。」推門進來,布莊掌櫃遞過來幾本帳。

  看著手裡的帳簿,向幼薇頭也沒抬,輕聲答應一句:「好,放下吧。」

  「那我出去了。」掌櫃的臉上有些古怪,卻未多說,只是放下帳本走到門外,瞧見門口守著的小夥計才招招手。

  小夥計踮著腳跑過來,呵呵一笑,「掌櫃的,什麼事?」

  「二姑娘這是怎麼了?」掌櫃的看看裡面那個明顯心不在焉的女子,「我看她一本帳,撥弄了一天算盤,一頁都沒翻動。」

  「誰知道呢?」小夥計擦擦臉上的汗,「不只今天,好些日子都是這樣了,來到櫃上就怔怔的翻弄帳本,一天看不完一頁,有時候還想著想著就紅了眼圈。」

  「哎,這是什麼事兒呢,二小姐以前多麼精明能幹。」

  兩人正說著,已經有咋咋呼呼的小廝跑來,一臉大驚小怪的模樣奔著過來,嘴裡吆喝著:「哎呦喂,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你小子又咋咋呼呼,二姑娘可在裡面忙著呢,小心點。」掌櫃的笑罵一句:「是你家的豬丟了還是雞跑了,芝麻綠豆的小事兒都能讓你說成滔天大事,你給我安生一天成不成。」

  小廝討了罵,也不惱,只是長吁短嘆,「掌櫃的,這會兒真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情,整個卞城府都傳開了,您去衙門口瞧瞧,告示都貼出來了。」

  「告示都貼出來了,又有什麼大事兒,大驚小怪的。」

  「七王爺薨了!」小廝眉頭一皺,不滿大家對他的懷疑,大聲反駁:「這算大事了吧,王爺死了,這可不能再說我大驚小怪了吧。」

  「七王爺……那個景澤七王爺!」掌櫃的也是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官家告示上說是長日操勞國事,久病數月,就在前幾日不治而亡。」

  「哎呦……」三人正說著,只聽房內一聲脆響,好似什麼東西落了地。

  湊到門口詢問二姑娘可有什麼事,裡面卻久久沒有回應,好半晌才傳出低低的哭聲,三人悄無聲息推開一個門縫,看著那個蹲在地上極力壓制,卻還不斷哽咽出聲的女子,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眼前一片模糊,向幼薇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蹲下身子,眼淚卻如斷線珠子一般落下來……

  那個人,他死去了!不,怎麼可能!

  他從小習武,身體一向很好,那麼重的刀傷都沒能要去他的性命,怎麼會急病而亡?她不相信,絕不會相信,自己不去在乎什麼了,只要他活著,好好活著,就算是活在另外的女人身邊也好,只要還在,自己就能想像著他也在思念的煎熬中,想像著還有重逢的一天,而不是現在的天人永隔,人世茫茫。

  只有他還在,也只有這樣才證明真的愛過,明明答應了自己一生一世的相守,為什麼會死去?這塵世幾十年,沒有了他,該多麼寂寥。

  景澤……向幼薇在心底一遍遍呼喚這個名字。

  ※ ※ ※

  倚窗看著外面,向幼薇目不轉睛看著那旋轉落下的枯葉,即使百般不願依舊墜落,心裡一陣彷徨,生平第一次有了傷春悲秋之念。

  昨晚一陣急風呼呼的吹了半宿,她躺在床上聰著,只覺得遍體冰涼,就連一顆心都涼透,和景澤相逢還是繁花似錦的夏日,可如今一陣風吹來都帶著一股涼意,想來天氣也快要入冬了。

  風吹動門,驚動正在刺繡的向家大姊,向幼藍放下手裡東西走過去,攬住了正下床的妹妹,輕聲詢問:「天氣轉涼,薇兒咱去床上躺著好不好,你身體還病著呢。」

  「無妨。」露出一個笑容,向幼薇偎進大姊懷中,「我病好得差不多了,透透氣,精神也清爽些。」

  「哎!」向幼藍知道自己拗不住這個妹妹,只是拿過一邊的披風給她披上,「人都去了,你就別想了,總歸這日子還要過下去。」

  這麼一說,她懷中的人顫抖一下,向幼藍心裡一窒,終究不忍再說下去,只是看著妹妹形銷骨立的模樣泛紅了眼圈。

  要說起向家姊妹,大姊向幼藍溫柔可親,二姑娘向幼薇豪情仗義,好似男兒,三姑娘向幼沁身體孱弱卻善良可人,嫁到慕家的小妹向幼菡也是嬌憨可愛,一派天真。

  可真要說起來誰最能幹勇敢,那還要是向幼薇,向老爺膝下無子,生了一個女兒豪邁大方,乾脆就順從她的喜好,假當男兒教養,琴棋書畫、生意來往無一不教誨,還請來武館師父傳授刀槍棍棒。

  有感於從小的教誨,她才能卓著、文思敏捷,又粗通武功,所以說,向幼薇這人是向家公認的頂梁柱,平日裡生意上的大事小事都能代老爹作主,歷練了幾年越發俐落能幹,從未栽過跟斗,幾乎成了向家另一個主事人。

  可只有這一次,她狠狠的栽進了一個情字上面,一蹶不振,往日俐落的身子一下子病倒了,百般調理就是不見起色,颯爽英姿的女兒家變得病快快的,形銷骨立。

  面對愛女的病,向家人急得四處求醫,可大夫們來過之後就一句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向老爹畢竟薑是老的辣,想到女兒提過的心上人,在想想這段日於女兒的古怪,立馬明白了事情出在哪裡,找來當初陪著出去的馬夫,幾句威脅的話就套出了實情。

  這才知道女兒本就為情所困,再加上景澤王爺的暴卒,這才心思沉迷不予苟活,百般安撫勸慰,病卻沒有一點好轉,無奈之下,也只有日日派人看著,生怕想不開走了絕路。

  看著家人的謹慎小心,向幼薇只覺得心中溫暖,卻也有些失笑。

  即便景澤死去,她也未必有追隨而去的勇氣,那個男人是她心中至愛,家人卻是她永遠的羈絆,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放棄。

  她生病只是一時沒有想開,那個男人,怎麼會死去,對他的記憶還清晰殘留在腦海,恍如昨日,可現在所有人卻都對自己講,向幼薇,醒來吧,景澤已經去了。

  這讓她怎麼能相信!

  入了夜,向幼藍看著妹妹睡下才離開,可等她一出去,原本閉目而眠的向幼薇卻又立刻睜開了眼,一聲輕嘆,就這樣怔怔的看著盤花帳頂,想著景澤的每一個笑容,眼前越發模糊。

  直到一陣熟悉笛聲隱約傳來,聲音幽咽如泣如訴,讓她驀然坐起,眼前昏黃,卻似在夢中一般。

  「景澤,景澤……」向幼薇喃喃低語,像是被這笛聲勾了魂魄著了迷,靜靜聽了半晌,等到她醒過種來欲下床,笛聲卻戛然而止,這一夜再未響起。

  ※ ※ ※

  向幼藍一早趕過來,看到的就是妹妹滿面蒼白,眼圈深陷躺在床上的模樣,心中哀慟已是不能自己。

  「薇兒。」她輕喚。

  向幼薇好似這才從夢中驚醒,嘴角溢出一抹笑,「姊姊,他昨晚來過了,我聽到有人吹笛,和他吹得一模一樣,他肯定是來看過我,卻不肯見我一面。」

  向幼藍大駭,「薇兒,你胡思亂想些什麼,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可千萬別沉迷。」

  看大姊不相信的模樣,向幼薇苦澀笑笑也沒再說什麼,怎麼能怪得了別人不相信,就算是自己那一刻也恍惚在夢中,實在是那笛聲清晰好似在耳畔,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得了不癒之症。

  可是,當接連七、八日都有笛聲響起的時候,向幼薇終於發覺事情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這幾日她胃口很是不好,什麼都不愛吃,大姊卻端來別緻的小點心使她胃口大開;她寫的半幅字放在桌上,一夜之間有人把剩下的半闋詞填好……心情鬱結想丟看場戲,裡面唱的是她最喜歡的長生殿……一切的一切,好似都那麼稀鬆平常,卻又透漏著一些古怪。

  只因從小到大她都是習慣掩飾自己的喜好,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家人,便把她們的一切喜怒愛好記個清清楚楚,可真要讓她們說出來自己喜歡什麼,恐怕還要猶豫好久也說不出幾句。

  並非是姊妹們不關心她,只因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知道二姊向幼薇是無所不能,有求必應的,所以她其實活得很簡單。

  只有蘇景澤,他閒來無事時,像個包打聽一樣詢問過這些事情,難道……向幼薇的心底難以控制的冒出希冀。

  是你嗎?是不是你還活著?既如此,為何不肯來見我?

  心中有了懷疑,也有了一絲希望,卻沒有十分的肯定,雖然渺茫也寬解了不少愁緒,好似病痛也消失得快了很多。

  向幼薇從來都是一個不喜歡故弄玄虛的人,既然有希望就一定要證實,不動聲色待在房裡幾日,細心觀察自己的生活,越發覺得這半月來事情都透著蹊蹺,只是自己當時沉浸痛苦之中難以自拔,沒有心情看得分明,可現下一瞧,自己別管說了什麼,都會在第二日立即實現,怎麼能不讓她覺得奇怪。

  終於,趁著毫無心機的三妹陪自己玩鬧的時候,向幼薇忍不住開口追問。

  「丫頭,府裡近來有什麼怪事?」

  「怪事,什麼怪事?」三妹向幼沁一臉無辜,「爹爹昨晚作了好夢,夢到二姊病體痊癒,大姊夫前些日子離開去京城,這會兒還未回來……」

  「好了,別說了。」向幼薇無奈的搖頭,三妹這性子到底是隨了誰,孩子一般的天真無邪,真不知道哪個男人有福消受。

  「我是問府裡近來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她答急的說出口,看著小妹沉思的摸樣,一顆心跳動的簡直要蹦出喉嚨口。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我想想……呀!」向幼沁突然展顏一笑,「二姊,有一個,前些日子我作主收留了一個落魄的逃難書生和他母親,他說新婚妻子前些日子走丟了,母子二人這一路打聽著尋來,就把盤纏用了個精光,實在是沒辦法才尋個差事。」

  「爹爹也知道這事兒?」

  逃難書生,會是他嗎?向幼薇不能確定,臉上露出些失望。

  「爹爹不知道,是我在門口見到作主收下,反正他看著不像壞人,二姊你病著,爹爹也很忙,怎麼能凡事都麻煩你們呢,我也是向家的人呀!」

  向幼沁說的一臉慷慨、理所當然的模樣,讓向幼薇失笑,不像壞人,在你眼裡要有壞人才怪了。

  向幼沁雖然心思簡單,可不代表她看不出二姊滿臉的不贊同,有些激動,「二姊又不相信人家,雖然我有些迷糊,可那個蘇先生看著是真的很可靠,模樣不錯,手腳也俐落,教他做帳房先生,不過兩、三日就熟記於心,更別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哼,人家雖然是落了難,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二姊見到就能相信了,倒是現在懷疑沁兒懷疑得沒有理由。」

  一瞬間彷彿晴天霹靂,向幼薇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怔怔看著小妹,「你再說一遍,他姓什麼?」

  「姓蘇呀,大家都叫他蘇先生,識文斷字的可不就是先生,這會兒府裡好些下人都跟著他識字呢。」看二姊吃驚的表情,向幼沁總算有些滿足,「二姊,你也該去謝謝人家,自從他進府後知道你病了,還千萬囑咐我廚房做什麼給你吃,還讓我留意你喜歡什麼,準備什麼……」

  「他現在在哪裡?」忍耐了這些日子都不許自己哭出來,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卻覺得諸多委屈湧上心頭,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在前面偏房裡住著呢,母子二人緊挨著住在一起,說是方便照顧他娘親。」向幼沁絲毫沒發現二姊低頭落淚的模樣,只是一臉無辜的解釋:「二姊現在知道我看人眼光很準了吧……」

  她還要說什麼,向幼薇卻再也聽不下去,風一般推門跑出去,留下向幼沁呆愣在那裡,好久才喚著名字追出來。

  ※ ※ ※

  「砰」的一聲響,向府前面偏院的門被人踹開,跑進來,正是滿臉淚水的向幼薇。

  這地方大都住了府裡的下人,平日裡小姐們很少涉足,見向幼薇這樣衣衫不整的從後院跑過來,本就吸引了很多下人的注意,又見從來冷靜鎮定的二小妲抓住人追問幾句,就像剛才一樣直奔蘇先生門前,更加粗魯推開那扇門,都好奇的靠了過來。

  不過這一切打量,向幼薇都不在乎了,只因她看到了那個端坐在書房後的男人。

  那個人穿著最普通的衣衫,聽到巨大的聲響後卻一點都不驚詫,只是挑眉一笑,邪氣的模樣絲毫未變,「我還當你要多久才能發現異樣,薇兒,你可是不如以前精明了。」

  當初決定離開的時候,就設想了千萬遍兩人的再相逢,也許是無語凝噎,也許早就忘了自己,也許他會追來,也許……那麼多的也許,都沒有眼前真切看到震撼。

  這個男人是真的追來了,還用了這樣決絕的方式改變一切宿命,讓向幼薇心裡為他心疼,還有些酸澀。

  不過,想到這些日子的折磨,怒火就湧上心頭。

  於是,她一巴掌狠狠的對著走過來的男人揮過去,眼看他躲也不躲,自己卻停在那裡,如何也打不下去,只有眼淚落個不停。

  「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她哽咽不能自已,握緊了雙拳才能不讓自己立刻撲到他的懷裡。

  蘇景澤對這句話的回應是一聲長長地喟嘆,「你何嘗不是,當初走得決絕,又為什麼這般折磨自己?」

  眼淚一下子管不住,下一刻向幼薇毫不猶豫撲進眼前男人的懷裡,「幸好……幸好你還活著,幸好你找到我。」

  「我也覺得高興,這一次,七王爺景澤徹底死了,以後留在你身邊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蘇景澤,我們一生一世再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毫不猶豫的接連點頭,向幼薇又哭又笑,捶打著蘇景澤的胸膛,「我就知道你會找來,可是沒想到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我好開心,又難過,皇上……你大哥和娘親能夠原諒你嗎?」

  「管不了這麼多了,如果此刻不作出這樣的決定,我一定會後悔終生,至於以後,也許他們會想明白吧!」

  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得到一份兩情相悅的情緣已是不易,誰又能輕易捨棄呢?除去高貴的皇家身分,他蘇景澤也只是個世間最普通的男人,會愛會痛,中了情蠱,也只能任性一次。

  循著暗衛的蹤跡來到向府,聽到向幼薇病倒的消息已經是心急難耐,恨不得立刻奔到她的身邊,可是,最後時刻他還是壓抑住了思念,決定等待些日子,這丫頭需要一個教訓,隨隨便便就選擇把自己放棄,他怎麼能開心。

  只是,最終被折磨的不只向幼薇,還有他自己,思念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只能是夜半時分偷偷摸摸去看她,小心翼翼打聽她說過的每句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到她窗下吹笛提醒。

  幸好,這丫頭醒悟的還不算太慢。

  「哎!」長嘆口氣,向幼薇低聲說道:「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和退縮……」

  一句話未說完,蘇景澤已經捂住了她嘴,「這句對不起,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話音一落四目相對,濃濃的深情好似化不開,走了這麼一路,好艱辛,可最終還是感謝上天讓彼此都走到了一起,因為得來不易,以後的日子才會越發珍惜。

  房內相擁的男女當真稱得上男才女貌,這樣站在一起簡直就像畫上的金童玉女一樣般配,看著眼前煽情的一幕幕,下人們看得津津有味,向幼沁帶著向幼藍趕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那溫情的一幕,也愣在那裡。

  待到醒過神攆走看熱鬧的下人,正要進門,卻被不知何處走出來的老婦人攔住。

  她冷靜的擺擺手,一臉和藹的笑容,「讓他們安靜的待一會吧,怕是有什麼話要說呢。」

  「蘇老夫人,蘇先生和二姊怎麼……」向幼沁一肚子不解地想要追問。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了,大小姐、三小姐,咱們找個安靜處聊一聊可好。」眼前的老夫人,不,是蘇景澤的奶娘蘇氏,笑得一臉慈祥平和的表情,說出的每句話似乎都讓人無法拒絕。

  笑著頷首,向幼藍再看一眼房中的兩人,心裡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一個男人,怪不得小妹心心念念,身為大姊,她心疼妹妹受的苦,卻也深感值得,畢竟,能得到這樣一個真心相對的男人,此生已屬幸事。

  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身影,向幼藍也溫柔的垂眸笑了,幸好自己也遇到了對的人。

  ※ ※ ※

  當日,從來安靜的向二小姐院子裡,難得傳來一陣陣悠揚笛聲,伴著唧唧的鳥鳴峰,悅耳動聽,引得僕人停駐腳步傾聽,卻又不忍心踏足這院子驚擾了裡面的佳人。

  向幼薇托腮凝視著窗前吹笛的男人,一顆心簡直要融化殆盡,溫柔笑著,不捨得眨一下眼睛。

  一曲吹完,蘇景澤回過神,就瞧見向幼薇凝視著自己,唇兒彎彎,臉頰上卻掛著晶亮的淚滴,走上前擁她入懷,蘇景澤喟嘆,「薇兒!」

  「我好怕,怕這是一個美夢,一覺醒來,你又消失不見。」晶瑩的淚珠不由自主顆顆滑落,向幼薇偎進他懷中,低聲哽咽,「你知道嗎,多少次在夢裡見到你,卻每每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就醒來,真好,這一次比以往都真實得多,可我還是忍不住會怕。」

  「不會了,這次不會了。」心疼的蹙眉,蘇景澤凝視她的眼眸,「看,我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不會再消失了。」

  「當真?」殷唇一笑,向幼薇笑中帶淚。

  「是的,捨不得離開,也捨不下。」蘇景澤滿足的嘆息,吻去她臉頰的淚滴,含住那兩瓣櫻唇細細舔舐,聲音裡是強自壓抑的情慾:「天知道我多想這樣做,每晚都偷偷來瞧你,卻又不敢開口喚你,百爪撓心一般煎熬。」

  向幼薇驀地淺笑,環住了他的腰,輕飄飄的聲音帶著魅惑:「我想要你!」溫柔細膩的口氣,卻又帶著一股霸道。

  蘇景澤失笑出聲,手指不規矩的解開了向幼薇衣襟,故作一臉大方,「既然娘子想要,任憑你采擷!」

  「好。」低低的應聲,向幼薇突然踮起腳尖吻上他薄唇,熱烈的糾纏。

  一刻也不捨得分開的糾纏在一起,蘇景澤擁著她往床榻倒去,重重幕簾垂下,遮住了無限銷魂春光。

  鴛鴦帳內,抵死纏綿的男女情意綿綿,許著山盟海誓的諾言。

  向府湖心亭內,年邁的老人和兩個孩子說起那段故事,臉上也都露出甜蜜的笑容。

  這實在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那麼美好,關於情深似海,關於白頭到老。

  因為太綿長、太難得,才值得兩個人用一生的執念來換取。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4-15 11:26 PM

尾聲

  卯時,正是艷陽初升的時刻,一輪紅日在東方冉冉升起,路上的行人尚且不多,偶爾幾個人走在大街上,互相打著招呼,幾位遠方的客人,就是這個時候敲響了向府的門。

  「您找哪位?」小廝睡眼惺忪,揉著眼睛有些不耐的問。

  門外站著的少年壓根不在乎小廝的不耐,滿臉是笑,斯文氣十足,「我找景澤景公子。」

  「沒這個人。」小廝說著就要關門,可奇怪的是自己已經使出了十分力,手下的這扇門卻怎麼都闔不攏,有些奇怪的往那人身上看,依舊是溫潤的笑臉,平凡無奇。

  順著目光敲下去,吃了好大一驚,不知何時木門下抵住了一隻腳,那隻腳的主人卻還款款笑著和自己說話,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少年竟然如此能耐,不過略一使力就讓自己關不上門,若真的和自己動手還不知會是何種情況。

  這樣一想,小廝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臉色灰白,可仔細瞧那人臉上並無動怒的意思,想來不會和自己計較什麼,這才略有安心,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臉,「小哥莫要誤會,您找的人確實不在我們府裡。」

  「肯定在你們府裡,我們是打聽好才過來的。」少年笑得開懷,眼底卻露出幾分懷疑,上下打量著小廝,「您別誤會,我們是他的家人,不是來找事的。」

  「可真沒有這個人啊!」小廝笑得比哭還難看。

  少年這才有些相信,皺起眉頭往身後的馬車上瞧。

  「那有沒有位蘇公子?」馬車中傳來男人的聲音,溫文儒雅,聲音琅琅清明,當真是好聽。

  「蘇公子……」小廝想了一想,猛然敲自己腦袋一下,「呀,這就對了,蘇公子可不就叫蘇景澤,兩位別怪罪,我剛來府裡當差還沒太久。」

  「無妨,還請小哥把這封信送到他手裡,就說我這些日子都在春風樓。」

  「好咧。」接過那封信,看著馬車吱吱呀呀走遠了,小廝這才擦擦頭上的冷汗,噓口氣。

  平日裡只覺得蘇公子看起來不凡,沒想到就連他的朋友都這樣厲害,小小年紀功了得,還真是不能小覷,二小姐著實好福氣,竟得了這樣的如意郎君。

  當晚,迷糊忘事兒的小廝終於記起這麼一件事,把信送到了蘇景澤手裡。

  身懷六甲的向幼薇當時並不在場,所以沒有瞧見景澤拆信後激動的模樣,也沒看到他騎馬狂奔而去的樣子,只是聽那時在場的丫鬟說,蘇姑爺當時激動得厲害,看到信封上的字跡,手都有些顫抖,把信看完更是閉目良久才平靜了情緒。

  這些時候向幼薇都不在,可等她第二日看到蘇景澤,才覺得小廝、丫鬟的話不虛,這個男人,當真是去見了什麼讓他激動不已的人吧。

  很快,她知道了這個答案,只因景澤拉著她的手說:「薇兒,皇兄……大哥和母親原諒我了,去年我決定詐死離京時,母親就曾說這輩子只當沒有我這個逆子,可現在他們都原諒我了。」

  向幼薇有些怔住,瞧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從來都是笑著的,好像從沒有什麼讓他心煩的事情,就連那段兩兩相隔的過往,也只是簡單幾句帶過,只說他決定來到自己身邊,可其中的過程,景澤沒說她也沒問。

  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當年鬧得這樣厲害,竟讓愛子心切的太后說出這麼一番話,可想而知,那時的情景何等慘烈,這個男人的心裡又會有多少煎熬和掙扎。

  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來到自己身邊,情深至此,自己還懷疑過兩人間的一切,她實在有些愧疚,自己何德何能得到這般深情。

  「景澤。」千頭萬緒,卻只能喃喃喚著他的名字,向幼薇眼圈發紅,依偎進景澤胸前,悄悄在心底發誓,今生今世以至於生生世世,我向幼薇,絕不再輕言離別!

  靜靜相擁,感受彼此的溫度,終於,景澤的情緒平復起來,手臂環擁著愛妻,「皇兄說母后已經原諒我,還說她見到你的第一面就真心喜歡你的性子,只是礙於身分才加以阻攔,可現在瞧著我們情深意重,她也是真的感動了,不再氣我的一意孤行,還說要我帶你去京城遊玩,還有我們的孩子……」

  伸手掩住了他的唇,向幼薇輕輕一笑,「從來不知道你為我忍受了這麼多,可此時此刻能夠這樣近在咫尺的抱著你,真好!」

  「傻瓜。」手指輕捏愛妻的臉頰,蘇景澤輕笑,「我也是!」

  空氣中彌漫著愛情的香氣,相擁的一對麗人已然感謝上天賜予了彼此,可惜,這美好的情緒沒能延續太久,只因……

  景澤好似突然想起什麼,推開向幼薇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忘記了,你瞧,多虧皇兄還記得我的話帶了來,這可都是大內收藏的極品。」

  被說得一臉莫名其妙,向幼薇接過那本害,才看到上面的名字已然變了臉色,「你說什麼,這是你皇兄從京城帶來的?」

  「是啊,我曾答應你會帶來最好的,不過當時離京走得急所以忘記了,幸好皇兄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幫我帶來,你瞧瞧,這畫得多精緻呀!」

  獻寶一樣翻弄著手裡的書冊,蘇景澤笑得像狐狸一般狡猾,湊到向幼薇耳畔,「瞧你平時凶悍,有了身孕後床第間卻羞怯得不行,今晚咱們照著書上的好好練練,可好?」

  臉色霎時紼紅一片,向幼薇狠瞪景澤一眼,「蘇景澤,你竟然把這種事兒告訴當朝皇帝,我沒臉見人了。」

  「這有什麼,皇宮裡多得是呢,好娘子,今晚就如了我的願吧。」蘇景澤笑得陰險,向幼薇卻氣得渾身發抖,剛剛湧上心頭的心疼瞬間消散,只有濃烈的憤怒湧上來。

  於是,她丟出手中的書冊,又狠狠地推自家夫君出房,怒吼一聲:「滾!」

  閨房外,模樣俊俏的蘇家姑爺一臉委屈敲著門,直到確認自家娘子不會心軟才快快離開,手裡捏著被丟出來的書冊。透過指縫,書冊上的嬌媚女人衣衫半解,眉眼含春,笑得風流,幾個大字就列在一邊,「春宵秘戲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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